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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红烧肉)混蛋后勤部扣死你得了

作者:春是死亡的前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特防部内部系统关于“幽腐炎豹”和“撼地者”的档案更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齐修心里漾开一圈微澜,随即沉底。


    他关闭终端,将那些战斗、等阶、威胁评估暂时屏蔽。


    今天,他有一场属于自己的、至关重要的“战役”要打——对抗这个世界的味觉荒漠,慰藉那被摧残了一年多的、属于故乡的胃。


    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奇异的气味混杂。陆齐修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掠过那些形状古怪的蔬果和色泽莫名的肉类。他需要找到最接近记忆的替代品。


    一块肥瘦层次尚可的“赤牙兽”上腹肉,几种气味冲鼻但勉强能模拟姜蒜的根茎,一小罐颜色深褐、带着发酵酱味的豆糊,还有那包用油纸仔细包裹、价比黄金的“岩糖”。每找到一样,他心底那份构建“回家”蓝图就清晰一分。


    公共小厨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他郑重地系上围裙,仿佛披上战甲。水龙头流出冰冷的异界之水,他仔细清洗着那块“五花肉”。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在老家那个瓷砖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陆陆,看好了,肉要切得均匀,大拇指这么宽就好,太薄了容易碎,太厚了不入味,受热也不匀……”母亲带着口音的唠叨仿佛就在耳边。


    他依着记忆,将肉切成大小几乎一致的方块,刀刃与砧板碰撞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一种安神的韵律。冷水下锅,放入拍松的“异界姜”和切段的“类葱”,又倒入一点本地辛辣的谷物酒。点火,看着微小的气泡从锅底升起,逐渐变成翻滚的浮沫,他用勺子极其耐心地一点点撇去,这是母亲强调过无数次的去腥关键,不能急。


    捞出用温水冲洗干净的肉块,沥干水分。接下来是关键——炒糖色。他洗净锅,放入一小撮珍贵的岩糖,加了少许水,开最小的火。他弯着腰,脸几乎要凑到锅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糖液融化,冒起大泡,颜色从透明到浅黄,再到琥珀,最后化作细密金黄的焦糖泡,散发出勾人的焦香。就是现在!他迅速将肉块倒入。


    “刺啦——”


    一声剧烈的响动,滚烫的糖液与肉块激烈碰撞,白蒙蒙的蒸汽裹挟着惊人的香气轰然炸开,瞬间填满了小小的厨房。他快速颠簸翻炒,让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上那层红亮诱人的糖色。


    倒入替代酱油的豆糊,继续翻炒,让酱香与焦糖香缠绵融合。然后,他下意识地,又加了一小撮岩糖。


    母亲喜欢吃甜口的,每次做红烧肉,总会比菜谱上多放一小勺糖,笑着说:“生活已经够苦了,嘴里总要有点甜头。”这个习惯,如同肌肉记忆,跨越了世界,在此刻重现。


    加入足量的热水,没过肉块,再放入剩余的“葱姜”,盖上锅盖,转为文火慢炖。他拉过椅子坐下,静静地守着。


    时间在“咕嘟咕嘟”的细微声响中流淌,那香气越来越醇厚,越来越霸道,从门缝、从排气孔顽强地钻出去,像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过往之人的嗅觉。


    最先被这香味捕获的是秦虎。


    他像一头被蜂蜜吸引的棕熊,耸动着鼻子就摸了过来,探进半个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我靠!老陆!你这搞的是什么秘密武器?香死个人了!食堂大师傅跟你比简直就是在喂猪!”


    陆齐修没回头,只摆了摆手:“急什么,等着。”


    不一会儿,林玥,周扬和苏小婉也像被线牵着的木偶,出现在了门口。


    “队长……”林玥扒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锅里,“这味道……我好饿啊!”


    周扬没说话,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陆队…,怎么突然做饭了?”苏小婉眼神不自觉的朝锅那边瞥了几眼。


    当陆齐修终于掀开锅盖,进行最后收汁时,那浓郁到极致的香气达到了顶峰。


    酱红色的肉块在粘稠的汤汁里微微颤动,油光锃亮,仿佛在发出无声的邀请。他给眼巴巴等着的四人都盛了一碗,自己也端了一碗,沉默地坐在了小桌旁。


    秦虎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块,吹都没吹就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含糊地竖起大拇指:“呜……好吃!绝了!老陆,以后出任务回来你就负责这个!老子的配额全给你!”


    林玥小心地吹着气,咬了一小口,瞬间幸福地眯起了眼:“哇!肥肉入口即化,瘦肉也好软烂!酱汁好好吃!队长你好厉害!”


    周扬埋头苦干,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最高赞誉。


    苏小婉品尝得最为细致,她用筷子优雅地将一块肉分开,细细品味后,客观地说道:“火候恰到好处,糖色的把握非常精准,使得肉皮糯而不烂,肥肉部分的油脂融化得正好,形成了这种独特的口感。陆队,你对烹饪很有研究。”


    陆齐修听着他们的夸赞,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他低头吃着碗里的肉,咀嚼得很慢,很慢。


    味蕾上炸开的熟悉感,是极致的慰藉,却也是最深沉的利刃。这味道……太像了。像妈妈的手艺,像家里那张老餐桌上的温暖。


    他想起了父亲总会一边抱怨“太甜了”,一边忍不住多夹几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挑食,总是把肥肉悄悄丢到桌子底下,被妈妈发现后好一顿说教……


    回忆如同失控的潮水,汹涌地拍打着他的心防。


    满足感过后,是排山倒海的孤独与哀伤。他看着碗里红亮的肉块,看着眼前说说笑笑的队友,却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打不破的厚重玻璃。


    他们的热闹是他们的,他们的世界是他们的。而他的根,扎在另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时空。那种“身在人群中,心在荒原上”的孤寂感,浓稠得几乎让他窒息。他眼中的忧愁如同化不开的浓雾,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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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虎正想再调侃几句,目光落在陆齐修那没有焦距、盛满落寞的眼神上,心里咯噔一下。他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还在兴奋分享感想的林玥。


    林玥愣了一下,看向陆齐修,看到他脸上那近乎脆弱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她乖巧地闭上了嘴,只是安静地吃着,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瞥向队长。


    周扬也察觉到了,他放下筷子,默默地起身,给每个人杯子里续上了热水。


    苏小婉扶了扶眼镜,视线在陆齐修握着筷子、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自然地接过周扬递来的水,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说起来,技术部那边对‘幽腐炎豹’的腐蚀特性分析好像有初步结果了,似乎对灵兵的灵力传导有一定干扰效果。”


    秦虎立刻会意,大声接话:“哦?那可得小心点!下次要是再碰上带腐蚀的,老子可不敢硬抗了!老陆,你那‘震岳’能不能把它震开?”


    林玥也小声附和:“嗯,我的【蚀骨箭】不知道能不能跟它兑掉……”


    他们开始讨论起工作,讨论起训练,声音平和,既不刻意喧闹,也不让气氛冷下去。没有人问“陆队你怎么了”,没有人试图去探究他眼底化不开的哀愁源于何处。他们只是用这种笨拙又体贴的方式,静静地围坐在他身边,用这份无声的陪伴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你不必强颜欢笑,但你也并非独自一人。


    陆齐修听着耳边刻意放缓的交谈声,感受着这份不着痕迹的温暖,心底那冰封的孤寂,似乎被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将碗里最后一点酱汁和米饭扒拉干净,混合着那复杂难言的情绪,一起咽了下去。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新情况是要重视。吃完都去训练场,加练一小时,熟悉一下自己的战力。”


    “啊?还加练啊……”林玥下意识哀嚎,但眼神里却带着关切。


    秦虎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陆齐修没受伤的肩膀:“没问题!正好消化消化!”他力道很大,带着一种男人间不言而喻的支持。


    众人吃完,默契地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小厨房,将那份骤然降临又缓缓散去的安静,重新还给了陆齐修。


    水龙头再次被拧开,哗哗的水流冲刷着碗碟上的油渍。陆齐修站在那里,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窗外,是这个异世界永恒陌生的夜空。


    红烧肉的香味还在鼻尖萦绕,乡愁的苦涩仍在喉间翻滚。他知道,有些伤口无法愈合,有些距离无法跨越。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充斥着陌生味道的世界里,他曾用双手短暂地复刻了“家”的片段,并且,有一群虽然不知内情,却愿意用沉默守护他片刻脆弱的人。


    这或许,就是他在这个残酷又陌生的世界里,所能抓住的,最真实的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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