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晨雾如一张巨大的轻纱,在初秋的微风中缓缓流动,将西山岛的轮廓渲染得朦胧而神秘。远山如黛,在水汽中若隐若现,水面平静得如同一面巨大的墨玉镜,倒映着天空的鱼肚白。一艘看似普通的木质渔船破开薄雾,缓缓驶向人迹罕至的东岸。船身随着微波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成一曲宁静的晨曲。
船头站着一位穿着深灰色冲锋衣的女子,衣领高高竖起,宽檐帽压得很低,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即便是这样低调的装扮,也难掩她挺拔的身姿和周身散发出的警觉气息。这是经过精心伪装的虞倾寒。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衣的袖口,那里缝制着一枚微型指南针,指针微微颤动着,指向船行方向。
船舱内,周澈正蜷坐在一堆渔网旁,膝盖上架着一台经过防潮处理的加固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肩部的旧伤在潮湿的湖风侵袭下隐隐作痛,让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屏幕上显示着经过增强处理的太湖湖底三维地形图,深浅不一的蓝色勾勒出水下的沟壑与隆起。
"根据星图标注的轩辕十四与北落师门两个关键星宿的方位角,结合太湖水域的实际经纬度进行三角定位,"周澈的声音因长时间压低而有些沙哑,"最可能的入口应该在前方那片水域下方,距离岸边约一点七公里处。"他指着屏幕上一处明显的凹陷地形,"这里的水深超过五十米,且位于主航道之外,水下有天然形成的岩架遮蔽,符合隐蔽性的要求。"
虞倾寒微微颔首,抬起手腕,智能手表上投射出一幅微缩的动态星图,与那晚在迪拜见过的全息影像如出一辙。当小船行驶到特定位置时,星图中的几个关键星宿恰好与远处缥缈的山峦轮廓完美重合,仿佛天地间的一把无形钥匙插入了锁孔。
"就是这里。"她轻声说道,同时向船尾的船夫打了个简洁的手势。船夫是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是雷震通过地下渠道安排的可靠人手,对这片水域了如指掌。
然而,就在周澈开始检查潜水装备,虞倾寒准备换上潜水服时,笔记本电脑的监控子系统突然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周澈脸色一变,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个监控界面:"等等!水下声纳阵列显示前方三百米处有不明潜水器活动,信号特征与民用或科研潜艇均不匹配。而且...岸上热成像扫描显示,左侧树林中有多处热源信号,呈标准的扇形警戒队形分布,至少有六人。"
虞倾寒立即从背包中取出一个高倍率望远镜,调整焦距向对岸观察。镜筒中,茂密的树林在晨雾中显得幽深难测,但经过特殊滤镜处理后的图像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处极不自然的反光点——那是高质量望远镜或狙击镜在特定角度下的典型特征。更令人不安的是,湖面上看似随波逐流的两艘标着"太湖管理局"字样的白色巡逻艇,其航行轨迹和速度都显示出非同寻常的专业性与目的性,始终在不远处徘徊。
"我们被盯上了,而且布控严密。"虞倾寒冷静地判断,放下望远镜,目光锐利如鹰,"S.C.F的人不仅先到了一步,而且设下了天罗地网。水下入口恐怕已经是个陷阱。"
她迅速向船夫打了个手势,船只立刻调转方向,假装成迷路或改变主意的观光船,向西山岛另一侧较为开放的旅游码头区域驶去。虞倾寒则若无其事地拿起相机,对着湖光山色拍照,仿佛只是一位普通游客。周澈则迅速收起所有电子设备,将其藏入特制的防水箱中,自己也蜷缩身形,隐在船舱的阴影里。
"现在怎么办?"周澈低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隐隐作痛的肩胛骨。
虞倾寒一边假装拍照,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她回忆起顾伯渊提供的古籍抄本中关于西山岛的记载:"根据顾老的研究笔记,西山岛除了可能存在水下遗迹外,历史上还记载有一个被称为''林屋洞天''的天然溶洞群,曾是古代道家修士避世修炼之所,据说洞内结构错综复杂,暗合奇门遁甲之术。如果星图指引的水下入口已被严密监控,那这里或许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林屋洞天..."周澈快速在本地离线数据库中搜索,"旅游地图上有标注,但主要开发区域对游客开放,深处则因''地质结构复杂,尚未完全勘探''而封闭。这封闭的理由,现在看来十分可疑。"
虞倾寒沉思片刻,当机立断:"改变计划,弃船登岛,从陆路探寻林屋洞天。对方的重心可能放在水上和水下,陆路监控或许会有疏漏。"
船只在西山岛一处游客稀疏的小码头靠岸。两人混在几个早起拍照的摄影爱好者中上了岸,很快融入岛上稀疏的人流。西山岛正值旅游淡季,三三两两的游客让他们的行动不那么显眼,但这同样意味着任何与游客行为模式不符的举动都更容易被有心人察觉。
他们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主路向岛内行进,两旁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建筑,白墙黛瓦,偶尔有早起的店家正在卸下门板,准备一天的生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草木清香和隐隐的早点香气。虞倾寒却无心欣赏这恬静的景色,她敏锐的感官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有几个看似悠闲的"游客"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们虽然穿着休闲服,背着双肩包,但步伐过于整齐划一,节奏稳定得不像观光客;他们的目光看似随意扫视,实则规律性地覆盖着关键路口和制高点;更重要的是,其中两人的耳朵里都戴着同款几乎隐形的耳机,衣领下隐约露出微型麦克风的轮廓。
"S.C.F的暗哨已经布控到岛上了,而且伪装得很好。"虞倾寒借着在一个小摊前购买本地糕点的机会,借着摊主找零的嘈杂,低声对身旁的周澈说,"我们得更加小心,不能直接前往林屋洞天。"
周澈点点头,假装被一旁的古井吸引,举起手机拍照,实则利用手机的长焦镜头和图像增强功能,清晰地记录下那几个可疑人物的面部特征和体态细节,准备稍后进行面部识别比对。就在这时,他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一条经过多层加密的信息悄然抵达,发信人标识为雷震:"紧急预警:监测到至少两颗商业侦察卫星调整轨道,信号聚焦于西山岛及周边水域,用途不明。建议立即中止行动,撤离。"
虞倾寒看到周澈示意的手机屏幕,眉头微蹙,但眼神反而更加坚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既然他们已经动用如此资源重视这里,甚至可能调动了卫星,这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而且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但不能硬闯,需要改变策略,智取。"
她领着周澈不动声色地拐进一条偏离主路、游客稀少的小巷。巷子狭窄而幽深,两旁是斑驳的院墙,爬满了青藤。他们走进一家看似普通的农家乐小院,招牌上写着"湖光山色"。老板娘是个面容和善、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院里的竹椅上拣选着新鲜的蔬菜。
虞倾寒瞬间切换成带着些许苏州口音的普通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学生的腼腆和热情:"阿姨您好,我们是苏大地质系的研究生,"她出示了两张伪造得极其逼真的学生证,"导师安排我们来西山岛做溶洞地貌的课题考察,听说这里的''林屋洞天''很有代表性,您能给我们指条近路吗?"
这番说辞似乎起了作用。老板娘热情地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详细地为他们指点了前往林屋洞天后山区域的近路,还好心提醒道:"你们要去考察的话,走大路那边开发好的景区没意思,都是人。后山小路虽然难走点,但能看到更原始的风貌。不过要小心点啊,听说最近有些地方在搞什么''地质维护'',拉了警戒线,你们可别闯进去了。"
"''地质维护''?"周澈与虞倾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很可能就是S.C.F为封锁真正关键区域而找的幌子。
谢过老板娘,两人按照指引,踏上了一条通往山林深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越往深处走,人工痕迹越少,原始森林的气息越发浓郁。参天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充满了泥土、腐叶和湿滑青苔的混合气味,鸟鸣虫嘶显得格外清晰。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布满了盘虬的树根和湿滑的碎石。
大约艰难行进了近一个小时,汗水已经浸湿了他们的后背。前方出现一个被浓密藤蔓半遮掩的洞口,洞口的岩石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上方隐约可见"林屋洞天"四个字迹斑驳的古体篆字,透着一股沧桑荒寂的气息。
"洞口上方十点钟方向,岩缝中有隐蔽的红外监控摄像头,型号很新。"周澈压低声音说,他手中伪装成登山手电的探测器发出了极其细微的震动警报。他借着调整背包的姿势,将探测器的指向性镜头对准洞口,快速扫描。"不止一个,形成交叉监控网,几乎没有死角。"
虞倾寒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洞口正前方确实被严密监控,但在洞口右侧,有一处岩壁较为陡峭,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顽强的灌木,看似无法通行。然而,她注意到有几处藤蔓的断裂痕迹是新的,而且岩壁上某些凸起点的苔藓有被踩踏过的迹象。
"从侧面岩壁迂回过去,"她指向那个陡坡,"那里有个视觉盲区,监控探头扫不到。虽然难走,但可能是唯一的路径。"
两人小心翼翼地开始攀爬。岩壁湿滑,必须全神贯注,用手指抠紧岩石的缝隙,脚尖寻找着微小的着力点。周澈的肩伤让他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刺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紧跟虞倾寒。虞倾寒的动作则敏捷而稳健,显示出极好的身体控制力,她不时回头伸手拉周澈一把。
经过二十多分钟艰难的攀爬,他们终于绕到了洞口的另一侧,落脚处是一块稍微平坦的巨石,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观察点。就在这里,周澈的目光被右侧岩壁上的一片异常区域吸引——那是一片几乎被厚厚苔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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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覆盖的岩面,但仔细看去,苔藓下的岩石表面似乎有着人工刻凿的规律性凹凸。
"等等,这里有东西!"周澈压低声音,小心地拨开那片苔藓。随着苔藓的剥落,一片清晰的、由复杂线条和点状凹陷构成的图案逐渐显露出来。图案的构图风格古老而神秘,与芯片上显示的星图纹路竟有七分神似!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风化痕迹!"周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他用手指轻轻拂去图案中心的浮尘,露出更清晰的刻痕,"看这些点位的布局和连接线的走向,虽然更加抽象古朴,但其核心结构与星图上标注的轩辕、太微等星垣的相对位置基本吻合!"
虞倾寒也俯身仔细观察,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刻痕,一种奇异的共鸣感油然而生,仿佛这些沉睡千年的符号与她血脉深处的某种记忆产生了呼应。然而,她的警觉性立刻让她注意到了更多不寻常的细节——图案下方的岩壁上有几处新鲜的、深达数毫米的刮擦痕迹,像是某种重型设备的金属支架或钻探装置搬运时留下的;更重要的是,附近的泥土中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但绝非山林自然存在的化学制剂的气味,类似于高级绝缘漆或某种密封剂。
"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了这里,而且近期进行过某种工程作业,可能是在安装设备或取样。"她的声音带着高度的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口周围,"洞内可能不只有古老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有现代的危险在等待。"
就在他们犹豫是否要冒险进入这个可能布满陷阱的洞穴时,洞内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属于自然环境的低沉嗡鸣声,像是某种大型机械或发电机在运转,紧接着是几个人的对话声。由于洞穴特殊的拢音和回声效应,声音虽然微弱且模糊,但依稀可辨:
"...第三批岩芯采样结果确认了,辐射异常指数与''烛龙''项目数据库中的基准数据匹配度超过92%..."
"...工程组报告,地下暗河引流工程必须在下一阶段压力测试前完成所有安防布控..."
"...总部下达死命令,此地一切信息绝对保密,级别升至''默冬'',授权对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者...格杀勿论..."
虞倾寒和周澈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凛然。格杀勿论!"S.C.F不仅在这里有严密布控,他们竟然还在进行与''烛龙''项目直接相关的、危险等级极高的现场实验!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古代遗迹,而是一个活跃的、高度机密的地下实验场!"
突然,洞内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显然有人正朝着洞口方向走来。虞倾寒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周澈,两人迅速而无声地缩进旁边一处被茂密蕨类植物掩盖的狭窄岩缝中,他们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两个穿着全封闭、印有不明标识的白色防护服的人从洞内阴影中走出,手里提着银色的、带有生物危害标志的密封样品箱。他们停在洞口,警惕地用手持扫描仪扫视四周,随后通过头盔内的通讯设备低声报告:"外围哨点确认安全,A区样本可以转运至临时指挥点。"
待两人的脚步声沿着小路远去直至消失,虞倾寒和周澈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但背脊依然发凉。
"这里太危险了,对方的戒备程度远超预期。"周澈低声道,额角的冷汗还未干。
虞倾寒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暗夜中的寒星:"但我们不能空手而归。既然他们已经在这里投入如此巨大的资源,说明这里的秘密至关重要。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进行的是什么实验,与''烛龙''、与我父母的研究到底有何关联。"
周澈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调整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伪装成普通移动电源的微型综合探测器:"我可以尝试在这里远程捕捉洞内泄露出的微弱电磁信号频谱、环境辐射本底异常数据以及可能的网络信号溢出,或许能间接分析出他们进行的是什么类型的实验,甚至大致规模。"
两人找到一处更为隐蔽、岩石遮挡良好的凹处,周澈开始小心翼翼地布置和调试设备,而虞倾寒则如同幽灵般隐在树影中,负责警戒,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常声响。就在这时,她的贴身加密手机突然传来一阵特定频率的、极其轻微的震动,这是最高优先级信息抵达的提示。她迅速查看,信息来自顾伯渊的加密信道,内容极其简短,如同偈语:"林屋洞天,非止一洞。阴脉潜行,阳窍通天。寻二气交汇之处,当见真容。"
虞倾寒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目光从眼前这个危机四伏的洞口移开,望向洞穴上方被林木覆盖的山体,若有所思。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拉起刚刚完成初步数据采集的周澈,指向洞穴侧上方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看似毫无异常的岩壁:"我们可能找错入口了。真正的秘密入口,或许不在这里,而在更高处,那个所谓的''阳窍通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