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骤凉,惊的一言迅即睁开眼,神色木然,看着这个陌生的柴房,昨日所有的事在脑中闪过,阿婆、阿耶、阿娘,身侧的手慢慢攥紧,门口有女子背光而立,一言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只见她手里端着木盆,刚才身上的凉水大约是她泼的,缓缓问:“为何用水泼我?”
“咦!”那女子发出惊讶的声音,大约是没想到一言会出声责问,还不等她说话,身后又探出一个女子的头:“茼麻,你浇湿了珍婆子的草,她会不给你热水,你一定会被秦桑骂的。”
“哼,我教训新人。”那浇水的女子似乎有些惧,端着盆子转身走了,身后的女子也跟着过去。
一言起身将浇湿的草分开,身后又有脚步声,“是谁浇湿我的引火草,该杀的,别想讨到热水。”
想到刚才那些女子的话,一言交手弯腰:“珍婆婆,她们是想用水浇我,倒不是故意浇湿这些草。”
“肯定是那个茼麻,自己长得丑,还喜欢欺负人,”又打量一言姐妹,“哎呀,就算入了贱籍你们也不能穿中衣行呀,成何体统,身上的衣服还浇湿了,这个茼麻真是坏心肝的狗奴。”皱眉指指地上的草:“一人抱一些,也好挡着,跟我走罢。”
见姐妹俩还像木头一样,就每个人塞了些草在怀里:“抱好,跟着来。”
一言这才明白珍婆婆是要她们用草挡住好出门,一言示意十安跟上,顺着青石板路走了几步远就进了个灶房,里面白雾翻滚,顶上点着气死风灯,一溜的火灶都烧着水,此刻都嘟嘟往外冒热气,珍婆婆将姐妹俩支使到角落里的灶边上坐着,“就在这里躲一会,天热了,衣服见火就干。”
说完甩着手走了。
没一会功夫抱了一堆灰色麻色的衣服过来,往一言身上一扔,“胡乱穿上罢,也不知道是谁的了,我都收着应急,这可不就用上了。”
一言在那堆衣服里挑挑拣拣,好歹选出两套襦裙,不至于当真穿中衣。
穿好衣服见珍婆婆在往另外一溜炉灶里加水,四处瞧了瞧,也找了个桶,学着珍婆婆去取水,一桶不成,一言就取半桶,回头见十安不知道哪里找了个盆子,抱着也跟在后面取水。
珍婆婆见俩人有眼色,咧嘴直笑,“你们俩倒是乖觉,是姐妹俩不,我看着相象。”
“嗯,”一言不敢说家事,只点点头,珍婆婆叹息,便也不问了。
这一天并没有人来安置姐妹俩,一言就带着十安给珍婆婆加水,力气虽小些,但好歹也能做些,珍婆婆便多取了些饭食,米粥,咸菜,也能填饱肚子。
到了晚间依然睡在柴房的草堆里,一言想起一件事,整晚不得安睡,好容易等得天亮了,一看见珍婆婆便过去询问。
珍婆婆揉了揉眼睛,低声在一言耳边说了些话,一言点头。
同样的梨白香味道,一言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交手弯腰将礼仪做到十足行礼:“许一言见过姚司正。”
一言将珍婆婆的话记在心里,姚司正不喜欢谄媚、讨好,你便如从前一样,只要真的恭敬他便足以。
姚横于捏着兰花指在鼻前拂过,“起来吧,什么事?”
“请姚司正准许我出去为父收敛,我父亲今日午时问斩。”一言极力让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清晰的,安静的,生怕姚司正要是没听清楚误了事。
“嗯,”姚横于伸手托了下巴,看着就这么安静站着说话的一言,就这样简单的说话,认真恳切,没有卖惨,没有装可怜,装害怕,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你还不算让人讨厌。”
说罢身体往后一靠,“教坊司规矩是可以出去收敛亲人的,不过你新来的,不能单独出入,除非有合乎要求的老人愿意陪你去,或者我安排典狱卫陪同。”
典狱卫陪同有诸多不便,一言还想出去典当一些东西,不然身无分文怎么收敛阿耶,若是典狱卫同去,那钱自己只怕得不了多少,刚想说请珍婆婆陪同。
但是方才姚司正分明说要合乎要求,想来珍婆婆大概是难以合乎要求的,正为难之际,一个圆脸白胖的妇人走进来:“我正好要去买菜,便随手一起办了罢。”
姚横于似笑非笑,“王大娘,你每都是上午买菜,今日怎么改了下午呢。”
王大娘拍了拍腿,笑哈哈说,“自然不是厨房的菜,是春娘想喝汤,又舍不得钱,我自然要下午去看看有什么便宜又好的汤料,难不成我还撒谎不成。”
“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你陪便你陪,只要不错了规矩便是。”姚横于挥挥手道。
“自然,自然,我定不会错了规矩的。”王大娘大包大揽应下,又扯了扯一言,转身便要走。
还没出门姚横于又喊:“慢着。”
听见姚横于这一声喊,一言身体僵硬,迟迟不敢转身,怕姚横于反悔了,不让她出去,怕得要死,终于还是慢慢转过身,眼里的紧张害怕瞒都瞒不住人。
这好像极大的取悦了姚横于,难得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妥,伸手掩住了嘴笑道:“昨晚没见你害怕,这时倒怕起来了。”
一言忙交手弯腰行礼坦白道:“姚司正,一言怕,一言怕姚司正改了主意,怕不能给父亲大人收敛。”
咳,姚横于掩饰的咳了一下,“那个,你记住,你守信,我便守信,你守规矩,我便也守规矩。”上下瞧了一言的衣服:“换身衣服再去,这个样子出去丢我们教坊司的脸。”
吩咐站在后面得壮硕妇人,“梨香,你叫人给她们姐妹送两套衣服去,不许偷懒,都安置一下。”
梨香恭敬拱手去办。
午时差一刻,刑车轰隆隆推过人群,直入法场,一言看见父亲被绑在刑车上,正要冲过去喊阿耶,被身边的王大娘一把捂住了嘴,凑到一言耳边低语,“有人帮他,你不要过去,若过去便是害了他和帮他的人,此处人杂,等无人时与你说。”
三声炮响,令箭落地,在刀举起的那刻,王大娘一把捂住了一言的眼睛,一言在指缝中只看得见漫天飞血,听得见周遭的人像掐住脖子的尖叫和惊惶拥挤。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一言只闻得到王大娘手上的油烟味。
“在这里坐一会,等他们送到义庄,我们再过去。”王大娘拉扯着一言一直在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在一个茶摊坐下。
“莫哭,”王大娘直直的望进一言的眼睛里去,又指指旁边的当铺,那个铺子虽小,掌柜实诚,我们许多人都与他做生意,你若有东西就去换些钱,等下好用,若没有,我先借你,不过要算利息的。
“嗯,”一言点头,手在腰间划过,又看王大娘。
“你喝口水稳稳神,自己去。”王大娘伸手推过一盏茶水,水里闻得出些许土腥味,一言接过大口喝掉,独自往当铺里去。
推过去一支鎏金芙蓉花钿,掌柜的捡起来看了看,又放到一言手边,“小娘子,这个给你两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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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芙蓉花钿一套六支五贯钱,当初阿娘带她去选的,犹豫了片刻,指了指外面的茶铺,“王大娘带我来的。”一言其实不知道怎么讨价还价,但是想多换点钱,这个道理她明白。
掌柜伸头看了看,果然见王大娘正往这边看,“三百钱,不能再多了。”
“嗯,”一言点点头,又从袖袋里拿出一根。
掌柜都收了,递过去一个荷包,“六百钱,荷包送你,下次再来光顾。”
王大娘迎着一言走过来,走吧,时辰差不多了,俩人刚走进义庄,见一卷芦席随意扔在一辆独轮推车上,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站在一边。
“留四郎,等着呢。”王大娘与那汉子打招呼。
留四郎挥着蒲扇大的手,“别废话,先拿一百钱来喝酒。”
王大娘朝一言点头,一言忙数了一百钱递过去,留四郎,捡了一个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我就喜欢这个味道,”又转身看着一言道:“小娘子,我这里针线,纸钱、纸幡,一应俱全,包挖坑包埋,一起一百五十钱。”
一言思忖又看向王大娘,“我阿婆,阿娘那日自尽了,不知道她们会在何处。”
一听又有钱赚,留四郎高兴了,忙道:“那必定就在义庄的,我免费陪你进去寻,还是一个一百五十文,怎么样,我仗义罢。”
等将阿婆与阿娘都找到了,一言深深吸了口气去掀独轮车上的芦席,留四郎按住席子道,你若还有钱,我可以帮你缝,不过收一百文。
一言摇头,“我没钱了,我自己缝。”
“莫哭,眼泪不能滴在你阿耶身上。”王大娘跟在旁边叮嘱,一言掀开芦席,看着身首异处,筋骨皆断,血肉模糊的许清远眼睛都直了,嘴里喃喃,“为何,为何,阿耶都要死了,何为?”
王大娘也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动这般酷刑,这可是罪大恶极者才用的。”
“王大娘?”一言想起起初王大娘说有人帮她阿耶的话,“你方才说有人帮我阿耶,怎么会这样?”
王大娘揉揉眼睛说:“我死鬼老爹死前是大理寺的官,一辈子审了不知道多少人,最后叫别人审死了,我知道的这些,也是他平日里喝了酒露出来的几句,知道的不多,你随意听听。”
“你阿耶今日的样子似乎有人给他服了无忧散,吃了这个药,不论精神还是□□都感觉不到痛苦了,看着是活着,其实是半个死人,这个药,死刑犯都想要,这药贵,更要紧的是还要里面有人肯担干系,这个更贵,一般人办不到。”
一言震惊,是谁这样帮了阿耶呢。
王大娘指了指许清远几乎烂掉的身体,这个是当是用了乌铜木棒的样子,我毕竟不能肯定,又一一将乌铜木的厉害告诉一言听。
一言听完咬紧后槽牙,哆嗦着手撤出针线,“大娘,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针线呢?”
看一言浑身哆嗦拿不住针线的样子,王大娘红了眼圈想接过针线,一言不肯,自己低头缝合。
无数高矮不同的坟头边上又添了三处新坟。
一言跪在一边磕头,王大娘肃然道,“死者为大,我该给他们行礼。”恭敬跪下一一行礼,一言转身磕头还礼,“大娘,我想哭。”
王大娘点头背转身往外走,未走几步,听得里面似狼嚎一般凄惨的声音传来,留四郎也听不得了,糊了一脸的泪与王大娘道,“我先走了,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