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焰？”
晓美焰穿着一身和她平常的风格极为不相称的衣服。
抹胸式的长裙下摆尽是由漆黑的鸦羽组成，但仔细看去又像是柔顺的丝绸，随着走动的步子微微摇晃。
她对着虎杖悠仁的方向侧过脸，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和小鸟游六花擦肩而过，走到了樱满集的身边。
“糟糕了……”富勇太喃喃道。他的神情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冲上去把小鸟游六花拉回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动。
虎杖悠仁见状还想说什么，被伏黑惠用力拽了下胳膊，皱着眉对他摇了摇头。
看到晓美焰从那种无差别自毁的状态走出来，伏黑惠也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呼出去，就发现了她更为不对劲的状态。
那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的程度，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对他们有利的转变。
五条悟将眼罩往上推了推。
晓美焰明明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他的视线里却仅有一团浓重深邃的黑雾。
“的确，糟糕了啊。”
不像魔法少女一样所有的魔力都汇于灵魂宝石那一个点上，也不像美树沙耶加那样身上存在着魔女和魔法少女两种魔力。
不是魔女，也不是魔法少女。
那现在的晓美焰，究竟是什么东西？
“晓美同学，为什么会和樱满君在一起？”小鸟游六花攥紧了手中的夜之女王，“这个结界的气息，我刚刚进入世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是晓美同学做的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曾经的晓美焰，被认识的人如此质问，恐怕会露出不知所措或者伤心的表情，但现在……
她漫不经心地撩了下头发，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很遗憾，不论你曾经对我的印象如何，只有现在看到的才是真的。”
她的话音未落，夜之女王裹挟着劲风迎面而来！
晓美焰不闪不避，暗青色的武器在距离她额头十厘米的地方被黑色的云团挡住，宛如漆黑的墨汁沿着夜之女王的边缘向着使用者的身上侵染而去。
小鸟游六花连忙跳开。
右臂上浮现的赤红光圈从夜之女王身上一闪而过，黑雾霎时烟消云散。
虽然攻击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女孩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
她的视线越过晓美焰，停在了樱满集的脸上。
“樱满集，晓美焰，你们违反了联盟最高条例，强行扭转生死，蒙蔽世界法则……”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将夏油杰挡在身后。
小鸟游六花右眼的金眸泛起了光，少女稚嫩的脸上寒霜密布，夜之女王发出渴望饮血的嗡鸣。
钉崎野蔷薇忽然感受到了一束射在眼皮上的光亮。
她皱着眉顺着光源的方向抬起头。
“喂喂……那是什么？”她攥紧了身边禅院真希的衣摆，在对方皱眉看过来时，愣愣地指了指天空。
“没看错的话，天上的那是……屋顶？”
不用她说，更多的人也都发现了结界壁上的异状。
和晓美焰身上的雾气同出一源的壁垒仿佛流动的黑水一圈一圈地漾起波澜，伴随着仿佛从另一个世界漏下的金光，无数塔楼破壁而出。放眼望去，一个倒挂着的城池在缓缓浮出水面，制高点的尖顶仿佛触手可及！
照射在地上的光斑散散点点地汇聚在小鸟游六花的脚下，勾勒而出的巨大法阵中的每一根线条都散发着宛如圣光般庄严肃穆的光。
“请放下武器，随我返回基地面见管理员接受审判。”
“如果继续负隅顽抗的话……”
沾染了金光的夜之女王二度变形为了更加畸形的武器，被少女轻描淡写地在手中转了几圈，锋利地尖刺指向两人的方向。
“我就要在此将你们——就地斩除！”
晓美焰挑了挑眉，头顶大红的蝴蝶结微微摇晃。
她用手指抵在尖刺上推开了面前的武器。
“小鸟游六花。”晓美焰缓缓念出了少女的名字，“隶属A-24世界，十年前加入学院联盟，愿望是‘希望能和富勇太作为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过上平凡的生活’。”
小鸟游六花的表情一紧，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富勇太，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女孩再次镇定了下来。
“知道这些又怎么样？我绝不会像你们一样选择破坏其他世界人的生活，来达成自己的欲望！”
晓美焰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是因为值得你改变的筹码还不够。”
她一步一步向着小鸟游六花走去，脚下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发出不紧不慢的咔哒声。
富勇太想要上前阻拦，右手上的黑炎刚刚燃起，就在晓美焰瞥来的一个眼神中蓦地烟消云散，他人也被定在了原地。
“听说富同学是为了小鸟游同学才加入的联盟吧，如果说你是因为渴望平凡而加入，那富同学就是亲手破坏了自己的平凡生活追随了你的脚步……【漆黑烈焰使】？右手封印着黑龙？”
晓美焰意味不明地掩嘴笑了一声。
“你真的觉得这是他自身的能力吗？”
“六花不要听她的话！”富勇太吼道。
然而任谁都能看出，小鸟游六花的眼神动摇了起来。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因为小鸟游同学拥有那样不讲理的能力啊，只要是你想的，你认为的，都会变成真实，事实真相如何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哪怕眼前这个富勇太或许并不是属于你的烈焰使，他本来也并不需要踏上各种残酷的战场，但因为你渴望着陪伴，渴望着一个和你有着相同境遇的爱人。”
晓美焰盯着小鸟游六花的眼睛，口中吐出的话语带着魔性的蛊惑。
“然后，他就变成了你的。”
“……不，不对！”小鸟游六花捂住了耳朵。
她蹲在地上，巨大的夜之女王挡在面前却挡不住晓美焰一句一句直戳内心的话。
“小鸟游六花，现在你还无法控制你的能力吧，所以大多数时间都需要待在联盟的基地里。你根本无法确定你周围的世界究竟是本就如此，还是根据你的愿望而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如说，你真的想要失去全部的能力，孑然一身地去过平凡的生活吗？——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个愿望应该早就实现了才对。”
“所以，其实你并不希望。”
“因为你的潜意识里知道，‘和富勇太作为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过上平凡的生活’这个愿望本身就是矛盾的。你需要借助这个能力让富勇太留在你的身边，‘如果失去了能力，谁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呢？’”
“——你是这么想的，对吧，小鸟游六花。”
几句话间颠倒了黑白的恶魔顺着女孩大睁的眼睛看到了她破碎的心灵，然后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我，我没有……不是……”
“……勇太？”
小鸟游六花惶惶不安地看向富勇太，但不知为何，此时站在她身后的高专众人以及富勇太就好像看不到她一般，瞳孔聚焦在了空处。
“——勇太？勇太！”
“就像是现在，你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究竟是你的愿望，还是我的能力呢？”-
“联盟居然还存在【幻想具现】这样的大杀器。”
中原中也站在Port mafia的高楼上紧盯着天上的倒挂城池。
“人的想法应该最难控制的一样东西之一。”
“如果心里想了什么就会成真的话，不仅仅是无敌了的程度，恐怕连周围世界的真假都分不清楚了吧。”
‘太宰治’拄着脸漫无目的地捞着空中散落的光点。
“就是这样才体现出了‘富勇太’这个人的重要性啊。”他道，“他算是小鸟游六花判断真实和虚假的锚点，平时她会镇守基地控制自己的能力，而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和富勇太绑定，只要有他在，小鸟游六花就还是可以为联盟所用的。”
“所以不要看【幻想具现】这个能力的名头很大，但其实如果真正想要打败她的话，她的弱点还是很明显的。”
‘太宰治’迎着日奈森亚梦和月咏歌呗不赞同的眼神，自顾自地敲了敲轮椅的扶手，继续说道。
“只要针对富勇太打破小鸟游六花的心理防线，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还可以反向利用一波她的能力……反正，只要引得她对自己产生怀疑，基本就成功一大半了。”
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说同属一个阵营，而且此时正在并肩作战的队友，更像是在分析一个早晚会对上，并且十分棘手的敌人。
看了一眼怒瞪着‘太宰治’的另外两位联盟成员，中原中也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们联盟，对同组织的人的能力和弱点都这么熟悉吗？”
‘太宰治’配合地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回答道。
“当然不是了。”
“只是因为我啊，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好人而已~”
第72章
在围观的高专众人眼中，只能看见晓美焰对着小鸟游六花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只有离得最近的富勇太才能听清，然后就看见小鸟游六花突然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
富勇太顿时急了，一边喊着“六花！”一边向她的方向跑过去。
“喂，不要轻举妄动！”
伏黑惠警告道。
见少年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上冲，他咬了咬牙。身旁的虎杖悠仁见状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这边就交给他们，于是伏黑惠便紧跟着富勇太追了上去。
虽然小鸟游六花和富勇太看起来很强，但他看着此时被联盟围追堵截，本应毫无退路的樱满集脸上毫无畏惧的表情，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加上晓美焰这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模样……她操控时间的能力几乎无往不利，从前还可以注意她的动作，只要不让她触碰到盾牌，能力就不会发动，但她现在这身装束，让人根本无法提防。
他向来不吝于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推测，晓美焰现在的态度分明就是和樱满集站在了同一阵营，在她的身上，伏黑惠看不见那个和他们一起在校园里生活，共同度过数个劫难的女孩的影子。
在没有搞清楚她的目的之前，哪怕晓美焰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动作，伏黑惠也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思索间，富勇太已经来到了小鸟游六花的面前。
“六花？六花！醒醒！”
小鸟游六花被他轻轻一扯就没有骨头一般向后倒在了他的怀里，眼神空洞，整个人好像失了魂。
富勇太摇晃了几下，在女孩依旧毫无反应之后，他的气息愈发冷凝，用力把人抱起就往家入硝子的方向冲。而一旁的伏黑惠浑身紧绷地提防着晓美焰和樱满集，却见他们像是丝毫不在乎一般任由富勇太把人救走。
他心里一沉。
莫非已经晚了吗？
另一边，家入硝子也没有检查出小鸟游六花出了什么毛病，五条悟从战场的最前面走了过来，就看见富勇太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在手表上操作着什么。
他和家入硝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医生对着他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五条悟皱了皱眉。
察觉到他接近的富勇太抬起头，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歉意。
“抱歉，我要带六花回基地治疗。”
“我会联系管理员派遣新的成员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夜蛾正道没有阻拦他们，而是问道，“你们这么回去没问题吗？”
没有完成任务，会不会有惩罚？
“有的。”富勇太低下头看着女孩人事不知的面孔，“但是六花更重要。”
五条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神情空茫的少女，忽然伸手掀开了眼罩。
然后，他拽住了富勇太的手臂。
“等等，富君。”
五条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相互搓了搓，骤然爆发的咒力让周围的人被刺了一下眼睛。
富勇太更是反应极大地背过身，用身体护住了小鸟游六花。
“不如你先看看，怀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嘻嘻嘻——”
小鸟游六花的身形宛如被砸碎的玻璃，片片破裂，露出它被掩藏的本来面目。
小孩子模样的使魔大张着嘴巴，似乎为自己和主人联手完成了一项恶作剧而兴奋地大笑着，夜蛾正道猛地伸手将靠的较近的家入硝子拉开。
富勇太本来护着怀中人的双臂顿了一下，然后骤然用力，在使魔逃脱之前将它死死地锁在了怀里。
黑色的火焰沿着他的手臂攀爬上了怪物的整个身体，在地狱之火的灼烧下，使魔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在短短几秒中化为灰烬。
失去了目标的黑炎并没有消退，宛如被激怒的巨兽，咆哮着在土地上翻涌蔓延。
富勇太缓缓抬头看向远远站着的那两个人的方向。
在火焰即将灼烧到鞋尖时被紫黑色的防御法阵挡住，晓美焰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而她面前本来空无一人的空气扭曲了一瞬，小鸟游六花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六花！！”
“……勇太？”
发现这个真实的小鸟游六花比刚刚那个假的情况好了不少，伏黑惠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富勇太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见到安然无恙的恋人之后，他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得忽略了一些东西，站起身就向小鸟游六花迎了过去。
五条悟本来只是想用六眼确认一下眼前这个人是否是真的，却没想到被他最先发现了女孩神情不对。
邪王真眼身上的自信和胸有成竹不知何时消散了大半，看着富勇太的眼睛里满是动摇。当少年的怀抱近在咫尺时，她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富勇太愣在了原地。
两相对视着沉默了片刻，樱满集不合时宜地开了口。
“怎么了小鸟游同学，是不敢去确认吗？”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弯下身在小鸟游六花的耳边轻声道。
“……还是，在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看着表情错愕又焦急的富勇太，小鸟游六花的瞳孔微微一颤。
与此同时，察觉到了某种异样波动的五条悟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天空-
横滨，Port mafia大楼。
街上到处乱窜的使魔和咒灵消失殆尽之后，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宁静。
东京距离横滨虽然不远，但那也不是目力所能及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探测范围，所以横滨的各方组织只能通过联络器以及天空的异状来判断那边的情况。
森鸥外坐在下属搬来的椅子上，仰头看着空中倒挂的城市啧啧称奇。
在金色的城池出现之后，结界的屏障仿佛变薄了一些，透过那浓郁的黑色隐约能看见一点天空的蓝。
“看起来好像是联盟的人占据了上风啊。”
明明口中说出的是好消息，但森鸥外的表情却并没有放松多少。
此次联盟来客中，据日奈森亚梦和月咏歌呗所说，她们都是接了管理员发布的支援任务单才出发的，只有拥有【幻想具现】能力的小鸟游六花是被管理员亲自选定派遣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现下情况的棘手程度超出想象。
战场上胜负瞬息万变，曾经当过军医的森鸥外更是深谙此道，于是在樱满集被确认带回联盟之前，他都不会轻易为这场战斗做下定论。
长时间维持变身状态十分消耗体力，所以日奈森亚梦和月咏歌呗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之后就接触了变身，因为周围的气氛比较严肃，六个守护甜心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刻意放低了些。
中原中也接过小丝硬塞过来的小蛋糕，看了一眼身后笑眯眯的首领，还是迟疑着咬了一口。
“中也的人缘真好呢~”
被‘太宰治’的若有若无的眼风扫到的小丝身形僵硬了一下，然后也默默递给了他一块。
“不要吓唬小孩子。”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太宰治’在联盟里都做过些什么，不只是守护甜心们都离他远远的，连同为一个组织的两个女孩也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多说什么。当日奈森亚梦看着‘太宰治’坐在轮椅上一副受伤不轻地模样似乎想上前询问些什么，被身旁的月咏歌呗拉了一下，就作罢了。
“不过是曾经好奇过守护甜心这种生物究竟是由能量还是由血肉构造的而已。”对上中原中也看变态似的眼神，‘太宰治’摊了摊手。
“不过也只是想想，我可什么都没做哦。”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忽然发现刚刚还软和地笑着的小丝，不知何时开始轻微地发起抖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被‘太宰治’的话吓到了，但走近一看，却发现小小的女孩正惊恐地看着天空。
中原中也神色一凛，身形向森鸥外飞速靠拢的同时，仰头看向空中。
“城堡，在崩塌……？”
‘太宰治’在轮椅上坐正了身体，他几不可见地瞥了一眼站在Port mafia队伍后方那个穿着风衣的红发身影，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果然，小鸟游六花的弱点也暴露了，看来富勇太这步棋已经被对方先一步握在了手里。”
“稍微，有点麻烦了啊。”
本来倒悬城就只是能量化成的虚影，中原中也下意识地躲开了一块坠落的墙壁碎片，就发现它在接触到障碍物的一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但只是肉眼看去，城市倾覆的模样已经足够震撼。
“小丝！”
守护甜心像一颗小炮弹向着自己的主人冲了过去，再次变身的日奈森亚梦身着绿色的蓬蓬裙，手中握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打蛋器，挥一挥手，蜂蜜一般浓稠金黄的液体将大楼顶端的空间包裹在了其中。
失去了抗衡的金色之后，结界的颜色变得更加暗沉了些，浓郁得像是干涸的血液。
“勇太，我……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小鸟游六花的声音颤抖着，试探着向着富勇太伸出了手。
“勇太，勇太……”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你是……真实的对吗？”
“六花不要胡思乱想！我当然——”
富勇太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像是被掐断了喉咙般戛然而止。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
小鸟游六花的手握了一个空。
少年的身体就好像是太阳升起后的小美人鱼，在众人的眼前化为了一大片脆弱的泡沫，然后又在几秒之内溢散成空。
惊人的沉默后，樱满集叹了口气。
他似真似假地感叹道。
“真是厉害啊，【幻想具现】。”
第73章
能让一个大活人在被小鸟游六花否定存在时直接在眼前无声无息地消失，【幻想具现】的确厉害。
心想事成作为万用的祝福语，在此时却展现出了它恐怖的一面。
一颗透明的泡泡在伏黑惠的指尖停驻了半秒，然后轻轻地破裂。
这个过程本应该是无声的，但他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爆炸般的气鸣。过于突兀的巨响让耳膜无法承受，在一瞬间尖锐的刺声后，只余下一片若有如无的嗡鸣。
伏黑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身旁的同为难兄难弟虎杖悠仁也是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茫然，被夏油杰操控着咒灵扔到地上的时候才懵懵懂懂地捂了捂被震得发痛的耳朵。
五条悟将狗卷棘和熊猫放在了他们旁边，剩下的三位女性则被傀儡举着躲避开了爆发的余波。
钉崎野蔷薇撑着玩偶的身体掩饰了下自己有些发软的腿。
不是害怕，只是在面对超乎自己想象程度的战斗时，身体的自发反应。
而夜蛾正道则是看着大半被夷为平地的校园露出了苦笑。
天元的结界在发起疯的小鸟游六花面前宛如无物，连使魔大军都能阻拦一段时间，此时却好像纸糊的一般。
“那种家伙，居然能被联盟这么放心地独自派出来完成任务……？”
钉崎野蔷薇看着眼前弥漫的烟尘咬牙道，“就不怕她一不小心像现在这样敌我不分，连带着所有人都化成灰吗？”
“是啊是啊。”
五条悟用手扇了扇风，语气凉凉，“要是在咒术界，恐怕早就被高层下令执行死刑了。”
“咳咳。”夏油杰咳嗽了两声，“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悟。”
谈话间，面前飞舞的尘屑再次暴涨，冲击波让躲到外围的几人也狠狠地吃了一波灰，隐隐还能看见泥土中的电闪雷鸣。
五条悟因为术式躲过一劫，眼睛上的眼罩也将一些细小的沙粒完全屏蔽。他听了夏油杰的话之后，神色收敛了一点，眉宇间的冷意也就显露了出来。
他和联盟接触不多，除了晓美焰鹿目圆和幸村精市之外，就是樱满集了。要说对这个组织的认同感是一丁点也没有，对于他们派人救援的行为，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毕竟本来樱满集就是联盟的人，现在这种情况的产生，联盟本身也是逃不掉责任的。
五条悟也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富勇太消失之后他也只是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要坏事’。
之前一直不出手是为了防止樱满集逃跑，试图在他五花八门的道具中寻找一个万全的时机将他杀死或擒获，联盟的支援也为这次行动上了一层保险，但在晓美焰出现之后，情况就变得不受控制了。
“五条老师。”
“嗯？”
虎杖悠仁小声地询问道：“你觉得小鸟游同学和那边的那两个，谁会赢？”
这个还真不好说。五条悟眯了眯眼睛，遮挡视线的烟尘在他的目下宛如无物。
小鸟游六花层出不穷的攻击动静极大，按照她一个怀疑的念头富勇太就不知所踪的能力来看，只要她想，樱满集和晓美焰应该已经死了一万次了，但现在两个人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六眼下，粘稠的紫黑色烟气爬在他们的身上——和晓美焰曾经的魔力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遮挡住了小鸟游六花若有若无的金光。樱满集在攻击下有些狼狈，但性命无忧，而晓美焰……
五条悟的手指曲张了一下，轻飘飘地拍了下虎杖悠仁的头。
“谁知道呢？”
夜蛾正道开始庆幸高专的位置在罕有人迹的郊外，如果建在建筑物耸立的城镇内，照着三人这个打发，恐怕小半个东京都要变成废墟。
这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两声‘滴滴’的声音。
夜蛾正道这才发现，他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还一直将联络器一直握在手里，在小鸟游六花刚刚抵达的时候，他还有余裕和横滨那边保持联络，但之后各种各样的一连串的状况让他连通讯什么时候断开的都不知道。
现在，上面申请链接的灯再次亮了起来。
“喂？”
“夜蛾校长，虽然并不想这么说，但现在东京那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听着听筒对面传来的沉稳男声，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的确是说不上好的程度。”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不用担心，小鸟游六花应该能将樱满集的道具消耗一部分。”
慵懒中透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少年声音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
“既然说情况不好……果然是富勇太出问题了吧。”
夜蛾正道没听出来这是谁，但因为开的是扩音模式，之前一直负责联络的五条悟还是成功将这个声线和那个黑发绷带的单薄身影对上了号。
“是的，富君目前下落不明，小鸟游处于失控状态。”
对面夸张地笑了两声。
“很恐怖吧！那还真是看了会做噩梦的程度，不过只要躲远一点就好。”
“联盟的手表内层有着和基地地面一样的身体监控装置，小鸟游六花这种超破坏级的比我们的都多出一项功能——一旦能量超过一个峰值，就会开启强制传送。”
“所以，现在只要祈祷在传送开启之前，她能够先一步将那两个人解决……”
“晚了。”
五条悟截断了‘太宰治’的话。
烟雾里的打斗声在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逐渐减小，现在仅余些许轻微的震动。在旁边听见‘太宰治’的话，伏黑惠刚暗自祈祷最后胜利的是小鸟游六花，就听见了五条悟的这一声宣判。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吹散，隔着极远的距离，白发教师和他曾经的学生对视了一眼。
五条悟面无表情，晓美焰嘴边挂着一丝笑意，眼眸暗淡无光。
“小鸟游六花强制脱离的消息会同步传送到管理员手中，在新的支援到达之前，就祝诸位好运喽。”
“喂——！”
被他的态度弄得气不打一出来的虎杖悠仁刚吼了一半，对面就仿佛预见了一般抢先挂断，害得他只能将情绪憋回了心里。
“小焰。”
晓美焰态度自然地对五条悟点了点头，“五条老师。”
五条悟的语气好像是在闲聊，他打量了一下女孩身上的衣服。然后他就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还以一个老师的口吻说道。
“你这个年纪穿这种类型的衣服还是太超过了。”
的确，抹胸，露背，全身上下大面积的皮肤都裸露在外，这样的装束实在不适合一个还未成年的青涩少女。
但就是这样一套衣服，却被晓美焰改变后的气质撑了起来。
“是吗？”晓美焰晃了晃，背后由鸦羽组成的拖尾微微一动，完全变成混沌颜色的灵魂宝石绕着她的手转了一圈。
她听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裙。
“五条老师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啊。”
晓美焰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冷淡地开口道。
“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
五条悟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关系，当学生误入歧途的时候，就需要老师帮忙摆正道路。”
“我可不认为这是歧途。”
晓美焰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舒展，宛如被染黑的天使羽翼，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将女孩趁得犹如恶魔。
“像我们这样不被命运眷顾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樱满集道，他不知何时扔掉了盲杖，负手站在晓美焰的身边。
“‘要么就是默默地被世界淘汰，要么就适应世界去改变自己。’——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曾经告诉我的道理。”
“我已经帮助五条先生完成愿望，复活了夏油杰先生，哪怕是这样，你也无法理解我们吗？”
樱满集的语气有些失望。
被他的话震惊到的众人，脑袋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中间来回转悠，可惜两个人的面上都没有任何动摇。
夏油杰默默后退一步，昭示着自己不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毕竟他能够以现在这样的少年形态活着还要多亏樱满集的道具，所以五条悟和夜蛾正道早就商量好了要让他作为一个‘透明人’退出战场。
夜蛾正道沉声道：“联盟已经定位了这里的坐标，马上就会有新的派遣人员到来，你们已经逃不掉了。”
“是啊，逃不掉了。”
樱满集笑了笑，“所以，就只能将所有阻挡我们的人，全都处理掉了。”
说完，宛如离弦之箭，刹那间，少年的身形从原地消失。虎杖悠仁只感觉眼前一花，五条悟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攻击。
樱满集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多高，在臂膀相击的一瞬间，五条悟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接着，对方完好的那一边手臂就软软地垂了下去。
但同时，樱满集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啊，又是这招吗？’
五条悟的余光瞥见自己胸前亮起的蓝黑色光芒暗道。
‘果然无限也挡不住他的能力，还真有点好奇，他从我体内抽出的武器会是什么样子呢……’
‘不过……’
“到此为止了。”
以自身为饵，极近的距离足够他将某个装置抬手安在了樱满集的头上，而那只右手此时几乎已经将五条悟的虚空抽出了一大半。
咒术最强的虚空武器，如果真的被樱满集拿在手里，无论是使用还是直接毁掉，对于此世界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不过，还是来自武装侦探社小林康娜支援的，非残次品的道具发动得更快一些。
五条悟赌得就是这一个时间差！
差之毫厘，喷涌而出的螺旋光带再次回到了他的体内，而不远处，被夜蛾正道保存着的[回忆再现机]投在地上的幕布缓缓出现了画面。
樱满集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被近在咫尺的五条悟趁机一推，霎时跌入了轮转着的记忆影片中。
第74章
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五条悟将读取机器放在樱满集头上和夜蛾正道拿出道具的时机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一晃神，刚刚还充满视线的蓝黑色光芒就消失殆尽。
虎杖悠仁从五条悟的身后探出头，懵懵地看了看地上放映机投放出的一块方方正正的光。
因为地面的颜色加上凹凸不平的表面，一时也分辨不出投影出的画面具体是什么，只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背景和一些正在动着的人，就好像是一部普通的影片。
他又前后左右地看了看，“……结束了吗？”
虎杖悠仁还以为樱满集会跟五条悟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没想到分出胜负的过程这么悄无声息。
“这才是成人的智慧哦，悠仁。”
五条悟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老师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推崇过个人英雄主义，就是那个，中二期嘛中二期~”
身后不远处传来夏油杰一声闷笑。
五条悟面色不变，他蹲下身，凑近观察着地上投放的‘记忆影片’。
虎杖悠仁蹭了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那个人……还会出来吗？”
“只是一个可以让人再次体验一遍过去的记忆的道具，可能就是因为它没有丝毫攻击性，所以才会被放心地交给武装侦探社。”夜蛾正道解释道。“是那边获得道具的小林康娜主动提出将它暂时借给我们，协助对付樱满集。”
没有丝毫攻击性……虎杖悠仁一惊，“那不就是很容易挣脱的意思？”
五条悟托着腮，慢悠悠道：“正常是这样的，但对樱满集这类执念比较深的人就不一定了。”
武装侦探社那边提供的消息，樱满集所属的本源世界以及平行世界全都被破坏了，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一旦沾染上曾经的美好，就很难逃脱内心的束缚，决然地回到一无所有的现实。
“况且只是缓兵之计，本来也没有打算能将他困多久。”五条悟道。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着晓美焰扬声道：“小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掉进陷阱吗？”
“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
晓美焰一手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清淡的茶水。
“而且他也并没有完成对我的承诺。”
五条悟挑了挑眉，试探道：“是……关于小圆？”
啪嗒。
茶杯底部磕在瓷碟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五条悟看得很清楚，晓美焰漫不经心的神情在他说出那一个名字的瞬间变得极为恐怖，但只出现了半秒不到就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莫名其妙地，五条悟的头忽然痛了一下。
他警觉地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视线一直没有从晓美焰的身上离开。女孩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仿佛神游天外一般微微仰头看着天空，手指打着不知名的拍子，轻轻敲打着茶杯的边缘。
樱满集不知道还会在回忆里困多久，尽快找到晓美焰这边的突破口才是接下来的重点。
于是五条悟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而晓美焰却像是被这一声惊醒了一般，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五条悟，眼睛里带上了一点诧异。
她确定似地将五条悟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然后喃喃自语道。
“……果然宇宙不同影响会降低？是自身实力的问题吗？”
晓美焰手一松，茶杯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她的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算了，只有一个人的话，无所谓了。”
感受到异样的空气波动，五条悟嘴角的笑容不变，咒力在术式的作用下飞速地涌向指尖。
“小焰难道就不想和老师安静地聊上两句，叙叙旧吗？”
他话说得和蔼可亲，可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地摆出了一个攻击的架势，但下一秒，他的手腕却被夏油杰握住了。
就在五条悟愣神的一刹那，晓美焰背后双翼猛地舒展，不只是速度太快还是有着类似空间穿梭的能力，黑裙少女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只留下一根飘落的黑羽。
五条悟叹了口气，他摇了摇自己被抓住的手，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杰，你不会是怕我打不过才来提前制止的吧？”
夏油杰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悟……唯一的那个敌人不是已经被暂时制服了，见你突然对着空气说话，还以为是对方残存的道具作祟。”他操纵着咒灵在面前晓美焰曾经站过的空地上巡视了两圈。
“——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
五条悟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了。
夜蛾正道、家入硝子，还有周围的学生眼中都是和夏油杰如出一辙的疑惑，离得最近的虎杖悠仁挠了挠头，略带好奇地问道。
“老师你刚才叫的小焰，是谁啊？”
喂喂，不是吧。
五条悟的眼皮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嘴角轻轻扯了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刚刚那一瞬间的头痛仿佛忽然卷土重来，刺激得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鼓动，而从双眼处涌起的冰凉却让他的大脑时刻保持清醒。
让一个人消失又很多种办法。
像富勇太的那样只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周围的人都还留存着关于他的记忆，和死亡没什么两样。
而现在五条悟遭遇的就是另外一种。
经过一番询问，在除他之外的人的记忆中，‘鹿目圆’和‘晓美焰’是两个完全不存在的个体，哪怕是晓美焰刚刚就站在眼前，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五条悟在和空气对话。在他们的印象里，包括天空中的结界都是樱满集的杰作。
就像是被擦除了一截的概念，将断裂的前后仔细地揉杂在了一起，替换出了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因果。
哇，可怕。
五条悟默默在心底感叹了一下，并不解释自己刚才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行为，他接过夜蛾正道手里的联络器。
“喂，还有人在听吗？”
“五条先生？”
啊，又换了一个人。
这个声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中原中也吧。
“中也君，请转告森首领，樱满集已经被我们暂时困住了，但是晓美焰行踪不明。”五条悟想到晓美焰离开时看向的方向。“……她可能向你们那里去了。”
那边的人小声地讨论了些什么，然后靠近联络器的听筒回答道。
“好的，多谢提醒，还请时刻注意樱满集的状态，联盟的下一波增援已经在路上了。”
中原中也并没有对‘晓美焰’这个名词作出反应，这说明他没有像东京这边的人一样被一键清除记忆。
五条悟眨了眨眼。
“那就预祝你们Port mafia也能一切顺利。”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那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电流的滋啦声，他‘喂喂’了两下，没有回应-
中原中也将联络器交给森鸥外，双手自然下垂地站在旁边。
森鸥外在思考的时候手指总会不自觉地敲着椅子的扶手。
“晓美焰？”他沉吟道，然后偏头望向‘太宰治’，“对于这位晓美焰，太宰君有什么能够分享的消息吗？”
‘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
“逃。”
森鸥外瞳孔一缩。
“……如果森先生一定要我说什么应对措施的话，那我也就只有这一个字可以说。”
“我曾经在基地里见过一次胡桃夹子，哦，也就是晓美焰魔女化后的样子。至于她现在的这个形态说实话我也没有见过，只在联盟的世界记录里有过只言片语。”
‘太宰治’说道。
“现在的她应该完全脱离了灵魂宝石的束缚，变成了更类似于世界法则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非要说她是神的话也可以，但应该还是【魔】更贴切一点。”
神……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想到了【荒霸吐】，森鸥外也一样。
他们同时意识到了，那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东西。
“没有能够遏制晓美焰的办法吗？”
‘太宰治’状似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有的，只要……”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的嘴一张一合，但吐出的音节都变成了无法理解的符号，然后又变成了一个无限旋转扩大的黑洞，内部散发的吸力将他的脑袋直至整个身体全部吸入了其中。
他睁不开眼睛，又好像他就是一直闭着眼，脑子浑浑噩噩得像是熬了一个大夜之后还要早起的清晨，晕眩又迷茫，还伴随着若有若无地尖锐耳鸣。
在森鸥外活着的几十年里，他极少有这样的状态。
下一秒，胸前的冰凉将他从中唤醒。
他艰难地撑起眼皮，鼻尖敏感地嗅到了浓郁的硝烟味道。
……啊，对，他是在上一波敌人被击退后回到了军医专用的帐篷休息。
上一场重伤的人好像有点多啊，还请他们最起码要撑着最后一口气挺到晶子去治疗。
真好啊，晶子……只要有你在，他的构想就一定会成功。
脑子转了一会儿，他这才迟来地感受到了疼痛。
森鸥外迟缓地低下了头。
粘稠的红色液体从他的胸腔不停向外流淌着，一只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攥着那把插进他身体里的匕首，用力地向下捅着。
见他醒了，名为与谢野晶子的女孩仰起被溅了几滴血点的脸，眼神凶狠得像是一头孤狼。
第75章
森鸥外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在他的冰冷地盯视下女孩瑟缩了一瞬，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惧怕的与谢野晶子更加愤怒了。属于少女纤瘦短小的胳膊用力到微微颤抖，扑哧一声，闪着冷光的刀刃被猛地拔了出来。
“咳咳——”
剧痛之下，森鸥外嘴边喷溅似地涌出了一口献血，他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嘴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
与谢野晶子推开几步，警惕地将匕首的刀尖对准了床上的男人。
“晶子，咳咳，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吗？”
森鸥外虚弱地捂住胸口处不断渗血着的伤口，虽然匕首的切面不大，但是却很深，他整个人几乎被捅了个对穿，生命力随着那个洞不断地流逝。
与谢野晶子不是第一次反抗了，但森鸥外没想到她真能够对着自己挥下这么狠的一刀。
超出他预料的发展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烦躁不安。
不过，对生命那么看重的晶子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的……说不定还能借助这次机会彻底将她掌控在自己手里。
森鸥外的脑子里念头飞转，但接着，他就听见与谢野晶子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的声音。
“放弃吧，森鸥外！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人会帮你了。”
“关于你违背人理，肆意使用异能力罔顾他人思想控制战局的匿名举报现在应该已经放在某个军方高层的桌上，这间帐篷已经被士兵重重封锁，在你被关进监狱进行审判之前，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她扔出一支录音笔，落在森鸥外身旁的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如果你现在说出自己放弃实验，并且向大家公布并忏悔你的罪行，我就会给你治疗。”
“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森鸥外。”
……
不应该是这样的。
森鸥外面无表情，眼神放空地看着那支录音笔。
有几个眼熟的面孔掀开帐篷的一角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与谢野晶子关切地问了几句之后，就仿佛守护者一般眼神不善地护在她前面。
都是不死军团计划里的士兵。
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联同与谢野晶子一般反抗他，甚至在经历过多次死而复生之后，此时他们的精神应该已经被摧毁了一大半。
不应该是这样的。
森鸥外又开始头疼了，这种疼痛很隐晦，像是有一根手指在大脑皮层的深处一下一下地刮蹭着，让他集中不起注意力去思考。
有人说：“束手就擒吧，承认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森鸥外被从战场押送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因为他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且出发点是为了国家大局，最后得到了从轻宣判。他被送入政治监狱进行改造，彻底远离了权利和战场。
失去了不死军团的苦苦支撑，战局崩盘，但这些都和他无关了。
十年的刑期仿若幻梦，再次走上横滨的街头时已经恍如隔世。看着这个混乱黑暗的城市，森鸥外神情恍惚。
他随意地走进一家咖啡厅，这家店似乎是刚刚经受过黑手党的肆虐，桌椅都翻倒在地上，暖色的墙纸上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深色。
店里的客人除了森鸥外就只有一个穿着黑裙的少女，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街上的景色，偶尔饮一口杯中的茶水。
店主表情麻木地将菜单递给森鸥外。
刚出狱的他没什么钱，于是就点了一杯最廉价的咖啡，入口便一路苦涩到了胃里。
银发的中年男人穿着和服从窗前路过，他腰间别着的刀带着冲天的煞气，男人脸侧不起眼位置粘着一滴血点，和服的下摆也被不知名的液体染成了深色，路过的行人都面带恐惧地纷纷避让。
但可怕的是，他的脸上竟是在笑。
眼中的清明不在，仅余下一片嗜血的疯狂。
咖啡厅的小电视上正播放着对令和年间最为穷凶极恶的智慧型罪犯的宣判。
黑发绿眸的犯人被重重枷锁束缚在椅子上，法官坐在高台上细数着他的累累罪行。面孔好似无害少年的男人被口枷堵着嘴，面对着原告声泪俱下的控诉，也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眸中是如孩童般残忍又天真的光。
森鸥外忽然听见了风铃声。
咖啡厅的木门被推开，带着蝴蝶发饰的短发女性面容疲惫地走了进来，看见森鸥外的时候微微一愣，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那瞬间翻涌了起来，不过下一秒就平息成了一片死寂。
她做到了男人的对面，点了一杯同样的咖啡。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与谢野晶子叹息一般地开了口。
“原来已经十年了啊。”她嘲讽道，“时间过得这么快，会让我觉得那时判得还是太轻了。”
森鸥外苦笑一声。
“莫非，晶子还想要关我一辈子吗？”
“如果可以的话。”
“那还真是抱歉了。”
森鸥外双手交叉地放在桌上，后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现在过得好吗？”
“拜你所赐，不能再差了。”
其实森鸥外在狱中也有听说。
因为是政治监狱，里面关押的犯人本身都有些许背景，所以对接收消息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一向是个善于钻营的人，通过一个略有地位的罪犯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与谢野晶子的事情。
她的治愈能力过于珍贵，又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森鸥外的行为也算是提醒了一些人，所以哪怕脱离了不死军团，她也没有获得解脱。
穿梭于各个功能隐蔽的基地，被迫使用自己的能力，手上沾染了更多黑暗和鲜血。
“有时候做梦都是那些人充满恨意的眼神，明明是被我的异能力亲手救活的，他们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杀我。”
时间久了，与谢野晶子控制不住的开始想，是不是生命就该被这样对待？
随意又廉价。
“……还不如当时和你在军营里同归于尽来得干净。”
“不要说可怕的话啊，晶子。”
这十年似乎磨平了她的棱角，与谢野晶子发现自己面对着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对象，竟然提不起什么强烈的感情。
“是死是活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为他们工作了这么多年，现在想让我死的人大概能绕横滨一圈了吧。”
她的语气平淡，“今天我是偷偷避开守卫溜出来的，说不定，下一秒就有杀手前来取走我的性命了……”
与谢野晶子的话音还未落，两人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宛如白日惊雷，让人来不及反应。
锵——！
手术刀和武士刀在空中骤然相撞！
刚刚在窗边一闪而过的银发剑士一刀劈开咖啡店的木门，手中吹毛断发的刀锋一转便向与谢野晶子的脖颈划去，然后被森鸥外成功拦截。
两人手中均在发力，眼神死盯着对方互不相让。
森鸥外忽然笑了。
“我听说过你，政府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福泽谕吉殿下。”
他对着还在发愣的与谢野晶子似真似假地调侃道：“能让这位出手，看来晶子在这十年里是真的很能干啊。”
“……为什么救我。”
与谢野晶子语气复杂。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要跟晶子说，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森鸥外被福泽谕吉的刀震开，一个后翻险险躲过被腰斩的命运，顺便跟与谢野晶子说上一句调侃的话。
与谢野晶子张了张嘴，她能猜到森鸥外救她的目的必定不纯，眼见他在对方带着疯劲的攻击中左支右绌，她忽然觉得就这么死在杀手的刀下也不错。
当然不是为了森鸥外。
当这个去死的念头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的时候，她才发觉，啊，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不尊重生命的人。
在她的前半生，人命就好像是一个被权重之人掌握在手心里的符号，由她作为共犯在上面涂涂改改，逐渐变成一副扭曲的模样。
不是没有挣扎过，但命运就好像是一个她永远无法逃出的莫比乌斯之环，让她逐渐消失了期待。
与谢野晶子将头上的蝴蝶发饰摘下，握在了手心里。
——好累。
手术刀终究是比不过饮过无数次鲜血的刀，沿着刀柄骤然崩断。森鸥外动作迅速地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仅剩的一把备用刀。
脸上的汗毛仿佛都被猛然欺近的刀刃斩断，森鸥外的脖颈已经率先被袭来的刀风割破了一道口子。
头顶的小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对反社会罪犯江户川乱步的最终宣判。
在法官念出‘死刑’的瞬间，福泽谕吉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眼中的血红消褪了一刹，但马上就被杀戮的快感重新覆盖。
森鸥外抓住这个时机，在对方划破自己的喉咙之前，挡住了那柄刀。
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间，咖啡厅大门处的风铃又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穿着白衬衫的黑发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对店内的混乱熟视无睹一般径直走了进来，坐到了一直被三人无意识中忽视的黑裙少女的对面。
“还真是大手笔啊。”
青年如此说道。
“连我都差点投入进这个悲惨得不像话的人生里了。”
晓美焰笑了一声。
“那还真是遗憾，太宰君。”
第76章
“人总是在无知的时候过得更加幸福一点。”晓美焰道。“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曾拥有一个更加理想的选择，拥有一个，美好得多的未来。”
“难道不是你手动切断了那条路吗？”太宰治拄着下巴看向那边一片混乱的三个人。
奇怪的是，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他们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窗边两人的存在，自顾自地继续着纠缠成一团乱麻的命运安排。
不，是‘魔’的安排。
“我还以为这次也是像旁观者一样看，突然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托你的福，差点就入水成功了。”
太宰治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不是正好旁边有人路过，我大概就真的死了吧……”
他摊了摊手，吐槽道：“还真是对同僚也毫不手下留情呢~”
对面的女孩并没有配合他的意思，直接点破了他：“既然换回来了，就不要假装了。”
太宰治遗憾地叹了口气。
“明明上一秒还在基地的床上美美地睡着觉，下一秒就被传送黑洞吞噬来到这个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地方……还真是被狠狠坑了一把啊。”
在同位体强制脱出之后就和基地里的太宰治自然而然地再次交换了坐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狠狠地体验了一把别样人生。
森鸥外在不死军团之后被入狱关押，错过了和夏目漱石的相遇；最尊重生命的与谢野晶子变成了蔑视生命的帮凶；福泽谕吉没能脱离政府，迷失在不断地杀戮之中；没有了社长引导的江户川乱步在一次次对大人的失望中被染黑，成为了最可怕的反社会罪犯……而中原中也，太宰治甚至没有找到他存在的痕迹，大约是被吞噬进了兰堂的异能力中，彻底成为了一个没有意识的能量体。
这宛如无数黑泥塑成的世界就是被高次元的‘魔’污染后的半成品。
另一边，福泽谕吉和森鸥外的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两人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而与谢野晶子神情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你对你曾经的老师和同学倒是很好。”
在这个世界的十年里，太宰治成功被自己作得穷困潦倒，混过一日又一日的同时寻找着晓美焰的踪迹。相对于失去三刻构想的支撑，在黑手党争权中变得一片混乱的横滨，东京平静得仿佛世外桃源。
虽然同样存在咒灵，但在咒术师阵营的强大实力下，高等级的诅咒几乎绝迹。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并称为咒术最强，自他们扬名之后，被诅咒残害的咒术师人数更是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值。
据太宰治观察，五条悟似乎也残留了一点本来意识，虽然没有记忆，但会下意识的规避原世界的某些节点，东京形势的一片大好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晓美焰抚摸了一下身旁孩童使魔的头，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帘。
“也算是了结了曾经的善缘。”
太宰治忽然皱了皱眉，黑裙少女的身影在他的眼中忽有一瞬变成了透明，但马上就恢复成了实体。
他没有认为这是自己眼花，而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是毫无条件的，就像拥有宛如神迹一般能力的小鸟游六花，她从出生在这个世界的那天起就注定必须封锁自己的大脑，不能念不能想，唯一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成了她维持理性的锚。
而晓美焰的锚就是鹿目圆。
失去了锚，他们的能力会宛如决堤的洪水将一切吞没，最后终究会自取灭亡。
在太宰治被传送到联盟基地不久，曾经剑拔弩张的蓝发魔法少女气喘吁吁地推开了他暂住的房门。
虽说是暂住，其实是用关押来形容更加准确。
“小焰不会输。”美树沙耶加如此说道，“她在被樱满集催化成为‘魔’之后就已经成为了宇宙法则的一部分，作为一个高维度的概念而存在，和所有平行宇宙里同样形态的自己意识互通，没有人能够真正打败她。”
太宰治的眼神微暗，但表面上的他瘫在床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让我回去之后说服所有人高举双手投降，再将我们的世界奉上吗？”
沙耶加似乎是受不了他态度似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我因为用过一次强制脱离之后系统冷却，只能暂时待在基地，谁想来在这儿跟你多费口舌……”她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
太宰治一听终于来了兴致，从床上一个鲤鱼翻身坐了起来。
“哦？莫非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的笑容意味深长，“而且还必须要我这个C-34原世界的人协助。”
沙耶加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她的神情一肃。
“当小焰决定改写你所在世界的宇宙时，非此世的联盟成员会被强制脱出，我不确定另一个‘太宰君’身为同位体是否会被排异，但现在只能赌一下这个唯一的可能性。”
她拿出了一样东西交到了太宰治的手上。
“这个会成为‘她’的‘路标’。”
“连我都无法抵抗小焰的篡改记忆，所以我也不确定你在回去之后是否会忘掉这一切，一无所知地生活在重组的新世界，但只要你拿着这个，‘她’总有一天会降临。”
……
那枚浑浊的蓝色宝石就放在太宰治的衣兜里，硬硬的触感硌在身上让他保持着清醒。
“……东京高专的是善缘，那我们这些试图伤害鹿目圆的就是彻头彻尾的□□了吧。”
太宰治自嘲道，“不过你这个连坐的比例是不是大了点？只是Port mafia一方的问题，却牵连到了整个横滨的命运。”
两人交谈的间隙，窗外不远处的银行运钞车就遭遇了一起抢劫，敌人和武警的血将横滨深色的土地染得更黑。
“以你的性格，不应该会在意这个，太宰君。”晓美焰说，“我的确只干涉了几个人的人生轨迹，但命运总是层层牵扯的，我不否定有的人会因此而死。”
“所以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对吗？”
“自然，莫非你现在还以为这是我做出的幻境吗。”
“不，只是一点垂死挣扎。”
福泽谕吉似乎是发现了暂时奈何不了森鸥外和与谢野晶子，于是在原地喘匀了气之后就收刀入鞘，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走出了咖啡厅。
森鸥外笑了一下，下一秒就因为失血过多跌倒在了桌边，靠着发抖的手臂艰难支撑着全身的体重。
太宰治上下观察了一下，确定如果与谢野晶子不给他治疗的话，顶多半个小时，这位Port mafia的Boss，一代枭雄，就要死在这个破旧的咖啡馆之中了。
“既然是真实的世界，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亡了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所以晓美焰没有回答他。
太宰治盯着脸色苍白的森鸥外看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我还有一点很好奇。”他说，“樱满集的目的很明显了，应该是复活他曾经的同伴，那么你的呢？”
“把这个世界弄成这样，小圆应该也不会回来吧。”
在经历过胡桃夹子记忆轮回刑罚之后，太宰治已经知道了鹿目圆的真实身份——和现在的晓美焰同一维度的概念，‘圆环之理’的化身。
晓美焰重复轮回了无数次，见证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鹿目圆变为魔女，无论她怎么阻拦，成为魔法少女仿佛是刻在了鹿目圆生命轨迹上的一环，永远躲避不掉。
所以，所有平行世界的鹿目圆只会存在一个形态——魔女，但成为‘圆环之理’的鹿目圆只有最后那个平行世界的一个。
她是唯一的一个奇迹。
而晓美焰们将‘她’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剥离开，在无数个平行时空中寻找能够让人类鹿目圆存活下去的办法。
在她被丘比再次见缝插针地变为魔法少女之后，晓美焰才会选择加入联盟和樱满集合作得以谋求一个未来。
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此时的我在小圆眼中已经是敌人了。”
晓美焰沉默半晌后慢慢地说道，她抚摸着头顶被红色发带绑起的蝴蝶结，然后将它解下，紧紧攥在了手里。
“但概念和法则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存在便是合理。”
“哪怕我在不断地吞噬各个世界意识中逐渐壮大，只要作为本体的意识消失，对于圆环之理来说就是无害的。”
“当我强大到，能够将她的神性完全压制的时候，会不会有哪一个世界的我便能再见到那个有着与我相关记忆的小圆呢？”
这一回不再是一眨眼的时间，晓美焰的身体的确是缓缓地变为透明。
太宰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果然肆意修改世界不是毫无代价的。”
“恐怕你的能量已经在这个过程里消耗干净了，接下里就是你所说的，本体意识消失的过程。”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新的概念，将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吗？”
哪怕是身体在不断地消亡，晓美焰的姿态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和动摇。
但到了最后的她似乎终于没了替他人解惑的心情，她闭上眼，不理会耳边的质疑。
太宰治不由得对她的报复叫绝。
让森鸥外成为一个失败者看着横滨陷落；不消除自己的记忆，让他清醒又潦倒地活着。
睚眦必报的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珍视之人的对象。
他们被惩罚了十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这么继续下去直到步入死亡。
眼前的晓美焰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变成了透明，当她完全消失的时候恐怕就会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到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
太宰治将那颗蓝色的宝石握在掌心。
它在这十年里就像一颗普通的石头，除了颜色逐渐变得更加浑浊之后，没有任何反应。
沙耶加口中的那个‘她’也一直都没有出现。
太宰治趴倒在桌子上，用手指戳得宝石来回摇晃。
“再不来的话，就来不及了哦……”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一道光突然被窗边的玻璃折射进了他的眼里，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发现那光虽然耀眼，但并不刺人。
暖融融得照在身上，惬意得让人想要放松地伸个懒腰。
在消散边缘的晓美焰愣住了，她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凝在那束光上，连瞳孔都在强烈的感情之下微微发抖。
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同在咖啡厅里的森鸥外和与谢野晶子的动作一凝，混沌的眼眸瞬间清亮。与谢野晶子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森鸥外，表情鲜活地嫌弃躲开，而被嫌弃的人则缓缓转动眼球看向了窗边太宰治的方向。
穿着华丽白色裙摆的少女在漫天光彩的簇拥下降落，粉发金眸，宛若神明。
第77章
森鸥外就像是做了一场不太美好的梦。
仿佛头部被浸没在海水里，耳旁传来的全是意味不明的啰音，昏昏沉沉地被托着摇晃。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束光穿透了海面的阻隔，照在了他紧闭的眼皮上。
他在一片柔光中突然惊醒。
面前是同样发懵的与谢野晶子，不远处，太宰治和晓美焰相对而坐。
仿佛两个世界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合二为一，记忆回笼，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包括他在得知樱满集的威胁后，准备接着鹿目圆和晓美焰的消失来减少改革派驻守的势力、和咒术高层的合作、突然降临的黑夜结界……以及他本应拥有的人生。
福泽谕吉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森鸥外不用与谢野晶子动手就已经到了濒死的地步，虽然清醒了但还是趴在桌上，艰难地喘着气。与谢野晶子踌躇了一下，还是皱着眉发动了异能力。
森鸥外听到她一声带着不敢置信的嘟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他大概明白这位晓美焰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和横滨。作为一个组织的BOSS，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举措都可能会对组织的发展产生不可忽视的蝴蝶效应。森鸥外不得不承认，他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做出的那个错误的决定，将Port mafia和横滨带进了一个不可回旋的深渊。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是否能将世界线变回原样，而眼前的太宰治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但在自己清醒过来之前，他就和晓美焰坐在了一起——这说明他是特殊的，或许此时，他就握有掌握着时局的关键。
“太宰君。”
森鸥外叫道。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定在了某个地方，脸上是极少出现他身上的一种病态的狂热。
他在看什么？
人眼在长时间直视太阳之后会造成视网膜损伤，所以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避开光芒最亮的地方。森鸥外眯起眼睛，透过窗户顺着太宰治的视线向上看去。
他无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万千的能量细丝在天际组成蕾丝形状阵环，一层交叠着一层将布满了硝烟的天空重新点亮。宇宙间最为纯净的救赎之力凝聚成了粉色的水滴，在空气中漂浮着舞动。
在圆环的最中心，一条神降之路蜿蜒而下，它像是由最美丽的花朵铺就，又洒满了夜空最璀璨的星辉。
背生双翼的神，拖着纯白色的裙摆，在光芒的簇拥下降临。
“小圆……”
身形已经消散了大半的女孩将手掌紧贴在落地的玻璃床上。
明明身为这个世界的‘神’，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这个咖啡厅彻底消失，但她就好像自我束缚一般，隔着一层阻碍触摸着天上的光。
“那就是鹿目圆本来的样子，所谓的‘圆环之理’？”
太宰治的眸子好像也在泛着光。
面见神明的感觉为他的身体里注入了一丝活气，他盯着天空看了半晌，忽然毫无预兆地倒提起身旁的椅子，狠狠地砸在了那层玻璃上！
碎裂的玻璃片散乱了一地，不知是不是错觉，咖啡馆里似乎更亮了。
晓美焰本来触碰在玻璃上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失去了这层自欺欺人的保护膜，她只能看着神的身影越来越近。
在旁人面前一直都维持着一副强大病态模样的少女，在面对生命中最重要的对象时，宛如被剥了壳的螃蟹，颤颤巍巍地露出最为脆弱的心房。
“不行的，小圆，这次已经来不及了。”
她喃喃自语道。
关于圆环之理的情报，太宰治知之甚少，只知道她能将魔法少女在灵魂宝石彻底变黑之后引渡她们成为一个全新的存在。
她是斩断魔法少女终会变成魔女命运的神，而晓美焰则是从魔女进化而成的魔。
无论怎么想，这都应该是两个完全对立的概念。
美树沙耶加将自己的灵魂宝石作为坐标交给他，指引着圆环之理降临，这就是她所说的——解决晓美焰的唯一办法？
但太宰治忽然想起了，鹿目圆击碎自己的灵魂宝石之后看向晓美焰的那个眼神-
这对于五条悟来说是很平常的一天。
在和夏油杰并称咒术界最强之后，高层便认为让两个人一同出任务就是在浪费资源，于是今天他们依旧照常拆伙各自解决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让自己的好友独自祓除咒灵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在他们学生时期的一次任务中遇见名为天内理子的少女后愈演愈烈。
不过事实是，他们救下了被称为星浆体的女孩、成功收到了求救信号救下了高专的学弟、一起暴揍了愚昧的村民。
在这之后，他的第六感就很少向他发出警示了，生活很平常地推进着。
今天的任务地点是东京附近的一个废弃化工厂。
一只特级咒灵在五条悟的指尖化为灰烬，就在他拍拍衣服准备踏出这个水泥厂房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忽然模糊了起来。
阴暗破旧的墙壁缓缓褪成灰白，逐渐和窗边透出的柳枝融为一色，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世界的色彩徐徐吞噬殆尽的同时，一边蒸腾出浓郁的黑气。
五条悟皱了皱眉。
眼前的变化看起来有点像生得领域，但他的眼睛却又清楚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开玩笑的吧……”
他的身形倏地移动到城市上空，当局于高处的时候，眼中所见的更为真切了些。
——并不是咒力或是某种术式在作祟，而是这个世界真真切切地正在他的眼前崩溃。
“那是什么？”
五条悟同样发现了横滨上空的巨大法阵，他定睛看去，在圆环图案中流淌着的金色能量和天空中的黑气僵持不下，虽然金色的数量不多，但在黑气的包围之中依旧稳稳地占据了一片空间。
远远看去，它们既像是在对抗，相互触碰着的边缘又像是在交融。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喂？杰。”
“嗯，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那学生们就交给你了，我离近一点，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直困扰着他的疑惑就与此有关-
粉发少女的身影愈发近了。
她的头发很长，长到太宰治伸手几乎就能触碰到那飘扬在空气中的发尾，女孩的全身都被明亮的光晕包裹着，而被她所看着的人却窝在咖啡厅破旧的沙发上，明明处在光亮之中，浑身却是散不尽的黑色。
“感觉我好像一直一直都在让小焰等待。”
圆环之理的声音和鹿目圆很像，却多了些许空渺的神性，但依旧柔软得一如往常。
“抱歉，这一次也来迟了。”
听着她的话，晓美焰的面容却恢复了平静。
“你不该来的。”
她说。
“你不怕我故技重施，再次将你的人格剥离的话，就趁着我现在还在虚弱的时候，赶快回到你的世界。”
圆环之理惊讶地眨了眨那双璀璨的金眸，然后轻快地笑了起来。
“小焰这幅冷淡的模样，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看过记忆的太宰治知道，她说的是晓美焰在经过数次轮回依旧无法拯救鹿目圆之后，选择推开她自己扛下一切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而无论什么时候的晓美焰，这样做的原因只会有一个。
“我知道哦，小焰总是在守护着我。”
“一直这么努力地战斗，也只是为了实现我在无意识的时候许下的愿望。”
圆环之理握住了恶魔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将她神格中的人性和规则强行撕裂开来，晓美焰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她想要缩回手，却被对方牢牢地握住。
“我永远不会害怕小焰。”
“谢谢你，总是将那个愚蠢、莽撞、冒失、总是理想主义又善心泛滥的我护在身后。”
“……不。”晓美焰的神情藏在阴影里，她低着头，有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在圆环之理纯白的手套上。
“我从来都没能保护好你，一次都没有。”
“我没能阻止小圆成为魔法少女，没能杀死丘比……这一次，哪怕是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小圆过上和从前一样平凡的生活……”
“——所以，还请让这个没用的我，最后再尝试一次吧。”
圆环之理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将晓美焰的头轻轻地抬了起来，用手抹去了她的泪痕，金色和紫色的眼睛跨过无数个平行宇宙的距离，悄然对视。
“我不是说过了，让小焰悲伤到哭泣的世界，我一定也是无法承受的。”
“不要总是将我抛在一边，一个人去做这些事啊。”
粉发的少女背后的白色羽翼缓缓舒展，像是一只纯白的和平鸽，向着城市的最上方飞去。晓美焰眼里露出些许惊惶，向上伸去的手和神明擦肩而过。
“但在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之前，果然还是要先修正一下本不应该存在的错误。”
五条悟已经抵达了横滨的上空。
他将眼罩完全掀开，睁大的冰蓝色眼眸中映出了圆环之理将神力化成的长弓一寸寸拉开的身影。
他似乎和那双纯金色的眼睛对视了一刻，那张属于他曾经学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这就归还你们本来的人生。”
流星一样璀璨的光直射向天空，将密布的阴云捅破了一个口，以此为中心，空气中灰暗压抑的粒子瞬间一清！
天地间的万物都仿佛寂静了一秒。
下一秒，遮天蔽日般，无数的粉色箭矢势如破竹地向世界的各个角落飞射而出！
第78章
五条悟低下头。
粉色的箭尖当胸穿过，在他的视线里露出一个尖尖的头，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不如说，反而像是被午后的阳光抚摸着，浑身上下都是舒适的暖意，一直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也在这光下缓慢地散去。
在和天空中的鹿目圆对视的那一刻，无数的记忆碎片蜂拥进他的脑海，不过一个错神，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冷色的瞳孔中的光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看着下方地面上，被涌动的气息掀翻天花板的咖啡厅内那个黑发的虚弱身影，又想起自己在这里莫名‘顺遂’的人生，五条悟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横滨上空露出了久违的晴空。
来自圆环之理的能量摧枯拉朽地将笼罩在世界头顶的紫黑色能量驱散，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恶魔却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对方擅自结束了‘惩罚’。
是因为等的人终于到来了，所以放弃了挣扎吗？
失去了眼罩的六眼中，维持晓美焰身形的能量稀薄到几近透明，而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她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流向四面八方。她的力量体系本就不存在在这个宇宙，将这个‘虚假’的世界支撑起来已经耗费了她过半的力量，所盘踞的区域也在一步一步被粉色蚕食。
但又因为她舍弃人格将自己融入世界意识的自杀式行为，使她对C-34的掌控到达了一个顶点，圆环之理的能量在蔓延过半后被牢牢地抑制住了进攻趋势，呈现分庭抗礼之势。
在两方力量的争夺下，世界崩溃的现象愈发严重了。
刚刚放晴的蓝天逐渐褪色成浅灰色，然后变成深灰，城市内各式各样的楼房建筑化为各种斑驳的色块，宛如童话风的涂鸦在视线里揉杂成一团迷乱的图案，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这种乱七八糟的颜色对视力好的人实在不友好，五条悟闭了闭酸痛的眼睛，就在这不到两秒的时间内，他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不详的预感。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
总感觉这个桥段莫名地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试探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不是吧，又黑了。”太宰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直接就地坐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森鸥外：“太宰君倒是很自在。”
“难道森先生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森鸥外摸黑走了几步，又举起手臂努力伸长手指，在发现依旧什么都触碰不到之后，他分毫不差地退回了一开始的位置。
黑暗中传来与谢野晶子的一声带着嘲笑的冷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目前待在这里的四个人，正好分别属于和学院联盟接触过的三个组织。
五条悟侧耳倾听了一下，确定这个空间内只有他们四个人的呼吸声。
在被粉色的箭射中之前，鹿目圆说要归还他们原本的人生，哪知道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像是黑洞一样的地方。
他玩笑似地笑了一声。
“这是……觉得我们知道的太多，所以放在一起集中隔离吗？”
“如果只有我和森先生的话，估计八九不离十，但既然五条先生和与谢野小姐也在……”太宰治悠哉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好事发生呢。”
“那我还要多谢太宰君的肯定了。”
“不谢不谢~”
与谢野晶子翻了个白眼。
在现在这种时候都能贫嘴，她真是服了这两个人。
和五条悟一样的，她被粉箭一箭穿心之后，在这个世界的经历逐渐被真正的记忆压倒，刚刚还弥漫在心头的负面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她现在只是有些担心同样情况不妙的社长和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神情怔愣，盯着黑暗中的一处眼神放空。
不知是幻觉还是怎的，她看着看着，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忽然渐渐亮了起来。
“喂……”
她下意识地出声，想要向身边的人求证，却在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后，悄然化为了一声惊叹。
褪去的黑色像是被炽热燃烧着的太阳照亮，呈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整个浩瀚无边的深蓝宇宙。
目光所及之处，或大或小的球体悬浮在无尽的宇宙中悄然运转，而他们作为最渺小的人类站在世界外侧的异次平面上，脚下踩着的实地和头顶仿若触手可及的星球都不似作伪。
“……好美。”
虽然其他三人没有出声，但看他们目不转睛的模样，大概也是赞同与谢野晶子的感叹的。
几秒之后，森鸥外略带遗憾地收回了欣赏的目光。
“的确是一副不可多得的美景。”他提醒道，“但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候。”
在周围亮起之后，他也终于能看清几人的站位，于是森鸥外转头看向斜后方的五条悟，语带求证：“虽然目前看来很真实，但还是需要五条先生的六眼确认一下……”
五条悟没等他说完，就了然道：“是真的。”
他的眼睛比起平常稍微睁大了些，嘴角微挑，是一个极具探索欲的表情。
“晓美焰的魔力和咒力的本源相似，之前因为整个世界都被包裹了所以没有看出破绽，但在脱出了世界范畴之后就看得很清楚了。”
“所以我很确定哦，这不是她再一次创造出的障眼法。”
五条悟露出一个包含兴味的笑。
“我们现在，正不依靠任何科技近距离观赏着宇宙。而那个……”
他指向了位于正前方，那个被五彩斑斓的深色包裹住，不停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星球。
“——也是真实的。”
根据天体的位置分布，那颗行星的身份无需开口就已经明了了。
与谢野晶子这时也顾不得和森鸥外的私人恩怨，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拽住了自己的头发，“不不不，如果那个是地球，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异次元吗？”
太宰治摆着一副‘说不定就是喽’的表情耸了耸肩。
毕竟迄今为止，他们依旧对鹿目圆和晓美焰的能力知之甚少，像现在这种束手无措的感觉也不是第一次感受了。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和五条悟对上了眼神，一秒不到的时间就移开了视线。
他动了动身子，从盘腿变成了抱膝而坐，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见其他人直愣愣地站着，太宰治忍不住吐槽道。
“就算打破了这个空间屏障，诸位不会认为自己能安然无恙地从宇宙逃回地球吧，更何况它现在已经变成那个黑漆漆的样子了，回去说不定才是送死。”
“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等着看那两位接下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虽然听起来很消极，但这的确是事实。
五条悟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太宰治的旁边，与谢野晶子没有动，而森鸥外低笑了一声，虽然没有坐下，但姿势也放松了一点。
空气就这么沉默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伫在了面前的那颗黑气弥漫的行星之上。
太宰治小声喃喃着，还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期待。
“快点让我来看看‘神’的力量吧，圆环之理。”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璀璨的宇宙星河，和那随着他的话语忽然浮现的，宛如流星般骤然划过的粉色光芒。
“——不，应该叫你……”
“‘鹿目圆’。”
轰——！
两股能量碰撞的瞬间，仿佛在大气层中投下的一枚炸弹，在无法传播声音的宇宙中传来幻听一般的巨响。
那一点点的粉色滴入墨汁般的地球表面，下一秒，从那一点为中心，周围的黑气犹如荡起的涟漪般被摧枯拉朽地挤出，蓝色星球的本来面目渐渐显露了出来。
五条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地抬头看向地球的上空。
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之下，两股不同颜色和性质的能量在那处翻涌着凝聚成一团，粉色的云团中透出一丝金光，而黑色漩涡的中心则宛如活物般不停鼓动着，剧烈翻涌的能量让四人所在的空间都轻微震荡了起来。
“喂喂，你们有没有感觉，那两团东西里好像……”
与谢野晶子眼睛盯着那两团呈螺旋自转的能量一边慢慢后退，一边忍不住道。
“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
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在两个云团的中心位置，缓缓浮现除了两个身影。
在空荡宽广的宇宙中，在四个观众的注目下，神与魔终于露出了本体的模样。
圆环之理同世界崩溃之前他们所见到的模样差不多，而晓美焰又换上了那身黑色羽毛编织成的裙子。两种颜色的能量在她们的身后分别凝聚成纯白和纯黑的光翼，显而易见地诠释着两人对立的身份。
“真没想到，一个宇宙里居然会出现一对完全相反的规则。”
“嗯？”森鸥外挑了挑眉，看着地上那个忽然出现的白色小兽，“这又是什么东西？”
偷渡进魔女结界的时候偷听到关于魔法少女真相的五条悟，毫不留情地掐着后脖将它拎了起来。
“你居然跟到这儿来了。”
“毕竟这么独特的案例我还是第一次见，说不定能发现收集能源的新方法。”
小小的外星生物似乎没有感情一般，声音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红宝石般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个规则。
“圆环之理是我们所探索过的亿万个平行宇宙里唯一的‘奇迹’。”
“如果是她的话，不知道能否战胜已经破坏了实验无数次的晓美焰呢？”
不知何时凑近的太宰治闻言，屈起手指狠狠地在丘比的头上弹了一下。
“啊，好痛！”
“她们两个谁胜谁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他幸灾乐祸地甩了甩手。
“无论如何，你都要倒霉了。”
第79章
“为什么小焰对这个世界这么执着呢？”
看着地球表面分毫不退的黑气，圆环之理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她没有听到晓美焰对太宰治说的话，对于对方宁愿抽离意识也要将这个宇宙纳入规则之中的执念十分不解。
但比起作为人类时活泼丰富的表情，这种心情变化在圆环之理的脸上显得淡淡的。
神性和人性在她的身上表现出一种奇妙的交融。
“是啊，这样的行为，应该是追求秩序小圆无法理解的吧。”
晓美焰的神情无谓，她看上去并没有为对方解惑的想法，好像一心只扑在那个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吞噬进度上。
而此时，在绝佳观景位置围观着的太宰治突然揶揄地笑了一声。
“你的演技未免太差了啊，小焰。”
面对他们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副把不怀好意摆在面上，游刃有余地戏弄着的模样。但现在，她对着圆环之理充满善意的话语时却冷淡异常。
但那双眼睛——
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是鹿目圆一出现，就永远死死地凝在她的身上。
这不是赤裸裸地把自己的心思都暴露在外了吗？
太宰治想起了他曾观看过的有关两个少女的故事。
那个被凝视的粉发少女永远元气满满，她的思想里似乎不存在黑暗面，像是一个被上帝捏出来的完美人偶，脑子里被填满了和脆弱的血肉之躯不平等的理想主义，试图拯救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生命。*
她将身旁挚友眼睛里浓烈到要溢出来的感情错认成是生死与共的友情，一次又一次地向着‘恶魔’伸出了手。
之前失忆的人类形态就是她轻信的代价，而且从目前看来，栽过一次跟头似乎并没有让她有改过之心。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发教师，五条悟在满脸漫不经心地将丘比捏爆之后，就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边神魔相对的场面。
“有最强在身边还真是安心啊~”
太宰治冷不丁地开口道，那语气让离他较远的与谢野晶子一抖，身上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表情恶心里夹杂着震惊。
“毕竟我们三个的异能力在这种情况下都排不上什么用场呢，所以如果那两个敌人攻击过来的话，还希望五条先生能不要吝啬地出手保护我们一下。”
他笑容真诚地露出了五颗牙。
森鸥外的手指动了动，与谢野晶子皱起了眉。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蠢人，四个人里和鹿目圆晓美焰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只有五条悟，而且至今依旧保持着相对和缓的关系，哪怕是在晓美焰重组世界之后，也将自己曾经的老师放在了一副局势大好的棋面上。
包括东京咒术高专的那些老师和学生，都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是晓美焰陷入无理智的魔女化的时候，围困东京的使魔相较于横滨的也戾气小了许多。
所以五条悟和他们不同。
他和晓美焰，并不是立场鲜明的敌人。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普通层面的对抗了。
“我对于之前给她们两位造成的伤害表示遗憾和歉意。”
森鸥外看着远方的星海诚恳地开口道。
“虽然没有按晓美同学的意思就那么颓废一辈子，但也算是用了十年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就算继续过完那样的人生也没什么。”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能这么轻易地变成她的东西。”
的确，鹿目圆和晓美焰的故事很悲惨，也很让人惋惜。森鸥外欣赏晓美焰努力挣扎着对抗命运的精神，但如果他的世界需要变成对抗的牺牲品，就一点都不美好了。
“还请五条先生考虑一下。”
五条悟还没说话，一旁的与谢野晶子就‘嗤’了一声，语气带刺地岔开了话题，“事情还没有进展就开始逼迫别人站队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
“难道与谢野小姐不想恢复曾经的生活吗？”
“自然是想的。”与谢野晶子不置可否，“学院联盟那群能力千奇百怪的人连番地葫芦娃救爷爷也没能把晓美焰制服，难道你指望还能五条做点什么？”
“而且你们炮轰的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她冲着两个女孩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求饶能从晓美手下讨上一点好，或者干脆去祈祷那个发着金光的女孩获胜吧。”
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面上镇定自若，但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社长沉沦于杀戮，乱步走错了路，国木田应该还在原来的学校当老师，武装侦探社不复存在，被Port mafia那个疯狂的前首领支配着的横滨战火不休。
如果晓美焰最后还是成功了，那这个命运就会成为历史，支撑着这个世界一直走下去。而她脑子里的那些回忆就真的变成了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美好电影。
稍微一想这个可能，就让与谢野晶子的心脏狂跳，她在潇洒地说完那段话之后就维持着姿势紧盯着圆环之理的方向，明明是柔和到了极致的光却让她的眼睛酸痛。
——拜托了，一定要赢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心里默念完这句话之后，她忽然感觉远处的那个粉发少女微微偏头，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而在眼力最强的五条悟眼中，已经稍稍平息了一些的能量，从边缘开始再次涌动了起来。
就好像是神明听到了人类的祈祷。
纯白双翼在漆黑的宇宙中微微舒展，抖落的羽毛化为纯净的能量滴落而下，在触碰到星球面的瞬间，将宛如黑谭一片的表层溶出了一块块极小的圆形，原本覆盖着的魔力被蒸腾成屡屡黑气逃也似地返回到了主人的身上。
圆环之理动了。
她向着魔的方向缓缓靠近，像那些或许经历过又或许没有经历过的平行时空中一样，对着那个身影张开了双臂。
那个人曾抱着她的手臂绝望哭泣，也曾拽住这双手将她强行拉下神坛。
但无论多少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虽然已经很尽力地赶过来了，但好像还是来晚了一步。”
神垂眸看向那颗被染黑过半的星球，眼中是浓浓的歉意和悲悯。
“好像我总是在让小焰等待，总是提前一步离开。”
她对着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凝视着自己的少女露出一个笑。
“如果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的话，小焰可以考虑选择原谅我吗？”
在异次平面围观着的四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晓美焰的回答。
而在一片静默之中，那个被注视着的少女忽然笑了。
“‘因为自己的任性去破坏规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小圆曾经这样说过。”晓美焰的神情像是在回忆，语气轻飘飘地没个着落。
她明明是在笑，但那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含着笑意的瞳孔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染成了骇人的颜色。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做好，终有一天会和小圆成为敌人的准备。”
“就像现在这样。”
她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向着圆环之理伸出手，像是想要拉住对方的手臂，但指尖只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而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原地舞动似地转了个圈。
“所以没关系的，怎么样都没关系。”
“痛苦、绝望、悲伤、愤怒……充斥在我身体里的情绪全部都和小圆有关，啊，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光是想到就要开心到落泪了。”
“所以小圆不需要道歉哦。”
“毕竟这样不择手段，屈服于欲望的我，已经再也无法站在小圆的旁边了。”
五条悟远远看着女孩病态的神情，竟一时没有办法将她现在的模样和自己曾经的学生联系到一起。
在过于激荡的感情下，本就是欲望化身的魔身形稍稍凝实了些，而这些能量又被迅速投放到和金光的拉锯战中，在隐隐占据上风的同时，本体又飞快地衰落了下来。
“不过没关系，还要感谢这份时空穿梭的能力，在无限的平行时空中，就有无限个我会一直挣扎着奔向小圆的身边。”
身形纤细的魔在浩瀚的宇宙中张开双臂，黑色的洪流呼啸着冲向那颗蔚蓝色的星球，而她本人，则宛如献祭一般向后缓缓仰倒。
“而我，将会成为铺就她们的路。”
混沌的魔力在主人自杀式地催动下，势如破竹地将属于圆环之理的力量挤得连连后退，眨眼间，整个星球几乎变成了一片纯黑。
五条悟一拳打在了面前阻挡着他们的屏障上，脚下的地面微微晃了一晃，但那片无形的墙壁依旧将他们牢牢关在这片无人的天地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和外来者的力量逐渐融为一体。
黑发女孩的神情逐渐变成了仿佛尘埃落定一般的安详。
她努力过，拼命过，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最终还是怀抱着这份炽热的感情，化为无知无觉的规则和整个宇宙永存。
而她的继任者会踏着她失败的过去，为深爱着的女孩重新构建一个更加完美的梦。
她放任自己向后仰倒，身形变得愈发透明，仿佛要和漆黑的宇宙融为一体，就这样陷入沉眠。
……
“不可以这样做，小焰。”
温暖的，和煦的，遍布柔光的存在，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这次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受，不要自顾自地就放弃自己啊。”
“我不需要小焰的牺牲，也不需要小焰的成全，如果那是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须的，那它就不会是我真正的愿望。”
“连小焰都感到痛苦的思念，还请不要让我独自面对。”
圆环之理眸中的神性如潮水般缓缓褪去，女孩的脸在晓美焰怔愣瞪大的瞳孔中逐渐放大，她们隔着极尽的距离额头相抵，而不知何时，双手也变成了紧紧交握。
“虽然犯过的错误无法抹除，但一想到能和小焰一起的未来，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金粉的光芒大盛，在没有空气的宇宙里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风暴，太宰治三人被照得不得不移开了视线，而五条悟睁着被刺激得发酸的眼眶，看见了那光的中心，如同将什么剥离开来一般由二变四的身影。
“以后，还请让我们一起面对。”
鹿目圆摸了一下晓美焰头上用红色丝带扎起来的蝴蝶结，黑发的女孩穿着同她一样的米色校服，神情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迷惘。
她笑道。
“这条丝带，你带起来也很漂亮。”
在两人的头顶，一金一暗两个被分离出的神格在宇宙中停顿片刻之后，便化作两道流星，飞向了不知名的遥远维度。
笼罩在地球上的魔力随着主人的消失，和阻隔着五条悟四人的屏障一起，骤然崩碎！
但还没等他们动作，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让所有人都不受控制闭上了眼。
第80章
这一次，他们清醒地经历了世界重组的全过程。
好像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很久。眼前的疾驰而过的光影里是回转的时间，而四散而开的金色粒子将故事里那些偏离的轨道地方重新推回原位。
行刑的子弹倒退地回到了黑洞洞的枪口中，被战火和献血摧毁的土地恢复成了翠绿的颜色，应该活着的人都活了下来，而本该死去的人也在这段偷来的时光里逐渐褪了色。
而他们作为唯四的观众，被神明离去前最后给予的能量所包裹着，成为那段记忆最后的拥有者。
不对，不只是他们四个。
上一秒仿佛还沉浸在记忆洪流里的白发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伸手，将某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东西抓在了手里。
“都到这个时候了，想逃？”
丘比蹬了两下腿，就乖乖地不动了。
“并不是逃。”它用一种科普的语气道，“这个宇宙里已经失去了可以摄取能量的因果，再待下去就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好在收集到了很宝贵的资料！感觉对我们继续的方向又提供了新的思路。”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周围愈发不善的气场，它歪了歪头。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呢。”
“明明那两个少女作为外来者破坏了你们的家园，却依旧会为她们而产生愤怒、惋惜还有同情这样的情绪，这不是很矛盾的事情吗？”
五条悟似乎从那双红宝石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点真实的疑惑，但仔细一看，那又好像只是两颗没有感情的石头。
他叹息地扶额。
“真是每次听你讲话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这家伙是个怪物’，这个事实啊。”
“因为有点恶心，所以还可以请你闭嘴吗？”
世界的时间已经倒退到了他的学生时代，金发和黑发的少年结伴说笑着向校门口走去，其中一个的身影从实体逐渐变成了老旧卡带的电视机的投影，一闪一闪地变成了透明的虚影。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人类拥有感情就断绝了他们完全公允的可能性，五条悟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偏向。
鹿目圆和晓美焰做错了什么吗？——没有。
初次相遇时，鹿目圆在午夜时分独自跑到一所陌生的学校祓除诅咒。被招入东京咒高后，因为两人和年龄不符的实力，早早就开始独自执行任务，记录本上的祓除记录翻了一页又一页。
咒术高专也不是什么压榨童工的限额机构，夜蛾校长曾经因为这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把她们叫去谈心，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她们的班主任把任务全都推到了她们头上。
无故背了黑锅的五条悟也好奇过她们这么拼命的原因。
然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像是鹿目圆在入学测试时所说过的那样，她们只是很认真地在践行着身为能力者保护平民的承诺。
而事到如今，追溯到源头，罪魁祸首竟然只有这个名为丘比的外星生物，剩下的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Port mafia和咒术高层的行为只是加快了抵达这个结果的速度，就算没有他们，晓美焰凭借自身的能力以及从樱满集那里借来的道具也想是脆弱的玻璃幻象，随着时间就会自己崩塌。
他们好像只是围观了一场关于这两个女孩之间的故事，只能稍稍参与，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就这么推进到结局。
“不管杀多少次都会再次复活，还真是有点难办呢。”
五条悟扔掉手里的因为被折断了脖子变得瘫软的生物，反手又从身后扼住了另一只的喉咙。
明明孱弱到毫无自保能力，却又不会被杀死，头一次面对这种生物的咒术最强也有些苦恼。
但还没等他尝试‘关于外星生物的一百种死法’，头顶的虚空忽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由熟悉的紫黑色魔力凝聚成的宛如手臂一般的实体从里面伸了出来。
五条悟眨了眨眼，看着在他面前摊开的掌心。
“……好吧，给你给你。”
他随手把丘比丢给了对方。
被大手攥住的Incubator好像一个迷你的布偶。
这个极为擅长用言语挑拨人心的怪物在此刻相当识时务，一动不动地被捉着，在五条悟的目送之下和手臂一起渐渐缩回了黑洞中。
而就在黑洞即将完全闭合的时候，那只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握着的掌心缓缓转了一个方向，就好像是一个人背对着转过了身。
“嗯？”
五条悟轻笑一声。
“是小焰还有什么话想跟老师说吗？”
在人格被剥离之后，这股诞生于诅咒之中的法则之力竟然出奇的安静，它不像圆环之理一样有着一套独立的运转规则，在失去了晓美焰本人的意识之后，便只会随着本能行动。可能是因为本体的执念对象只有那一个，在面对无关的事情时竟然显出一份不合时宜的乖巧。
那只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从合拢的拳头里伸出一根手指，有什么东西从黑气中浮了出来，一路被托着送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那是名为[回忆再现机]的道具。
“啊，这个东西……”
五条悟表情复杂。
因为在那个世界过去的时间太久，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他也着实用了一分钟去回忆它的来历。
是啊，事情还没有完结，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麻烦还被关在这里面呢。
把这个东西交给联盟，应该就算是解决了吧。
不过——
“这也算是小焰曾经的合作伙伴吧，就这么出卖给老师没关系吗？”
那只手一动不动。
五条悟大大咧咧地握住了那根伸出来的手指，然后把它往黑洞的方向推。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接下来怎么处理都随我了哦，安心吧。”他指了指周围已经黯淡的快要消失的金色粒子，“再不去追的话，就赶不上了。”
那只手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飞快地缩回了黑洞中，顺便还带走了宇宙里残余的魔力，完成了最后的世界构建。
至于它是否能够如愿追赶上圆环之理，而到时候这两个矛盾的能量体又是否会发生另一番惊天动地的战斗，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好在，另一段属于她们的故事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了-
“……师……”
“五……老师……”
“五条老师——！”
五条悟猛地回过神来。
身旁虎杖悠仁的手已经举起了一半，如果还没有收到回应的话，估计下一秒就要狠狠地拍到白发教师的后背上。
见五条悟终于有了反应，他疑惑地挠了挠头。
“老师突然就不说话了，我们还以为这个道具出了什么故障……”虎杖悠仁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地上的投影，自言自语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刚才画面的确闪了一下……喂，可千万别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一旁听见他念叨的钉崎野蔷薇也忙凑了过来，两个脑袋伏在投影画面上埋头观察。
禅院真希道：“喂，你们两个小心一点不要掉下去了！”
而伏黑惠则皱着眉看向了五条悟，“五条老师，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五条悟下意识地环顾一圈，“杰呢？怎么没看见人？”
“夏油先生和夜蛾校长他们去和联盟新派遣的人交涉去了。”
伏黑惠没有丝毫怀疑就相信了五条悟的话，只当是他日常不靠谱发作，便随口应道。
五条悟绷紧的肌肉缓慢地放松了下来。
“联盟的人到了？”他笑道，“正好，赶紧让他们把这个东西带走。”
他晃了晃手里的放映机，地上的画面也跟着动了动，因为不知道关闭开关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目前还是一直保持着开机投影的状态。
伏黑惠闻言表情略微复杂。
“也不算是到了……”
当熟悉的传送黑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的确是心跳加速了片刻，但就在所有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洞口看的时候，只听见啪嗒一声，从里面掉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像是收音机一样的东西。
“说是因为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消失，所以只派来了一个收尾人员。”伏黑惠道。
“好像是类似樱满集给的对讲机一样的联络机器，可以传递声音，不过具体的还不太清楚。”
夜蛾校长很快就把东西收走去和对方单独商讨了，他只来得及听见从那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线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五条悟长长地‘哦——’了一声。
“惠。”他把手里的放映机随手扔给了伏黑惠，“拿稳了，我去那边看看。”
“喂——！”
伏黑惠手忙脚乱地接住，地上的投影的画面也仿佛地震一般位移出了一段距离，而某个不靠谱的白发教师已经飞快遛得只剩下一个背影。
伏黑惠咬牙切齿了半晌，只能乖乖地拿住机器站在原地。
“这个画面好糊啊。”蹲在地上的虎杖悠仁忽然道，“如果投放到平整的纯色平面上应该会好很多吧。”
伏黑惠警告：“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诶——！难道伏黑不好奇吗？那个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家伙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你给我老实呆着。”
“你没有否认，就是好奇了吧！对吧！”
虎杖悠仁双目放光地凑了过来，一下一下地蹭着伏黑惠的胳膊。
“不过是把画面移动到墙壁上而已，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伏黑惠的神情略有些松动。
的确，这个道具的原理只是投放回忆而已，本质就和一个放映机差不多，只是想看清画面的话，并不存在什么危险性。
那就，稍微看一眼？
他轻轻地转动了下手臂。
原本被投放在沙砾石块中的影像移动到了学校外围的一块纯色墙壁上，画面肉眼可见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虎杖悠仁谨慎地保留了一点安全距离，然后伸长脖子去看。
而就在这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粉发的少年就像是被什么绊了一跤，整个人原地向前扑倒，他下意识地扶向最近的建筑物去稳定身形，手恰恰好好地撑在了那片投影着画面的墙壁上。
紧接着下一秒，便原地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虎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