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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82章

作者:水底青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苛责他了。”傅徽之很轻地问道。


    言心莹还站在傅徽之背后。她自然不用问傅徽之口中的“他”是何人。只是一时得知太多事,她还有些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徽之见她不答,也未曾催促,只是静静地坐着。


    言心莹便在心中默默理了下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孙龙想告发谋反事是好心,可办的事却一件错甚一件。


    第一错是他告发谋反却十分惜身,不写贼首姓名,只透露反贼入城时辰。这才会使得真正的反贼逍遥法外,已致他自己最后被人追杀,还要让自己的兄弟抵命才逃了一劫。


    第二错是他既不想别人怀疑是他告发,寄了匿名书后,他便不该逃。逃了才是欲盖弥彰。


    那城门郎或许是醒酒后记得自己说错话了。也或许不记得了,是去寻孙龙却寻不到,这才担心自己酒后是不是说错了话,急忙去告知表舅襄阳郡公庞重厚。


    庞重厚自然会想孙龙既逃得如此急,会不会是已写了告书送至县衙了。于是即刻遣人去盯着离延兴门较近的万年县,长安县或许也遣了人。


    而后果真见万年县有小吏快马出衙署。想必庞重厚是亲自带人去拦马了。小吏见是襄阳郡公,如何敢不下马。直到将小吏弄昏,得到匿名书一看,方知书中未记姓名。那时庞重厚怕是已有了嫁祸的想法。


    虽说也不须改易匿名书,可那送信小吏醒来定会将庞重厚拦他并将他弄昏的事告知县里。所以未免多生事端,庞重厚只能命人将小吏杀了。


    至于城门郎,或许庞重厚嫌他坏事,又怕今后他的嘴再不严,干脆也将人杀了以绝后患。这个表甥十有八九也是认的。若是亲的,像庞重厚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要将自己表甥的过往抹去,让他去任城门郎还不被任何人认出来,怕是不容易。只怕这人本就无甚亲故,庞重厚认他为甥便是为了谋反这一日。


    最后庞重厚仍令三百死士按期潜近城门,死士自然被捉。


    虽说被捉后死士皆当服药自尽,但三百人中总有些舍不得死的。只要在死士出发前告诉他们今日是为赵国公办事,杀得皇帝则封侯云云,在被官府逼问时,死士自然便将赵国公供出去了。


    若密信之事也是死士招认,那死士中定有庞重厚的腹心,不顾自身性命也要为庞家谋事。若春松真是细作,或许会应庞重厚所求,携伪作的密信与北越玉提早出城,再假作自外回京。而官兵必会在入京必经的道上截人。也不须春松去,遣任一信使皆可。有前事在先,若搜出密信玉佩,纵是信使不是傅府中人也无妨。最后只须春松指认赵国公曾手持那玉佩便好。或不须死士供出密信事,春松可携书玉径直去县里出首。


    至于反诗,傅知退家书中未曾提反诗之事。怕是朝廷觉得布告天下时仅以搜出通敌密信定赵国公谋反之罪稍显凭据不足,才添了这一笔。


    至此,有告书,依告书捉得死士,供出贼首,再有北越信物、通敌密信、府中奴婢为人证佐证。赵国公谋反还有何疑呢?


    那昨夜截杀他们的锦衣人是谁便能猜出七八分了。锦衣人遮面是怕被认出来,那她与傅徽之定是都见过。只怕是庞家人亲自来了。


    锦衣人虽然遮面,但约莫能看出年齿,至多三十岁。自不可能是庞重厚那老头,他也不须亲自出手。而他的儿子庞世承至少四五十了,也不可能。那只有庞重厚的孙子庞伯达或是庞仲隐。究竟是哪一个,言心莹分不大出。


    而锦衣人见傅徽之伤了还退去,或许是因为看见了她。毕竟庞家不知为何总要她嫁入府中。


    一切都说得通了。


    说到底还是一开始孙龙的匿名书惹了事啊。


    虽说罪魁祸首是庞家。可若孙龙将贼首姓名写下,庞重厚截到匿名书,看见自己的名字,只会想将知情者皆灭口,而非先想着去调换匿名书嫁祸他人。因为县令必是看过了匿名书才遣人去送信,其余还不知有没有他人看过。最后还是要将知情者灭口,何必多此一举呢。


    可以说便是孙龙间接导致了傅徽之家族之祸。


    多么可笑,当初傅徽之不顾性命从大火中救了一个孩子。最终偏偏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贪生怕死,才令他傅家蒙受不白之冤,以致父兄亲人惨死。


    为救那孩子傅徽之留下了半背永远抹不去的伤痕。多年以后,那孩子的父亲再一次在傅徽之心里留下了永不可磨灭的伤害。


    傅徽之怎会不气愤,又怎会不伤心呢?


    换作是她,她宁愿孙龙是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


    可是孙龙也是好心要阻止一场叛乱,傅徽之能去责怪孙龙吗?又能如何责怪孙龙呢?


    纵是还能去恨孙龙又有何用?恨了他的父兄亲人也再回不来了……


    心中如何不苦。可所有的苦也只能自己咽下而已。


    “孙龙愚昧,一步错步步错。害人害己。你不顾性命救下的孩子的父亲,却是那个害了你家族的人,最后他连作证都不愿……”言心莹抬手轻抚傅徽之的肩,问,“后悔救那孩子么?”


    傅徽之没有犹豫,摇头道:“稚子何辜。”


    言心莹不再开口,沉默地感受着掌下肩骨随傅徽之呼吸而起伏。


    过了很久,傅徽之才又轻声道:“是我没用。”


    言心莹忽然就懂了傅徽之内心更深的痛。


    傅徽之是惊觉自己竟离真相这么近。


    他与那个知道一切的人隔了不过区区五十里,可便是这区区五十里最后困住了他八年。以至如今父兄皆故。


    他心中自责却又无奈。


    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人力又如何改变?


    若是傅徽之没有救那个孩子,没有看见那鬼祟的黑衣人,便不会在孙龙的案子中牵扯这么深。查到门仆孙龙时,最多去蓟县查查此人,最后发觉不过是个在寻常火灾中丧生的人。


    而若没有傅知退家书中所写匿名告书之事,她进京也许不会注意到那万年县送信小吏之死。不知告书被劫,其实有疑。


    而这谋反相关也是今岁傅徽之父兄病重时才愿透露。她自己也是恰在这一年寻到傅徽之,才能去京兆府查文书。最后又在昨日从苏敬口中得知孙龙孙虎实为双生。


    而若傅徽之没有救下孙龙的孩子,孙龙怕是至死都不会将这样的秘事说出口。


    这些枝节少任一个都无法得知真相,想早一日半日自然也做不到。


    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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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无力的。


    言心莹俯身避过傅徽之后背的伤,轻轻自他背后贴近拥住他,又将头轻靠在他肩颈处,最后慢慢收紧了双臂。


    怀中傅徽之的身子僵了一僵,又渐渐舒展开。


    最后有温热的泪溅在她衣袖未覆的臂上。


    而傅徽之从受伤到缝合,未曾垂下一滴泪。


    …………


    城外客舍。


    锦衣人正抱臂阖目倚在绳床上。


    忽听得屋外有人叩门,他慵懒开口:“进。”


    黄四进屋施礼后问:“主人,暗中跟着傅修等人的兄弟回来了。他说有一女子断后,他不敢跟太近,只看到他们是向北去了。天明后我等是否往北面追?”


    “看见他们往北去,可不能真往北追啊。”锦衣人坐正,悠悠转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韘,“傅修此人非常人。当年祖父遣人杀他,当先便除北面诸州在外。没想到傅修偏偏就选了幽州藏身。此次他必不会再择北方诸州。人人皆以傅修父兄死,他必不会再冒险入岭南。其实不然。我知傅修为人孝悌,况孙子曰‘陷之死地然后生’,我料他必去。”


    “是,我这便去同兄弟们说。”黄四叉着手退了两步,忽又停步问,“小人还有一事不明。今夜我等已伤了那傅修,主人为何又令撤退呢?”


    锦衣人垂眸,手指摩挲着玉韘,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方道:“今夜我射傅修却误中一女子,你看清了么?”


    “看清了。”


    “吩咐下去,无论何时,都不能伤那女子一分。”


    “原来主人是见那女子挡在傅修身前,怕她舍命救人才退的。小人这便去与兄弟们说。”


    …………


    油灯已残。


    眼看天将明,言心莹已收拾好了衣裳,最后将药匣放入包裹中系好。她不许傅徽之动,傅徽之要些什么,只须开口说,她亲自为他收拾。


    言心莹一面弯着腰收拾一面说道:“孙龙不肯作证,便少翻案凭据。要不将他捉来,逼他去如何?”


    傅徽之面上早不见了泪痕,好似从未泣过。他缓缓摇首:“只怕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外人面前实说。”


    “那你我便这样走么?将孙龙留在此处?昨夜那锦衣人定是庞家中人,他既已至蓟县,若无意中得知孙龙有一双生兄弟,怕是会起疑。”言心莹直起身子问道。


    “我请县尉先勿将孙龙孙虎为双生之事添于户籍便是为此。我也托他多多看觑孙龙。左右那锦衣人此次是为我而来,当无心思顾孙龙之事。”


    言心莹继续俯身收拾:“还是要想法子。眼下虽知当年真相,但没有凭据。如何翻案?”


    傅徽之沉默地望向前方。


    屋门未闭,有凉风吹入,将最后一丝灯火拂灭。


    而后他看见白潏露匆匆转入屋子来,在他面前重重跪下,颤声道:“公子!”


    傅徽之与言心莹俱是一惊。


    傅徽之道:“潏露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便要起身去扶,却被快步走来的言心莹按下。


    言心莹又朝白潏露走去,伸出手。还没触碰到人,却听白潏露说道:“公子,那北越之玉是我的!”手再伸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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