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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缱绻情丝

作者:不借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悬黎小院里不知何时种的木芙蓉已经盛放,随风摇曳,此花味淡,微风没能卷出半点香气。


    悬黎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一簇淡粉起起伏伏。


    但木芙蓉有根,不会被风连根拔起,悬黎心里亦有数,任凭心湖荡起多少涟漪,她自岿然不动。


    “对,我那时起知道了,你是姜庾楼。”悬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抽回手时还不着痕迹地在姜青野掌心挠了一把,“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推拒忸怩纠结都是装出来的,枢密使想如何呢?”


    萧悬黎眼波流转之间,散发了些有别于以往的妩媚,有些不可方物,让姜青野目光发直,根本挪不开眼。


    只是这抹风情没达眼底,萧悬黎的眸子深处一片冰冷。


    姜青野忍俊不禁,压不住嘴角,像把对悬黎的感情揉进了骨缝里,再借着眼神、指尖、眉峰的微澜,一点点漫出来,浓得化不开。


    北境小将军鹰隼目光落过去的瞬间,却像被温水浸过,软得能盛下漫天星光。那双眼瞳像含着层薄雾的湖,湖底因为萧悬黎一个轻微但的举动炸开细碎的光,漾得满湖都是暖意。


    姜青野指尖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轻轻捏住了悬黎的耳朵。那一下轻得像风扫过。


    他指节泛白,明显是用了力的,悬黎却并不觉得疼,只是耳廓一片温热。以悬黎的角度,能够看见姜青野喉结滚动了一轮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姜青野肩膀微微塌了下,像是满腔的不舍被生生抽出去一些,只余下指尖残留的温软,在他手心里烧出一片滚烫。


    姜青野摩挲了下悬黎的耳廓,悬黎不闪不避地仰头去寻他的眼睛,先看到的是他嘴角慢慢扬起个极浅的弧度,再向上看,仿佛有什么从他眼底深处一点点晕开,染得眉梢都带了甜。


    在这一刻,悬黎好像突然捉住了些属于姜青野细微的、克制的、却又绷不住往外溢的情绪。在他每个眼神流转、每个指尖轻颤里,让人心头跟着一软,他好像是要告诉她藏在他努力克制之下的,是怎样汹涌的一片海。


    好像酿了二十年的酒,终于在这个夏天还了她二十载的辛劳一个酣畅淋漓的甘醇。


    悬黎的的一双青白玉瓜果型耳饰搭在姜青野掌心也成了温热的。


    他又捻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双手,语气里颇为遗憾却又带着无尽的期盼,“萧悬黎,我们前世就该这样纠缠才对。”


    何须因朝政那等莫须有的小事剑拔弩张,他们合该耳鬓厮磨,合卺交杯。


    “一身凛然正气的人是做不来这一套的,你为何一定非要让我用恶意去揣度你呢?前世那样的立场,都没能让我觉得你不可与谋,如今自然更不会了。”


    “我知你在顾虑什么,愿身化绕指柔,融大凉萧家挺得最直的一根傲骨,北境凶鹰的脚镣,从前世起,你已经铸成了,今生他不会再噬人了。”


    姜青野话锋一转,“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陪在这猎鹰身边。”


    姜青野说起话来像在打哑谜,但是悬黎听懂了,硬摆出来的风流无羁溶了一层水,她说:“我记得,前世你坏过我一桩婚事,那险些被我榜下捉婿的青年才俊,是当朝状元郎,名唤拂冲。”


    “老师。”杜拂冲虽形容狼狈起却身姿挺拔,只是身量不算高,脸上也一团孩气,无遮无挡的日光毫不避讳地与他亲昵,豆大的汗珠淌下来也并不去擦。


    汗水几乎要浸透布袍时,钟太傅长长的甬道内现了身,杜拂冲上前行礼问安,面上没有半点不耐的情绪。


    钟璩板着的脸缓和了些,他略一颔首,“事出突然,带累你遭这一番罪。”


    杜拂冲仍旧躬着身,态度谦卑恭敬。


    “明年三月,你便下场吧,早早入仕,替陛下分忧。”钟璩捻须,一副深谋远虑的模样。


    “学生年岁尚轻,恐难入围。”杜拂冲一板一眼,钟璩看得出来,这不是谦辞。


    钟璩倒也不意外,起先正是看中他,小小年纪便宠辱不惊才将人带在身边尽力教授,带进京来也是想扳一扳他这刚直性子,不然恐怕入仕也是举步维艰。


    师徒二人朝马车走去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这是贵人出行时的先头警示。


    钟璩心下有了个猜测,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


    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踏着他方才行过的行道走来,最前是“清道”的禁军,着皂色短打,手持朱漆棒,分作两列开路,口中吆喝着“回避”,靴底踏在青石板上,踏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扛着“警跸”“肃静”牌的内侍,木牌鎏金,黑底白字,在日光下晃出冷光,无声地昭示着圣驾将至的肃穆。


    而后是两队“天武军”甲士,身披明光铠,甲片缀着朱红流苏,腰悬宋剑,手按刀柄,步履沉稳如磐石,甲叶相击的脆响与靴声相和,成了仪仗的韵律。甲士之后,是举着“日月旗”“龙凤旗”的旗手,旗面用蜀锦织就,日月图案金线勾边,龙凤身姿舒展,风过时猎猎作响,映得周遭都亮堂几分。


    再后便是太后的“龙肩舆”,以香楠木为架的轿撵,轿厢四周蒙着烟霞色纱罗,隐约可见内里铺着的紫貂褥子。抬辇的内侍皆是精挑细选的壮汉,着青色圆领袍,步伐一致,肩头平稳,连呼吸都压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轿中之人。轿厢两侧跟着贴身宫女,手捧鎏金痰盂、素面铜镜等物,垂首敛目,步幅细碎如莲。


    微风掀起纱罗,只露出裙琚的一角藏青,非太后不能穿的制式,钟璩恍惚,他从前,也曾这样长久的注视这一角藏青。


    文德殿的檀香总带着股沉郁的静气,那时他捧着《论语》讲授时,目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御座之侧的珠帘。


    帘后,太后着一身烟霞色常服裙角也是滚了一圈藏青的边,只露出半只搭在膝上的手,莹白如玉,指尖缠着串东珠念珠,转得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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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月三次的经筵,成了他最煎熬的时辰。他声音朗朗讲着“克己复礼”,眼角余光却总落在那道珠帘上——她偶尔会轻咳一声,或是让随侍女官递杯清茶,细微的响动都像针,扎得他心头发紧。有次讲到“关雎,乐而不淫”,帘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他握着书卷的指节霎时泛白,后半句卡在喉间,差点读错了音。


    他开始借故留在宫中。有时是称“御书房有旧档需核”,在廊下枯坐半宿,只为等她散朝时乘撵经过;有时是托太医院的旧友,打听她近日的饮食起居,听到“太后夜寐不宁”,便整夜对着药方子出神,想在药材里掺些安神的远志,总想着进献太后却总不能如愿。


    深秋时节,太后在垂花殿设小宴,召了几位老臣闲话。他坐在末席,目光小心翼翼地望向太后,也只敢落在她鬓边那支凤穿牡丹的步摇上——那簪子据说是先帝所赐,如今却衬得她颈侧肌肤愈发清瘦。席间她举杯劝饮,酒液沾湿唇角,他几乎要失态地起身递帕子,硬生生掐着掌心才按捺住。


    散席时,他故意落在最后,攥着那一方绣兰草的锦帕,只敢在袖中辗转,回到府中对着那方帕子枯坐到天明,帕角被指腹摩挲得发皱。


    冬至大朝,百官叩拜时,他恰好在她凤座之侧。地砖冰凉,他低着头,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叫不上名字的合香气息,混着一丝牡丹香还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味。


    那香气像无形的网,缠得他呼吸滞涩,叩首时额头几乎要撞上金砖,心里却疯魔般地想:这或许会是他献上那方子的好时机。


    这念头刚起,便被他狠狠压下。


    他是先帝钦点的太傅,是辅佐新帝的肱骨,她是先帝的皇后,是当朝的太后,隔着君臣、隔着礼教、隔着生死,这心思便是逆天而行的罪孽。


    而那日的百官大朝,是吕宿向太后祝祷,得了太后的夸奖,他嫉妒得面目几近扭曲。


    夜里,他独坐书房,掐着那方不见天日的锦帕,忽然抓起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溅满《论语》,晕染开的字迹糊成一片,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心事。


    无数个无声的夜里,他只能蹲下身去,脊背弓得像只受伤的兽,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忏悔自己的恶念。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见他鬓边新添的白发,和眼底那片不敢见光的、汹涌的暗潮。


    如今再见太后,那些他以为被他抛诸脑后的幽暗难明心思全部翻涌出来,历历在目。


    桩桩件件都在提醒他,他愧对陛下的信任,枉为人臣枉为人师,甚至,他都比不上弄权擅专的吕宿。


    吕宿都不曾动过这样龌龊的心思。


    这股难以压抑的渴慕像藤蔓,日夜缠绕着他,在朝堂上强撑的镇定,在独处时便化作冷汗,浸透了贴身的中衣。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坦坦荡荡的天子太傅,只能在这无尽的煎熬里,一天天佝偻下去,活成自己曾经最不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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