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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淮郡主

作者:不借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垂花殿上,大娘娘长久不语。


    姜青野心里没底,但面上没有显露分毫,神色坦荡地任由大娘娘审视。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对渭宁用兵?”大娘娘抿了口密云龙茶,拧起的眉却没被馥郁的茶香冲散半分。


    主动挑起战事,便是要先帝苦心维持的和平局面毁于一旦。


    就算她能应允,中书门下枢密院一干人等必定不会全数应允,等他们吵出个结果来,又只怕什么都晚了。


    “能兵不血刃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想向太后讨一个便宜行事之权,只针对渭宁的北境军派遣调度,由我父全权做主。”


    不要延州知州指手画脚,也尽可能避免来日被庆州裹挟。


    大娘娘笑着摇头,“你倒是会求,先回去吧,兹事体大,哀家可不能立时答复你。”


    她能垂帘听政,却不能独断擅专,更何况是军政大事。


    姜青野倒也不失望,这不是易事,他早有准备。


    先在大娘娘和官家心中埋一颗钉子,再慢慢将这颗钉子砸实。


    历朝历代的史书之中,不生疑心的皇帝寥寥无几,文臣班子可以用这份猜忌挟制武将,武将自然也能用这份猜疑反制文臣。


    端看谁抢占了先机提了出来。


    今日得太后召见是意外之喜,这样便不必将小郡主牵扯进这摊浑水里了,她在宫中倚靠太后,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大娘娘,我父进京也是要与陛下商讨此事,估摸此时已经进宫了,盼大娘娘与陛下母子同心,荡平四境,万邦来朝。”


    在路上和兄长恶补的奉承话,这会儿正好用上。


    姜青野点到为止,行礼告退。


    垂花殿不愧垂花之名,殿内花香扑鼻,殿外暖风如熏,打眼一瞧,四时花卉拼成憨态可掬的狸奴模样。


    按开放时辰从头摆到尾,每时每刻都有花在狸奴身上开,庄严的垂花殿,种着这样几条小猫,稚趣中和肃穆,不知是谁的巧思。


    廊下悬着古朴大气的铜铃,铜铃下站着清新脱俗的悬黎,悬黎怀中抱着个画轴样的事物。


    只是她怔怔地,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客客气气地颔首唤他:“小姜将军。”


    姜青野懵了一拍,亦回礼:“长淮郡主。”


    人多眼杂,他握在袖子里的蜻蜓簪子,没能拿出来给她,亦找不到什么理由同她多说两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殿去。


    明明只是个爱打扮的小姑娘,她戴的簪子都旧了,也不知这骄奢淫逸之名是如何传出去的。


    连他在北境都听过太后膝下的小郡主的贪图享乐之名。


    一瞬间,姜青野便想清楚了其中关窍。


    只盼他见过太后之后,阿爹在官家面前说话还能有几分作用罢。


    跟在悬黎后头进殿的福兴轻轻地朝太后摇了摇头。


    太后遗憾地啧了一声,就为这点子醋包了一桌的决明兜子①,结果却没能令她眼前一亮。


    “元娘在殿门口站了多久?姜青野提的可都听清楚了?”


    这些事太后从未避过悬黎,也不是要悬黎精通政事如何如何。


    只是她终有老的那一天,不可能庇护悬黎一世,多看些眉眼高低,来日独自立于世,好歹有眼界和能力自保。


    没谁能陪谁一生,但自己学会的本事却可以。


    悬黎神色复杂地抱紧了怀中的绢帛,“没听全,但觉得有几分道理。”


    只是听到了姜青野替他爹讨北境军调度之权。


    话里话外是要未雨绸缪地防备谁,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这也是最不寻常的地方——


    前世没姜帅携子回府这一遭。


    前世姜氏一门兢兢业业守北境,谋划着收复失地的北境军,被自己人从背后重重捅了一刀,部旧飘零四散。


    大凉无将可用,天子垂首,向四面番邦岁贡。


    而今生,在一切尚未发生之时,姜青野所求之事,和她这个再世之人想出来的主意一般无二。


    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悬黎松了口气的同时掩藏好自己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就是姜青野也是再世为人。


    悬黎默默地想:看来是因为有家人相伴消弭了一身戾气,不然依照小姜将军前世的脾气,只会把所有有威胁的人杀了了事。


    “大娘娘。”悬黎认真唤了太后一声,“悬黎知道涉及朝政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悬黎恳请大娘娘认真考虑小姜将军的提议。”


    太后端茶的手定了一瞬,这是悬黎第二次唤她大娘娘,上一次是扶毅王棺椁回京,她在灵堂上说,“大娘娘,悬黎愿意入宫陪您。”


    不知今日是做了个什么决定。


    接下来的话太僭越了,悬黎搁下绢帛,屈膝行礼,“这话是对着您我才敢说。”


    “不论是作为您的外甥女,还是萧氏宗亲,我都为大凉有您垂帘听政而自豪。”


    就算没有这些身份,她亦佩服大娘娘以女子之身在全是男子的朝堂上挥斥方遒。


    “哪怕您为了握住这份权柄做了许多压制陛下的事。”


    大娘娘收藏的乌金茶碗被她重重搁在小几上,垂花殿满殿噤若寒蝉,一齐跪下。


    悬黎不卑不亢,“于我而言,无论萧家谁人坐明堂,只要政通人和,我便认可。”


    “但我不能忍受为了制衡而枉顾国土和百姓的偏安。”


    悬黎眼眶红了,若不是武无悍将,大凉前世何至于走和亲这种下下策。


    “幽云十六州还在高阳关的东北面与大凉隔关相望,最北端的永夜关才该是大凉的界碑。”


    只可惜,直到她死,她也没能看到永夜关上悬北境鹰旗。


    太后还记得,悬黎初到她身边时,不过小小一个孩童,每日所思不过是穿什么花样的衣裙配什么样的头绳。


    她以为她在温室养了一株见不得风的娇弱牡丹,可悬黎自己在她不知不觉间长成了松柏。


    太后有些欣慰,若悬黎为男儿,她定会力排众议,扶他为帝。


    不说其他,单就胸襟,就胜过官家许多。


    “你倒是相信姜家人不会拥兵自重。”太后的语气不自觉软和下来。


    姜家二郎提的事,她并非没有触动,只是习惯了走一步看百步,眼前姜二郎求权,她已能预见,来日姜家在北境横行无忌,无人能节制的局面。


    她宁肯史书写她牝鸡司晨,也不要养虎为患的愚名。


    现在看来嘛,太后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眼前不是正有一个最合适节制北境军的人选。


    “若无变故,北境军该是大凉皇室手中一支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悬黎的声音带着蛊惑:“大娘娘,你要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支队伍,成为官家向您叫板的武器吗?”


    毕竟姜家可是得官家首肯才进京的,连大娘娘都瞒住了。


    这可不算什么好事。


    “无论这事是谁促成的,您只要让姜家觉着是您促成的,那北境全军都会感念您的恩德。”


    悬黎自觉自己现在这模样和进谗言的奸佞小人相差无几,但她不在乎。


    “北境全军的知遇之恩,”在大娘娘看破不说破的目光下,悬黎讨好一笑,“我替您在乎。”


    悬黎重新捧起了被大娘娘搁下的茶盏,恭敬奉上。


    大娘娘接过茶盏,一针见血,“你从未说过无意于姜家二郎。”


    悬黎坦然:“但悬黎只会嫁心里有我的郎君,无意介入他人情感。”


    这点骄傲,她还是有的。


    拿一阵子的热忱捂一颗心和拿一辈子捆绑却捂不热一颗心,她也会权衡。


    “元娘啊。”大娘娘慈爱地抚过悬黎的鬓发,这才发现她戴了阿瑛最喜欢的簪子。


    她心疼地将悬黎揽进怀里,“哀家倒希望你真的刁蛮任性一些。”


    “这事会费些周折,但姨母会促成此事的。”小诸葛已经从方方面面将玉成此事的好处拆解给她听了。


    “姨母无所不能,我一直都知道。”悬黎心下大安,大娘娘段瑜,一诺千金。


    小姜将军,萧悬黎帮你到这里,接下来的路,你稳稳地走吧。


    无所不能的大娘娘在午膳多给悬黎添了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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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查问她抄了多少书。


    不过也不重要了,元娘已经交出一份堪比状元的答卷。


    虽说姜元帅归京晚,但却与姜青野前后脚归家,还都是从皇城方向归来。


    “爹您同阿兄进宫面圣了?”姜青野马车去马车回,坐在车里实在拘得慌,马车一停立即跳下来,正巧与骑马的父兄对上。


    姜元帅鬓发微乱,风尘仆仆,可见是未曾停歇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姜元帅礼数周全地同送姜青野回来的内侍官道了谢。


    直到送走了内侍官才由家丁牵走了马领着两个儿子进府。


    “二郎,大娘娘可有为难你?”姜家大郎拎着幼弟转了一圈,确认他没在垂花殿受刑。


    “哥!”他都十七了,老被拎来拎去地像什么话,很损他先锋官的威严。


    一旁的姜帅哈哈大笑。


    “爹!”爹还笑!


    姜青野瞪眼,在北境和他一般大的郎君孩子都俩了,就他还被当成个孩子拎来扯去的。


    “爹,青源,二郎,先用饭吧。”大嫂归家便帮俞伯的忙,这会儿正好捧着二郎入宫前指名要的酥独黄。


    姜家是武将世家,但姜青野的大嫂颜真星出自书香门第,姜家所有人同大嫂说话时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


    “大嫂,我来端!”还未束发的姜青野,一条马尾甩出残影。


    “二郎甚少这般开心,总不能是在垂花殿有喜事吧?”


    姜家二子皆肖母,姜青源此话一出,姜帅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亡妻。


    “什、什么喜事,大哥别乱说!”姜青野随手拈了块酥独黄吃,含糊不清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白净的俊脸不争气地红了。


    一家人自在吃饭,没人提及宫里的事。


    饭毕,一家人也未散去,摆了果盘,一同烹茶喝,自然说起今日在宫里的事。


    姜青野先说:“太后知晓了咱们回京的事,召我入宫询问缘由,我照实说了,太后未置与否。”


    姜青源叹一口气,“我与爹去面圣,官家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两处都碰了钉子。


    但早已知道这事难,倒也没太大落差。


    姜帅沉吟片刻,“爹决定将你们都留在京城里了,独自回去,老俞,三个孩子就交由你照顾了。”


    老俞当军令认真应答。


    “爹!”姜青野又急了。


    姜帅打断他,“你先听爹说。”


    姜帅抓了一把核桃,一个个剥开,“姜家这次冒进了,这次能回京是恰巧撞到了官家心坎上。”


    官家今年弱冠,只待大婚便能亲政,太后只能还政于君,可现下都五月了,大婚的事连个影子都没有。


    可见太后是不想官家大婚的,更遑论还政了。


    所以官家急了。


    而延州姜家正在此时递了密信于君上,官家这才顺水推舟。


    姜大郎一点即透,“也就是说,官家和大娘娘掰腕若是败了,第一个遭难的,便是咱们家连同一整个北境军。”


    姜帅赞许地点头,“所以为父决定向宫里的两位贵人献上一点诚意。”


    有什么比将自己两个宝贝儿子留在京中为质更大的诚意呢?


    “夫君和二郎皆有军衔,那便不能用这个理由将他们留在京中,官家和大娘娘都是好面子的人,直白地说,只怕适得其反。”一直静听的大嫂也帮着一同筹谋。


    姜帅父爱如核桃堆成的小山,悉数堆在姜青野跟前,“这个为父已经想好了,吾儿顽劣,不学无术,所以姜家要延请名师,办家学,誓要将这泼皮野猴,修理成材!”


    吞吃核桃的姜青野后知后觉:“什么?!”


    泼皮野猴?他吗?


    姜青野负隅顽抗:“我去年随您归京时,风采是全汴京城有目共睹的,颇负盛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听听,野猴能说出这两句诗来吗?


    姜帅黑脸一笑,技高一筹:“所以你这一年眠花宿柳不务正业,合该修理。”


    台谏官员一支笔一张口,哪敌父爱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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