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至此，擂台上人人挂彩，凛雪受伤最重，手臂、大腿鲜血直流，她面无表情。
后方利刃来袭，不顾脚筋被挑的危险，凛雪飞身一脚，踹飞长矛。
凛雪举刀挡住从天而降劈下的长剑，右手截住大锤，僵持之下，身后长矛再次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凛雪脚尖一勾，整个人凌空一跃，躲过剑和锤，她跳上士兵斜刺而来的矛杆上。
凛雪飞展双臂以保平衡，她脚尖踩杆，步伐交替极速往下，她顺着举矛之人的手臂跃上他的双肩。双脚夹头，往右一拧，“咔嚓。”手持长矛的士兵失去意识，凛雪在他倒地之前，一个飞腿，将他踢出圈外。
擂台上仅剩两位士兵。
凛雪落地瞬间，大锤沿直直逼来，想碎她的脚腕。
身后是圈外，后退便是输，凛雪只得翻身左躲，敌锤步步逼近，凛雪左右避让，未注意身后尖剑袭来，“噗”的一声利刃刺入她左后肩，霎时，鲜血飞溅。
“唔～”疼痛渗透全身，前方拿锤的士兵以为她失去了力量，他得意一笑，举锤横扫，凛雪咬牙，身体前倾躲避，尖刃拔出血肉，鲜血飞溅。
全力一击加上大锤甩出的力量让士兵整个人往前倾，凛雪瞅准时机，挥刀甩去，那人右躲，半只脚踏出圈外。
场内只余一人。
凛雪趁势下腰，砍向持剑士兵的腿，另一只手挥刀逼向持剑士兵的双臂，那士兵左避右跳，连连后退。
他没了帮手，抵不过凛雪，只得死死抵抗，凛雪挥动双刀，襟飘带舞，往复不歇。
在出剑士兵精疲力尽之时，凛雪跃起如飞燕，一个侧踢将士兵踹出擂台圈。
凛雪收刀，安然落地，她未主动伤人，在十人全力攻击下，她只靠防守，大获全胜。
众人沉默。
唯有虞昭月欢呼。
“太好了，太帅了，太勇了，凛雪你太棒了。”
虞昭月翻上高台，她连滚带爬，奔向石典。
指了指他城墙一样宽阔的胸口，虞昭月捧着双手，催促。“快、快、要止血的，日后加倍还您。”
自己带领的兵，连低贱女奴都打不过，石典面上无光。
他沉着脸扔给虞昭月两瓶药，声音冷硬。“速速涂好，随我回殿下的营房复命。”
虞昭月连忙接过，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大将军。”
瓶子上面篆刻复杂云纹，入手生温，一看就是好东西。捏紧救命药，虞昭月头也不回，飞奔向凛雪而去。
双刀立地，凛雪眼底有霜，她气质冷冰，看着唬人。实际面如纸白，扶着刀柄才堪堪站稳。
她手臂、腰侧的衣物均破着血红的口子，暗血悄声涌出，血润棉布，沿着衣摆又滴落到青砖缝隙里。
虞昭月扶凛雪坐下，抖着手拔开木塞，她皱着眉头快速清理那些狰狞的伤口，闪着金光的药粉不要钱一样往凛雪手臂上洒。
覆盖好药，虞昭月扯出自己的里衣，撕下一片。用布条裹紧的伤口，片刻便止住了血。
是神药。
女奴没有夸大其词，十人围攻之下，轻易打败世袭军的千夫长。
凌墨渊毫不吝啬，他跳过“伍长”，“火长”。给凛雪安排了个带品级的统领职位。
“现任命你为农乡军黑虎营第三队队正。”
“管理五个火队，共五十人。”
凛雪黑袍破烂，腰间，臂膀，腿部都绑着白色裹布，她拖着伤体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狼狈不堪，但背脊笔直。
上位者温润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的瞬间，凛雪眼眶如被拳击，眼里湿润润，脑袋懵懵的。
数十年苦练，换来梦寐以求的认可。
凛雪俯身磕头，额头一下一下碰地，她声音颤抖。“谢、谢殿下天恩……”
“为国效命，守土安邦，凛雪万死不辞。”
凌墨渊端坐于案几后方，放下军籍黄册，他音色温柔，不紧不慢“嗯”了一声。
如寒玉雕琢的手指执起一本古朴武书。
暮光暖暖，慢慢漫过他完美到无可挑剔脸上，目光如星，他的注意力全在书里。
伴随着他的翻页，石典毫不客气地赶人。“出门，右转，去辎重营领腰牌和盔甲。”
“晚些时间有人给你安排营房。”
“左右没甚什么事，我也去。”凛雪有了官职，虞昭月心里像被火苗燎过一样，暖暖痒痒的。
事在人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今日凛雪靠自己的本领站起来了，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凛雪起来。
寒梅破雪。
期待来日千树琼枝竞开。
虞昭月越发激动，她欣喜抬眸。
猝不及防，撞进一双不知何时掀开的凤目里。
那人白衣映着窗外余晖，恍若冷玉沾染暖光。
温润清华，优雅无双。
怔愣不过一瞬，虞昭的眉眼更加弯了，她举素手，朝对他挥手。“拜拜。”
“我晚上回来啊，殿下。”
“行。”凌墨渊勾唇。
这对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儿？
石典沉思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视线。
冷冽，威严。
石典眼皮一跳。
不待人语，他像接受的什么指令一般，山一样的脚步迈出。
铿锵重甲“哗哗”作响，石典越过二人出了营房，闷雷一样的声音紧跟其后。“随我走。”
出了军营往右转，有石典领路，一路顺畅无阻。
虞昭月抱着弓矢，送凛雪去营房。
路上，她凑近凛雪，杏眸弯起的角度未变。“凛雪，你知道穆桂英吗？”
“不知。”
“谁说女子不如男呐……”
“凛雪你好好干，做天照国的第一个女将军啊。”
石典铁塔般的身躯慢下来，统治数万人的大将军，一张口，声音似裹着山海之力，震得虞昭月的肋骨都嗡嗡作响。“战场刀枪无眼，医治艰难，多少武功高强的壮士终生难越七品，小小女奴妄想跻身高位，痴人说梦！”
虞昭月被震得耳朵疼，她想捂耳朵，奈何抱着一怀的军用物资腾不出手。她气得跺脚。
“将军，您的思想太落后了。”
石典虎目怒睁。
虞昭月一步跨到石典面前，拦住他粗宽的脚步。
她下巴微扬，杏眼灼灼。“凛雪苦练武力，有勇有谋。他日上战场，我为她寻医备药，她斩敌破阵，我们同心协力，定会所向披靡。”
“小小女奴又怎样，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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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她与你平起平坐。”
石典不语，从炸毛一样的少年身侧绕开。
“啪！”战靴踢开木门。
石典：“到了。”
门房摇晃，内里漆黑，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鼻，虞昭月秀眉皱起。“凛雪住这儿？”
“嗯。”
借着斜阳，虞昭月探头去看，里面的面积与她和洛映星居住的营房差不多，很小、狭窄。黑漆漆房间紧紧挤着四张床，上中下的样式。
十二人间的？
虞昭月眉头皱得更深，她回身，仰头问门外的人。“女子怎可与男人睡在一起？”
少年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束在脑后，他犹疑回头，黄色的夕阳映着他稚气的小脸，俏丽，动人。平日里会觉得他天真、可爱，今日的他胸口里憋着一团火，左右都看不惯少年这副窝囊的书童样。
石典睨着凶眼，怒瞪虞昭月。“女子还不能入军营呢，她还不是当了队正？”
他是粗人，说话锋利。
“没有多余的房间，按照官职，队正就该住这儿，不想住就拼本事，往上升！”
“爬上十人间，七人间，五人间，三人间，比如我，一人住一间！”
“怕这怕那的，就滚回梅花营！”
包裹全身的清冷药香散去，药效似乎也淡了，伤口又像火烧一样疼。
凛雪感到身子冷，她扯下宽大的衣袖，掩住虚弱颤抖的手，冷唇挤出一抹微笑。“大人无妨，凛雪无惧。”
石典将新领的盔甲扔到一张空床上。“别磨蹭，快快休整，明日便去训练！”
虞昭月铺好床铺，凛雪扶着木栏，艰难上爬。
虞昭月暗自叹气。
希望这个决定是对的吧。
该死的，万恶的封建社会。
大道宽敞，士兵们“哒哒哒”齐过，风沙飞扬，耳边全是洪亮的号声。
脚下泥土路坑洼，虞昭月踢着一颗小石子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虞昭月不过眨巴了一下眼睛，小石子便消失不见了。
眼下，多出一双青棉绸的竹纹鞋。
那青鞋的主人弯腰捡起落入他脚底下的小石头，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容止端净，气质出众，衬得掌心里的白色杂石都清冷起来。
他将高山雪团般的石头递来，声音干净。“去哪儿？”
虞昭月不接，负手，绕过他，往前走，淡淡扔下三个字。“梅花营。”
虞昭月反复思考，她觉得洛映星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
不是非黑即白，非好即坏。
他的善良是真的，对女奴们的温柔也是真的，但来历不明，别有用心也是真的。
总感觉他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他脸上像覆盖着重重迷雾，她看不透他。
可真难受。
洛映星微微垂眸，将小石头稳攥掌心，他抬步上前，与少女并肩。
清风撩动他青色的衣袂，他声音清冷，仿若仙人临世。“你看起来兴致不高，昨夜……”
洛映星想问她去哪里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他换了个不冒昧问法。“昨夜没睡好？”
一缕火从心田滋生出来，虞昭月举目瞪着洛映星。“可不是没睡好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