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晒好归仓,这就完成了一件大事,冯善华拍板,今天吃鸭。
冯家一月吃一次肉,还是大儿子回来的时候,吃肉是冯家小喜的日子。
一盆油亮喷香的冬瓜烧鸭刚端上桌,桌旁的人眼睛都亮了。
冯蓉蓉攥着筷子的手伸向一大块鸭肉。
往日里只有大哥回家才能见着荤腥,今儿大哥不在,她总算能多夹几块了。
“行了,动筷子吧。”江华看了眼女儿,自己也举起筷子,夹起鸭胸脯上最厚实的那块肉,稳稳放到老太太碗里,又给身旁的冯善华挑了几块带皮的肥嫩鸭肉。
“吃吧吃吧。”冯善华一开口,桌上顿时像炸开了锅。筷子“叮叮当当”地撞着瓷盆,不过片刻功夫,半盆鸭肉就少了一半。
当然,这吃肉是没有卫南亭的份的。
刚来舅舅家的时候,她小不知道规矩,随性地挑肉吃。可她的筷子刚伸向肉,就总被舅妈指示着做其他事情,后来她长大一些,明白过来了。她也就不去吃肉,不惹人嫌了。
她的筷子刚伸到装鸭肉的盆边,就听见江华说。
“婷婷啊。”
这声亲热的呼唤吓得卫南亭一抖。
舅妈基本不这样叫她,这样亲热的语气叫她准没好事。
她慢慢抬起头,对上江华那双笑弯的眼睛。
“听说你们最近考试了呀?”江华慢悠悠地夹起一筷子青菜,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数学考了多少分啊?”
卫南亭刚要开口,就被江华截断:“我可听说了,才考四十分?不对——”
她拖长了调子,故意顿了顿,“是四十九分吧?”
坐在旁边的冯玲玲“嗤”地笑出了声,用胳膊肘撞了撞妹妹冯蓉蓉。
“舅妈你说的是上上次,这次我考了66分。”卫南亭说。
她抬眼看向两个女儿,声音温柔:“玲玲、蓉蓉,你们这次数学多少分?”
“八十一!”冯蓉蓉抢着回答,下巴扬得老高。
“九十九。”冯玲玲慢悠悠地补充,“有道题的单位写错了,扣了一分。”
江华立刻笑成了朵菊花,伸手拍了拍小女儿的头:“我的玲玲就是厉害。”
冯善华也难得露出笑意,从盆子里夹了块鸭胸脯肉放进小女儿碗里。
“婷婷啊,”江华的目光又落回卫南亭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可别再说做家务耽误成绩了。玲玲和蓉蓉每天也得喂猪、择菜、烧火、做饭、炒菜,怎么就能考这么多分?”
冯善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筷子往桌上一拍:“老幺,你得努力!”
老太太也跟着搭腔:“我看卫老幺就是懒!以前拿做家务当借口,这阵儿不用你做饭了,成绩还不是垫底?”
“我早晚放鸭,还得去河湾割鸭草!”卫南亭攥着筷子分辨,“两个表妹煮饭是轮流来的,我天天从鸡叫忙到黑!”
“好了吃饭!”冯善华把碗重重一坐。
侄女这副犟脾气,跟她那个不成器的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想到自己的妹妹。当初在家就是这样,懒惰也就罢了,还拿学习说事儿,在学校里的成绩一塌糊涂,还说自己辛苦。
母女俩个一样的蠢笨。
江华却不肯罢休,用筷子敲着碗边:“读书靠天赋,你没有这份天赋也没法子。可书读不好,家务总得做利索吧?总不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将来嫁不出去当老姑娘!”
“舅妈说得是。”卫南亭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冷光,“可能这是我最后在学校的日子了,等考完中考,我一定多帮家里干活。”
好听话谁不会说?她心里冷笑。等中考结束,她一定离他们远远的,谁还留在这家里当牛做马?
冯玲玲见她又把家务事推了出去,立刻用脚在桌子底下踹了姐姐一下。
冯蓉蓉心领神会,忽然咯咯笑起来:“我看大姐成绩不好,根本不是因为做家务吧?是想嫁人了吧?”
冯善华皱起眉:“蓉蓉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冯蓉蓉仰着小脸,“班上同学都在传呢,说大姐每天下午根本不是去补习,是跟男生在商量婚嫁呢!”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睛瞟着卫南亭,“你们还怕大姐嫁不出去?我看呀,人家早就找好人家了!”
江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什么意思?哪个男生?”
“胡说,我们是互相补习功课。”卫南亭把筷子往碗上一横,上一世她们也是用这招毁她名声,逼得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这些拙劣的把戏,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婷婷,给你补习的真是男生?”冯善华的脸色缓和了些,“你们天天在一起?”
“聂勇是班上尖子生,我英语好,帮他补英语;他数学强,给我补数学。”卫南亭挺直脊背,“所以每天回家晚些。”
冯蓉蓉“嗤”地笑出声:“就你?英语能比尖子生好?不过是找个借口勾引人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的英语成绩——”卫南亭故意顿了顿,看着冯蓉蓉瞬间绷紧的脸,“说出来怕吓着你们。上次考试,我考了九十七分。”
“你骗人!”冯玲玲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的英语才考八十九,你怎么可能考九十七?”
“我说了你们不信。”卫南亭瞥了眼冯善华,“要不,去看看我的试卷?”
“蓉蓉,去拿过来。”冯善华也不相信。他记得满分好像是一百分,这孩子一会儿说四十九,一会儿说九十七,莫不是在胡诌?
妹妹小时候就是撒谎说自己的成绩很好,曾经模仿老师的笔迹改过试卷分数的。
冯蓉蓉气鼓鼓地冲进杂物间,很快抱着卫南亭的书包跑回来,“哗啦”一声把东西试卷地上。
卫南亭生气地抢过书包,收拾书本。
冯善华看到那张印着“97”的英语试卷时,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卫南亭收拾好书包:“现在信了吗?我帮聂勇补英语,是真的。”
冯玲玲死死盯着那张试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每天被呼来喝去的蠢货,怎么可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江华脸色也不好看,这死女子,说的是真的。她英语成绩怎么那么好?
老太太见女婿脸色不对,也不煽风点火了,她伸出筷子,将另一个鸭腿夹到自己碗里,扁着嘴巴慢慢嚼。
“玲玲,蓉蓉。”冯善华随意地问道:“你们的英语成绩,多少?”
蠢笨侄女的英语都能差3分满分,那自己的女儿们不得考个满分?他满心期待地看着两个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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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玲玲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捡,指尖抖得像筛糠。冯蓉蓉更是直接缩起脖子,肩膀抵着姐姐的胳膊,牙齿打着颤。
“我……我7……72。”冯玲玲的声音细若蚊蚋,肩膀缩着,不敢抬头看父亲那张铁青的脸。
“3……35。”冯蓉蓉僵硬着脖子说道。
“72?35?”冯善华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两个女儿,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什么?再说一遍?”
冯善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冯玲玲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唰”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冯蓉蓉更是“哇”地哭出声。
江华想劝两句,刚张了张嘴就被冯善华瞪回去:“你也别替她们说话!平日里把她们惯得无法无天,现在知道怕了?”他的目光扫过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语气里的怒火掩藏不住:“从明天起,每天早上起来给我烧火煮饭,煮不好不准去学校!”
两姐妹觉得天要塌了,怎么家务事没有推出去,还加重了。
.
放学铃声响过不久,许明起骑着自行车拐进熟悉的巷口,停在了龙凤街7号。
一栋带小院的房子前。这是干爹特意给他的住处,就为了让他能更自在的生活,有更好的学习环境。
县城的房子不能交易,这是干爹立了功以后,用军功换来的房子,干爹给他住了,说是等他十八岁了,便将房子过户给他。
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院门,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停好,又回身细心地拴上木门。
这房子是个小四合院,前面有临街的铺面房,位置极好,可惜他眼下一心扑在学习上,没精力打理生意,便把前面的铺面租给了一位修电器的一家人。租金不多,却够他日常开销。
那家人性子和善,经历过不少坎坷,却依旧乐观豁达。许明起得空时总爱去铺子里待着,看人修理那些老旧的收音机,大多是邻里送来的,坏得不算严重。那租客也不藏私,常挽着袖子手把手教他辨认零件、焊接线路,一来二去,两人倒成了忘年交。
自己住的房子是后面东厢房,三间的正房,他占了两间,一间书房,一间寝室。
西边的厢房基本空着。
老爷子偶尔过来,也是和自己住东厢房。
回到书房,许明起放下书包直奔厨房。
锅里烧上水,随手抓了把挂面丢进去,又打了个鸡蛋,简单撒了点盐和葱花,一碗热面就成了。他饿坏了,端着碗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就吃了个精光。
收拾好碗筷,他走进书房,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拆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灰姑娘’的成绩进步了,多亏了明起哥哥的指导。等将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您。”
许明起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那间狭窄的,没有床的杂物房让他觉得逼仄,透不过气,他甚至有一把火烧掉的念头。可现在,一切在改善,不是吗?只要灰姑娘肯努力,这样的房子是困不住她的。
只要“灰姑娘”足够努力,再过一个多月,一切就会不同。
起身打开书桌抽屉,取出几张干净的信纸和钢笔,认真地写起了回信。灯光照着他轮廓逐渐锋利的脸上,房间里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