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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掌印之死(三)

作者:乔听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03


    等着仵作来的功夫,林与闻准备先审一审,不是,先和严玉谈一谈。


    严玉确实瘦了不少,身上那股清冷劲更足了。


    “大人,您想问什么?”


    “咳。”袁宇咳了一声,提醒林与闻不要看呆了。


    “没什么,只是想跟严公公你聊一聊。”


    林与闻真是准备聊一聊的,他甚至没有叫人记录,当然,他也使唤不动任何一个人。


    除了袁宇,这里每个人都比他官职低,但是谁都比他权力大。


    “严公公,你为什么想让我把案子做成自杀呢?”


    严玉愣了下,随后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大人是怀疑人是我杀的吗?”


    “那倒不是,”林与闻抿起嘴,“如果是你杀的,你应该就不会找我来了。”


    袁宇低下头,掩住幸灾乐祸的笑容。


    “但你的确暗示我那封辞呈是以死谢罪,对吗?”


    严玉紧张起来,他从前和林与闻打过很多交道,林与闻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可以摆弄的小物件,但实在没想到真的坐在林与闻的对面会让他这样有压迫感。


    “这个说法可以让每个人都接受。”


    “嗯?”


    “大人,司礼监掌印独掌大权,秉笔太监分劳其事,就算我们有各样纷争,那也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如果有人想利用掌印的死分裂我们,便是另一回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袁宇。


    厂卫之争林与闻有过耳闻,但是那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半年前他还只是审理刑部十三司的琐碎案卷的员外郎而已。


    “而且我们相信掌印如果还活着,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


    林与闻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事情。


    但他也不期待这些政治动物能理解自己,“那抛却秉笔太监这个身份,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严玉,和这位老祖宗,刘青,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


    林与闻没有催促,他静静看着严玉。


    “虽然都是秉笔太监,但是老祖宗对我是偏爱的,”严玉说,“之前的事情,也是他力荐我接任司礼监掌印,圣上才应允的。”


    林与闻知道他说的是当年自己查出来前司礼监掌印靠宫市谋私的事情,“这个刘青,比上一个掌印还厉害?”


    “老祖宗,”他们管每个现任掌印都这么叫,“他是先帝的旧人,今上登基,他就上了折子,去南京皇陵陪伴先帝去了。”


    “但是圣上对他一直信任,让他担任南京守备,赐他宅邸,与一般的士大夫一样对待。”


    “掌印他在宫里时,一直对我们很好,叶喜独大,一直想把自己人换到南京,他也不燥,还写信叫我们为大局,为圣上多着想。”


    严玉看起来是真的很尊敬这位,“半年前,”他看了林与闻一眼,林与闻也心虚地低下头,“老祖宗看我难为,就主动给圣上写信,请调司礼监掌印,压住了陈洛天,使情况没有我想得那样难堪。”


    “你的意思是,刘青比起陈洛天,更属意你做下一任掌印,从南京回来也是为了替你镇住场面,等到时机合适就把这个位置重新交给你对吗?”


    谁说林与闻不懂争斗,他把严玉所有隐着的话都揪了出来。


    “是。”被人这么直白地讲出自己的野心,厚脸皮如严玉也有点不高兴。


    林与闻又问,“那其他人呢,怎么看刘青?”


    “老祖宗他德行都无可指摘,除了各监的孝敬,他从不肯多收一点,”林与闻实在理解不了司礼监的无可指摘是个什么标准,但他继续听着严玉讲,“阁臣们知道他坦荡,就算有怨言也都是当面理清,从不在背后上他奏章。”


    这个倒确实难得,朝臣和司礼监就算装也都装得水火不容。


    “圣上呢?”


    “圣上更对他,”严玉看了下屋中只有林与闻和袁宇,也没有人要记录的意思,“这么说吧,圣上对老祖宗,甚至像对待父亲一样。”


    “……”林与闻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出来,可一看袁宇,对方的反应却如常。


    真有这样的人啊?


    林与闻总以为太监都没得善终呢。


    “先这样吧,”林与闻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再跟陈公公谈一谈。”


    “大人,”严玉的眼睛里像是有线拉着林与闻一样,“奴婢听说,”他自称奴婢了,袁宇觉得事情不太好,“这陈公公前几日与老祖宗吵过一架。”


    “当然,这只是听说而已。”


    “哦。”林与闻抿起嘴唇,“知道了,换陈公公来吧。”


    ……


    陈洛天笑呵呵的,他比严玉大了几岁,“大人,给您准备的这间屋子可还好?”


    “嗯,挺好,”林与闻对他也笑,既然严玉说这司礼监掌印之位不是他就是这位的,那都该讨好一下,“宫里还有这么多空屋啊?”


    “嗯,老祖宗不愿铺张,少些屋子住人,就能少些功夫打扫。”


    “所以陈公公是负责内书堂和直殿监啊?”


    “不才,只是内书堂的掌司和直殿监的掌印罢了。”


    这些司礼监秉笔太监各兼着许多职,不比朝廷里的六部九寺的事情少。


    “内书堂,”林与闻小心翼翼地问,“司礼监的人都出自内书堂吧?”


    “是,大人,司礼监传达诏谕,文理字义都是要通一通的,不然稍有错漏,那可就是歪曲圣旨了。”


    林与闻心想你们就是太通文义了才会各种歪曲圣旨吧。


    “你说你是内书堂的掌司,那……”


    “老祖宗刘青,是内书堂的总管。”


    “也就是说,你们司礼监的人都是刘青教出来的?”


    “大人这话说的,”陈洛天笑了一下,“对也不对。”


    “嗯?”


    “我们做学问那都是翰林的官教的,常置四位大学士教习内官文墨,但我们做人做事,确实是由老祖宗教出来的,即使是上一任掌印,也算老祖宗的学生呢。”


    那他这个教育水平还挺不稳定的。


    “那既然把内书堂交给你,说明刘青对你很信任吧?”


    陈洛天咧开嘴,笑得更开了,“大人,这话也就咱们说说,老祖宗心里最疼的人是我。”


    “啧。”袁宇的声音不大,正好让林与闻听见。


    林与闻看了袁宇一眼,心想这人纯粹就是来听八卦的吧。


    “怎么说呢?”


    “这都知道,老祖宗本人就是直殿监的出身,和我一样,对我难免有些偏向,再就是这内书堂,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就这样交给了我,还有内府供用库,也基本上是托到了我的手里。”


    “可是他之前不是非常属意严公公吗,还在叶喜的事之后举荐严公公做掌印?”


    “老祖宗这回回来,一定是重新考虑了这件事,像严玉这样,总是冒险,以小博大,是不利于司礼监的。”陈洛天有自己的一套理由,“司礼监更需要的是按部就班,就像我一样,照着前人的脚印,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好。”


    “那为什么严玉出事之后,刘青不直接推荐你,而是自己来做掌印这个位置呢?”


    “老祖宗思虑周到,知道严玉退下掌印,这内府一定乱套,因此先回来主持大局。”


    “你是觉得,刘青是为了等到时机合适就把这个位置交给你对吗?”


    林与闻眨眨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陈洛天低头笑了笑,不作答。


    他和严玉的处事方法确实不同。


    “但,本官好像听说,”林与闻舔了舔嘴唇,“听说啊,陈公公好像和刘公公之前吵过一架。”


    陈洛天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林与闻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啊,”他叹一声气,“林大人,谁人不犯错呢,老祖宗讲我两句错处,我听着,觉得不对的地方辩两句,这不是正常的吗?”


    “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谁会为这种事杀人啊,”陈洛天勾起嘴角,“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严玉也跑不了啊,他,哎,”林与闻不知道是不是阴阳怪气也算在内书堂里的必修,“老祖宗待见他,想把他调到乾清宫里伺候皇后娘娘和太子主子,他可是满心的不愿意,直接给老祖宗下脸子。”


    “嘶——”


    林与闻瞪一眼旁边的袁宇,这回大家可都听见了。


    陈洛天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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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人,还有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多谢陈公公了。”


    陈洛天站起来,眼睛一瞟旁边的椅子,想了想,拿出一个手帕,抹了下上面的灰,抹完对林与闻一笑,“老毛病了。”


    直殿监管清扫,他多少有点看不得灰。


    林与闻对他点头,然后对着袁宇,“你能不能收敛点?”


    “你不知道,司礼监很少有这么大的热闹看。”


    “你跟这个刘公公有接触吗?”


    袁宇没想到林与闻问到自己这里,懵懵的想了下,“不多,这位刘公公不像严玉他们,他似乎对司礼监的权力没什么兴趣,他很少动用东厂,自然也与我们交往很少。”


    “不过我是真的,很少听到有关这位公公的恶言的,”袁宇强调,“即使作为锦衣卫。”


    林与闻挑了下眉毛,“那,朝中有对我的恶言吗?”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严玉又被叫进来,他看了下守在门口的另一位秉笔太监唐雪楼,唐雪楼说,“你和陈公公现在都有嫌疑,谁跟着林大人都不太好。”


    “我们不是说好的,老祖宗是自尽吗?”


    “如果林大人愿意证明,大家也没意见。”


    严玉带着火气进屋,看着林与闻,“林大人,咱家适才想了想,”他展了下袖子,看看凳子,没打算坐下来,“老祖宗许是在原地捅伤自己,然后又坐回了位置上呢。”


    “临死前,还擦了擦地?”


    “……”


    “严公公,说实话吧,不然本官也帮不了你。”


    严玉一翻眼皮,“什么叫说实话,林大人是觉得咱家骗你了?”


    “刘公公要你去坤宁宫管事,为什么不去?”


    “因为咱家不想去。”


    “因为如果去了坤宁宫,可能就要远离司礼监,最终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严玉咬紧了后牙,“我说了,我只是不想去。”


    “你和刘公公也是这么说的吗?”


    “对。”


    “那他怎么回答你的,他坚持吗?”


    严玉侧过头。


    “即使你不愿意,他也要坚持,而你作为秉笔太监,除了圣上的指令唯一要听从的人就是掌印太监,如果他一定要把你调离司礼监你也只能认命对不对?”


    “所以你杀了他,还拿他的辞呈作为他自尽的证据。”


    “更把我叫进宫里,替你作伪证——”


    “我没有!”严玉瞪起眼,气势迫人,他的脸上仅有的的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着,“刘公公就是自杀的。”


    “他不是。”


    “他就是。”


    “他不是。”


    “他就是。”


    “他不是!”林与闻突然嗷了一声,就像是街边的恶犬一样,震得严玉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与闻闭了下眼睛,稳定下来,“你为什么非要说他是自杀的?”


    严玉也很快调整好,“对于司礼监来说,辞呈就等于自保的手段,”这种事情朝廷里也有,“一定是因为掌印有无法掩盖的错事,他才会选择这样做。”


    “什么错事?”


    “我不知道。”严玉的样子不像说谎,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那你就要替他定了自尽好把这件错事糊里糊涂这么掩下去?”


    “我以为大人你明白的。”


    “我明白什么?”林与闻都糊涂了。


    “大人你拼命把当年的案子翻出来,有什么用呢,驸马死了,公主早就二嫁,康亲王也受过教训收敛很多,”严玉还是记着林与闻的仇,“但是现在呢,公主过得不好,王爷过得不好,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受尽连累,大人你自己也是被曾经的好友冷落,这真值得吗?”


    “严玉,说的是你自己,你怪林与闻干什么,是他让你颠倒黑白的吗?”袁宇端着刀就往林与闻跟前一站。


    严玉冷笑一声,“你装什么装?”


    “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现在不知道在哪挖战壕呢。”


    “严玉!”


    “值得啊。”林与闻突然插了一句,回答严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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