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祝导很满意我的表现，都看入神了。”
刻意压低的喑哑声线擦着耳膜掠过，带着潮湿的共鸣感，盯着监视器走神的祝佳音挠了挠耳朵。
哪来的水牛成精了？
抬眼冲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入目一道黑色的阴影弯腰向她压来。
男人身形偏瘦，宽肩窄腰，裸露着的上半身线条分明，肌肉起伏的线条并不算夸张，麦色的皮肤上挂着太阳灼晒出的一层薄汗。
好臭。
不是汗臭味，而是一种复杂的鱼腥味。
虽然这种味道充斥在这座小渔村中，但祝佳音就是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臭的更直观、更复杂。
像死鱼发酵后又被暴晒的味道。
祝佳音屏气凝神，压住从早晨便无端出现的诡异焦躁感，没有搭理对方。
但她的沉默好像被当作了欲情故纵。
“看来我没有辜负祝导的期待。”
男人闲适自得的抬手将湿发向后一捋，随即手上动作越发大胆，湿漉漉的手几乎就要顺势搭上她的肩膀。
祝佳音有些反胃，下意识身体后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张口就来：“你身上有味，离我远点。”
对面的男人动作僵住，脸色青白交织。
“哈哈...毕竟刚从海中拍摄完上岸，可能是有点鱼腥味。”
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久未得到回应，脸色铁青。
强撑着维持住风度，半边身子斜倚在嗡鸣的机器旁，抬手擦汗时刻意牵动胸肌的轮廓。
“祝导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让助理带了瓶红酒，今晚赏脸喝一杯？”
语气自然无比，但周围原本竖着耳朵的的场务却纷纷脚步一顿，缩着脖子快步离开。
这种话可不兴他们乱听。
祝佳音已经快速浏览了一遍监视器中的画面，照本宣科的台词和演技让她心中升起严重不满。
她抬眼注视着由自己亲自拍板选定的男主角，只觉得遭遇了诈骗。
对方的演技完全不似提交的集锦中那般灵气充沛，如果不是样貌无比契合角色气质。
她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人出现在自己的剧组。
微微侧头，蹙起的眉表达着强烈的不解，祝佳音自上而下的扫了眼身旁依旧在搔首弄姿的男人。
“喻开宇，你要在我的片场酗酒？”
冷淡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被点名的喻开宇眼角微微抽搐，硬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哪能酗酒呢，就是想和祝导小酌怡情，探讨一下艺术。”
祝佳音重重的向躺椅上一靠，从口袋里摸出块薄荷糖塞进嘴里。
苦涩清凉的糖块冲散掉周遭的腥臭味，随即下颌冲着监视器的方向微抬。
“用你那狗屎一样的演技和我谈艺术吗？”
几平方的导演小帐，随着这句话再度陷入死寂。
喻开宇年少成名，自诩演技实力派，就算近几年因为得罪资方隐隐有过气的迹象，但也从没被那么直白的羞辱过。
猝不及防被抨击了最引以为傲的演技，那点虚情假意碎的一干二净。
脱口而出的话甚至没过脑子：“我好歹是提名过影帝的，你以为你拍出来的又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仗着你有个好爹！”
听到好爹两个字，祝佳音面无表情。
半晌将胳膊枕在脑后毫不遮掩的嗤笑：“呦，你没好爹。”
“急了？”
盛夏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祝佳音被太阳晒得一晃眼，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更是散的飞快。
突兀的站起身，长腿纤细笔直，个子即使矮了喻开宇一头气势也完全不落下风。
脱掉导演马甲随手扔在椅背上，祝佳音顺手抽掉插在头上充当簪子的圆珠笔，凌乱盘起的黑发瞬间散落。
笔身在指尖转了几番，最终被握在掌心。
而笔尖则意有所指的扫向男人的下半身，轻啧了声：“下面痒就去沙滩上抓把沙子挠挠。”
“你他妈——”
喻开宇额角青筋猛跳，双眼猩红一拳头就砸了过来。
祝佳音不躲不避，弯腰随手从地上抓了把沙子，腰腹旋转用力，对着莽撞冲来的男人张手一扬。
她高中曾痴迷过一段时间野外求生，为了能够说服她爸放她出门，那段时间除了上课外其余时间都泡在拳馆，各种招式都快练出肌肉记忆了。
刚想顺势屈膝再补一脚，脑袋中骤然响起道空洞非人的电子音。
【检测到宿主受到恶意攻击，事业有成系统自动激活绑定。】
【进度1%...27%...69%...】
【绑定完成。】
什么玩意？
祝佳音的步子一顿，下一瞬浓郁到熏眼的鲱鱼味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祝佳音被冲的呼吸都停滞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捏紧鼻子，但那股臭味还是黏腻缠绕，无孔不入钻进她的呼吸道。
“呕——”
顷刻间，大股新鲜的鲱鱼臭味像抓住机会疯狂涌入她的鼻腔，祝佳音半弓着腰，嘴唇紧抿着。
她满头雾水，完全没办法理解现在这种非自然现象。
但那股味道却像是有生命一样，无数腐化成水的鲱鱼像蛆虫组成的触须，顺着她的鼻腔、呼吸道顽强钻进去。
这还是现实世界吗？
村里是有个鲱鱼罐头厂爆炸了？
【不是喔，宿主闻到的臭味是系统提供给宿主的金手指。】
【简单来说，可以让宿主闻到对你抱有恶意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味。】
短短两句话，却足够祝佳音眼前一黑。
她已经被臭味激出生理性眼泪了，余光瞄到再度冲上来的喻开宇，旋身提膝，利落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这一脚她蓄足了力气，踹的喻开宇直接在地上翻了一圈，滚了几米远才勉强停下。
祝佳音抹掉眼中的水雾，捂着自己的胃，狼狈的又干呕了几口。
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即竟然膝盖一软，眼前发黑径直向沙地摔去。
意识的最后几瞬，祝佳音听见自己的助理在远处发出尖锐爆鸣。
“救命啊——喻开宇在片场把导演打晕了！！”
＊
天色昏暗，灰云翻涌。
祝佳音猛的瞪大眼睛，双手支在简陋木床上坐起身。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平复着起伏躁动的心跳。
没了，那股腥臭味消失了。
呼啸的风把厚重的玻璃窗吹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祝佳音跟着偏头，遥遥望见码头处新停靠的渔船正在加固缆绳。
一切如常，还好是梦。
【你又做梦啦宿主？】
祝佳音：“....？”
空旷的电子音回响在房间里，祝佳音神经质的转了一圈视线，左右都找不到发声的东西。
直到傍晚在沙滩上的记忆逐渐回笼。
系统...？
【是我是我，就是我呀宝～】
下午的情况太过突然，祝佳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熏晕过去，但这不代表清醒着的她就能接受系统的存在。
祝佳音没有回应脑袋中闹腾的系统，她偏过头，在玻璃窗中的倒影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清冷的眉眼干净黝黑，额头上沁着虚汗，苍白的脸上是不自然而病态的红。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从小就被压着做各种健康管理，上次出现这种病容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祝佳音摸了摸滚烫的脸，突兀掐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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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真不是梦。
翻出裤子口袋中的手机，祝佳音打开和闺蜜的聊天框，手指飞快敲击着屏幕，随后也没等对方回复，将手机撂在床上。
完全忽视掉嗡嗡震动的手机，弯腰将鞋带系紧，原地站起蹦了两下。
祝佳音才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个什么玩意来着?”
系统：“...”
你再装呢？
系统沉默：【你能先解释一下，你那两条消息的含义吗？】
手机在枕边震动，屏幕不断亮起又熄灭，备注为仪仪的聊天框未读消息在飞快跳动。
而最上方的两条消息均来自于祝佳音本人。
“你们公司新签了几个男生对吧?尽快送一个过来。”
"要家世清白，三代无犯罪记录，人品好三观正脸也带劲的那种。"
祝佳音耸肩，用陈述的语气反问：“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发的吗?”
被骤然扣了口大锅的系统：“...？”
这个宿主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手机突兀又震动了一下，祝佳音将视线偏移过去，只看到没头没脑一句话。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还好我早有准备，等会你就会感谢我了。】
祝佳音一头雾水，显然对闺蜜堪称胡扯的保证产生了微弱质疑，她被系统绑定导致临时要换男演员这种事闺蜜也能早有准备？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捞起手机准备问个清楚，一道惊雷却骤然落下。
昏暗的电光短暂将房间轮廓勾勒出来。
祝佳音的注意力被岔开，借着雷光眯着眼打量。
原来她在村里的诊所中。
雷声紧随而至炸响在耳畔，玻璃窗剧烈震颤着，祝佳音拢紧胳膊，一种微妙的恶寒在她心中荡开。
【怎么是按照我的意思了？】
系统久久没等到后续的回答，耐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将视线蓦得转向门的方向，祝佳音动了动鼻子，面上风轻云淡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下午那股恶臭味是喻开宇传来的吧。
“既然你说他心术不正，对我有恶意，那我肯定得换掉他。”
系统是真的跟不上祝佳音的思维。
明明上一秒还在阴阳怪气，下一秒突然又对它信任的五体投地。
它的小脑袋瓜没思考出什么结论，干脆放弃。正准备宣布祝佳音需要完成的任务，就看到她弯着腰在房间的几个角落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系统好奇的问：“你找什么呢？”
祝佳音终于从角落的桌子上掰下根手腕粗的木棍，在手里挥了挥估摸好力度后回复：“在找死呢。”
...
昏暗的房间中，祝佳音两步上前径直拉开房门。
极致的恶臭味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的胃袋，祝佳音屏住呼吸，手中的木棍径直向前一怼。
“嗷——”
堵在门外的喻开宇像被擒住抬上案板的猪发出痛苦的哀嚎。
祝佳音攥着棍的手没有丝毫迟疑，提腕就要再打，却在看到对方的动作时戛然而止。
没有慌乱的求饶和道歉，更没有痛彻心扉的悔悟。
喻开宇僵硬的手指顺着衬衫扣子向下一拨。
繁琐重工的黑色蕾丝布料紧贴胸腹，腹肌保持着发力状态，隐约透出流畅硬朗的起伏。
随着呼吸频率，铃声摇曳分明。
傍晚时还盛怒扭曲的脸上此刻只剩讨好与无害。
微弓下腰，原本宽阔高大的身形在站立笔直的祝佳音面前被迫矮了几分。
他犹豫的抬起头，唇线绷直，眼中却明晃晃交杂着远超耻辱感的期待。
声线颤栗。
“我来为下午的莽撞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