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何尹昕呆愣愣对上她的视线。
他拿着手抓饼的手一抖，另一双手搓搓眼睛。
他皱起眉，自己每天早上都洗脸，哪来的眼屎？
“那、那你要吃吗，手抓饼？”何尹昕侧过头去，“我跟家教的阿姨学着做的。”
“我做了两个，第一个有点失败，我自己吃了，这个……还算比较成功。”
江易春揉揉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瞪他一眼：“那就给我吧，我没吃晚饭，饿死了。”
“就、就勉强吃一下你这个骗子的饼吧——你会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吧？”
“让我昏过去然后你做坏事。”
“啊？”何尹昕慌忙摆手，“没、没有，就可能培根煎焦了点，怎么会、会下药？”
“江易春，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总比你天天想着怎么骗我好。”江易春一把拽过他小拇指上勾着的塑料袋，狠狠咬一口那手抓饼。
她一口便尝到冒着热气的饼皮，夹杂着爽口的生菜以及那微甜的海鲜酱。
江易春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下清醒过来。
她扬起嘴角，抬头瞪何尹昕一眼：“实话实说，味道还行。”
她再咬下一口，语气含糊不清起来：“谢谢你，骗子。”
“但别想着一个手抓饼和一把伞我就能原谅你！”
“我还是讨厌你。”
她一个转身，拿着那沾着水汽的手抓饼就大步离开。
那把伞被她拿在手中，他的衣服被她抱在怀中。
何尹昕站在原地，静静凝望她的背影消失在密集的雨帘中。
他叹口气，翻开自己的挎包。
包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把伞。
他把唯一的那把伞给了她，再次用自己有两把伞的谎言让她心安理得接受。
你淋了雨，我也陪你淋雨，或许，也能扯平一下了吧？
就算这只是我的自我感动。
何尹昕如此想着，取下包上悬挂着的小兔，攥在手中，走进雨幕中。
手心柔软的触感让他回到今天傍晚的家教补课。
他补课对象是一名初中生，正值青春期的男孩。
那男孩一下就捕捉到他包上挂着的毛绒小兔。
小兔还住在一个粉嫩的小袋子里。
男孩一个坏笑：“我去，何老师，你包上挂着的是啥啊？”
“你平时不是性冷淡风吗，怎么挂了个那么可爱的东西？”
何尹昕皱眉看向那个坏笑的小鬼，他抬起手用水笔头敲他脑袋一下：“看题。别打岔。”
那男孩只能瘪瘪嘴，暂时成为一个乖孩子，埋头写着那张试卷。
待到他把整张试卷写完，何尹昕批改完，这小鬼又再次探头凑上来。
何尹昕在他开始追问那个小兔子挂件时，就给这小孩扣上一个“小鬼”的标签。
小鬼笑嘻嘻：“老何～我这数学试卷做得怎么样呀？”
何尹昕皱眉：“挺好的，你这样下去应该能上重高。”
“那老何，奖励我一下吧。”
何尹昕看着他，想到自己为了接近江易春去看了她喜欢的网络小说，结果看到一些令他大开眼界的东西。
他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贾书贵嚎着唱《菊花台》的模样。
他后退几步：“你、你说吧。”
“只要不是那种什么越界的奖励。”
小鬼邪魅一笑：“你这兔子哪来的，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
何尹昕眉心更紧，他下意识将那只小兔子攥在手里：“你要这个兔子？”
“老何，我都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肯定不是要这个兔子啊。”小鬼扯长语调。
“女、女朋友，她不是……她和我还、还差很多。”
“哦，和女朋友吵架了啊。”
小孩哥一针见血。
“都说了不是女朋友。但确实和她吵架了。”
“哦，和暧昧对象吵架了啊。”
“……对。”何尹昕无奈承认。
小鬼翘起二郎腿：“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嗯，我骗了她。她还挺生气的。”
“懂的懂的。渣男嘛，同时喜欢上两个女生？”小鬼挑眉，“想不到我的老师居然……”
“我没出轨！我只喜欢她……”
“哦，不是渣男呀？那就好办了嘛。”
小鬼再次哈哈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头：“在恋爱方面，我能当你的老师哦，老何。”
何尹昕叹口气：“你个小鬼头，自己都没恋爱过，怎么当我老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们班里可是成了好几对，还有一对是我撮合的。”
“我可是金牌红郎。”
小鬼自顾自说下去：“你暧昧对象有什么爱好吗？”
何尹昕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弛开，他摸摸下巴，关于江易春的一切细节汹涌而来。
与她吃的每一顿饭都在他眼前晃。
他脱口而出：“她喜欢吃。”
“吃什么？”
“好像什么都喜欢吃。”何尹昕摸摸下巴。
小孩哥一拍桌面：“这不就好搞定了，你做饭呀！”
“做饭，抓住她的胃，就等于抓住了她的心！”
“这简直是红娘宝典里最基础的题目了。”
“一顿不够就两顿，两顿不够就三顿！”
何尹昕眼前一亮，但立马黯淡。
他从来没学过做饭，唯一会做的还是泡面里加一根火腿肠一个卤蛋。
何况小春不像是那种一顿饭两顿饭就能哄好的人。
她才不需要这样廉价而敷衍的道歉。
何尹昕嘴角颤抖：“我不会做饭，虽然我们宿舍有学生厨房。”
小孩哥翻个白眼：“老何，我不会的题目可以自己学，那你不会做饭也可以学啊！”
“我妈不就很会做饭吗，你跟我妈学不就好了？”
小孩哥噌的一身站起，一把就将何尹昕拽到厨房。
他的妈妈正在做饭。
“妈，你现在有空吗？”小孩哥蹦到他妈妈面前。
李阿姨转过身：“又干啥，作业好好写了没？又过来捣乱啊——小何？”
何尹昕站在小孩哥旁边：“嗯。”
“诶，小何，晚饭留下来吃么？今天下班晚了，没空买菜，家里也只有我和儿子两个人，我打算随便做个手抓饼。”李阿姨看向他，手中正好摊下一个手抓饼。
“好。阿姨……我能试着学做一下手抓饼吗？”何尹昕走上前，他的指尖轻轻颤抖着。
李阿姨一愣，呵呵笑起来：“来来来，小何，我的儿子在你这儿学习成绩提高这么多，当然可以啦！”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张手抓饼皮，将它扔在涂上油的平底锅上。
李阿姨抬起手，往上打一个鸡蛋，再将一边煎得焦焦的培根放在饼皮上，刷上一层海鲜酱，最后叠上几片嫩绿的生菜。
她将那手抓饼盛出，放在一边的碗上。
“来，试试吧。”她移开身子，把位置让给何尹昕。
何尹昕深吸一口气，直接抓起解冻的手抓饼皮就要往锅里倒。
“欸！”
“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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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俩异口同声。
“锅里得先放油！”
何尹昕一愣，“哦”一声，抓起油瓶就往下倒。
李阿姨急忙抓住他的手：“倒太多了，煎饼皮都要变成炸的了。”
“啊，抱歉。我是第一次做饭。”
何尹昕立马收回手。
李阿姨笑着摇摇头，将锅里多余的油盛出，拍拍他的肩：“不急不急，慢慢学。”
何尹昕点头，放下那块饼皮后，他伸手就去拿一边的鸡蛋。
他脑海里冒出那些打蛋行云流水的小摊贩，他也学着那些人的模样往大理石桌台一敲，往饼皮上一倒。
可惜蛋壳并没有如愿般对半裂开，反倒是碎成好几片，还有一片直接随着蛋液落入锅中。
……
经过一番忙活后，何尹昕断定：自己是白忙活了。
他看着那黑漆漆油腻腻的手抓饼，捂着脸，长叹口气。
“别急啊，慢慢来，谁做饭是一下就会的呢。”李阿姨安慰他，转手把那黑炭扔进垃圾桶。
何尹昕深吸口气，再次拿起一个手抓饼。
“好，慢慢来。”
再次一顿忙活后，一个微微焦的手抓饼便做好。
何尹昕将它放在盘子上，脑海中小春下班时沮丧的背影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他下意识请求：“阿姨，我能再做一个吗？”
“我……饭量比较大，哈哈。”
李阿姨完全没多想：“可以啊。来来来，再做一个，一定能越做越好！”
而小孩哥站在两人身后，捂着嘴偷笑。
何尹昕再次拿起一块手抓饼，摊在锅上，打下两个鸡蛋，将煎得微焦的培根摆在上面，放上两片生菜，最后多倒几勺酱。
“哇哦，这个完美啊！”小孩哥大呼小叫起来。
何尹昕脸有些红，他抬头看向窗外。
天空已被大片大片积雨云覆盖，狂风席卷着片片樟树叶。
何尹昕看向手机，已是晚上五点四十多。
江易春也快下班了。
要是她和那些网络小说里说的一样，没带伞……
要是自己也能和网络小说的剧情一样，及时为她递上一把伞。
不对，这不是白蛇传吗？
自己是白娘子，而小春是许仙？
那旁边的小孩哥不就是小青？
西湖美景……
何尹昕立马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红着脸对李阿姨摆摆手：“阿姨，我、我得早点回去了，外面下雨了，这两个手抓饼我拿在手上吃就好。”
李阿姨笑着拿来塑料袋，将两个手抓饼塞进兜里。
告别小孩哥和李阿姨后，何尹昕迎着狂风啃着自己的“失败手抓饼”，冲进地铁站。
尔后，他便在学校门口的地铁口遇见那熟悉的身影。
站外狂风暴雨，站内凉风直灌。
江易春浑身湿透，拿着手机皱眉。
何尹昕站在不远处，从自己书包里拿出手抓饼和外套，以及那唯一一把、没有用过的伞。
他在原地徘徊，不知要不要上前。
他害怕她推开他，害怕她再次一个人赌气冲进雨中，但更怕她无人支援。
“阿嚏！”
她的一个喷嚏自远处传来。
这声吹散他心头一切纠结，他一大步冲上去，将那干爽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那时，他看见她通红的耳根。
头发的湿润感将何尹昕拉回现实。
他已经站在宿舍大厅内，浑身湿透，唯独手心里的毛绒小兔依旧柔软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