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肆意笑着，双眼被那耀眼的金色法阵充斥，在这不断的抽离重组的年轮中。
他好似看见了自己为尊的那天。
随着生息轮不断运作，天气也陡然变换。
黑夜白天以可怖的速度来回切换，未等星辰退散，白日又升了上来，竟出现了日月同辉的景象。
余下的人对这景象又惊又怕，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让人顿生不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肆意狂笑，双手高举，似是已在欢呼自己的成功。
他能感觉到，从自己身上抽走了万千灵气开始反哺，充沛着整个身躯。
一直灌充着他的身体，源源不断。
身体似是早已被装满的水罐，此刻仍在被生息轮不断哺喂。
“额，嗬！”他承受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会这样？”
他顿觉不对，下意识想要切断自身与生息轮的连接，可毫无作用，身体被不断填充肿大，皮肤逐渐充红。
衣物也难以负担，刺啦声不绝于耳，这时，他在破碎的衣角处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符文。
“曲……曲漫秋！！”
他嘶吼着，最终声带被肿胀的□□积压撕扯，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变大。
啪。
肉块血液飞溅开来，只是转眼，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四散的死物。
风景行呆愣地看着半空中炸开的血雾，头脑一片空白。
他惊悚的看着半空中的血块，竟是还未落地，又被那法阵全盘吸收，霎那间，那人的痕迹便在世间消失殆尽。
“啊……啊……”
风景行麻木地发出短暂的气声，看着那仍在运作的法阵，生怕成为下一个哺喂的对象。被吓得连滚带爬，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生息轮的动作逐渐缓慢，层层年轮汇聚，聚拢，金色法阵也随之消散，异变的天气逐渐平和下来。
作为风波中心的杀器，此刻平静的躺在路亦的手心上。
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偌大的场地，此刻只剩下了他们。
怀中人面容平静，似是安详睡着了。路亦小心翼翼蹭去她脸颊沾染的血迹，可冰冷的体温提醒着他故人已去。
该怎么办呢。他好像总是置身局外，只能无力的看着一切的发展。
他没有力量，在变换的局势争夺中，他永远只能成为被动的角色。
他好恨自己。
耳畔只剩下在空地中不断回荡的簌簌落花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白发少女闻声赶来，再次见面，却没想到她已然没了生气。
春惊惶然看着她安谧的脸，眼眶中的泪一串串落下。
她颤抖着握住曲漫秋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期盼着她能像以往一样，哄哄自己，或是逗逗自己。
可若是一松开，她的手又落了下来。
“呜呜……”喉间不断发出短促的呜咽，春惊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应，她终是号啕大哭起来。
而路亦颓然垂头，泛白的嘴唇只是喃喃着对不起之类的话语。
少女猛地扇去，使得他的头重重承受这一击，苍白的脸颊上赫然留下两道抓痕。
“你！若不是你！”春惊血红着眼，朝着他怒吼，“她怎么会去白白送死，又怎么会丧命于此。”
她宣泄着自己的仇恨之时，双手已然化为原型，利爪紧紧刺进路亦的脖颈之中。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她怒吼着，脚边的梨花被不停踩踏入泥。
男人被她逐渐掐离地表，巨大的逼迫感下，路亦只觉得眼前不断发着黑，脖颈处似是被数道利刃扎进。
他下意识攀上手指，想要将钳制自己的那双手剥离，可动作几息之后，他又主动将其松开。
死气逐渐爬上他的心头，最后时刻，他仍在喃喃自语，萧瑟晚风将他的气音掩埋卷走。
春惊松开手，僵硬的身体随即应声倒下，灰青色的眼瞳未合上，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
又是一股夜风掠过，晴雪纷纷洒落，似雪被般轻轻盖上，连同那双执拗的眼。
她又没了家。
没有了曲漫秋，她不知道去哪，只能呆坐在二人的尸首旁，数着掉落的一朵朵梨花。
最开始还能数得清，一朵，两朵，三朵……
不知过了多久。
好饿。
她抱紧自己，胃里的饥饿感就像要把她吞噬。
脑袋中的烦恼悲切随着这股强烈的饥饿感皆被洗刷殆尽，此时只留下强烈的饥饿感，催动着她行动。
她踢了踢一旁的重东西，没有动静。她细细闻了闻，好像是一块好大的肉。
她本就是只山野中的猫，为了活着，她什么都吃。
口中不停咀嚼着肉块，血腥味将酸涩的鼻腔充斥，她睁大眼，一口，一口，将这些全部吃下。
胃逐渐充实，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总是会掉下，连带着吃进去的东西也苦兮兮的。
吃完过后，她又陷入巨大的空虚感。
于是她开始陷入梦境。
梦里，总有一人。将她捡回家，洗干净，笑着逗弄，抚摸她，笑骂她每次的顽皮。
又有一人出现，自己跟他很不对付，总是吵吵闹闹。可那人又总会做好一大堆的好吃的，用来哄着她。
梦境总是在不停抽离重组，二人的笑颜总会与死去时的神情重合。
独留下的最痛苦。她痛不欲生。
于是她独吞苦果，构建出独属于她的梦。
不停回转，轮转，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戏台。
可她也不满足，这些不过是虚影。
她还是想要那双温暖的，抚摸着她的手。
她需要再寻找他们的身躯，可世间总是没有完美的，总是有几处不像。
直到她发现可以留下最好的，去除不相似的。
罪也好，恶也罢，她早已忘却做人时。如今，她不过是个凭直觉生存的牲畜。
“咔！”那道破裂声再次响起，在他耳边似惊雷炸开。
纪见凌茫然环顾，发现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身旁的风景行置若罔闻，目光紧抓着她不放。
她？他猛地抬头望去，白衣仙子立于正中，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令人心惊的法阵再度生出。
竟是跟刚才眼前出现的幻象重合。
他看向指节之上的花戒，恍然大悟，没想到竟是这种作用。
他们穿入春惊生成的幻境，意识分别附着在路亦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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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秋身上，经历着他们的过往。
在刚才，随着幻象一同涌上的，还有自己本身的记忆。
或许是命魂相连的缘故，如今他可通过识海召唤出本命剑。
面前的场景与幻境逐渐重合，那人咬牙召出法器，显然是要自献开阵。
他下意识大喊出声，手持瑶华冲了上去：“不可！”
在场之人皆被他此刻的动作所震惊，一阶凡人，怎么会有命剑？
曲漫秋手中动作暂顿，浑身是血的看着他。
无面人饶有兴趣的看向纪见凌，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他兴趣盎然地挥动长鞭，朝着他袭去。
他一剑挡下，迅速回击，招招剑式如狂风暴雨般，叫他措手不及。
无面人倒是在其中看出了熟悉的影子，癫狂的神情有了几分迟疑：“揽真十剑？你是长衡的人？”
纪见凌不语，只是一味发动的剑招攻去。
他深知，这幻境乃是由春惊的执念所成。
当年她在吃下二人尸首后，依靠曲漫秋的修为能力大增。她执念怨念过深，便借此构造了这幻境，使其不断轮回。
若是要破开这幻境，看来只有改转二人身死的结局，消解作为阵眼的她的执念才行。
可如今的他毫无修为，剑式完全不能发挥完全力量。二人力量悬殊，他撑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第七式过后，他浑身的力量便再也无法支持接连发动剑招。
只是稍微松懈，那毒蛇般的长鞭急急咬上他的大腿，伤害之深，剧烈的疼痛让他猛地倒地。
接着又是一脚，将他的头踩踏入泥。
无面人嗤笑道：“还以为多了不起，不过是个空有架势的废物。”
纪见凌咬牙挣扎，那人却又一脚恶狠狠踩上他持剑的手，毫不留情地碾压。
看着他被再次钳制，曲漫秋面色灰败，她早就知道，这一次将会是有去无回。
她攥紧手心中的生息轮，正要动作之时，却有人大声喝止：“你难道就要这样放弃？这样逃避？”
“你有绝世技巧，可以凭此名扬天下，让所有人敬崇！”
“难道你就这般甘愿将自己困于囹圄之中，这般自轻自贱吗！”
声声质问像是一把偌大的锤子，狠狠砸在她的头上。
局中人总是陷入困惑，弯弯绕绕不得真假，而旁观者总是一眼看清。
心底的那些隐秘被当众揭开，曲漫秋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惶恐的情绪。
她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
对啊，她就是这样。总是逃避，总是放弃。
明明外表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内里却依旧是那个吃不饱饭，总在夜里偷偷哭泣的孩童。
纪见凌咬牙挺过头顶处一次又一次的折辱，强烈的疼痛和耻辱让他苦不堪言。
本以为这番话能让曲漫秋放弃寻死的想法，没想到倒是让她失了斗志。
他的脑中忽的浮现一张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
她绝不会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在任何绝境，都会义无反顾持剑反击。
他声音沙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蔺观铃——”
呼喊声在空旷处回荡，梨花枝头震荡，惊起枝头斑雀。
也惊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