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春站在原地没动，对上乔麦子那双丹凤眼。
她轻哼一声：“教室门那么大，我又没挡着你。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走后门。”
“江易春！你又在拐弯抹角骂我是吧？”乔麦子一脚走上去。
江易春耸耸肩：“我陈述事实而已，教室后门本来就可以进啊。”
“还有哦，我现在没和何尹昕谈恋爱，别拿你的那些不成熟的想法往我和他身上套。”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好啦，小麦同学，不要跟个初高中生一样幼稚了呗，再不进门，可就要上课咯。”
语罢，江易春一甩她脑后的马尾，大步走进教室。
只剩乔麦子在原地跺脚，见时间快到早上八点，她才不情不愿走进教室，坐在江易春斜后方，死死盯着她的马尾。
上课的铃声刺耳，林峰教授踩着上课铃大步跨进教室。
“小何啊，对，你就做旁边帮我记录一下就行。”
他转过头朝着门那边喊。
江易春此时正盯着自己那台哼哧哼哧运行的电脑，双眼黏在那PPT和文稿上，嘴上默念着应当汇报的重点。
一双手搭上她的手背。
“小春啊，不要太紧张啦。”
张星星压低声音：“我们组已经准备得够充分了，你个组长也已经做了很多了，只要正常发挥就好。”
江易春的指尖依旧摩挲着鼠标，她心脏跳得发狂，可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好的星星，我不紧张，我只是再准备一下。”
她转头朝张星星笑笑，重新扭头对准电脑。
她并没有在意一屁股坐在她身前的身影，只是继续默念着那烦人的文稿。
她吸吸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但那股香味一下被油条和豆浆的气味覆盖——大概是哪个学生在偷偷吃早餐。
她耳边再次传来斜后方女生的轻啧声，但她依旧不放在眼里。
江易春眼睛里只有今天需要汇报的某家国际银行的投资流水、投资方式的文字，以及那一张张由张星星精心制作的PPT。
林峰走上讲台，轻咳一声：“同学们，这个汇报本质上不是考验大家的能力，而是考验大家的态度以及资料的检索和整合能力。”
“所以我等一下会让助教也记录一些重要的点，再结合我的进行打分。”
“大家也不要觉得我太严格什么的，我只是比较客观而已。”
“好了，先这样吧，第一组上来汇报。”
乔麦子拿着平板电脑，踩着小皮鞋，穿着一件打满蝴蝶结的毛衣走上讲台。
江易春抬头看她一眼，重新看向电脑。
乔麦子的声音甜腻腻，在整间教室里回荡，江易春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只是机械地点头。
她们组是下一个上台汇报的，她压根儿分不出心思去给别人捧场。
“小春、小春。”张星星扯扯她的衣角。
江易春终于从电脑前移开视线，看向张星星。
张星星皱着眉：“你有没有觉得乔麦子这组的PPT思路跟我们组很像啊？”
江易春挠挠头，压低声音：“也正常吧，她跟我们选的是一个类型的题目。”
“虽然我和她……但她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和我作对。”
张星星一把攥住江易春手腕：“没，小春，她的PPT讲述的思路和内容和我们一模一样，只不过我们研究对象不同而已。”
“实话跟你说吧，我和她的一位组员关系比较好，他找我要PPT模板我就……”
“什么？”江易春极力压制嗓音，她转头对上张星星的视线。
张星星垂下眼眸：“对不起啊小春，我以为他真的只是参考一下，没想到直接照着我的思路把PPT内容改了一下就交上去了。”
江易春咬咬牙，叹口气：“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问题，你也是好心。是那个抄袭的人的问题。我……”
“没事的，我想想该怎么做。”
雷同的PPT思路、近在咫尺的汇报时间，严格的林教授……
这些压力是一个个砝码直接砸向她。
江易春太阳穴发疼，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塞进嘴中。
一阵苦味泛上来，她皱起眉，仔细一看包装：100%黑巧。
……
人倒霉起来就连巧克力都拿成巨苦无比的。
牛奶巧克力呢，救一救啊！
江易春在内心尖叫，张星星轻轻戳她手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包装。
“花生巧克力，小春，来根吧。”
江易春看着那根巧克力，脑海中满是“饿货，来根xxx”，她摇摇脑袋，接过那根巧克力，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
这根巧克力与那块黑巧简直是天上地下，它一触碰到江易春的味蕾，江易春就感到血糖如同过山车般上升，仿佛下一秒能在操场踢十圈正步。
倔驴载着她回到童年。
那些人的话又席卷而来。
“江家囡就是太安静了，都说太安静的女孩子都不聪明的。”
“啊？考了第一。这才小学，能看出来什么？”
“考了全县第二？不过是中考而已，男孩子后劲比较大。”
“考差了都能去华星市读书？啧，没事，到了社会上就懂了，读书好又有什么用。”
那些言语曾天罗地网般朝她撒来，以为她是一条温驯任人宰割的鱼，可她每次都会与那网搏斗，最终浑身是血地从网中挣脱。
越是否定，越是打压，她越有劲儿，去证明自己不是那些人口中的“只会读书”的呆子，不只是安静沉默的“乖乖女”。
她是横冲直撞的一头小倔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瓜小鸟。
江易春内心的倔驴在这根巧克力的催动下立马苏醒，它开始代替起她踢起正步。
她终于抬起头，对上乔麦子的双眼。
乔麦子依旧讲着，只是略有些磕磕巴巴，还时不时皱起眉。
江易春攥紧鼠标，深吸一口气。
抄袭是吧？
挑衅是吧？
觉得我是绣花枕头是吧？
觉得我是靠何尹昕是吧？
那我偏要证明给你看，我，为什么是专业第一！
“星星，你还有和那个组员的聊天记录吗，发我。”
“嗯，我找找。”张星星低头翻找手机一会儿，便把聊天截图发给她。
江易春捏紧手机，抬起头注视着乔麦子，她那双眼差点将乔麦子烧穿。
“好啦，我的汇报就到这里，谢谢大家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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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麦子朝大家笑笑，一蹦一跳走下讲台，还瞟江易春一眼。
“好了，下一组。”
江易春“咣啷”一声站起身，拿着自己的稿子和破电脑就走上讲台。
她步伐铿锵有力，似乎体内那只倔驴上身，真的踢起正步。
江易春把电脑一放，PPT一开，扩音器一拿，就开始介绍起来。
“今天我们组要介绍的是xxx银行的发展历史及其投资的变化过程。”
“xxx银行，建立于xxx年……为投资银行和商业银行的混业经营。这种方式在xx国极其典型。”
江易春刚开口时声音还发着抖，当她对上张星星的双眼时，那紧张的情绪消解一大半。
她抬起手，语气更加平缓，嘴角微微扬起，放下手中的稿纸，直接对着大屏幕讲述起来。
“在xxxx年，xxx银行进行了一次极大的内部改革，将其从普通商业银行往投资银行方向进行改革。”
“这次改革使其脱离危机，但也造成一定新的挑战。”
她愈发熟练，原本有些发颤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也鼓起勇气，对上林教授的视线。
林峰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他光秃秃的“地中海”，以及他不停动着的笔。
江易春看他一眼就立马移开目光，她现在全身心聚焦在自己的作品之上，台下的人似乎都变成一具具木偶。
她只想把自己这几天熬夜的心血、这几天与组员没日没夜的沟通，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全部展现出来。
那些文字在她脑海中排列组合，最后被她井井有条地一一展现。
“好了，我的介绍就到这里，谢谢组员，也谢谢大家的倾听。”
江易春说完最后一句话，朝台下鞠躬示意。
她本就不期盼有什么掌声，毕竟大学课程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多只是水个时间。
“啪、啪、啪。”
可她耳边还是传来几阵掌声。
江易春看向台下，张星星正满眼含笑鼓掌，同时还有几名组员也拍着手。
她终于长出一口气。
这几日的熬夜总还是值当的。
“嗯。江同学讲得确实不错。”林峰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
江易春心脏猛跳几下，她脸上露出笑容：“谢谢老师认可。”
她意欲回到位置上，却被林峰喊住。
“等等，江同学。”
“怎么了？”
林峰轻咳几声，转头问坐在一旁的助教：“诶，小何，但是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林教授，怎么问我了，我只是个记录的。”
“哎，毕竟你是我助教嘛，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在我们课题组不是一直都是最有想法和态度的那个么？”
江易春的目光自然而然从林峰转移到那助教身上。
那助教没戴眼镜，穿着灰色高领毛衣，大衣被他挂在另一边椅子上。
他也有一双清澈的杏眼，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
两人目光对上那刻，他食指在鼻梁上轻轻揉搓，喉结滚动一下。
江易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再次紧绷：这人怎么跟何尹昕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他就是何尹昕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