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没看见。”
“你腿不好使,眼睛也不好用?没看见。”赵梅红着眼嗤笑,语气心酸又嘲讽,显然不相信。
“上次对你弟弟不管不顾,这次背着他摔下去,下次呢?下次是不是直接要索他的命了?”
“我说了没有!”
王富贵退了两步以更能看清赵梅的脸,他大声辩驳,希望赵梅相信自己。
然而回复他的是又一声嗤笑,一口气就随着那声嗤笑不偏不倚的卡在了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为什么要这样想他?
为什么不相信他?
为什么老是怀疑他?!
王富贵郁闷着,不期然撞上一双眼睛,心头的仿若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静了下来。
是厌恶啊。
王富贵想。
这个不过脑的结论在王富贵脑中飞速溜了几圈,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是厌恶啊。
那盆泼在心头的冷水逐渐沸腾起来,汹涌的滚动着,灼烧的他仿若要炸开。
他听见赵梅说:“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他不明白,明明那是一双柔的可以化成水的眼睛,如今怎地就如此锋利了?
恍惚了一下,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双常灌满慈爱的眼睛,在爹走后,在他愈来愈大坡着脚走路、在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在他笨手笨脚摔碎了一个碗时,悄悄地,慢慢地,爬上了一两丝不明显且不自知的嫌弃,他那时可以骗自己说看不到。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王平安哭,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大声辩驳,随着生活的重担彻彻底底落在这个女人的肩头,那份嫌弃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至如今,盛满了赵梅的眼眶,带着不耐烦,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溢出来,溢到王富贵的脚边,漫上他的脚裸,膝盖,肚子,不断往上,最后漫上他的脖子与口鼻,令他不能呼吸。
如此痛苦,于是王富贵听见自己说:“我就是这么恶毒,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摔死他,我就是不想扶他,我就是想看他哭!”
他半歪着头睁大眼,斜歪着嘴,露出一幅凶恶相。
赵梅一脸痛心疾首。
于是那摊在心口的沸水便彻底欢腾起来。
她信了,她怎么能信?
他解释了那么久,那么多次,她从来不信,如今他只说了一遍,她却觉得这是事实!
也许他都不用露出这幅模样,说一个对都能达到这幅效果。
原来她说的从不是气话,原来在她的心中,他就是这样的人,真的这么恶毒!
赵梅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孩子,气的浑身发抖。尽管她早就知道兄弟两不和,尽管她早就对此有心里准备,可如今听到儿子这样说,还是不由气的头昏脑涨,她嚷嚷着:“造孽啊,造孽啊……”
她想不通,也不明白,为什么平常懂事乖巧的孩子会恨极了自己的弟弟,从开始的开心到后来一碰到平安的事就炸毛,直至现在竟要亲手做那畜生不如的事,自己竟亲手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不知过了多久,王富贵听见赵梅说:“你走吧,这里容不下你了。”
王富贵不动。
赵梅拿起墙边的扫帚:“你走不走,走不走?”
“我不走!”
眼泪掉在地上,悍不动这句话。
“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没心没肺的狼娃!”
“我不走!”王富贵重复这句话。
“你凭什么不走,你是捡来的,这也不是你家。”
赵梅把扫帚横在身前,凶狠地说,宛若一只护崽的母鸡。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王富贵胸中那摊沸腾的水哗啦一下,全没了,世界也静了。
这些话他其实听过很多遍,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赵梅这里听到。
泪水划过脸颊,王富贵尽量睁着眼,他不想哭,可泪水不听话。
他看着赵梅防备,厌恶的眼,认真点头:“你让我走,我就走。”
“可为什么我解释那么多遍。”带着哭腔,他委屈到语不成调,“你都不信,谎话只说一遍,你就信了?”
赵梅别过眼,王富贵抬起脚,往外走去。
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直至坡着脚跑了起来,泪水扬在风中,他死死咬着唇。
“怎么会,富贵是娘的心头宝。”
“我怎么会不要你,你和弟弟都是娘的娃娃,娘都一样的放在心尖尖上。”
“王富贵,你是哥哥,他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吗?”
“哄个小孩就这么难吗?为什么你一哄他他就哭?”
“王富贵你一个捡来的,还是个瘸子,再不听话,你爹娘不要你喽。”
“瘸腿好,瘸腿妙!瘸腿的孩子,没人要!”
“富贵啊,你都多大了,就不能体谅体谅娘吗?”
“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没心没肺的狼娃!”
“你凭什么不走,你是捡来的,这也不是你家。”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拼命往前跑。
你骗人,你骗人!
你骗人!!!
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他狠狠摔在地上,呜咽出声:“你骗人……”
赵梅佝偻着背走进屋里,灯芯已经燃的差不多了,豆大的火焰映在墙上影影绰绰,令人心烦的很。
直至走到床边,手一点点抚上孩子瘦弱的脸,赵梅那颗胡乱跳动的心才一点一点安稳下来。
安静了一会,屋外大黄狗突然叫了起来,有敲门声响起,一声一声。
赵梅猛地起身,往外走去,打开门栓,一边开门一边嘴里念个不停:“不是让你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我可不会——”
“妹子。”
话音戛然而止,赵梅搓着手看清面前的人:“嫂子,你们怎么来了,外边冷,进来说。”
吴花是赵梅隔壁的,平日里没少帮衬她。
女人跟着赵梅进屋,将手里的一筐鸡蛋顺势放在了地上。
二人一番客气,各自坐下。
看着床上瘦的皮包骨的孩子,吴花叹了口气:“情况怎么样?”
赵梅叹了口气,不说话,眼泪抑制不住就要往下掉。
女人赶忙上前安慰。赵梅锤着胸口:“我造孽啊,我造孽,嫂子。”
赵梅靠在女人身上,也顾不上什么了,泣不成声。
“我也没想到我会养出一个白眼狼害了平安啊,嫂子。”
吴花僵住,又安慰了她一番后试探问:“你把富贵——”
赵梅稳住情绪,擦了擦眼后尽量平静地道:“我把他赶出去了。”
女人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是?”赵梅问。
“哎。”吴花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孩子斥道:“混账东西,都跟你赵姨说了什么?还不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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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道歉!”
赵梅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吴花一脸歉意:“这孩子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我也是才知道他,哎。”
赵梅看向张虎。
张虎支支吾吾:“我今天不是撞见您了吗,然后和您说……说,说我看见王富贵故意背着平安,跳下去的……”
吴花恨铁不成钢:“快说!磨磨唧唧的成什么样子。”
张虎闭上眼,咬牙大声道“我那是骗您的。”
赵梅皱眉:“怎么会,虎子你不用为他说话。”
张虎急道:“我没有为他说话,我说的就是实话。”
一旁的吴花剜了张虎一眼:“让你平常嘴上没个把门的,现在说实话也没人信了吧。”
吴花又看向赵梅“妹子,这孩子现在没撒谎。”
“你不知道,嫂子,好几个孩子都和我说了,说富贵当时走的稳稳当当的,突然就往下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害他弟弟。”
赵梅解释道,当时为平安找完大夫,她找人问清了原委,一个孩子可以撒谎,总不可能一群孩子都撒谎吧。
哎,她一遍遍的问,给他机会,他却死不承认,最后好不容易承认了,还恶狠狠的看着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这么些年,竟养出了一个仇人。
张虎急的满头大汗:“其他孩子也是骗你的!”
“是我,我一个个找的他们,让他们这么说的。”
赵梅看向他。
“我,我,王富贵当时背平安的时候,我们说他了,他……他才掉下去的。”
“你说什么?”
“我怕我娘生气,大家也都害怕,就,就一商量,就都这样说了。”
吴花一巴掌拍在张虎的头上:“妹子啊,是我没教好孩子,你看这……” 说着就又骂起了张虎:“你这死孩子,学,学上不好,人,人当不好,我真是,你能把我气死了。要不是今天晚上动静太大,你哪能说实话?!”
吴花心里也磕碜,隔壁院子噼里啪啦一片吵闹,谁能想到自己一向爱看王富贵热闹的儿子竟躲在屋子里捂住了耳朵,还怯生生问自己王富贵被赶走会不会死,那自己是不是杀人犯?!
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张虎撇嘴哭道:“我也没想到赵姨会把王富贵赶走啊!我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吴花又是一巴掌上去:“你闭嘴别说话!”
“妹子啊,我今天就把孩子留在这了,你怎么罚他打他我都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赵梅苦笑道:“嫂子你说的什么话,虎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天也是把他吓到了,不早了,带孩子回去休息吧。”
吴花哎了一声,领着孩子要走,赵梅起身,拿起一旁的鸡蛋篮要她拿走。
吴花推脱着摆手不要,“妹子啊,这事不愿富贵,要赶紧把他找回来啊,我家的那个说,他最近在山上听见狼叫了。”
赵梅失神点头,鬼使神差的,她叫住二人:“虎子啊,你们当时,说富贵什么了?”
张虎不敢吭声。吴花拍他:“说啊!你姨问你话呢,哑巴了?”
“我们……我们说他……”
“让你这孩子说个话怎么这么费劲!”
在自家娘的注视下,张虎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说出了原话。
“瘸腿好,瘸腿妙……瘸腿的孩子——没人要。”
赵梅手中的鸡蛋篮哐当一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