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叔父家府邸回到王府擎云堂时已是下半晌。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落起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盈盈地席卷着冰冷寒意。
似乎是早上缱绻欢好的余温尚存,二人也没有分开行动的想法。
萧恪替裴瑛拢紧了大氅,牵着她的手来到书房,并吩咐秦嬷嬷晚间将饭菜直接送去暖阁。
这是裴瑛第一次正式踏入萧恪的书房,前面几次,书房在她眼里,都是乾坤颠倒的模样。她只依稀记得那满墙摇晃的书籍以及那张被萧恪生生压断了的古琴。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裴瑛想到之前的情形,心里很是别扭羞窘。
萧恪不知她的心思,只带她径直前往二楼走,“王妃今日因叔父大肆破费,我带你挑几样赏玩去。”
知他亲近敬重叔父,妻子为他费心周全长脸,他理应感谢偿还她。
裴瑛斜睨了他一眼,眼里流露不满,“王爷这是要与妾身见外?”
萧恪微微摇头,“别的先不论,单你送给叔父的那幅珍藏,估计价值就有百万以上,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祖父裴公送你的嫁妆。”
他没有让她白白奉送嫁妆的道理。
裴瑛却不以为然:“妾身早上就说过,懂它之人自会视之如宝,不懂之人只会暴殄天物,而且这幅传世的《梅魂》想来是我祖父早就有心赠送予仲孟居士,如今能到叔父手中,也算是物超所值。”
萧恪淡淡轻笑,不置可否,“那我先带你去瞧一瞧本王的私藏再说。”
裴瑛只得怀着好奇跟他去到藏珍阁。
萧恪的书房凭倚叠石曲桥,后临温泉浴池,周围古木翠竹疏密有致,环境清幽雅致。而藏珍阁即是位于这座书房的二层阁楼最里端的一处普通房间里。
裴瑛与萧恪并肩而行到门口,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一间楠木为梁,青砖铺地,格局错落的藏珍阁跃然她的眼前。
裴瑛瞬间便能感知到一种混合着沉木、墨香、古籍、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金属锈迹的多重气味扑面而来。
她随着萧恪往里走,萧恪正取出怀中火折子一路点亮四处的琉璃宫灯和精致的青铜烛台,裴瑛很快发现这藏珍阁内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既非大亮,也非昏暗。天光从高处的窗格柔和洒落,和里间点缀着的烛火一齐照得这室内珍宝柔和而润泽。
室内一排排紫檀木打制的多宝格上,陈设着各式各样的珍宝藏品,更有极其珍贵的宝物好似都收在量身定制的金丝楠木、剔红漆或錾金银的宝匣中,匣上贴着封条,锁着巧夺天工的机关锁。
萧恪领着她一处处领略参观房中各式各样的珍宝,有远古时期的青铜礼器,四海八荒各仙山玉器,以及各大名窑的珍贵瓷器,到各类名家真迹和孤本典籍,再到天然奇物、精巧机关,更有各类名贵古琴围棋等雅趣珍藏。
裴瑛惊叹他这些琳琅满目藏品的同时,也对许多她没见过的名贵珍藏的来历和用途充满好奇。
萧恪瞧她满目晶亮,便知她果然对这些珍藏十分感兴趣。
他眉目舒展地问裴瑛,“这些赏玩可有什么物什能入得王妃的慧眼?”
“妾身能亲眼见到这满室的奇物珍藏,实属荣幸。”裴瑛此时正仔细观摩着那一满面墙壁的书法和古籍,不禁叹为观止,“而且我真是没想到,这许多名家真迹和孤本典藏竟然都能被王爷收藏在此间,王爷您可真厉害。”
萧恪无奈轻笑,“这间藏珍阁是两位军师替我布置的,他们二人认为有这些藏珍阁才算真正的藏珍阁,我原来以为这些东西只能当成死物搁置在此处做摆设用,但现下有了王妃,这些东西便也有了真正去处。”
听他言下之意是想让自己拥有这些,裴瑛笑问他:“王爷又怎知妾身喜欢这些?”
“本王一早便知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萧恪自信猜度,“何况祖父裴公自己便是书法大家,他亲身教导出来的孙女又如何会不懂得这些?”
裴瑛抬头望他,见他眸子里盛着对她的温柔与欣赏,裴瑛心下一时竟有遇到知己的感觉。
他既有心,裴瑛也就灿然笑着接纳他的赠予,“如此,妾身多谢王爷厚爱。”
萧恪欣慰愉悦,大手一挥,“这里面但凡有王妃喜欢的,你皆可自取就是。”
裴瑛失笑,“妾身哪里有那么贪心?”
萧恪却说,“这是本王准许的。”
裴瑛被他逗乐,“王爷可真慷慨阔绰。”
萧恪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只要王妃一心一意真心待本王,我的所有便是你的。”
裴瑛生生撞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又被他沉沉锁着目光,心口面上皆被撞得滚烫灼热,但尽管如此,她说出的话仍旧是,“王爷待妾身真心,妾身便也待王爷真心。”
萧恪哪里不懂她身为世家女的骄傲矜贵,她是他强夺来的,亦是被迫嫁他的,彼此间尚夹杂着太多算计和利益瓜葛,若真要能轻轻巧巧就言及真心,那也会令他觉得虚伪可恨。
但如今他与裴瑛已做夫妻多时,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越来越依缠眷恋,不想竟还不能令她完全卸下心防,可见她先前有多提防惧怕自己。
想到此,萧恪抬手笼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任由着她的骄傲倔强,眸光却更深,“你呀。”
怕当真惹恼他,裴瑛顺势伏在他的肩窝,蹭了蹭他颈间的软肉,语气里有些许撒娇,“妾身其实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的夫君。”
萧恪垂眸凝看着她的发顶,“嗯?”
裴瑛告诉他,“今日二叔母跟我说了许多王爷从前的事情。”
萧恪笼着她的手莫名攥得更紧了些,“叔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裴瑛唇角绽着笑意,“叔母说王爷小时候很活泼调皮,险些成为街头小霸王。”
“……”萧恪,“还有呢?”
裴瑛:“叔母说你小时候害怕打雷,可是真的?”
“……”萧恪沉默了片刻,才说,“现在已不大害怕了。”而且从前他害怕打雷是有原因的。
裴瑛却已又漾着笑意说,“叔母还说王爷为了躲避遴选王妃,直接不出席春日宴,惹得那些京中贵女芳心流散、颜面大失……原来王爷一直都不太懂得怜香惜玉呢。”
“……”
萧恪暗暗咬牙,叔母这是将他的这些糗事都说与妻子听了。
裴瑛见他沉着俊脸窘迫吃瘪的模样,刹那间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她在他怀里笑得绰约婉转,萧恪只觉她眉目生辉,娇媚可人,不住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本王在遇到王妃之前,的确从不知道甚么叫怜香惜玉。”
听见他如此说,裴瑛遂即收了笑,嘟嘟囔囔,“王爷现在也不知道。”
萧恪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息在她耳际,分外暧昧,“那可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
感受到萧恪的大手忽然扣住她的纤腰柔臀与自己贴近,他拉了她的手往下探寻,隔着厚厚衣袍,裴瑛亦能感受到他的盛大渴欲。
裴瑛的心亦被他的灼热撩拨得羞赧滚烫。
萧恪抵着她的玉腰轻慢勾勒,声音愈发低沉,“王妃总要故意勾着本王,又准备怎么赔我?”
裴瑛下意识反驳,“妾身没有。”
萧恪啄了几下她的脸颊,就想要抱起她往外走,“有没有,本王验一验便知。”
裴瑛不住在他怀里瑟缩了下,她与他近日过于缠绵悱恻,干柴烈火太过容易点燃。
但天光尚且明亮,她心想这还没入夜呢,现在若许他胡闹,那今晚漫漫长夜又当如何招架他?
萧恪兴致大盛时,闹腾起来往往根本不知疲倦。
于是她忙指向远方一闪着寒光冷冽的陈列处,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声问萧恪道,“王爷,那里都收藏些什么?”
萧恪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想裴瑛大约对那些刀枪剑戟不感兴趣,方才也没引她过去,便只说,“那是我陈设的兵器战甲区。”
裴瑛心里一喜,赶紧与他说,“王爷,妾身想要去看看。”
萧恪不是很情愿。
裴瑛杏眸莹莹发光,仰着脖子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妾身不能亲眼得见王爷在战场上神勇无匹的英姿,也未能亲身见证王爷封侯拜相,但若能有幸得见在战场上跟随王爷一同征战的宝刀战甲,身为王爷的妻子也算是与有荣焉。”
作为从十多岁就开始投身在兵营的战将,对于军营战场相关的一切已经有种渗透进骨子里的热血认知,此刻瞧着妻子满眼的好奇与探知欲,他想到那满室陈列的兵器甲胄,武将血脉在一瞬就觉醒,立即便战胜了一时想要寻欢的欲念。
而且没有哪个武将不想要在妻子面前展示自己英姿勃勃战功赫赫的一面。
他放开怀里的裴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掉身上的异样,而后意味深长的与裴瑛说,“本王先依你就是。”
裴瑛讪讪笑了笑,心里知晓自己要吃的苦还在后头。
萧恪拉着裴瑛走到了那兵器战甲区域。
那是一方约摸六丈宽长的房间,墙壁和墙柜上陈列有从古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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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从各处搜集的宝剑名刀,更有皇帝御赐的弓矢甲胄,还有萧恪从战场上荣获的各项珍贵战利品,而更有甚者,那其间许多战利品上都带着血迹,像是彰显着萧恪作为圣辉王的战功与野心。
萧恪任由妻子在这方寸间观摩探寻,她问他答,她不觉枯燥无趣,他亦感豪迈峥嵘。
裴瑛闲庭信步地踱步在此间,当瞧见那琉璃锦匣里躺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时,目光迅速被吸引。
她跟在身侧的萧恪说,“王爷,这把匕首看着不错。”
萧恪不住赞叹裴瑛的眼光,随即上前打开那锦匣的机关锁,将那柄匕首从锦匣的绸缎上取出。
“这把匕首名为灵犀刃,刃长约四寸六分,传说是取天外陨星与火山玉髓叠锻千次而成,乃是本王昔年在南疆征战时获得的战利品。”
裴瑛满是惊奇。
“这刃鞘乃千年沉香木雕就,鞘身嵌有七曜宝石排列如北斗,鞘口设有暗扣机关,触之即开。”萧恪一边为她讲解这灵犀刃的由来,一边与她演示这匕首的使用方法,“你再仔细看这柄首和柄尾,柄首之所以设计成双月环抱灵珠的造型,是因为旋转这月环可以藏匿东西,比如药丸或密信。柄尾缀有银丝编结的合欢结,系有三枚错金铃铎,传说南疆圣女摇音即可惑乱他人心神,不过据本王猜测是因为南疆多巫蛊,此铃铎方有妙用。”
裴瑛惊诧连连,着实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不经意看中的一柄利刃,没想却是传说中的宝物。
果然不愧是萧恪的藏珍阁。
萧恪瞧她满脸惊奇,便将灵犀刃递给她,“王妃试试看可还趁手?”
裴瑛听他弦音,惊喜的问他,“王爷可是准备将这匕首赠送予我?”
萧恪点头,“只要王妃喜欢。”
裴瑛欣喜地从他手中拿过那精巧夺目的灵犀刃,并按照他的演示抽开那刃鞘,那鞘口的机巧霎时便如芙蓉展开。
而更令人惊艳的,是那如暮色散霞的利刃,紫金异光流动处隐现冰裂梅纹,若再细看,那刃脊处阴刻有“灵犀”二字。
她随手挥舞了几下,只觉爱不释手。
她随即将利刃入鞘,并将匕首递给萧恪,而后言笑晏晏的与他说,“妾身再谢王爷赐宝,我很喜欢这灵犀刃,还劳烦王爷为我佩上。”
萧恪笑着接过灵犀刃,依言将其佩戴在她曲裾群衫腰澜处的丝绦间。
“不错,佩戴着很美,关键还能防身。”他最终评价。
裴瑛抚着腰间那灵犀刃,也很是满意至极。
她想,这灵犀刃机巧精致,不仅能当做她的防身利刃,而且若将来她和萧恪能修成正果,她就自作主张将这柄灵犀刃当作她裴瑛和萧恪的定情信物。
灵犀灵犀,心有灵犀,双宿双栖。
她喜欢这个名字。
萧恪见她心生欢喜,便继续为她讲解那些宝器的来历。
到最后,裴瑛望向那铁制的衣桁上挂着的至少几十件的盔甲战甲,悠悠询问萧恪,“这些都是王爷征战时曾穿戴过的甲胄吗?”
“正是。”
裴瑛问过,便上前仔细端详这些铠甲,从一些最普通的兵士护甲到后来各式各样象征着萧恪身份与地位的将军甲胄,裴瑛似乎能触摸到上面属于他的体温。
她还发现其中有四五件铠甲被刀剑戳穿割裂开来,想来他曾经穿这几件铠甲作战时曾受过伤。
裴瑛想到萧恪身上的各种深深浅浅的伤口,一时只觉得有些心惊。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她想起父亲,只觉黯然神伤。
但往事已矣。
她想到萧恪也是武将出身,将来说不定有一天他也会再次驰骋疆场,便上前拉了他的手,心中柔情弥漫,“王爷可否与妾身说一说您曾经在战场上的经历?”
萧恪惊讶,“王妃如何想听这个?”
裴瑛眸子潮湿:“战场上很残酷,妾身害怕。”
萧恪看着其中那好坏参差的战甲,随即就想到裴瑛的父亲,便知她心底在心殇害怕什么。
萧恪将妻子揽进怀中,温声哄着她,“有本王在,王妃莫怕。”
裴瑛搂上他的脖子,“妾身想听王爷说。”
萧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笑着允她,“想必秦嬷嬷已将饭菜备好,我们先去暖阁,吃完饭我再同你讲。”
裴瑛咬唇恳请他,“王爷,那可不可以喝两杯小酒?”
萧恪揉捏她的琼鼻,“王妃惯会得寸进尺。”
“那行不行嘛?”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