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柍看看这个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的男子。
“谢谢，我不喝了。”
她就要起身离开。
明知有坑，她才不待在这等他演戏。
男子却拦住她，忙道，“黎小姐，我没恶意。”
黎柍仍旧保持礼貌，“抱歉，我有些事要去忙。很高兴认识你，但下次再聊吧。”
“有人在传播您和傅先生是协议结婚。”
男子急得直接说明来意。
黎柍要走的脚步顿住。
她看向男子急迫担心的脸。
“您好，我是牛丰科技的武牛。”男子见留下了黎柍，松口气，正式地介绍完自己，把已经准备好的手机，拿到黎柍面前给她看，“这是别人发给我的。”
他没把手机给黎柍，黎柍只能随着他滑屏幕看。
越看眉头越蹙。
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从她开始找协议结婚开始，到吃饭傅堇渟在隔壁，然后就官宣婚讯，清清楚楚。
各种讨论，难听又扎眼，接近危险真相的揣测越来越对。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摄影机对准着他俩。
偏背影的侧面。
看不见男子手里的手机。
他估计越来越靠近黎柍，好像亲昵熟悉的感觉。
他要和黎柍看上去是好友的照片，有了这张哪怕一会儿无法挑拨离间，抢来合作，也能在后续和别人谈合作中，忽悠成他和傅堇渟太太是好友，和傅堇渟也熟悉。
为自己镀金，为自己增加砝码，把她和他扯进来。
“诶？！”跟其他人聊完生意的傅堇渟、周添正好走在高一层的露天走廊上，周添看着狗狗祟祟拿单反的人，和单反前的黎柍和一男人，歹毒的三角形，“他俩坑嫂子呢吧？！”
傅堇渟的眼眸越发深邃阴冷。
大步向下走，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
周添着急地跑到前面，见他停了，不解道，“怎么了？”
傅堇渟看向楼下的黎柍。
他突然想知道如今的黎柍会如何处理。
和黎柍熟悉的接触已经过去二十年。这些时日，傅堇渟越来越发现如今的黎柍和他记忆里的黎柍，有很多偏差。
同校的两年，为数不多的碰面并没有让他留意这些。
若是以前的黎柍……
绝对会回击。
毕竟他俩初识时，就是她见义勇为冲出来。
那是傅堇渟小学的时候，他七岁。
因为小时候家里有钱，他又瘦弱又不爱说话，消极得懒得反击。小傅堇渟被一群外校的混混盯上了。
他们隔三差五地把小傅堇渟堵到小路上，把他兜里的钱全抢了。
一开始还只抢钱，后来见他好欺负，从抢钱演变成抢完再打一顿，发泄解气了。
小傅堇渟就抱住头，蹲下来任他们打。
也不反抗。
他习惯了。
他们打的不如他爸打的万分之一疼。
直到有一次放学，他又被打的时候，听到忽地传来一声奶里奶气的高喊，“放开他，不许欺负人！”
那些拳头头一次停下来了。
他们全侧头看向说话的人。
仅仅五岁的小黎柍。
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小女孩，对着五六个小学三四年级、有她两个人高的男生们，拿条长细树枝，插着腰，奶凶奶凶地呵斥。
他们看着她愣了一瞬，然后噗地一声，哈哈大笑。
他们笑得直跺脚，像看疯子一样。
“小妹妹，走吧走吧。”为首的男生笑着摆摆手，“我们不跟你计较了。”
“我也要带他走。”
小黎柍一指蹲在地上怔愣的小傅堇渟，“你们不可以欺负人。”
“呵。”
为首的人招呼两个人向前，“小妹妹，那哥哥们就教你社会第一课，不要多管闲事。”
两个又黑又壮的男生笑着大步流星走向小黎柍。
小黎柍攥紧树枝。
蓄势待发。
“快跑啊！”
小傅堇渟撕心裂肺地喊。
嘭，他被守在他身边的人对着肚子狠狠一拳。痛得他整个人蜷缩起来颤抖，冷汗直流。
接下来，傅堇渟看见了他这辈子最震撼的五分钟。
那么小的小黎柍，拿着树枝，又狠又准地哐哐打。
像一只最灵活的豹子。
一次次打上越进场越多的高大男生。
一圈圈地打狠他们的不断进攻。
愣是走到小傅堇渟面前，将他挡在身后，拿着树枝指着打得满身血的混混们，“还来吗？”
“……。”
他们恨得牙痒痒，啐了口吐沫，不情不愿地道，“走。”
他们一走，她就拉起小傅堇渟，“白长这么高了，怎么不知道反击呢？”
小傅堇渟看着才到自己腰的小姑娘。
她胳膊上有大片紫伤。
“谢谢。”
小傅堇渟心痛地看着那片伤。
被打从没哭过的小傅堇渟，头一次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好啦好啦，我不该说你。”小黎柍倒慌了，“姥姥说过，不能怪受害者。”
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镭射纸包着的小糖果，珍惜地塞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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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吃了就不疼啦。”
“哥哥再见。”
她连自己叫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他名字，小跑着就没影了。
那颗糖，小傅堇渟没有吃。
在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给他做饭的家里，他一直盯着那块糖；在忙忙碌碌，说说笑笑的教室，他只孤单影只，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块糖。
第二天放学，他又碰见了她。
准确的说，她在等他。
她二话没说，小手拉着他的，灵活地一通跑，爬上了北京胡同的墙上隐蔽好。
小傅堇渟不明所以，“在做什么？”
“嘘。”
她拿个手指挡住嘴，眼看着下面。
很快，那群混混从远处走过来，踢着石子，“可恶，那小子和那丫头呢？！要给他们颜色看看，太丢脸了！”
小黎柍把小傅堇渟的手，摁到一麻袋装满孩子们平常踢的沙包堆里，然后没说话，示意他准备。
只见他们走到下面，小黎柍眼疾手快地对他们罩个大网，跳下去飞快拉绳捆住。
“我在老家靠这招，捆住多少山猪了！”
小黎柍唰唰系死。
“是你个混丫头！”
“老子揍死你！”
小黎柍拖出准备好的满满沙包袋，对着他们开始砸，然后对高处的傅堇渟道，“来！打回去！”
小傅堇渟看着袋子里的小沙包，一秒两秒，死气沉沉的眼眸越来越锐利。
他终于拿起沙包，对着他们砸下去。
第一次做出反击。
小黎柍边砸边奶凶道，“我上山的时候，你们这些城里孩子还在玩泥巴呢！不许再欺负人！”
不把他们制服。
后患无穷！
后来，他们还是被带去警局。警察不信这么点的小女孩能把他们揍成这样，又没有监控，算成他们内部打架斗殴。
被小孩揍了，他们成了混混界的笑柄，再加上前科累累，父母带着他们转校了。
黎柍也被父母训了一通。
太危险了。
在警察局分开时，小黎柍对着小傅堇渟握握拳，“小哥哥！记得！打回去！”
傅堇渟记了一辈子。
虽然小黎柍又见义勇为过很多次，但帮了傅堇渟的，只有她一人。
告诉傅堇渟应该回击的，只有她一人。
可那个飒爽无畏的黎柍。
如今却连大声喊都喊不出来，哪怕质问，也只是攥着自己衣角内耗。
连开口拒绝都是礼貌微笑，不好意思的。
傅堇渟垂眸，定定地看着楼下的黎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