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结束了估摸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领导又找上叶秋，给她安排了第二个任务。
据说，讲座通过群众及媒体的宣传，很有效果。
尤其被几个官方大V转发表扬，指出要聚焦关爱特殊群体，多尊重，少偏见。
舆论发酵，造成不小的积极影响。
教育局和本地的妇联协会认为，给普通人做这样的科普很有必要，慈善基金拨了一部分款项，作为邀请演讲嘉宾出席的费用，将要联合几家特殊教育学校及机构，长期开展这类科普性讲座活动。
校领导如是说：“以后，我们会经常和医院的专家合作，文化馆会提供场地，和学校的资深特教一起，做更多类型的讲座。”
这般正向的发展，让叶秋心里高兴起来，但她还是不明白找她过来的原因。
她问：“那我能做什么？”
校领说：“莫医生的讲座内容很不错，有新意，而且通俗易懂，学校想邀请他进行长期合作。”
闻言，叶秋怔了一下。
领导接着说：“莫医生很优秀，但毕竟他在医生团队里还是很年轻，我听说他还没满三十，正是工作的上升期，经常参加这样的讲座，其实也占用了他的时间和精力，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领导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况且以他的资历来说，可能讲座的佣金不会很高。”
叶秋听懂了重点。
领导说：“所以想让你去问一问他，看看他的意思，毕竟你们也是熟人，熟人之间好办事儿。”
熟人好办事。
这在小城市的圈子里是常见的套路，或许哪怕套在全世界也是这个逻辑。
叶秋从没想过，自己某天还能有这样的价值，有机会去找自己的熟人，帮学校的领导办事。
虽然她和莫怿也算不上有多熟，甚至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陷入了尴尬。
其实，也算不得尴尬。
准确来说，只有她单方面觉得尴尬。
那晚吃完饭后，莫怿还叫代驾小哥绕路送她回家。
黄酒的后劲很大，他靠在副驾驶上休息，叶秋坐在他后面的位置上。
车到她家小区门口时，莫怿还特地回头和她道了再见。
他甚至还能冲她微笑，坦坦荡荡的样子，仿佛问出那句令人尴尬的话的人不是他。
“叶老师，”领导叫了她一声，“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叶秋心里一阵犯难，她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脱。
叶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尽力试试吧。”
领导没给具体的时间，叶秋便拖了几天。
自从讲座回去后的那晚起，叶秋便没再和莫怿联系过。
倒是莫恬一直和她有联系。
两人加上微信后，莫恬几乎每天都会在微信上和她发消息。
起先两天，要么问她关于孤独症的各种专业知识，要么和她分享自己的漫画进程，要么夸她干预笔记下的人物写得鲜活，能让自己从里面找到好多创作灵感。
渐渐的，话题不再限于工作。
天南地北，吃喝玩乐，女孩子喜欢的话题，总是能搭上几句。
这天中午，她们聊到了莫怿。
叶秋很好奇，没忍住问莫恬：“你哥哥不就是研究这方面的医生吗？他给你的指导，或许会更专业呢？”
莫恬说：“不一样，我哥这个人，没什么想象力，他给我的讯息都太单薄枯燥，带来不了一点灵感。”
叶秋回了她一个小狗偷笑的表情包。
莫恬接着说：“而且他脾气臭，嘴也贱的，对我可没耐心了！”
“我之前画了个初稿给他看，本来想让他给点意见，结果上来就跟我说这里不符合逻辑，那里细节处理太幼稚，搞得我创作热情都没了。”
“我就跟他说这是漫画，要有点想象力和夸张成分。”
“可他根本不听，还是一个劲儿地挑刺。”
“还是叶秋你好，你都鼓励我，不像我哥，就知道给我压力！”
手机消息弹个不停，让叶秋哭笑不得。
想了想，回复她：“你哥也是出于严谨考虑嘛。”
莫恬发回来一个悟空叹气的抽象表情包，说：“算了算了，我不能说他坏话，被他知道我就完了。”
“虽然我说的都是实话。”
叶秋觉得好笑：“你哥有这么凶吗？”
莫恬说：“他不凶，就是脾气古怪。”
“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摸清楚他的脑回路是怎么走的。”
莫恬给她举例子：“你不知道吧，我哥是个左撇子，但是却用右手拿筷子吃饭。”
叶秋回忆了一下，莫怿吃饭时，确实是右手拿筷子。
莫恬说：“我小时候就问他为什么，他很臭屁，说自己喜欢特立独行。”
她紧接着跟了个无语至极的大白眼表情包。
叶秋看着那个动态表情包，嗤地乐了。
莫恬像个小话痨，继续输出：“你说他平时对我挑三拣四，嫌弃至极吧，可偏偏真出事了，他又顶在我前面，会替我出头。”
“他之前的女朋友，是我前公司的同事，也是我组长。”
“我们彼此都不知道有我哥这层关系在。”
“她利用职务之便，剽窃我的创意，被我发现了。”
“我们搞创作的，最容忍不了抄袭了！”
“我就没给她留面子，在公司里闹了一通。”
“现在想想，也是我沉不住气，着了她的道。”
“她在公司资历深，鼓动同事孤立我，害我那段时间很抑郁。”
“后来逛街时偶遇了，我才知道她是我哥的女朋友。”
“我跟哥哥说了这件事，他没多久就分手了，这也算变相地给我解了气吧？”
“话说回来，我爸妈不明真相的时候还蛮喜欢他前女友，都考虑让他们赶紧结婚呢。”
“我都觉得无语，明明他们认识连半年都不到。”
“还好他们没结婚，不然我可得气死了！”
“哎？这么跟你一说，我感觉我哥还是蛮好的。”
最后一个小狗惆怅的表情发来后，叶秋手机的提示音总算停下。
莫恬似乎去反思了。
叶秋这才有空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莫怿时撞见的分手现场。
她早就记不清那个女人嘴里说的名字是什么了。
但如果自己没理解错莫恬的话，她似乎从一开始就误解了莫怿。
莫怿或许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会帮妹妹出头，会因为感激老方而重新定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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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前途，也会为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解围，还会干脆利落地答应耗费他时间和精力的公益讲座。
想起讲座，叶秋捏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学校领导嘱托的任务。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距离领导交代任务已经快一周过去了，她竟然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叶秋很想托莫恬去问问她哥哥，关于长期合作讲座的事。
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她一向不习惯麻烦别人。
叶秋点开和莫怿的聊天对话框，正要组织语言询问他，李娇娇站在办公室门口叫她。
“叶秋，你下午没课吗？”
“有两节。”说话时，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叶秋惊呼一声，“呀！我没看时间！”
她抱上教案和工具，跟在李娇娇身后走出办公室。
还好李娇娇提醒及时，不然她就要迟到了。
下午是两节个训课。
方子巍的课时。
方奶奶送他过来时，笑眯眯和叶秋寒暄了几句。
转身离开时，撞上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
那女人身形娇小，猛地蹿到叶秋面前，二话没说，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叶秋没有防备，注意力全在方子巍身上，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正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方奶奶吓了一跳，上前阻拦：“你怎么打人呀？”
“打人怎么了？”女人推开方奶奶，瞪着眼睛说，“我今天就是要教训她！别以为她干的那些破事没人知道！”
叶秋捂着脸，将方子巍护在身后，这才看清眼前的女人。
是程星云的妈妈，叶秋记得她在登记册上登记的名字，叫许茵。
她那一巴掌很用力，周遭的声音有一瞬间失真。
叶秋缓了一下，放下捂着脸的手问：“我做什么事了？”
许茵的声线陡然拔高，尖利得要划破叶秋的耳膜：“你这个臭婊子！你装得不累吗？”
话音未落，挥舞着巴掌又要扑上去打叶秋。
叶秋接连退后几步，把方释然推到方奶奶身边，让她赶紧带孩子躲开。
方奶奶愣了愣神，连忙带方子巍躲到一边。
刚好是送学生来上课的时间点，周围零星的几个家长都被许茵凶悍的模样震得愕然驻足。
许茵没能再次得逞。
借着周围人多，她指着叶秋疯狂地撒泼控诉：“你借着我们家星云的名头，三更半夜给我老公发信息，还美其名曰关心孩子。我呸！你就是用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去勾引别人的老公吗？这是一个为人师表该做的事吗？”
叶秋不禁蹙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腕上的伤已经愈合结痂，褐色的痂脱几乎脱落完，露出新生的粉白的肉。
她摸着那道疤，听着许茵的控诉，觉得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不知道程明远对许茵说了什么，竟将脏水泼到自己这里来。
平白无故被人污蔑，脸上的巴掌印也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疼，叶秋气得想哭。
她十分克制着自己，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此时此刻哭，也太丢人了吧……
叶秋开口，说话轻轻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我没有，请你不要在这里空口白牙的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