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冰铺子里,王瑛和林穗跟小晴儿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歪头看着两人。
“你从哪来的,你爹娘叫什么?”
晴儿摇头,这孩子也不哭闹,就是好奇的打量着二人。
林穗小声道:“这孩子莫不是个哑的?”
王瑛道:“应当不是,十哑九聋,她能听见咱们说的话,只不过自己说不出来。”
“你饿不饿?”
小晴儿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王瑛起身道:“先把她带回去吧,看着穿着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许是自己走失了,这个时辰衙门都下值了,明日去问问有没有报官的。”
林穗伸手牵住小晴儿,软软的小手在手心里紧张的握着拳头,林穗低头对着她笑了笑,小晴儿害羞的放开拳头,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
王瑛将铺子锁上门,几人回了家。
刚进院子元宝跑出来,看见阿父和小叔带着个小孩回来,好奇道:“阿父,这是谁啊?”
“不知是哪来的孩子走丢了,春生你先带她去洗洗手,待会儿一起吃饭。”
“嗯。”春生走上前要拉小姑娘去洗手,结果这孩子藏在林穗身后不跟他走,许是下午被几个堂哥追逐的阴影还在,小晴儿对大孩子没什么好感。
春生有些为难,林穗道:“我带她去洗手吧。”
林穗之前在老家照顾过小麦,所以对照顾小朋友还算得心应手。帮她洗完手和脸后又将凌乱的头发拆开梳了梳,之前在马车上藏身,头上沾了不少茅草。
待梳好两个整齐的发髻后,小姑娘愈发显得甜美可爱。
“你在这等一下,我屋里好像还有红绸拿来给你戴上。”
小丫头拉着他的衣摆不松手,林穗看她胆怯的模样顿时心软成一团,“那走吧,跟我一起进屋找找。”
搬到新房后林穗和青芸的卧房都在西跨院。
陈青芸见他领着个小姑娘进来惊讶道:“穗儿你从哪领了个孩子回来?”
林穗简单的跟她解释了这孩子的由来,“也不知她是谁家的,还不会说话,嫂子便让带回来了。”
“长得倒是怪好看的。”
小姑娘不光好看,她这眉眼林穗总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偏偏一时半刻想不起来。算了,反正明日就送衙门去了,想那么多干嘛。
从匣子里找出自己之前戴过的红绸子,给小姑娘绑在头发上,她本就长得唇红齿白,这么一梳好像年画娃娃似的甚是可爱。
“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偏厅里大家已经围坐在桌子上了,李氏刚刚听青芸说林穗他们捡了个孩子回来,仔细一打量道:“这孩子长得可俊,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王瑛道:“娘怎么看出来的?”
“你瞧瞧她那双小手,指甲缝里都没有泥,咱家元宝还天天刨沙和泥呢。”
方菱也点头,“这么大的孩子丢了家里人肯定急坏了,快让人去衙门问问,别好心办了坏事。”
王瑛立马招呼马钱子进来,交代他去衙门说一声。
小晴儿真饿了,悄悄拉了拉林穗的袖子,指着旁边的馒头看着他,示意自己能吃吗?
“吃吧,别烫着手。”
晴儿拿起馒头就啃了起来,吃饭的架势颇像打架。
元宝坐在旁边不甘示弱,也学着晴儿的模样吃了起来,结果一不小心噎着了。
王瑛赶紧给儿子喂水拍了拍后背,“吃那么快做什么?”
“她吃得就这么快。”
“那是因为她饿了,你又不饿慢慢吃。”
这小姑娘食量也忒大了,拳头大的馒头吃了两个还没饱,林穗吓得不敢让她再吃了,生怕撑坏了胃。
小晴儿有些委屈,明明在家的时候她一顿能吃三个馒头呢……
吃完饭马钱子从外面回来了,这个时辰衙门已经休息了,只剩个守门的小吏,他将这件事告诉小吏并留下了自家的地址。
*
另一边李穆找孩子都快找疯了,二十多个下人将每间屋子都翻遍了,愣是没找到一个孩子。
李夫人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好端端的怎么搜起家来了?腿长在她身上,说不定自己跑出去了。”
李穆眯着眼道:“我女儿是在你家丢的,要是孩子找不到,谁都别想好过!”
他这话带着煞气,惊的李夫人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快去叫老爷过来。”
不多时李父急匆匆的走过来,还没见面骂声就已经传了过来,“不孝子你要做什么?为了个野丫头,你还要打杀我们不成?”
(李穆娶的那个女子成亲八个多月生下的李晴儿,之后又与他人有了首尾,所以坊间一直传这孩子不是李穆的。)
李穆理智已经紧绷到了极限,被他这几句话刺激的瞬间断开,一把揪起他父亲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杀你?晴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整个李家都给她赔命!”
“老三,老三有话好好说,先把爹放开。”李琛吓得赶紧上前拉架,奈何李穆比他高一头,胳膊比他腿都粗,根本掰不开。
旁边几个女眷被他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腿都软了,李老爷也害怕起来,抓着他的手挣扎道:“无缘无故谁会害一个孩子,你跟我们逞什么威风?”
“当年我也还是孩子,不是一样被你推上战场吗?”那会儿他还力气还没长开,连矛都拿不稳就稀里糊涂的上了战场。要不是运气好加上心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李父不敢看儿子的眼睛,扭过头叫旁边的管家,“继续找,仔细找……”
李穆松开手,部下已经回军营去调兵了,如果还是找不到他打算连夜将整个冀州府都搜一遍,不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把晴儿找到!
过了一会管家小跑过来道:“有丫鬟在冰室找到一只发夹,您看看是小姐的吗?”
李穆接过发夹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女儿戴的吗,“是她的,她之前就在冰室里待过!”
“那应该没错了,下午有冰铺的伙计过来送冰,是不是他们把小姐带走的……”
李穆急切道:“哪家冰铺子?!”
“就是城中的王氏冰铺。”
李穆二话不说,立马带着手下去了冰铺。
等人走得没影了李夫人才啐了一口道:“这天杀的瘟生,怎么没死在战场上!”
李琛不认同道:“娘,你别这么说三弟……”
“还三弟呢,你瞧瞧他那副模样恨不得杀了咱们全家,也就你把他当好人!”
“毕竟孩子是在家里走失的,他着急也是难免。”
李夫人气的倒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
李父脸拉的也老长,“别管那些了,去灵堂守灵。”
李琛无奈的叹了口气,跟三弟刚缓和的一点关系,这件事后又化为云烟了。
*
夜已经深了,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突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将住在临街两旁的人惊醒。
有老汉点着油灯问:“外面打雷了吗?”
“不晓得,听着不像是雷声。”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人们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经过一支军队,这是哪又打起仗来了?
李穆坐在马上脸色如霜,得知女儿有可能跑出李家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
他没别的亲人,只有一老母亲和一个女儿,晴儿就是他的心尖肉。
孩子四岁还不会说话,万一被歹人转手买了或者害死……他不敢想,光是想想就心痛的没办法呼吸。
终于抵达王氏冰铺,这个时辰早就关了门,他将附近住着的人家敲门叫醒,挨着询问冰铺掌柜的住哪?
有人认得王瑛,便帮忙指了路,不多时一行人赶到了西子胡同。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陈方惊醒,他揉揉眼睛打开角门,还不等开口询问就被人猛地推开门撞到一边去。
“唉,您这是做什么?怎么强闯民宅啊!快来人啊……”
住在外院的陈伯、马钱子和田驹他们闻声披上衣服赶紧出了屋子,看见院中站着七八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手里举着火把,腰上挂着佩刀,为首的人更是身高八尺,光是往那一站都让人胆颤。
陈伯连忙上前道:“请问贵人半夜登门有何要事啊?”
李穆开门见山道:“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不会说话。”
马钱子见状便知这人肯定是来寻孩子的,立马上前道:“见过见过,今个我们去李家送冰,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车上多了个孩子,问她话也不回,本想去送衙门,但是太晚了衙门已经下了值。”
李穆一听激动到:“她现在在哪?”
“被我们郎君带到后院安置了。”
李穆想都没想,阔步就朝垂花门走去,陈伯急忙上前拦住,“不可啊!”
“你敢拦我?!”
陈伯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得瘫坐在地上,“我们后院……还有未出阁的小姐和郎君,您这么进去……他们还怎么做人呐?”
李穆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唐突了,劳烦老伯进去通报一声,将我女儿带出来。”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陈伯颤抖着爬起来匆匆朝后院走去。
不多时后院亮起灯来,李晴儿睡眼朦胧的被林穗叫醒,“快起来,你爹来寻你了。”
这孩子许是跟林穗对了眼缘,自打到了家就黏上他,晚上睡觉都跟他一起睡的,林穗帮小姑娘穿好衣服,抱着出了屋子。
前院李穆早就等急了,正当他准备亲自进去找人的时候,看见女儿被一个小郎抱着走出来,女儿靠在他肩膀上打着瞌睡,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亲昵的姿态让他这个老父亲都有些吃味。
“晴儿?”
小晴儿闻声转过头,看见李穆立马精神过来,挥舞着小手打招呼。
林穗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武平侯,将孩子递过去后矮身行礼,“见过侯爷。”
武平侯一愣,仔细打量这小郎才发现居然还是熟人,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152章
不多时后院的人都醒了,王瑛穿好衣服匆忙赶过来,见门口这些士兵心里也是直突突,没想到这小姑娘身份这般贵重。
林穗低声跟武平侯解释如何遇见的小晴儿,并非是他们主动带回来的,而是孩子自己爬上马车。
李穆有些不相信,女儿才四岁半,站起来只比马车高一点,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刚好院子里停着那辆拉冰的车,小晴儿见他不相信,从父亲怀里挣扎下来跑过去又演示了一遍。
她踩着车轱辘扒着车辕,撅着小屁股一点点爬上车,然后抓起茅草盖在身上。
李穆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上前将小丫头从车上拎下来道:“好端端的你爬人家车作甚么?不知道爹爹找你都快找疯了吗?”
小晴儿说不出话,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林穗在旁边看得心疼,连忙道:“侯爷莫要着急,有话好好说,她不像是淘气的孩子,许是有苦衷。”
晴儿一听这话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扭过头扑进林穗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娘亲,李穆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平日只跟着祖母和一个奶娘在府里生活。
就算李穆非常疼爱她,但毕竟是个男人,最多只是买些好吃的好玩的,情感上的需求却没办法满足。
如今被林穗这么轻声细语的搂在怀里安抚,心里更是难过的要命,双手紧紧的搂住林穗的腰不放开。
林穗嗔怪的看了武平侯一眼,弄得李穆尴尬的挠挠头,好像是自己做错事了一般。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李穆拱手躬身给两位郎君告罪,“一时情急,擅自闯入贵宅,还望二位郎君莫要怪罪。”
王瑛哪敢怪他,连忙道:“既然是个误会解开就好了,侯爷带着孩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穆从林穗怀里接过女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多谢林小郎帮忙照看晴儿。”
林穗矮身回礼,“上次侯爷出手相助还没谢您。”
王瑛也想起这码事来,目光在二人身上游弋,心里突然蹦出个念头,这俩人还怪般配的嘞~
时辰不早了,李穆没再耽搁,抱着孩子带着手下离开陈家。
王瑛和林穗也各自回了卧房睡觉,睡前王瑛还特地进了试验田转了转,也不知道陈青岩现在怎么样了。
*
躺在贡院的陈青岩也同样在想他,今天是第一场,考试主要围绕四书五经,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初场的四书题目每道都要写两百字以上,而经义题则需要写三百字以上,同时包括试诏、判、表、诰一道。
第一场考三天,三天内将题目打完写在分发的草纸上,到了最后一日再誊写在试卷上。
白日陈青岩没怎么动笔,主要将所有试题读清楚,在心里打个草稿,他记性好,题目过目基本就全部记在脑子里,破完题明天再将答案写出来。
陈青岩枕着布包的大饼做枕头,看着外面一角天空,耳边能听见隔壁考子的呼噜和磨牙声,可谓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夜里依旧有监考官来回巡视,他们是三班倒,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停,从根本上杜绝了作弊的可能性。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考生们陆续睡醒,草草的拿湿布擦擦脸继续答题。
*
李氏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那孩子被人接走了,得知她是武平侯的女儿,“你看我说说什么来着,那孩子一看就是精心养着的,干干净净又招人稀罕,只可惜不会说话。”
方菱道:“贵人语迟,看着也不像是有毛病的,兴许过两年就会说了。”
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聊起武平侯来,在府城住的久了,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八卦。
上次上山拜佛那次,李氏和方凌就听刘夫人提起过武平侯,得知他这侯爵是靠自己拿命拼出来的。
方菱道:“这人也是怪不容易的,庶子出身不受爹娘待见,小小年纪就送去军营历练。好不容易混出头了,又被主母坑了一把,娶了个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有这孩子留在身边。”
王瑛和林穗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事,怪不得昨晚那么火急火燎的杀过来。幸好那孩子是自己爬上的车,这要是旁人抱走的,指不定能拿刀卸了他们……
吃完饭王瑛和林穗照常去铺子开门,李家的冰还得送六天,王瑛嘱咐二人下次送冰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可别再弄个孩子回来。
上午有两家买冰的,要的都不多,王瑛记下地址下午让人送过去。
晌午青芸过来送饭,吃饭的时候王瑛突然提前武平侯,“穗弟,你觉得武平侯这人怎么样?”
林穗筷子一顿,抬起头想了想道:“是个正直的好人,上次魏掌柜的事找到他,魏家立马就过来道歉,想来应该在背后帮忙了。”
青芸也凑过来道:“听说昨晚他闯进咱们家的,还带了不少士兵,把门房小方都快吓死了。”
王瑛同为人父,深有体会道:“因为太着急了吧,孩子那么小还不会说话,若是元宝不见了我怕是比他还着急。”当年元宝悄悄进试验田里玩,没把他吓死。
“嫂子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王瑛道:“我想着能不能给你俩撮合一下。”
林穗瞪大眼睛,“别,别开这种玩笑了,被人听见肯定会取笑我的……”
“怎么会呢?你和离,他也休过妻,虽然比你大几岁但有身份也有能力还算般配。”
“武平侯不会看上我的,嫂子莫要再说。”林穗红着眼框起身离开。
王瑛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挠挠头看着青芸道:“你不觉得他们俩很合适吗?”
青芸摇头,“武平侯什么身份,哪是咱们家能高攀得上的,以他的身份别说找年轻的,就算是世家小姐哥儿也是娶得了……”
王瑛恍然,自己忘了这是古代,阶级身份根深蒂固。
且不说林穗和离过一次,就算他没嫁过人,凭他的身份也没办法嫁给武平侯做侯府郎君。
“是我想简单了,我这就去给穗弟道歉。”王瑛起身来到后院,见林穗蹲在廊下偷偷摸眼泪,看着真叫人心疼。
“抱歉,是嫂子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林穗连忙起身道:“不干嫂子的事,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王瑛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们林穗长得这么俊又这么善良,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儿,旁人看不上是他们眼拙。”
*
武平侯府,昨晚李穆把女儿接回家后,孩子就一直闷闷不乐,饭也吃不下去,问她话也不理人,着实把他急的不轻。
晌午孩子又没吃东西,只喝了半碗糊涂粥,包子一口都没吃。
奶娘过来说的时候,李穆放下手里的兵书,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起身来到后院,见女儿正坐在树荫下面看小狗,娘亲则靠在躺椅上已经打起鼾来。
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动不动就睡着了。
站在旁边的丫鬟要把老夫人叫醒,李穆摆摆手示意她别叫,“我带晴儿出去玩一会,娘醒了你告诉她一声。”
“是。”
李穆牵着女儿的小手道:“听说你中午没吃东西,可是饭食不合胃口?”
小晴儿摇摇头。
“那是想吃别的东西?”
小晴儿依旧摇头。
李穆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平视着女儿道:“有什么心事能告诉爹爹吗?”
李晴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红绸子。
“真漂亮,是奶娘给你扎的吗?”
小晴儿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
李穆都担心闺女把自己摇晕了,连忙拿手按住,“好好好,那你很喜欢这个红绸?”
晴儿眼睛亮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爹再带你去买些好吗?”
晴儿眼里的光嗖的又灭了,摇摇头失落的往回走。
李穆犯了难,他一个名将,能参透敌人的排兵布阵,但是真猜不透女儿的心思啊!
突然想起昨天女儿跟林家那位小郎相处的特别融洽,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提了一句,“要不带你去找昨天那个哥哥?”
晴儿直接蹦了起来,拉着李穆的手一直摇,激动的小脸通红。
李穆也被女儿欢快的心情感染,伸手将她举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扛着出了门。
来到冰铺子时刚巧王瑛出了门,铺子不忙他带着青芸去木工坊看了看嫁妆做的怎么样了,顺便买几匹布料,入秋给家里人添衣裳。
林穗见来了客人,刚起身准备招待,结果一看是武平侯和他的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过侯爷。”
“不必多礼,晴儿你不是要找这位哥哥吗,怎么不过来?”
晴儿藏在他身后,漏出半边脸打量林穗,这孩子因为不会说话性格十分敏感,生怕林穗对她有不耐烦的情绪。
林穗也笑着朝她招手,“你叫晴儿是吗?名字真好听。”
小晴儿这才腼腆的走上前,牵住林穗的手摇了摇。
那小模样真真招人喜欢,林穗便带着她在屋里闲逛,拿出算盘给她玩,学着嫂子教元宝的模样,教她看账本识字。
李穆坐在旁边的凳子,便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二人,一股难以言说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脑子里蓦得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林小郎是晴儿的阿父该多好……
这个想法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强,一直到铺子关门,李穆才叫女儿回家。
晴儿依依不舍的跟林穗摆手。
正巧王瑛和青芸也从木匠铺子回来,看见武平侯和他怀里的孩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心里道:自己这嘴真是开光了。
第153章
等人一走,青芸就迫不及待的拉住林穗道:“这就是那个武平侯吧,他怎么又来了?”
“我也不晓得,下午你们刚走他就带着孩子来了。”
王瑛道:“我说什么来着~”
林穗尴尬的低下头,“可能是晴儿想找我玩吧?”
青芸道:“晴儿想找你,侯爷大可让丫鬟婆子送过来,怎么还自己跑一趟?”
王瑛笑着拍拍妹子,“别说了,再说穗儿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姑嫂笑作一团。
林穗气鼓鼓的追着二人,“又拿我打趣!”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种事还是得慎重对待,万一对方真没那个意思,林穗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王瑛道:“武平侯毕竟是侯爷,与我们升斗小民不同,若是他没那个意思……”
“嫂子,你说的我都懂,我这样的身体本就没打算再嫁人,只不过看着晴儿可怜又可爱,她喜欢找我,我也同样喜欢她这样就够了。”
他被前夫害得没了生育能力,这辈子都没办法当阿父,所以对小孩子格外喜爱,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嫁给那个又高又壮的汉子。
王瑛叹了口气,自己前几日还觉得两人般配,被青芸点了一下立马就入乡随俗的变成古代人的思维模式。
封建糟粕真是害人不浅啊!
自那日后,武平侯时不时就带晴儿过来一次,有时他没空也会叫下人带晴儿来玩。
时间久了便都熟悉起来,李穆这个人确实不错,他今年二十五岁,说话办事都格外沉稳,世人所说的大将之风。
有时候铺子里来生意了还帮忙装卸冰块,一点都没有侯爷的架子。
小晴儿则跟林穗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俩人不知有什么缘法,才相处了几日晴儿就特别依赖他,有时晚上离开泪眼汪汪的抱着林穗不愿撒手。
今天李穆从军营这边过来接女儿回家,扛着女儿半路上问:“你喜欢林穗哥哥吗?”
小晴儿猛猛点头,怕爹爹看不见还伸出大拇指勾了勾。
翌日李穆便叫了两个手下,亲自跑一趟龙泉县,去打听一下林穗的过往以及家庭情况。
并非是他多疑,因为之前有过被人欺骗的经历,所以不得不慎重一些。
查清楚后确定这人没什么问题,再考虑谈婚论嫁的事,毕竟成亲是两个人的事,万一林穗不愿意那他也只能作罢。
*
时间一晃乡试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待会儿申时交完卷子,乡试就算是结束了。
这九天的折磨不必多说,在这狭小的号房里一不能洗澡,二不能说话,三不能溜达。
特别是这场考试还关乎着前程,心理承受能力弱的都能被憋疯了。
陈青岩精神状态倒还好,就是觉得自己身上一股泔水味,臭不可闻,头发也滚的乱糟糟,没带木梳被他用发带草草的绑了个球,打眼一看,好像城门口要饭的乞丐。
陈青淮不比他好多少,因为考试考的有些焦虑,散开衣带打着赤膊在号房里做起俯卧撑来。
巡逻的监考见怪不怪,毕竟这都算好的了,还有几个臭号周围的考子强撑到了最后一天,已经被屎尿熏得麻木了。
呆愣愣的坐在座位上,若不是偶尔眨眨眼都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晕过去了。
刘昌邑更惨,他之前睡觉独自一人习惯了,夜里听不得一点声音。
考场上前后左右全都是人,夜里鼾声连城一片宛如牛叫,根本睡不着!
这几天熬的他眼底青黑,魂都快没了,只盼着乡试结束赶紧回家睡觉去。
四个人里唯有表哥李禀辰状态还不错,毕竟考过两次有了经验,除了衣衫略微凌乱些,脸色都没变多少,早上还有闲心拿热水泡饼子吃。
陈青岩可吃不下去了,十张饼子前几日还能保持一天一张,到了第六天就只吃了一半,第七天连一角都吃不下去,往嘴里一放就想吐,全靠那点肉干维持着。
幸好肉干准备的够多,坚持到明天出考场没什么问题。
申时一到锣声敲响,所有考生放下笔不能再写了,监考们一排一排的搜卷子和草纸,卷子收上去直接原地装订贴封,上京派来的官员们批阅。
这些官员全部不是本地人,所以也不存在包庇自家子嗣的情况。
收完卷子考生还不能离场,因为天色马上就暗了,要等第二天早上再次搜一次身才能离开。
这一夜才是最难熬的,因为大伙的精神在前几天紧绷到了极致,如今卷子一收走这根绳瞬间崩断,有的人身子夜里哭喊起来,被巡逻的官员按住,还有的试图跑出号房,这样的人会被取消成绩。
陈青岩也难受,此时格外想念家人,想阿瑛,想抱着他一起睡觉,想抚摸他的身体将他干到求饶……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第二天一早贡院开始往外放人了。
同进来时一样,依旧是排着队的往外走,待前头的人走完才轮到他们这一排,陈青岩特地整理好衣服,头发也用手泯得稍微整齐一些,戴上儒帽拎着篮子走了出去。
刚走出号房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叫自己,陈青岩转过头见弟弟脸色苍白的冲他笑,嘴上裂了不少口子,笑完疼得他直吸冷气。
陈青岩失笑,继续跟着前面的人向前走,检查完考篮和身上确定没问题后,交上号房的牌子终于可以离开贡院了!
走到门口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住,贡院外乌压压的聚集着上千人,全都是来接考生们出来的。
陈青淮紧随其后,一路小跑过来,“可算是出来了!”
“淮弟,你还好吧?”
“还行,就是想回去洗个澡,然后吃顿好的再大睡一觉!”
陈青岩也是一样的想法,“先出去找找家人吧,他们肯定在外头等急了。”
二人四处环视,在后面看见蹦着高朝他们挥手的二顺,“老爷,二爷这边呢!”
陈青岩拉着弟弟挤了过去,二顺连忙接过两人的考篮,“快上车歇着吧,等接到表老爷咱们就走,郎君和老夫人都在外面等着你们呢!”
田阳县就在龙泉县后面,不多时李禀辰也出来了,被二顺带到马车上,三人见面皆是释然一笑。
考场亦如战场,他们三人都打了胜仗回来。
王瑛他们没过来,实在是人太多挤不动,便把马车停在了外面,等了几个时辰终于看见二顺过来,一家人连忙从车上下来迎接。
马车停稳,三人从车上下来,李氏和方菱上前拉住儿子的胳膊仔细打量。
王瑛也担忧道:“你们还好吧?”实在是青岩脸色难看的厉害。
陈青岩点头,“还好,就是饿得厉害,也困得厉害。”
李氏一听道:“那快赶紧回家吃饭!”
陈青松跟他们上了第二辆马车,一路上一直询问三人考试的经过,陈青岩和陈青淮打不起精神,二表哥有气无力的跟他讲了一些,不多时三人便靠着车厢睡了过去,等到家的时候才醒过来。
家里粱老早就等急了,见三人成功出场才放下心,不等他们说话,捏着鼻子道:“快去沐浴,身上什么味儿?”
三人哭笑不得,赶紧去浴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冲洗了一遍。
洗完澡换上衣裳,感觉人活过来一半,来到客厅看见一大桌子丰盛的佳肴,眼睛瞬间亮起来。
大家伙围坐在一起,陈青岩连吃了三碗饭才彻底活过来,也有力气说话了。
粱伯卿捋着胡子道:“这次考试感觉如何?”
“题不难,但在号房里面实在煎熬。怪不得都说乡试像历劫,体验了一次,古人诚不欺我啊!”
陈青淮附和着点头,“没错没错,熬到最后哪还有精神看卷子,能正常的写完字都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李禀文道:“前两次考试我跟表弟的感觉一样,考到最后两日人都傻了,这次倒是还好,虽然也难捱但是有了之前的经验,心里也有准备。”
坐在旁边的陈青芸一直欲言又止,王瑛帮忙问道:“刘家公子如何?他也考下来了吗?”
“昌邑排在我们前头,出来的时候并未看见他,想来应该也能坚持下来。”
刘昌邑确实坚持下来了,不过刚走出贡院门口就晕过去了,两个仆人见状立马跑过去将人背上车。
幸好问题不大,只是累到极点,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坚持到最后一日实属不易。
三人风卷残云将一桌菜吃得干净,吃完饭都困得不行,大伙也没再追问考试的事,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
乡试成绩要两个月后才能出来,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晚上王瑛把元宝送到婆母屋里,自己匆匆的回了卧房。
房间里没点灯黑漆漆的,王瑛刚要点着灯烛就被陈青岩从身后抱住。
“你吓我一跳……”
炽热的呼吸吹在耳边,陈青岩亲吻着他的耳廓,声音沙哑道:“哥哥,我好想你。”
耳朵是王瑛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潮湿柔软的舌尖一舔,身体就酥麻了几乎站不住,“青岩……”
陈青岩抬手将他抱到床上,双手压在头顶,吻如暴风雨般疯狂的落下,亲的王瑛喘不过气。
好半天才分开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段时间因为考试禁欲,王瑛也馋得慌,三下五除二解开两人的衣服便滚在了一起。
这一夜骤雨打芭蕉,雨点又急又快,打的芭蕉叶子不停颤抖,片刻不停歇。
第154章
陈青岩和陈青淮足足睡了两天才缓过来,醒来看着熟悉的卧房有些恍惚,感觉昨天还在号房里今天就回到家。
吃完饭两人便去了书房跟粱老讲这次乡试的经过和考试的题目,顺便也把二表哥叫来一起聊一聊。
青松没在家,府学开了学他又回去继续上课了。
书房里粱老早就准备好了笔墨,让几人把乡试的题目默出来,然后再各自说一下自己的解题思路。
陈青岩是记得最清楚的,从头至尾将近六十道题目一字不落的全都默下来,佩服的二表哥五体投地,他至多能默出二十道,其余的是真背不下来。
陈青淮虽不及大哥,但也能默出五十多道题,粱老拿起草纸看了看,捋着胡子微微皱起眉。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道题你们是如何作答的。
陈青岩略微斟酌道:“此章乃孔子论治国之道,阐明德礼与政刑之异效。其大义谓:若以政令驱使百姓,以刑罚约束其行,则民虽免于罪过,然内心无羞耻之感;若以德行感化,以礼制引导,则民不仅知耻,更能自正其行。”
“细而论之,政刑者,乃外在之强制,其效虽速而浅,民畏刑罚,故不敢为恶,然不知善恶之本,终难向善。
如管仲之法,虽使齐国富强,然孔子谓其器小,盖因徒恃法度而少教化。
德礼则不然,其为内在之教化。君子修德于己,百姓自然效仿;礼制既明,民知进退之节。《孟子》云:“以德行仁者王”,盖言德化之效,能使民心悦诚服。
然二者非截然对立。
圣人之治,当以德礼为本,政刑为辅。《尚书》云:“明于五刑,以弼五教”,若纯任德礼,则顽民难化;若专恃政刑,则民心离散。
故《论语》此章,实明为政之要:当以德礼化民为本,使民有耻且格;政刑之用,惟不得已而为之。
治国之道,贵在正本清源,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者,德礼之效也;惩恶禁非以儆效尤者,政刑之功也。二者相须为用,然本末不可倒置,此孔子垂训之深意也。”
粱伯卿手指敲了敲桌面,“答得不错!”
这道题明显就是一个大坑,虽然明面上题目的为政篇,孔子主张以礼治国,但实际上是要考生写出“德礼”与“政刑”二者之于治国之优劣。
考验了学生的破题能力,若是按照这句话解析,最多只能讲出表明上的意思,却忽略了其中更深层的含义。
陈青岩不光破题准,写的也稳,完全可以当成标准答案!
陈青淮写的也不错,也破出了题目,唯有李禀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衣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可想而知,这道题应当是没答好。
几人在书房待了一上午,粱伯卿差不多将大致的题目都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道:“乡试既毕,吾道已穷。前路迢迢,尔曹当自勉之。若二子幸登乙榜,是吾诲人之功;倘铩羽而归,亦勿自弃,宜潜心府学,再砺三秋。
吾年齿已衰,桑榆向晚。今筋力尚健,欲纵游山水,兼赴鄯州,访故人以践前诺。”
陈青淮一听老师要走,眼泪唰的流了下来,“您不等着放榜看看吗?”
粱伯卿笑着摆手,“不看了,你们都尽力了,能不能考中全看天意,明日我便启程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师徒还会再见面。”
晚上大家都知道粱老要走了,所有人都舍不得他走,特别是小元宝,别看他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什么是分别了。
拉着粱老的手道:“粱爷爷,您能留下来吗?元宝舍不得您。”
粱伯卿伸手将元宝抱到自己腿上,捏了捏他的小手,“粱爷爷还有别的事要办,不能一直蹉跎在这一方天地,如今你父和你叔父皆以成材,你要效仿他们以后好好读书知道吗?”
元宝含着眼泪点点头,“元宝知道了。”
王瑛眼睛也是红的,知道留不住老人家,便想着给他收拾行李时,多准备些吃食和用品。
“您这么着急做什么,多留几天我给您腌些肉干,做些糕点路上吃。”
粱老还真被这些吃食诱惑住了,斗争半天摇摇头,“算了,下次有机会再尝尝你的手艺。”
翌日粱伯卿带着粱安和陈光轻车简装的出发了,乡试结束那日陈光也从莱州赶回来,将咳疾的方子交给驿夫送去莱州。
保险起见他自己又抄了一遍,正好这次随着粱老去鄯州时一并带过去。
王瑛还是连夜给粱老烘了一大包五香肉干,陈婶子给烙了二十张饼子,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东西都放得住。
除了行李王瑛还给拿了不少冀州特产,各种中药,大包小包塞了半马车。
“行了行了别往车上搬了,再拿都没地方坐了。”
王瑛道:“这不是怕你们路上买不到嘛。”
“放心吧,早些年我走南闯北,扛着包裹骑着骡子就走了,哪有这么讲究。”
“那会儿还年轻呢,如今年纪大了,可不敢马虎。”
粱伯卿没话说,看着他又在马车车顶堆了一堆东西。
装好车粱伯卿单独叫王瑛说了几句话,“你的能耐虽然没跟我说过,但我也猜出一二,以后注意些莫要被外人看见。”
王瑛点头,他早就知道瞒不住粱老。
“这次乡试青岩十之八九能中,等着吧,若是考中举人别忘了给我送封信。”
“好。”
“元宝启蒙不要操之过急,孩子还小,太早逼他读书反而会厌学,徐徐图之让青岩以身作则,这孩子以后差不了。”
“哎……”王瑛控制不住眼泪,转过身擦脸,这老头真是的,要走了还操心他们一家子。
粱伯卿没再说什么,上了马车跟陈家人挥了挥手告别,“后会有期。”
陈青岩和陈青淮一直送到街角才回来,乡试结束的喜悦被粱老的离开冲淡,二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青松还不知道老师已经离开,这小子回来肯定会大哭一场。
李家的两个表哥也准备回去了,距离成绩出来还有好长时间,他们不能一直留在府城。特别是大表哥还有公职在身,拖的时间久了怕影响不好。
王瑛和李氏又给二人准备了半车的东西,这些都是提前买好的,一直放在库房里。
李氏叮嘱两个侄儿路上小心,到了家一定要寄信过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下午刘昌邑过来了,他在家足足睡了三天才清醒过来,秦夫人一度以为儿子要这么睡过去了,期间找了好几次郎中,幸好没什么事。
这次乡试对他来说真是个巨大的考验,九天瘦了七斤,脸上的婴儿肥褪尽,脸颊有了棱角愈发有大人的样子。
“青淮,大哥你们考得怎么样?”
陈青岩道:“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自己的水平几本都发挥出来了。”
“有你这句话就稳了!”青岩哥可从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必定是发挥了十成十的水平。
青淮道:“我有两道题破的与大哥略有不同,不知能不能取中。”
“无妨,这次不中还有下次呢,我估计是中不了,等下次陪松弟再一起考吧。”
陈青淮失笑:“你倒是想得开,我可不想再受一次折磨,你都不知道那九天我怎么过的。”
“怎么不知道,我连着九天都没怎么睡觉,每天最多睡两个时辰就被隔壁的鼾声吵醒,到了第七天困得我实在受不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还是监考把我叫醒的,不然口水把卷子都浸湿了。”
提起来这些事,刘昌邑记忆犹新,“算了,还是希望这次能考中吧,哪怕是吊车尾也无妨。对了,怎么不见粱伯伯?”
陈青岩声音一顿,“他上午才走,说要去游历山水了。”
“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粱伯伯的性格不可能偏居一隅,放心吧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青淮道:“话虽如此,但总觉得他不在身边,我这心里就没底。算了,不说这些了……”
刘昌邑张望道:“青芸呢?”
“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为我俩来的。”
刘昌邑嘿嘿一笑,“前阵子我娘从胡人那买了几个蜜瓜,昨个我吃了一个,味道可好了,我娘让我来给你们也送两个尝尝。”
蜜瓜就是还未改良的哈密瓜,这种瓜因为水分含量低比较耐存放,能从西域那边运过来,不过价格十分昂贵,听说巴掌大的一个蜜瓜就卖三四贯钱。
“去花厅等着,我去叫青芸她们过来。”
不多时青芸带着元宝过来,今日她穿了一件嫩青色的斜襟裙装,外面套着薄纱褙子,云鬓斜簪,步摇轻颤,显得格外秀丽。
刘昌邑眼前一亮,连忙起身与她见礼,陈青芸也含笑着回礼。
古代虽有男女大防,但二人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也没那么多讲究。
况且刘昌邑的人品家风没的说,自然不会做出失礼的事。
年轻人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是刘昌邑还倾慕于青芸,变着法的逗她开心,看得陈青岩在旁边咬牙切齿,破有些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牵着元宝抱起瓜道:“我去切一块蜜瓜拿给你嫂子他们尝尝。”
父子俩一路溜达到铺子,来的时候恰好武平侯和晴儿也在这。
尽管陈青岩从王瑛口中听说过此人,依旧被他的模样和身材吓了一跳,哪怕身穿布衣依旧难掩身上武将的气势。
李穆也听说过陈青岩,二人简单的打了声招呼,陈青岩把拿来的蜜瓜切开,分给大家尝尝吃。
晴儿跟元宝混熟了,俩孩子年纪相仿,凑到一起玩的很开心。李穆笑呵呵的看着自家闺女,半晌目光又落到林穗身上,呼吸微微一滞,一股难以言说的疼惜涌上心头。
没想到他竟然经历过那样的事……——
作者有话说:晚点还有一章
第155章
昨天李穆派去龙泉县的手下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林穗的消息。
因为方家的事当时在县城闹得很大,几乎没怎么费力就都打听清楚了。
相对于他说的丧夫,林穗的经历可谓十分悲惨。
年纪轻轻嫁了人,结果对方乱/伦,不光把他打到小产还失去了生育能力,最后在表哥和表嫂的帮助下才脱离苦海……
李穆听完这个消息,心里狠狠的触动了一下,想起那个面容清俊性格内向的小郎,没想到他竟然遭受过这样的苦难。
手下还顺路去了林穗哥夫开的脚行转了圈,附近人都说曹家的脚行口碑不错,掌柜的是个实诚人。提到他夫郎林秋,也没有一个说不好的,都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李穆听完这些消息心里便打定了主意要娶这个林小郎,回去跟娘亲商量了一下。
罗氏是个柔弱的妇人,之前在李家的时候地位只比下人高一点,什么事都不敢管。
如今被儿子接出来,虽贵为侯府老夫人,但也不敢插手儿子的事,只说:“你瞧着好就好,若是不方便就把晴儿放在我身边养。”
“放心吧,晴儿很喜欢他。”
李穆打算先跟林穗的表哥说一声,也算是给林穗通个气,若是他同意就将林穗的母亲和哥哥、哥夫一并接到府城,商量一下二人的婚事。
若是林穗不同意,那这件事就当作罢。
“陈公子,劳烦借一步说话。”
陈青岩正在给儿子擦嘴,闻声抬起头,将手帕递给王瑛跟着李穆走了出去。
“不知侯爷叫我出来有何贵干?”
“我想娶林穗为夫郎。”
陈青岩震惊的神情呆滞住,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么突然开口有些唐突,不过我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希望陈公子帮忙转达一声,若是他也有意,我这边就开始筹办婚事。”
“侯爷先等一下,你是说想要娶林穗为夫郎,不是纳妾?”
李穆点头,“没错。”
林穗和离过一次还不能生孩子,就算找个普通人还得看对方愿不愿意,不是陈青岩贬低表弟,而是世人大多如此,就连林穗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武平侯突然开口说要取自己的表弟为夫郎,怎能不让他惊讶。
“侯爷千万别开玩笑,我这表弟同寻常的小哥儿不同……”
李穆注视着陈青岩的双眼道:“本侯从不开玩笑。”
陈青岩被这双喋血的眼睛看的后颈发凉,“侯爷既然是认真的,那我也得把林穗的身世跟您讲清楚,等您听过之后再重新考虑……”
“不必说了,林穗的身世本侯已经了解清楚。”
李穆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道这陈家人也挺实在的,寻常人家要是能把这么个拖油瓶送去侯府,早就瞒得死死的,没想到他竟然能主动说出来劝退自己。
陈青岩再次震惊,武平侯既然知道林穗不能生育还执意想娶他,难道是真心喜欢上了林穗?
其实李穆对林穗也没有到十分喜欢的地步,毕竟两人才相处没多长时间,加上平日林穗故意避嫌,话都说不了几句,最多就是对他有几分好感加怜惜。
想娶林穗大部分原因是女儿喜欢,他待晴儿也真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李穆只是看着就觉得安心。
自己年幼时父亲不喜,主母不怜,虽有生母在身边却少了许多疼爱。他不想女儿也同自己一般,孤零零的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陈青岩纠结了半晌道:“这件事我会同林穗和家人商议,侯爷也好生斟酌斟酌,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表弟曾经遭遇的苦难只一遍就够了,经不起第二遍。”
“我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本侯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劳烦陈公子好生与他说说。”武平侯拱了拱手,转身进了屋子。
“晴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晴儿刚啃完蜜瓜,林穗浸了湿布巾正帮她擦手擦脸,小丫头一听要回去瞬间垮下脸,依依不舍的起身,一步一回头的走到武平侯身边。
林穗笑着跟她挥了挥手,“下次有时间再来玩。”
小晴儿扁扁嘴要掉眼泪,李穆眼疾手快扛起女儿,阔步走了出去,再晚一步这丫头肯定又开始哭闹了。
等人走后王瑛才开口询问,“刚刚侯爷叫你出去说什么了?”
陈青岩看了眼表弟也没瞒着,直接把武平侯的原话说了出来,“他想娶林穗做夫郎。”
林穗听完人都傻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表哥,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表哥你别乱说……”
“侯爷还没走远,不然我叫他回来亲口说一声?”
林穗脸颊通红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王瑛激动的拍了林穗一下,“我说什么来着,侯爷一定是早就相中你了!”
林穗震惊过后低下头,“我已不是完璧身,又不能生育,他不知道这些吧。”
陈青岩道:“侯爷都知道,他应该派人去查过你的身份。”
“他知道还……”
王瑛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侯爷这样人自然与寻常的男子不同!”
陈青岩也点头道:“他说不知你是否愿意,若愿意他便开始操办婚事。”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还是回去跟伯母和四婶商量一下吧。”
回去的路上林穗始终觉得不真实,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一年前还在县城饱受磋磨,一年后来到府城竟被武平侯看中,便是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青岩将这件事跟长辈说了一遍。
李氏和方菱听完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李氏不敢拿主意的,倒是方菱拉着林穗的手询问,“穗儿,你愿意吗?”
林穗思虑片刻点了点头,“愿意的,我这样的身体就算贩夫走卒也未必愿意娶我,除非一辈子不再嫁入,否则这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古代女子和哥儿同现代不同,如果不嫁人死后都不能入祖坟,而且他也不能跟着表哥表嫂一辈子。
王瑛在旁边点点头,林穗到底是长大了,懂得权衡利弊。
其实林穗也不见得多喜欢武平侯,但嫁入侯府的好处却是十分明显的。
第一,身份不一样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他。
第二,林穗不能生育但他十分喜爱孩子,刚好嫁入侯府名义上就是晴儿的阿父,以后两人相处起来更加名正言顺。
第三,就如林穗所说,除非他不再嫁人,否则很难再找到身份地位如此贵重的夫君了。
权衡之下这的确是一段好姻缘。
陈青岩道:“此事我会修书一封送回龙泉县告知姑母和林秋表弟,若是他们都同意,便跟武平侯商议你二人的婚事。”
林穗起身对王瑛和陈青岩一拜,“全凭嫂子和表哥做主。”
王瑛连忙托住他的手,“一家人不兴这个,侯爷这人我瞧着不错,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从未说过越界的话,办事也干净利索,是个能托付终身的汉子。”
真应了上一世电视剧里的话,表弟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家都为林穗能找到这么个好归宿高兴。
*
时间眨眼就到了九月份,天气一天天的凉快起来。
铺子里的冰已经完全卖不出去了,王瑛把试验田里麦子收完全都种上蔬菜,再过一个月就能摘下来卖了。
最近刘昌邑和武平侯这俩人跟约好了似的,时不时就往家里送东西。
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小孩的玩具,(青芸和林穗都喜欢元宝跟王瑛的关系也好,送孩子玩具变相讨他们开心。)
今日一早刘家就派人送了一大筐蜜桔过来。
这东西运送过来可不容易,先走水路运到莱州码头,再从莱州快马加鞭送到冀州府。一来一去将近一个月,橘子送来时皮都干巴了,就这样在府城都买不到呢。
来送东西的是刘府管家叫刘央,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见人三分笑,跟谁说话都不得罪人。
“这橘子本是送往京都的,刚巧咱家二舅爷在莱州办事劫下了两筐,一筐我们夫人分给亲戚们尝个鲜,另一筐便送到您这边,给夫人小姐们尝尝鲜。”
李氏笑容满面道:“这多不好意思啊,这么大一筐哪吃的完,要不拿回去些?”
刘央笑道:“您若是吃不完分给亲朋好友尝尝,这东西不常见,招待客人也有面子不是。”
“是,那帮我带个话,多谢亲家惦记了。”
“哎,肯定给您带到。”
刘央前脚刚走,军营这边也来人了,送来了一头大野猪。
这猪是他们出去剿匪时在山上猎来的,猎到时原地放的血,到了军营士兵们又烧水剃了猪毛,就是为了他们吃的时候能方便一些。
古时候的野猪比家猪好吃,因为寻常百姓舍不得拿粮食喂猪,大多都把猪养在厕所旁边,除了吃屎就是吃猪草。所以家猪大多都长不大,一百多斤就顶天了,猪肉还有一股腥臊味儿。
野猪虽然也有味道,但因为在山上吃的比较好,气味很小很多。
偶尔在街上遇上猎户卖野猪肉,五十文一斤都排不上队,很快就能卖光。
这么一大头猪吃不完,王瑛特意留了几块肋条肉放在试验田里冻上,留着过年包饺子吃。
送完猪还给稍带了句话,说这几日晴儿想林穗想的厉害,老夫人想邀请林穗来府里转转。
林穗听到这个消息紧张极了,拉着嫂子寻求帮助。
王瑛道:“既然是老夫人邀请,自然要过去,你不是也念叨着想晴儿吗,明日我陪你过去。”
第156章
侯府老夫人邀请林穗登门,其实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看看儿子要娶的人,孙女喜欢的人长什么模样。
但林穗不知道,他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要不是跟着哥嫂来到府城,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一听要去侯府紧张的半宿没睡,早上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衣服不知道穿那件好,头发也不知该如何打理。
叫来青芸帮他挑选衣服,选了两件都不太满意,还是王瑛过来给他挑了身平日里常穿的石青色的长袍。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挑了根簪子给他插上。
林穗年轻,模样也不差,不需要太多装饰就很好看。
陈青芸站在后面发出夸张的惊叹声,“咱们穗儿可真好看,妥妥的美娇郎!”
林穗对着镜子照了照,难得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他和林秋的模样都随三姑,而三姑和陈父长的很像,以至于林秋、林穗和青芸站在一起,不像是表兄妹更像亲兄妹。
“好了,咱们先去街上买点东西拿过去,第一次登门总不好空着手。”
“嗯。”林穗跟着王瑛先上了街。
东西倒没买太贵重的,本来他们就是平民百姓,把家底都掏光人家也未必瞧得上眼。
索性买些实惠的东西,给晴儿买了两个漂亮的头花,一个小木头做的机关小狗,拨动一下尾巴小狗就会往前走。
给老太太买四盒糕点,这个季节正是大枣下来的时候,又买了五斤新鲜的红枣,两人坐着马车一路来到武平王府。
马车刚停在门口,还不等二顺跟门房说清楚大门就打开了,“我们侯爷提前吩咐过,林小郎来了直接让他进来就行。”
马车停在外院,王瑛和林穗下了车跟着小厮朝内院走去。
侯府比他们家大多了,院内不光有假山造景还有池塘,听说这里是前朝大贪官窦驿的旧宅。
当初李穆被封侯后这座宅子也一并赏给了他,经过修整后院子少了之前的奢华,多了几分简朴。
走了约半刻钟终于到了老夫人住的院子,“前面就到了,二位郎君里面请。”
罗氏喜静,并没有住在正院,而是在偏院挑了一个小院子,平日养养猫,侍弄些花花草草,过的很是悠闲。
林穗刚进院子,迎面就跑过来一个孩子,正是好几日没见到晴儿,林穗将晴儿抱起来道:“想我了吗?”
小晴儿重重的点头,林穗捏捏她的小鼻子道:“我也想你了。”
晴儿挣扎着下地,拉着他的手往里走,转过石屏就看见坐在槐树下的侯府老夫人。
二人连忙上前行礼,“晚辈见过老夫人。”
罗氏抬抬手让他们起来,看向晴儿亲近的小郎道:“你就是林穗吧,过来让我瞧瞧。”
罗氏早些年绣东西绣多了,眼睛不好,离远了看人都是模糊的。
林穗拘谨的走上前,她仔细端详半晌道:“是个齐整的人儿,家里爹娘可还安好?”
“娘亲安好,父亲……已经过世了。”
“哦,快坐下吧,去给两为郎君端茶,把前阵子从南地送来的龙眼也拿过来给客人尝尝。”
站在旁边的丫鬟福了福身,脚步匆匆的去耳房端茶。
期间罗氏又问了问林穗的年纪,得知他才十六岁不免有些惊讶,算下来儿子比他大九岁呢!
大概因为第一次见面双方都有些紧张,王瑛在旁边活泛气氛,又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给晴儿和老夫人。
小丫头非常喜欢木头做的机关狗,拉着林穗跟他一起玩。
罗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感叹:她这个孙女自小不会说话,脾气有些孤僻,轻易不会与人亲近,也不知跟着林家小郎得了什么眼缘,相处的这么融洽。
话题便从林穗身上转移到了小晴儿的身上。
王瑛道:“她是一开始就不说话,还是中途生过病才不说话的?”
“你可问对了,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跟正常的孩子一样,哭闹起来声音响着呢,两岁的时候牙牙学语还能叫爹爹,谁知道没过多久发了一场热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王瑛虽然不懂医术,但也能猜出晴儿的口疾可能跟这场病有关,兴许是伤到了神经系统导致不能开口说话。
林穗怜爱的抚摸着晴儿的头发,晴儿贴着他蹭了蹭手,像小猫儿似的安静又可爱。
不多时丫鬟端着茶水过来,柔声道:“龙眼没找到,许是被侯爷带走了。”
罗老夫人道:“不能啊,早上我还看见了。”
王瑛连忙道:“不用麻烦,我们待一会儿就走。”
丫鬟把托盘里的茶杯放下,送到林穗身边时,手腕突然使不上劲似的,手一歪茶杯就掉下来了,滚烫的茶水洒了林穗一身。
林穗眼疾手快,赶紧把身边的晴儿推到一旁,自己则被烫的直吸冷气。
王瑛连忙帮他擦拭,“没烫坏吧?”
丫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都怪我没拿稳茶杯,求郎君恕罪。”
坐在一旁的罗老夫人也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小郎去后面换身干净衣裳吧。”
“不,不用了。”
衣服潮了再待在这不方便,两人起身准备告辞,走到中庭的时候赶巧李穆从外面回来,“怎么待这么一会儿就走了?”
林穗不好意思的抓着袖子道:“茶水湿了衣服,我先回去换一件,下次再来吧。”
李穆眉头微皱,“你们先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王瑛和林穗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侯爷发了话二人只得走到旁边的回廊下等候。
“疼不疼?”因为烫的位置在腿上,也不方便查看,王瑛十分担心。
林穗摇摇头,“刚洒上去的时候痛,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王瑛环视一周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感觉那丫鬟是故意的,一杯茶水都端不稳。”
林穗也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老夫人不满意我啊?”
“就算不满意直接说就好了,何至于拿茶泼人?”王瑛对李家的印象直线下降,连带着李穆都有些不顺眼了。
要嫁到这样的深宅大院以后可有林穗受得了,还不如不嫁。
等了一刻钟左右,李穆过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拉着刚刚那个丫鬟一起过来的。
两人连忙起身。
走到跟前李穆松开手,指着丫鬟道,“刚刚是她把茶水洒在你身上的吗?”
那丫鬟跪在地不停的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求侯爷恕罪,求侯爷开恩。”
林穗难为情道:“我没事……”
李穆冷哼一声道:“这丫鬟此前就不安分,好几次夜里想要溜进我房间,不过我身边有四名守值的士兵,才没让她钻了空子,没想到今日竟敢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王瑛惊讶的瞪大眼睛,一脸八卦盯着地上的丫鬟,原来电视剧里的爬床剧情是真实存在的啊?
丫鬟没想到自己做的事都被侯爷揭穿出来,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前段时间得知侯爷要娶新人了,心里十分焦急,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兴许过几年就被老夫人指给小厮,她宁愿给侯爷当妾也好过小厮的娘子。
今天见到侯爷说的人,觉得林穗长得也不过如此,还是个和离过的小郎,哪比得上自己?
嫉妒心作祟,上茶的时候故意拿热茶烫了他一下,前脚还窃喜自己把人撵走,没成想后脚就被侯爷发现了。
李穆继续道:“要不是念着你在娘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短,早就打发了你,既然你死性不改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奴婢知错了……”这下丫鬟是彻底害怕了,呜咽的哭了起来。
“来人,将她拖下去发卖了。”
“侯爷不要啊!饶了我吧,我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
林穗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本来也没烫伤,“要不……就算了吧……”
“她这次敢烫客人,下次就敢烫晴儿,侯府留不得这样的人了。”
王瑛附和道:“没错,下人就得有下人的样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侯爷做的对!”
林穗听表嫂的话也觉得在理,“多谢侯爷为我撑腰。”
李穆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这是治烫伤的药,回去好好涂上,过几日我再登门道歉。”
林穗接过药膏握在手心,矮身行礼告辞,二人出了侯府还能听见那丫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坐在车上王瑛感叹道:“侯爷这人真行,一眼就瞧出是那丫鬟在背后搞的鬼。”
林穗道:“我还以为是老夫人不喜欢我呢。”
“不过总而言之,侯爷对你好就够了,以后是你俩过日子,凡事不要太过忍让,不然奴大欺主,那些仗着资历老的仆人都踩在你头上去了。”
“我省得了。”
*
九月中旬陈青岩的信送到了龙泉县的曹家脚行。
许久没收到消息的曹坤,一见是自家表哥送来的信立马跟伙计道:“我回趟家,小活你们自己接了,大活来家里叫我。”
“成,大当家的去吧。”
曹坤脚步匆匆的回到家,院子里林秋正在洗衣服,陈容背着二宝正在喂猪。
“小麦呢?”
林秋放下衣服道:“在屋里睡着了,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府城送信回来了,拿来给你们看看。”
陈容一听立马放下泔水桶凑过来,她是识字的,从儿婿手里接过信瞧了瞧道:“是青岩的字迹。”
林秋催促,“快打开看看。”
撕开封口拿出信,三人凑在一起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起来,前面主要写了家里的近况,以及乡试结束成绩要入冬才能出来。
信的下半段话锋一变,“穗儿在府城一切都好,勤快能干帮了家里许多忙,如今有一桩姻缘同姑母商议,府城的武平侯相中了咱家林穗,想要娶他做夫郎……”
第157章
“武平侯?”陈容震惊的抬起头。
林秋也惊讶不已,二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侯爷是什么身份,哪里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以高攀的?
曹坤眉头微皱,“莫不是这武平侯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想娶穗弟做续弦?”
陈容心里十分担忧,“这信上也没写清楚,不知道那武平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再对咱们穗儿不好……”
林秋见娘亲急的要掉眼泪,连忙安抚道:“别着急,让曹坤去一趟府城探探口风,表哥和表嫂都是稳妥的人,要是这桩婚事不好,不可能给咱们写信的。”
陈容抹了把眼角,“我是心疼穗儿,他这几年太不容易了,就怕他才出了火坑又跳进泥坑。”
“不会的,您放宽了心。”
背后的二宝许是察觉到大人的情绪不对劲,扯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陈容顾不得难受,解下孩子抱着进屋煮米汤。
林秋看着曹坤道:“明日你启程去一趟府城吧。”
“行,刚好这几日有一趟跑府城的货,我亲自送过去。”
夫夫俩商量妥当开始准备行李,天气冷了得多带几件厚衣服,吃食也多拿一些。林秋换下衣服打算去铺子上买点肉,回来腌成肉干给他带着路上吃。
结果还没走出多远,突然见一对兵马朝这边跑过来,吓得他赶紧靠墙边让路。
兵马越过他直接停在了家门口,林秋见状急匆匆的往家跑,到了门口时见为首的士兵正在跟相公谈论事情。
林秋紧张道:“这些官爷是要做什么?”
郑副将道:“我们是武平侯派来接您一家去府城的。”
“接我们?”
郑副将点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想来你们收到府城的来信了,侯爷有意娶你们家的林小郎为夫,所以特地让我来接你们去府城商议。”
曹坤和林秋面面相觑,这信上午刚送来,接人的士兵下午就到了,难不成这武平侯跟表哥商量好的?
其实这封信还没送出去的时候李穆就已经事先看过了,见陈家人并未反对这桩婚事,干脆派手下跟着一起过去,把人接到府城商量婚事。
这下府城不去不行了,林秋道:“劳烦官爷等等,我们先去收拾行李。”到了府城不可能待两日就走,换洗的衣服和吃食都得带上一些。
郑副将道:“不着急,车马已经备好了,车上有干粮,你们只带上衣服和细软就好了。”
林秋和曹坤进了屋跟陈容一说,听得她提心吊胆,“要不我自己去吧,你们俩在家等着。”
“哪能让你自己去,这么久没见穗儿我也想他了,干脆把小麦和二宝都带上,咱们一起去府城见见世面!”
“孩子这么小,能行吗?”陈容还是不放心,毕竟二宝才三个多月,颠簸十多天才能到府城。
曹坤道:“这会儿天气不冷不热,出行肯定没问题,待会儿我跟邻居说一声,让他帮忙转告我娘,说咱们都去府城了。”
陈容赶紧去收拾大人和孩子的衣服,林穗把存的钱拿出来一部分,余下的藏到灶眼里,收拾妥当锁上大门。
武平侯派来的马车是平日他出行时自己坐的,不光宽敞,车里还能生炉子煮东西,给二宝煮米汤倒是方便。
一家人忐忑不安的坐在车上朝府城出发……
*
府城这边还不知道三姑一家都来了,自打上次林穗在侯府被烫了一下,李穆便经常以探望的名义过来拜访。
其实烫的那一下并不算严重,回来的时候林穗看了看,只是外皮红了一块,擦了两天烫伤药就好了。
今天李穆又过来了,不光拿了些吃食,还带了些上好的补药,有人参、灵芝和鹿茸等等。
林穗看着这一盒子珍贵的药材有些不知所措,“侯爷,我那烫伤早就好了,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
李穆道:“拿着吧,你身体太瘦了,好好补一补。”
“平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帮我带了晴儿这么长时间理应感谢你的,这东西都是旁人送给我娘的,她吃不完都放坏了,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林穗忍不住莞尔,这才接过来。
“上次的事老太太觉得挺过意不去,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过去一趟,这次绝对没人敢再拿茶水烫你。”
“我知道不是你娘的意思,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次登门就遇上那样的事,怪我治家不严。”
林穗摇摇头不再提这件事,“晴儿怎么没一起过来?”
“昨日着凉了,今早起来不舒服就留在家里没带过来。”
林穗一听有些着急道:“叫了郎中吗?”
“叫了,没什么大事。”
“那明日我过去一趟吧。”
李穆微微挑眉,果然相比起自己林小郎更在意晴儿。这样就够了,他本来也不是个拘于儿女私情的人,不然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直一个人。
“明日我让人来接你。”
林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多谢侯爷。”
李穆走后陈青芸悄悄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人都走远啦,还在这看呢~”
“芸儿。”林穗嗔怪的叫了她一声。
“嘿嘿,这个哥夫真不错,每次来都拿这么多东西。”
“别乱说,还没定下来呢,倒是你家刘家公子哪次来是空着手的?”
陈青芸也不恼,她现在跟刘昌邑混熟了也不像之前那般害羞,美滋滋的说:“跟他说了好几次,不让他送东西他也不听。还说下次要带我去琼花苑去听戏呢,你去不去?”
琼花楼是府城有名的戏院,里面唱的都是南戏。
跟现代的戏曲不同,这个时代的戏多以念唱为主,戏文也简单,最出名的就是《汉宫秋月》每次演出人都爆满,提前半个月订雅间不然都排不上号。
林穗笑道:“我可不去,还是让淮哥跟你们去吧。”
“哎呀去嘛去嘛~”两人进了院子里,刚好王瑛抱着元宝出来。
林穗连忙上前把这一盒子草药递过去,“侯爷刚刚送来的,我用不到嫂子拿去用吧。”
王瑛道:“侯爷送你的你就留着,到时寄回家去给三姑用。”
“哎。”
翌日,林穗又去了一趟侯府,晴儿确实着了风寒,不过看着精神不错就放心了。
这次去侯府,林穗没麻烦王瑛陪同,自己的事总劳烦嫂子跟着跑前跑后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倒是老夫人比上次还好说话,拉着她叙了半天家常,临走时还送了两匹绸缎。
林穗推脱不要,老夫人道:“这样鲜亮的颜色我也穿不了,晴儿的衣裳更是穿不过来,你拿去做两件漂亮衣裳穿吧,年轻人就是要穿的亮亮堂堂的才好看,莫要穿这样深沉的颜色了。”
林穗低头看了眼身上素色的长袍,自打那次被魏掌柜骚扰后,他就习惯穿这样的衣服。
布料一匹天青色、一匹杏色,他打算给嫂子做身衣裳,给青芸做条裙子,余下的自己再做衣服。
*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下旬。
这几日下了几场小雨,气温降了不少,王瑛和陈青岩也忙碌起来,因为马上就到青芸的婚事了。
从木工坊订的嫁妆都拉回来了拔步床、樟木箱、五斗柜、梳妆台……各式各样的家具全都是顶好的东西,红木的料子能用到老。
除了家具还有被褥,六斤重的厚被子,八铺八盖用的都是新棉花。
四婶还给青芸绣了鸳鸯枕头,李氏则给女儿绣得龙凤双喜被,这床被面她绣了六七年,刚好赶在青芸成亲前绣完。
刘家那边也没闲着,聘礼准备了一百两金,五百两银。
除了这些还有聘饼一担、海味八式,分别为鲍鱼、蚝豉、元贝、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都是晒该的海货,但价格不菲,算是府城中最高规格了。
三牲礼:即一对大雁、一头猪、一只羊。
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以祝福子孙兴旺,亦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
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表示象甜密,白头到老的意思。
这些东西提前几日送到女方家中,送聘礼这日街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大伙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议论纷纷,“这刘家可真够有钱的啊!”
“那肯定啊,也不看看刘家大伯是谁!”
有不知情的打听起来:“是谁啊?”
“京都的大官,皇上老爷身边的红人。”
“怪不得,就知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般有福气,能嫁到他们家去。”
“我知道,女方家就是正阳街那个王氏冰铺子家的,我见过几次长得可俊!”说话的是香油铺子老板,他早就听说了这两家的婚事。
“刘家娶得是商户女?”
“非也,那冰铺子是他们家郎君开的,这女子的兄长和弟弟都是读书人,听说前阵子刚考了乡试。”
“这么看两家倒也门当户对。”大伙羡慕的看着聘礼抬到陈宅。
刘家大姑太太和二姑太太一起来送的聘礼,这俩姑姑都是体面人,拉着李氏一个劲的夸青芸。
王瑛陪在身边招呼二人,大家和和美美的算是把聘礼下完,就等着十月初六正日子成亲了。
忙活了一上午把客人刚送走,王瑛刚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大门突然又被敲响。
门房小方打开角门,说了两句话连忙喊住王瑛。
“郎君,三姑太太来了!”
王瑛愣了一下,心想刘昌邑不就两个姑姑吗,哪来的三姑太太?
结果走到门口看见陈容,惊喜的叫出来,“三姑,你们怎么来啦!”
第158章
乍一见面两人都激动的够呛,如果说穿到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除了自己一家,那就是三姑陈容了。虽没有半点血缘却跟亲姑姑一样。
陈容道:“前阵子青芸不是送信来说给穗找了个好姻缘,便想着过来瞧瞧,可巧侯爷派人把我们接到府城来了。”
“林秋他们也来了吗?”
“来了,都来了在车上呢。”
“那快进来吧!”
士兵赶着马车进了院子,王瑛喊了一声,“三姑来了!”
屋里方菱愣了一下,“哪个三姑?”
李氏道:“莫不是三妹妹来了?”
二人着急忙慌的走出来,一见到院子里的陈容瞬间都红了眼眶,人上了年纪就格外念旧,对亲情也格外珍惜。
李氏拉着陈容的手上下打量,“三妹妹,你这是怎么来的啊?”
“侯爷派人接来的,一家子都来了。”
马车停稳,曹坤率先跳下来,先抱下小麦放在地上,然后接过林秋怀里的二宝。
大家围了上去,王瑛抱起小麦道:“小麦儿,还认得舅夫不?”
小麦已经会说话了,腼腆的摇摇头。
李氏则从曹坤手里接过二宝,“这就是老二吧,长得胖乎乎的,可真稀罕人!”
“外面有风,快进屋。”
大家伙进了正房,王瑛叫下人去通知林穗和青芸,告诉他们三姑来了。
林穗跟青芸在屋里缝衣服呢,听下人过来一说,激动的针一下扎在指尖,顾不上疼踩着鞋就往前院跑。
跑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娘亲的声音,林穗控制不住眼泪推开门,“娘啊,大哥……”
“穗儿!”林秋和陈容疾步走过将他抱在怀里。
林穗哽咽的大哭起来,不是伤心而是这么久不见的思念和喜悦。
陈容和林秋也跟着掉眼泪,娘仨哭了半天才平缓下情绪。
王瑛拿来帕子递给三人,“可不能哭了,今个咱们一家团圆了,都乐乐呵呵的。”
林穗擦着眼泪点点头,扶着陈容坐下,又看起自己的两个小外甥。
“小麦,还记得小舅吗?”
小麦躲在曹坤身后摇摇头,林穗走的时候他才一岁多,过去大半年肯定记不住。
曹坤把小麦拉过来,“这是你亲舅舅,以前最疼你了,叫人。”
小麦磕磕巴巴的叫了声:“舅,舅舅。”
林穗把孩子抱起来,心疼的摸摸他的小脸,“待会儿舅舅给你买糖吃。”
元宝道:“我也想吃。”
王瑛点点他的鼻子,“你牙都快烂了还吃糖呢?”
元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过很快便跟小麦熟络起来,拉着他在屋里玩自己那堆鸡零狗碎的玩具,有木头和春生在旁边看着倒也出不了事。
二宝又困了,这个月份的孩子能吃能睡,李氏让陈婶子煮了米汤,下午去街上转转有没有卖刚下完崽的母羊,给孩子喂点羊乳,元宝就是这么喂大的,身体好着呢。
叙完旧陈容打听起儿子的婚事来。
“我见信上说,那个武平侯相中了穗儿,也不知他多大年纪,性格如何?”
林穗道:“侯爷今年二十五岁,是个沉稳的人。”
林秋一听惊讶道:“才二十五岁啊,我和娘这一路上担心的够呛,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大伙闻言笑起来,一听侯爷这个名头,确实感觉年纪不小了。
武朝的侯爷不算多,一等侯都在京都,多数是皇亲国戚,例如长乐侯就是皇上的亲舅舅,他爵位是可以给儿孙世袭的。
还有二等侯,文宣侯,他是开国功臣,爵位虽然可以世袭但每隔一代身份就会降一级,若后辈一直平平无奇,随着年月积累封号就会被收回。
像李穆这样的三等侯是不能给儿孙继承的,所以他也没有一定想要儿子的打算。
陈容拉着儿子道:“那他知道你……”
林穗点头,“知道,侯爷什么都知道,没想到他还愿意娶我。”
林秋还是不放心,“他家里可有子嗣?”
“有一个女儿叫晴儿,四岁半了,是个特别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等有时间带过来让你们瞧瞧。”
“你见过那孩子了?”
王瑛道:“何止是见过,他们俩的红线都是这孩子给牵的。”
他把晴儿意外爬上他们送冰的马车的事讲起,一直到后面跟林穗亲的宛如亲生父女一般,听得陈容和林秋啧啧称奇。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缘分,许是你们俩前世就是父子也说不定。”
林秋道:“如此说来这的确是一桩好姻缘。”
就如林穗说的那样,嫁给普通人都会被人嫌弃,那何不挑个最好的嫁了。
陈容伸手将林穗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仔细打量着他道:“我儿长高了,也变俊了,如今还有了好姻缘,这府城没白来!”
晌午一家人出去吃的饭,府城就是这点方便,到处都是食肆和酒楼,哪家味道都不差。
吃完饭王瑛回去给他们安排房间,林穗要跟陈容睡在一屋,许久不见娘亲想得厉害。
曹坤和林秋带着两个孩子睡在客房,李家表哥之前住的屋子,换了新院子就是好,不然这么多人都住不开。
奔波了这么久大伙都累了,下午都各自回屋休息。
*
另一边李穆在军营里正在看兵书,下面的人来报说郑副将回来了。
他闻言立马放下书起身去相迎,不多时见郑广笑呵呵的跑过来,“不负侯爷所托,把人都接过来了!”
李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嗨,这点小事算什么辛苦,就是这一路心惊担颤生怕吓着他们。”
“进屋说。”
到了屋里,李穆要给他倒茶,郑广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自己来就行。”
李穆笑骂了他两句,把茶壶放下。
郑广自己端起茶壶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牛饮了一杯才开口说起经过。“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刚收到信,看完信大概是想要来府城,可巧我就说要送他们来府城。”
“林穗的娘亲和大哥态度怎么样,有没有说不想让儿子嫁过来?”
“那倒没有,他们家人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一路上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添麻烦,我们也是尽量照顾着他们,特别是还带了两个奶娃娃,生怕他们路上生病。”
李穆听的心也紧了一下,接人之前不知道林穗的哥哥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老二才三个多月,这么小的孩子让他奔波一趟实属不易。
“平安到了就好,快下去休息吧,明天早点过来练兵。”
郑广嘶了一声,“不能再放两日的假啊?”
“我看你是皮紧了。”李穆抬脚要踹,郑广笑嘻嘻的跑出去,“明天来,明天来。”
等人走后李穆来回踱步半晌,贸然前去拜访不太好,还是等过两天带上女儿一起去吧。
*
十月初五,陈家院子里铺上红毯子,门窗上也贴上了红喜字。
明天就是青芸的正日子,大家都忙碌起来。
正房屋里,李氏和陈容正在编同心结,方菱不会编这东西,抱着二宝在旁边看着。
陈容道:“还没来得及问,青芸的夫家怎么样,多大年纪了?”
“那孩子十八岁,是青岩的同窗,家里父亲在衙门当差,母亲掌家经营着几个铺面,家境殷实。”
“听着就不错!亲家母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李氏道:“等你你见了就知道了,性格跟你差不多。”
陈容忍不住笑道:“跟我一样能说啊?”
“能说,还热情,是个顶好相处的人!”
方菱道:“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原本还想着青芸成亲你们来不了怪遗憾的。”
陈容道:“要不是侯爷派人来接我们,这次还真来不了。原本只打算让曹坤来府城探探信,二宝太小,林秋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可巧我们还没收拾完行礼,侯爷派来的马车就来了。”
李氏道:“侯爷也是,一声不响的就把人都接来了。”
“我们坐的那辆马车可宽敞,一路上俩孩子困了就在里面睡觉,倒是也没遭罪。”
“来了就好,这次来多住些日子。”
陈容道:“曹坤脚行那边还有生意,不能长离开人。”
“那就让他先回去,你跟林秋在这住下,等看着林穗成完亲再走,省的来回折腾。”
陈容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成,那我可就厚着脸皮住下了,嫂子别嫌我烦就行。”
李氏拍了她一巴掌,“多大年纪了还拿你嫂子打趣”,姑嫂几人哈哈笑起来。
方菱道:“等青芸成完亲我也该回鄯州了,跟陈敬商量一下青淮的婚事。”青淮都十八了,他能等得起,白家姑娘等不起,再等下去怕是亲家变仇家。
“应该的,可惜四弟政务繁忙不能过来,不然咱们一大家子人就聚齐了。”
陈容道:“是啊,我还没见过你家小老三呢,有五岁了吧?”
方菱点头,“五岁,过完年就六岁了。”
“我记得上次给消息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一眨眼都过去五六年了,什么时候有空带回来让我们瞧瞧。”
“明年看看靖哥考评如何,前两年鄯州都是中上,若是二月考评依旧占中上可能就会调任,具体调到哪里就不清楚了。能调回京都是最好。”
陈容安抚道:“无妨,四弟聪明能干,到了哪都能做出一番政绩。”
“话虽如此,但是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实在劳心,这几年他头发都花白了,看起来比同龄人大十岁,只盼着这次能给他调个好点的地方。”
三人忙活了半天才把同心结都系完,后院王瑛和林秋、林穗负责帮青芸收拾东西。
嫁妆都已经装好箱子,整整齐齐的十六抬摆在院子里,加上刘家送来的聘礼明日一并带回去。
申时左右,刘家人送来炊嫁,既一筐炊饼,意思是催着新娘子嫁过来。
王瑛给了赏钱,只等着明日一早送青芸出嫁了。
第159章
天还没亮,陈家院子里灯火通明。
“元宝,快醒醒,待会你姑姑该出嫁了。”
小元宝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闭着眼睛撅屁股往被子下面钻。
陈青岩无奈的拍了两下,“你阿父也跟着一起走了,再不起来就看找不到他了。”
元宝把脑袋从被子里拔出来,睡眼惺忪的四处打量。
“阿父呢?”没看见王瑛,小家伙急的要掉眼泪。
陈青岩道:“你阿父在姑姑屋里呢,快点穿衣服,不然待会儿一个人都找不见了。”
元宝立马精神了,让爹爹帮他穿上衣服,今天大喜的日子李氏特地给他缝了件红色的小袍子,头上还配了一顶小帽子。
帽子是三姑给缝的,做工精巧极了,正面绣着如意纹,后面还坠着手指肚大小十二生肖的银像,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穿戴整齐陈青岩牵着儿子朝西跨院走去,大家都在这边呢。
秋日晨曦比夜里还凉,陈青岩穿的有些少,冻得他抱起儿子匆匆跑进屋。
卧房里李氏和陈容正在给她讲夫妻之事,其他人都在外间等着。
见二人过来,王瑛走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儿子“小猪儿睡醒了?”
元宝不好意思的往他怀里拱,碰到陈青岩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冷,灶房煮着热茶你快去喝一杯,别冻伤寒了。”
陈青岩摆摆手说没事,刚说完就打了一串喷嚏。
王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陈青岩只得乖乖去喝热茶。
不多时卧房的门打开,李氏和陈容满笑容和煦的走出来,青芸则臊的满脸通红,这丫头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特别还是从自己的长辈口中说出来,别提多尴尬了。
不过这都是成亲的必要流程,古代跟现代不一样,虽然也有带颜色的话本子,但鲜少有大家闺秀会看,所以对性了解的也不多,如果长辈不教可能真不会。
这会儿已经到了寅时左右,新妇开始梳妆打扮了。
四婶方菱做青芸的全福人,因为她双亲俱在儿女双全。
以前四婶也给别人做过全福人,具体步骤都门清,先绞面,即用细韧的双色棉线,将脸上的绒毛绞干净,眉尾、唇上、鬓角,绞完的脸颊显得更加光洁。
然后是梳头,这个梳头也有讲究,将少女时期的双鬟髻,改为象征已婚妇人的发髻。
梳头的时候方菱嘴里还念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今天梳的是结鬟髻,上面簪着一整套的鎏金钗环,看起来端庄又大气。
待梳好头发就可以上妆了,先把脸上涂上一层脂粉,粉要涂得轻薄均匀,遮盖住脸上的斑斑点点,然后用螺带描出眉毛,朱砂勾勒出唇形。
这个朝代的女子流行花瓣唇,上面两瓣下面一瓣,画出来的唇妆娇艳如花朵一般。
最后就是穿嫁衣了,青芸的嫁衣是从成衣铺子定做的,毕竟时间匆忙以李氏的绣工肯定是赶不过来,青芸自己只绣了领口和袖口。
嫁衣一共分了三层,最里面是衬衣,中间是绿色的裙装,最外面则是绣着繁复花纹的外衫。
正绿色的嫁衣穿在身上,青芸手执一把镶宝的却扇端坐在床上,颇有几分世家贵女的模样。
卧房门打开,元宝先跑了进来,一看就青芸惊讶的长大嘴巴,“哇,姑姑今天好美,像天上的仙女!”
陈青芸拿扇子挡着嘴哈哈笑。
王瑛故意逗儿子道:“你见过仙女吗?”
“没有,但是我觉得仙女就是姑姑这般模样。”屋里的人被他童言童语逗得前仰后合。
李氏搬了把凳子坐在女儿身边,握着她的手满眼的不舍,过了今日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姑娘就嫁到别人家去了,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距离接亲还有一段时间,其他人也都坐下叙起家常。
陈容提起林秋成亲时的样子,“县里不比府城规矩多,简简单单就办完了,倒是婚后小两口日子过的也不赖。”
王瑛打趣道:“还能有我简单啊?我成亲的时候可是一个人就过来了。”
陈容哎哟一声,“把这茬忘了。”大伙哈哈的笑起来,冲淡了悲伤。
陈容又提到林穗的婚事,因为这几日忙着青芸的婚事,还没倒出空跟武平侯见面。
李穆也知道陈家要嫁女,也没急着过来商议,等陈家办完婚事再邀请林穗的亲人一起坐下谈谈。
“也不知道这桩婚事能不能成。”陈容始终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儿子又不能生育,只怕成了亲日子也不会好过。
林穗倒是看得很开,“顺其自然吧,不成亲我也一样能活下去。”
王瑛道:“穗儿这想法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用把他看得太重,武平侯若是有意自然会主动来求娶,若无意咱们也不必上赶着。”
说话间已经到了寅时末,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青松一路小跑过来道:“接亲的轿子已经到了胡同口,大哥二哥快跟我去堵门!”
陈青岩和陈青淮摩拳擦掌的跟了上去,昨天二人准备了半日,就是为了今天给妹夫来个下马威,想娶他妹妹没点真才实学可进不了门。
不多时门外传吵嚷声,大家伙都涌出去看热闹,陈青芸也想去看,急的在屋里直跺脚。
大门口刘昌邑穿着一身大红袍从马上下来,见到陈家兄弟拱手作揖,“拜见兄长、淮弟、松弟。”
陈青松摆手道:“打住,今个可别套近乎,必须对出我们出的对子才能进去迎娶我阿姊。”
刘昌邑讨饶:“你们都是翰林之才,求别出太难的。”
陈青松嘿嘿笑了一声,“我先出了,这上联是:一纸红笺书海誓。”
刘昌邑略微斟酌便对了出来,“三更明月证山盟。”
“好!”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抚掌叫好,其实有的人都没听明白,反正跟着叫好就对了。
陈青淮是第二个出的,“你且听好了,云路迢迢,仙郎久立烈阳里。”
“妆台寂寂,玉女何妨宝镜开?”
仙郎配玉女,对得倒算工整,陈青淮点点头让开身。
刘昌邑知道青淮放水了,连连对他躬身作揖,最后到陈青岩这。
“我妹子嫁给你,以后好好对她。”
“放心,胆敢有一丝不好,大哥您大耳光扇我,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红叶题诗,天赐良缘今夕会。”陈青岩说完眼眶泛起泪光。
“蓝田种玉,地成佳偶此时圆。”
大门打开,刘昌邑一路带风的来到偏院,屋里陈青芸已经等候多时,二人拜别高堂,由陈青岩背着妹妹上了花轿。
元宝跟在后面看热闹,疑惑道:“阿父,姑姑要干嘛去?”
王瑛道:“姑姑要嫁人了。”
陈青松这会儿才回过味来,看着即将起轿离开的姐姐满眼不舍,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吉时已到,起轿!”随着一声号子响起,迎亲的队伍掉头离开,几十个汉子抬着嫁妆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元宝哇的一声哭出来,“姑姑要去哪,怎么不带上元宝啊?”
王瑛被儿子弄的眼眶发酸,回想起自己刚来陈家的时候,青芸才十二岁,整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一眨眼就嫁人了。
李氏就更不必说了,女儿上了轿子她就躲到一旁擦眼泪去了。
她本就是个柔弱的妇人,中年丧夫与三个儿女相依为命,如今看着儿女成了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贤郎,你要是在天有灵保佑咱们芸儿,以后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轿子上青芸也在掉眼泪,又怕把妆容弄乱,只得用帕子小心的擦掉。不一会儿就被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扰的没了泪意,好奇的透过轿子窗缝往外张望。
刘家接亲的阵势大,即便是府城这样的亲事也不是常见的,不少人都围在街边看热闹。前头的喜婆子还往外洒糖块,都是用纸包的糖球,一群孩子跟在后面争抢。
有不知道路人小声询问,“这是哪家的姑娘出嫁啊,这么大阵仗。”
“听说是刚搬到咱们巷子的那户陈家姑娘。”
“他家这么有钱啊?”平日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是十六抬,看着下人抬东西的力气就知道都是满抬。
府城也有些人家嫁姑娘的时候为了好看,拿空箱子充数,其实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
陈家算起来并没有多少钱,不过是王瑛上心罢了,也舍得拿出银钱给妹妹置办嫁妆。
轿子一路抬到正通街,到了这边看热闹的人少了许多,百姓也不敢跟过来继续看热闹,生怕冲撞了贵人。
终于到了刘家门口,刘昌邑的两个姐姐早等在门口翘首以盼,一众亲人也围在旁边。
喜婆子递给刘昌邑一根竹竿挑开轿帘,这叫节节高升。
陈青芸以扇遮面,牵着夫君的红绸缓步下轿,穿过一众亲戚走到院子里,两人还要跨火盆,寓意除掉晦气,以后日子越过越红火。
来到正堂,刘昌邑的父母坐在上首,等待两人拜堂。
秦芙蓉今日穿的也喜庆,一身紫红色对襟长袍,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的牡丹,她本就有点丰腴,穿上这身衣服显得愈发雍容华贵。
刘父也穿了身藏青色的新袍子,头上还戴了玉冠,就连胡子都都仔细打理过。
有司仪引着二人面向北边跪拜,唱道:“一拜天赐良缘,地造佳偶!”
起身后转过身朝二老跪拜。
“二拜椿萱并茂,恩重如山!”
秦芙蓉笑容满面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最后两人面对面夫妻交拜,“三拜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司仪高声道:“礼成——”
一群人簇拥着两位新人入洞房,青芸即将开启新生活~
第160章
刘家亲戚朋友多,今日来的客人也多,摆了三十多桌,哪都是人。
王瑛和林秋两人抱着孩子先找地方坐下,两人都是半夜起来的,忙活的一大早,都是又累又困。二宝太小了没过来,留在家里跟着陈容和李氏。
元宝来的时候哭了一路,这会儿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儿似的,还一个劲儿抽噎呢。
王瑛帮他擦了擦眼泪道:“待会儿咱们就能看见姑姑了,以后你想姑姑了,随时都能见到。”
“真的吗?”
“真的,阿父何时骗过你?”
元宝扁扁嘴又要掉眼泪,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待了一会儿林穗端着两碗蛋羹过来了,“我去跟他们家灶上娘子要的,快让俩孩子先点垫垫肚子吧。”
元宝要自己吃,王瑛把他放在旁边,让他自己坐在凳子上吃,小麦稍微小一点,自己够不到桌子,只能让林秋抱着,林穗喂着吃。
不多时曹坤、陈家是三兄弟们过来了,“娘他们没来吗?”
王瑛道:“娘说头疼就不过来了,三姑在家看着二宝也没来,四婶倒是过来了,刚才看见熟人过去说话了。”
“饿不饿?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王瑛和林秋连忙摆手,“这俩小的都吃上了,我们没事等会再吃也不迟。”
曹坤道:“刚才我们碰见武平侯了。”
林秋连忙道:“打招呼了吗?”
“嗯,侯爷说话很客气,说不知道咱家二宝这么小,贸然把咱们接过来希望不要见怪。”
林穗喂着小麦吃了口蛋羹道:“我还说呢,二宝这么小你们怎么舍得带他奔波,没想到是他派人接来的。”
林秋道:“这一路军爷都格外照顾我们,孩子也皮实,没多大事。”
曹坤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侯爷说这阵子咱们家忙着青芸的婚事肯定没时间,等过几日再聚一聚。”
林穗微微翘起嘴角,心里也算是有了点底。
巳时末开席了,刘家的席面可以说是府城数一数二的,厨子都是酒楼的大师傅,菜色自然也没的说。四凉八热一共十二道菜,荤素搭配比去酒楼吃一顿都实在。
王瑛他们作为娘家人坐在最上首,菜色也比其他桌更好,大伙都饿了也不顾上什么矜持,等菜上齐了拿起筷子就开动。
期间刘昌邑过来敬酒,陈青岩知道他酒量不行也没使劲灌他,只喝了一杯就放他离开了。
这酒都是用粮食酿的,度数不算高,王瑛喝两杯都不会醉。
吃饱喝足,王瑛他们起身带着孩子去了陈青芸住的院子。
一路上林秋都在感叹,“这刘府真气派,我原以为嫂子新买的院子就够大了,没想到他家比你们那还大!”
王瑛道:“这算什么?他们住的这条街才厉害,这边的房子有钱都买不到,他们家这个院子够买咱们家十个还拐弯呢。”
林秋咂舌,“府城真是比县城讲究多了。”
穿过一条曲廊就到了东跨院,这边跟主宅相隔很远,有独立的门庭,以后如果不想住一起,直接另开门口就分成两家了。
看得出刘夫人打算的很长远,毕竟人和人相处时间久了不知会是什么样,这样都安排也是有备无患。
东跨院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铺着整齐的石砖,旁边种了几颗冬青,修整成圆球的形状,看着十分可爱。
屋里坐着两个年轻的妇人,应当都是刘家的亲戚,见到他们过来主动起身离开。
陈青芸正在吃饺子,她早上也没吃东西,这会儿饿坏了,大姑家的嫂子给她端了一碗饺子过来。
看见王瑛他们来了,高兴的起身招呼,“快进来,吃饭了吗?”
“吃完了才过来的。”
“姑姑!”小元宝冲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青芸伸手把孩子抱到腿上,“哟,元宝哭鼻子了吗,怎么眼睛这么肿啊?”
元宝不好意思的把头往她怀里藏。
王瑛道:“知道你要嫁人舍不得,哭了这么一路。”
“好元宝,姑姑没白疼你。”
姑侄俩脸贴着脸腻歪了半天,“娘她们来了吗?”
“没来,娘昨晚没睡,你走后有点头晕就留在家里休息了。”
青芸叹了口气,她最了解娘亲,肯定是一个人偷偷哭去了。
林秋道:“别担心,过两日回门就看见了,你嫁的这么近,以后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回去住。”
林穗环视一周道:“你们这房子真宽敞,这雕花的拔步床,比陪嫁的那个还要好。”
青芸道:“陪嫁的床放在旁边屋子了,这张床听说是从京都送过来的,走领你们转一转。”
几个人领着孩子在新房子里转了转,东跨院一共九间屋子,跟一个两进院子差不多。东西两间主卧,中间是待客的堂屋,院子里还有书房、客房、灶房以及仆人们住的耳房。
如今整个院子只有青芸和刘昌邑两个人住,下人有一个灶上娘子和一个伺候的婆子。
王瑛道:“刘家对你也算上心,你与昌邑好好过日子,不许欺负人。”
“哎,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外面的酒席都快散了,一行人起身准备回去了。
青芸抓了把酥糖过来给两个孩子装进口袋里,“乖元宝,后天姑姑就回家了,不许再哭鼻子喽。”
“嗯。”元宝乖乖点了点头。
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走远,陈青芸憋着的眼泪夺目而出,她也想回家……
*
青芸的婚事办完马上也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
往届乡试一般都是十月中旬放榜,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才出成绩,一是考生众多,批阅卷子是件极其费力的工作。
今年冀州府一共派了八名阅卷官员,加上一名主考官,这八名官员平均一个人要批阅九十多个人的卷子,光是批卷子就要七八多天。
七百人的试卷中只能挑选出前三十名的卷子,由主考官排序确定无误后送到京都,其他州府皆是如此。
全国十七州(除西疆、南越等荒芜的地界),每个州府的卷子送到京都差不多都得花一个月的时间,最后再由京都翰林挑选出前两百名选中举人。
最后榜单分送往全国各地,中举者明年三月可以入京参加会试以及殿试。
冀州作为距离京都比较近的几个州府,两个月能收到成绩已经算好的了,其他州府可能更久才能收到。
十月初九,是陈青芸回门的日子,大清早李氏便起来开始张罗吃食。
“芸儿爱吃熏鸡,待会儿让二顺去罗氏熏鸡铺子买一只,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哎。”王瑛应下。“主食包扁食如何,上次侯爷给送的野猪肉还有不少呢。”
“行,青芸爱吃白菜肉馅的。”
“不知妹夫喜欢吃什么,再炒几道家常菜。”
李氏点头,“好,你看着安排。”
王瑛进试验田拔了点小葱摘了几根嫩黄瓜,待会拌凉菜吃,试验田里的菜再过十来天差不多就成熟了,刚好天气凉快了就可以继续卖蔬菜了。
辰时左右陈青芸和刘昌邑乘坐马车,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刚下马车青芸便迫不及待的往院里跑,“娘、嫂子!”
屋里李氏听见女儿的声音连忙下地穿鞋,因为太着急还差点摔一跤,陈容赶紧扶住她道:“别着急,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嘛。”
母女一见面都湿了眼眶,陈青芸扑进娘亲的怀里嘤嘤的哭起来,“娘,我好想你……”
李氏摸着她的头道:“娘也想你,这几日过的还好吗?”
陈青芸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挺好的。”
“昌邑呢?”
“在后面搬东西呢。”
大家伙迎了过去,见刘昌邑和小厮拎着七八个盒子走进来,累的脸的红了。
王瑛和林秋赶紧过去帮忙,李氏道:“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啊!”
刘昌邑傻笑着挠挠头道:“给大家都准备了些礼物。”
不多时陈家的三兄弟过来了,几个人拉着刘昌邑去书房聊一聊。
“听说京都的人已经到府城了,乡试成绩应该这一两日就出来了。”
“京都来人了吗?”陈青淮摩拳擦掌,激动的站起身。
刘昌邑点头,“昨天夜里到的,派人叫我爹去驿馆接待。”
“那可能真的快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中。”
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盼到这个时候,那种期盼和紧张难以用言语形容。
陈青岩强压下心里的悸动道:“成亲这几日感觉如何,有没有欺负我妹妹?”
“疼爱还来不及,哪敢让她受半点委屈。”
“青芸年纪小,性子有些骄纵,遇事你多让着她点。”
“放心吧,我娘可比青芸骄纵多了,你看我爹这些年敢说一个字吗?我也一样,这是我们刘家遗传的优良品德。”
陈家兄弟失笑,这小子惧内说的还挺自豪。
正房屋里李氏也在询问青芸,“这几日过的还好吗,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每天我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睡醒就开始研究吃食,然后昌邑哥哥带我一起玩。”
王瑛忍不住笑道:“这俩还是孩子心性呢。”一个十八,一个十六,放在现代妥妥的早恋。
李氏担忧道:“你不去婆婆房里请安吗,亲家会不会责怪?”
“婆母说都是一家人不搞那些表面的名堂,想吃什么就叫下人过去说一声,她做给我们吃。”
王瑛想起来,刘家夫人特别喜欢下厨,之前还陈青岩还拿回来过她做的吃食。
陈容道:“如此听来,你亲家太太确实是个好相处的人。”
李氏还是嘱咐女儿,“你婆母包容你,但你也不可无礼,有时间就常去陪陪她,总归不是外人相处好了娘才放心。”
“哎,我省得了。”
青芸的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王瑛疑惑的起身打开门,只见陈方一路小跑进来,“官府来人报喜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