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睿不紧不慢地铺好了新的纸,用青玉竹节镇纸压好。他执了笔又开始低头写字。
这么看来裴睿该是应允了,祁椒婧看着他漠然的脸色猜测,高兴道:“睿儿,这事母亲和淮玉就帮你定了,改日让这位柳小姐上门来给你瞧瞧。”
为防生变,祁椒婧说完就立马起身,头也不回道:“那我就先走了,府中还有些事要忙。”
翟夫人自是领悟了祁夫人的意思,她也忙告辞:“世子、世子夫人,奴家这就下去与柳家商量,安排过几日就让柳小姐登门给您相看。”
她喜气洋洋,心里已然开始盘算如何定下这桩亲事,侯府得给她多少谢礼了。
青梅和怀竹、怀雁见现在两位主子脸色都不太好,他二人虽谁都没说话,却又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这情形颇有些剑拔弩张,恐殃及池鱼,三人只好都悻悻出了书房,到门口候着。
须臾间,书房里就只剩下裴睿和姜淮玉二人。
四下里十分安静,只有狼毫在纸上挥洒的“沙沙”轻响。
姜淮玉依旧端坐着,距离裴睿虽只有几步之遥,却似有万水千山之远。
她看向一旁,眼角余光却一直偷偷看着裴睿,他正站在书案前,垂眸写字。
裴睿一手执笔,手腕遒劲有力,纸上墨字笔走游龙,似乎并未受到任何打扰,似乎一切顺理成章,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姜淮玉看着看着只觉得喉间发干,忽左胸口一阵闷痛,手心一跳一跳的疼。
这些日子她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去想象这个她深爱多年的男人怀里抱着别的女子的样子,可是此时,那幅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她仿佛能看到那只执笔的手抚过那个柳小姐的长发……
事到如今她才真正明白娘亲为何一直无法原谅父亲,这么多年一直不愿见到林姨娘和落莲,原来这种不再被爱的感觉,真的很刺痛人心。
察觉到自己眼眶微热,姜淮玉偷偷转过脸去,悄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来:“裴郎若是没有旁的事,那我也走了。”
写了这么久的字,裴睿也累了,他转过身来看着姜淮玉,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又不想说了。
裴睿也没留她,让她走了。
*
青梅见姜淮玉红着眼从书房出来,忙跟上她回了后院。
一到无人处,青梅便着急开口:“夫人若是不愿意,何不同郎君好好说说呢?”
姜淮玉步子走得急,青梅紧紧跟在她身后,继续劝道:
“现下趁着人还未进府,你赶紧好言同郎君说说,也好差人去回了那媒人。只怕到时人过来了,若郎君真的看上了,那可就难办了呀。”
从书房出来,冷风一吹,眼里欲流不流的泪忽然就干了。
姜淮玉扯出一个笑来,黯然道:“裴郎若是真的想要纳妾,我拦是拦不住的,今日他若是不挑一个,过几日还会再来的,说不定母亲也会派邢嬷嬷日日来烦我。”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
青梅也知晓,作为正妻,自古便不该阻止丈夫纳妾,好端端留下个妒妇的名声,但是今日看来郎君似乎对纳妾一事并不怎么上心的,不过是祁夫人一厢情愿,姜淮玉若是能软下/身子,私底下悄悄与郎君说句不愿,想来郎君也不会不听的。
姜淮玉在前面走得很快,青梅碎步追上去,正要开口,却听她头也不回地说:
“不要再说了,青梅。”
青梅听出姜淮玉话语中的克制,听出她再说下去的话便会抑制不住哭了,她也知道现在心里最难受的其实是她自己,只好闭了嘴不再言语。
*
翟夫人高高兴兴出了侯府,上了自家马车放下帘子之后才把方才管家送的银钱拿出来掂了掂,她做这门生意十几年,但凡是大户人家的打赏从来都是不吝啬的,只要让主人家高兴了,往往能比预先谈好的金额多上许多。
好比今日,事情还未成这祁夫人便先给了这许多,想来她是真着急要给儿子纳妾。
翟夫人也不多耽搁,趁着日头尚早,命车夫快马往柳府去。
柳沅姝瓜字初分,乃是吏部主事柳中恒的原配曹氏所生之女,曹氏早亡,柳中恒娶许氏续弦,家里还有一小妾。
许氏有两儿一女,一家七口人全靠柳中恒一个从八品下的微博俸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回赶上文阳侯府世子选妾的好机会,许氏自是巴不得把柳沅姝送出去,不仅能得些礼钱,说不定柳家还能攀上侯府这棵大树,自己子女未来可期啊。
送走了翟夫人,许氏笑呵呵地用食指点了一下柳沅姝的脑袋,嗤道:“你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福气,六个姑娘里,就你被挑上了。”
“女儿不愿为妾。”柳沅姝垂头低声道。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许氏白了她一眼,“为娘好心为你筹谋,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想嫁进富人家为妾,将来老爷看得重,生个一男半女的,一辈子吃好喝好,还有下人给你使唤。还是去穷人家为妻,脏活累活都自己干,你看就咱们家,娘平日里还要做些绣活儿托人去卖,不然你看你这新衣裳哪里来的?”
柳沅姝不敢争辩,低着头泪水溢满了眼眶。
许氏看着柳沅姝,眉目生情,碧玉年华,鹅蛋脸上还浮着淡淡的粉晕,只需再好好捯饬一番便是十足十的美人。
许氏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明日我去请嬷嬷上门来教导你房中那些事,待你去侯府见世子的时候,当晚便可以留在侯府侍寝,之后的一切便名正言顺了。这也是翟夫人的意思,知道吗?你可别浪费了娘的一番筹谋。”
闻言,柳沅姝不禁面颊涨得通红。
*
姜淮玉回到卧房,喝了口茶,却觉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心焦的紧,简直坐立难安。
青梅试探着问道:“夫人今日起的早了,是否要再去躺躺?”
姜淮玉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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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去花园里走走吧。”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便吩咐道:“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里。”
“这哪里成?”青梅不愿她一个人出去,心中不安。
雪柳已经拿了披风过来,姜淮玉披上,说道:“我就去花园里走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你们让厨房准备些饭菜,我回来正好就吃了。”
青梅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或许一个人出去花园散散心也是好的,没办法只好应允。
姜淮玉走至前院时没有朝书房那边看一眼,只急急沿着回廊绕出了逸风苑。
出了逸风苑,往后走一段路便是一片花园,文阳侯府有好几处园子,就属这个最大,而这一片花园的旁边是云幽湖,另一角则是凌霜楼。
姜淮玉原本只是想出来散散心,没成想却又勾起了伤心事。
秋日景象多有萧索,唯有这花园里种的花应了四季,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开,倒是别致。
姜淮玉在花园里闲逛赏菊,走着走着,却走到了凌霜楼前。
凌霜楼僻静,多年无人居住,当年姜淮玉与裴睿在这里散步时还提过一次,夏日炎热的时候过来这里小住倒是怡情。
裴睿嫌麻烦,虽只是夏日来住几日却要兴师动众、费财费力去重新修葺,况且当时姜淮玉也只是那么一提,他也并未当真。
如今,一语成谶,这里要成为裴睿的第二处留宿之地了,不过不再是夏日短暂的居所,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日日宿在这儿。
前阵子祁椒婧已经遣人修葺过一番,姜淮玉看着那新漆的院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正转身要走,却听见里头传来动静。
声音似乎就在门后,隐隐传来的男女欢合之声在这寂索的当下分外刺耳。
姜淮玉心下一惊,转身就走,可是却不小心从门缝处瞥见了里头的人。
而里头之人也看见了她。
那眼神,有些吓人。姜淮玉吓得忙抬了脚快步往外跑。
那男子是三房的二郎裴屹,在外县任职,很少回长安,姜淮玉仅见过几次,但他怀中的女子,二房的张姨娘却是常见的。
她并未看见张姨娘的脸,只是凭她的衣着认出了她。
张姨娘年纪不大,是二老爷前些年得来的娇妾,平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虽然她在外处处被崔夫人也就是裴仰的母亲压着,但据说二老爷十分宠她,在二房里头实际上张扬得很。
姜淮玉自己极少打听府中的事,倒是青梅与雪柳为了她能多了解侯府一些,以后能在府中安然度日,刚来侯府就找人细细问过了府中几位夫人、姨娘间的琐事。
但她却从未听她们说过裴屹同二房姨娘之间有何瓜葛,想来此事太过私密,知道的人不多。
门缝后两人衣衫不整,亲昵的动作被收入眼里,姜淮玉现在只想赶紧忘记。一路低着头匆忙往逸风苑赶,没看清路,竟结结实实撞了迎面走来的一人满怀。
她抬头一看,竟是裴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