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有淡淡的茶香和书本纸张的味道。
其他老师大多不在，刘老师让她坐下。
“姜畔啊，”刘老师是个雷厉风行的，难得眼神温和，“叫你来，就是想当面再夸夸你。不只是语文，其他科目的老师也都反应，你最近这几个月，进步简直是飞跃式的。上课状态，作业质量，和上个学期完全不一样了。”
姜畔心里那点高兴劲儿一圈圈荡开。
“老师们都很看好你，说你脑子灵，肯下功夫，照这个势头下去，未来可期。”刘老师语气真诚，“是不是生活上安定下来了？感觉你整个人都扎实了不少，上课也有精神了。”
姜畔点点头，心里想起李砚安，“嗯，谢谢老师。”
“这就好，这就好。”刘老师拍拍她的肩膀，“环境稳定了，心就能沉下来读书。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回去吧，好好努力。”
从办公室出来，姜畔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走廊里空荡荡的，阳光把地板照得发亮。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砚安。
她拿出那只旧手机，低着头，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斟酌着怎么编辑短信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又能把这份喜悦传递过去。
砰！
一声闷响，篮球砸地的声在她头顶响了。
姜畔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一颗橙色的篮球滚落到她脚边不远处，而程白正小跑过来，一手拦在差点被球砸到的另一个男生身前，眼睛却直接看着她。
“没事吧？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程白说着，目光却没离开姜畔。
旁边几个一起打球的男生互相挤眉弄眼，发出意味不明的起哄声。
程白对姜畔那点不一样，班里差不多人尽皆知。
虽然他也没明说过什么，但那种下意识的关注和殷勤，藏不住。
“哎呦，白哥，这球扔得准啊！”
“差点砸到人姜畔，故意的吧？”
“就是就是！”
程白被人起哄也不恼，反而有点得意似的，回头笑骂了一句：“滚蛋！瞎说什么呢！”
他转回来，看向姜畔，自然发出邀请，“姜畔，周末有空没？天气这么好，我们几个约了去河边烧烤，一起呗？就玩玩，放松一下。”
他的眼神热切，直接期待。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姜畔脸上的那点柔和瞬间褪去了，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样子。
“不了，谢谢。我周末要学习。”
干脆利落的拒绝。
程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连个委婉的借口都懒得找。
旁边的兄弟立刻发出一片嘘声。
“哈哈哈，白哥不行啊！”
“碰钉子了吧！”
程白倒是没太尴尬，很快又扯出个笑嘻嘻的表情，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行吧，大学霸！学习重要！那你想去了随时说啊……活动多的是！”
姜畔没再接话，绕过他和那群还在哄笑的男生。
她走出校门，重新给李砚安发信息，嘴角又弯了起来。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李砚安的回复简单直接：「知道了。晚上想吃什么？」
姜畔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李砚安的回信，正琢磨着，突然胳膊被人猛地一拽。
她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
扭头一看，是林子琪。
林子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脸颊红扑扑的，一把将她拉到校门旁边那棵开始冒新芽的大槐树下。
“姜畔！姜畔！好姜畔！”林子琪双手合十，几乎是挂在她的胳膊上，“求求你了，答应程白吧！就去那个烧烤吧！好不好？”
姜畔被她这连珠炮似的请求弄懵了。
“啊？为什么啊？我刚才拒绝他……”
“因为我也想去啊！”林子琪跺了下脚，脸更红了，凑近她耳朵，“而且，而且程白他们队里，那个隔壁班的叫谭亦清的！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投篮特别准，笑起来有颗虎牙的那个！他他也会去！”
林子琪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眼神躲闪，却又满是期待地看着姜畔。
姜畔愣了两秒，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拖长了声音，“怪不得这么积极。可是……”
未与皱了下眉，调侃道：“我刚刚才那么干脆地拒绝了他，现在转头又说去，也太奇怪了吧？我不要面子的啊？”
“哎呀！面子哪有我的幸福重要！”林子琪摇晃着她的胳膊，开始耍赖，“你就当是陪我去嘛！好不好嘛姜畔！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有你在我就有底气了！求求你啦……”
两个女孩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插了进来：
“这有什么奇怪？当然可以啊。”
姜畔吓了一跳，回头。
程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单肩挎着书包，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转着篮球。
他脸上有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刚才的话他听去了不少。
姜畔的脸瞬间就有点沉了下来，“你怎么偷听人说话？”
林子琪也吓了一跳，脸唰地红透了，下意识往姜畔身后缩了缩。
程白倒是浑不在意，篮球在指尖停住，歪着头看姜畔，理直气壮地说：“谁偷听了？我正好过来找掉的东西，是你们自己站在这里说得太投入。”
他目光落在姜畔脸上，嘴角一勾，“再说了，要不这样，我怎么请得动你啊？未大学霸。我也有面子的好吧？”
他这话半是调侃半是自嘲，听起来倒没那么讨厌。
姜畔这才抬起眼，正正地打量了他一下。
她忽然发现，程白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肩膀似乎也更宽了点。
身上那套运动服，穿在他身上不再像以前那样拖沓，脸上那点属于男孩子的稚气褪去了一些，轮廓隐约硬朗了点，虽然笑起来还是痞痞的劲儿，但眼神好像没那么浮躁了，沉稳了些。
他站在春日下午明亮的光线里，竟真的有了一点属于少年的感觉。
就在这时，教学楼那边有人喊：“林子琪！数学课代表！老师叫你去抱作业本！”
“啊！来了！”
林子琪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飞快地对姜畔做了个“求求你”的口型，又偷偷瞟了程白一眼，扭头就跑开了。
树下只剩下姜畔和程白。
气氛稍微有点微妙的安静。
程白看着她，眼神期待。
姜畔抿了抿唇，想起林子琪，心里叹了口气。
“……好吧。”她总算松了口，“周末什么时候？在哪集合？”
程白眼睛瞬间就亮了。
“周六上午十点！就在校门口集合！说定了啊！”他语速飞快，像是怕她反悔，“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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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力拍了拍篮球，大步流星跑走了。
姜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放学的人流里，低头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李砚安问她想吃什么的短信。
微风拂过，带着春天暖融融的气息。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想吃秋葵鸡蛋。还有，周末同学约了去河边烧烤，我能去吗？」
姜畔的信息发过去没多久，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李砚安”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喂？”
“烧烤？”
李砚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似乎还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他大概还在外面。
“好事啊，去呗。”
他的语气听起来挺高兴，甚至有点意外之喜的味道。
“跟同学多玩玩挺好，林子琪也去吧？”
“嗯，她去。”姜畔老实地回答，“其实主要是她想去看一个男生，拉我陪着。”
电话那头李砚安似乎笑了一下，气息喷在话筒上。
“哦，这么回事。”他声音里调侃的意味更明显了，“那你自己呢？就光陪着？没个顺眼的男同学一起玩玩？”
春风暖融融地吹过，路边的灌木丛发出新叶，绿油油的。
姜畔听着这话，皱了下鼻子，心里冒出一种很纯粹的不以为然。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们都挺吵的，有点幼稚，闹腾得很。”
她说的是真心话。
班里那些男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讨论的不是游戏就是篮球，偶尔还会故意惹女生生气来吸引注意。
她看着，只觉得茫然，无法理解那种乐趣，更谈不上什么顺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李砚安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透过听筒，震得她耳膜有点痒。
“姜畔同学，你这心态是不是有点过于老成了？”他逗她，“十七八岁，正是有点吵有点闹的时候嘛。少女情怀总是诗，有点想法也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他这话本意是开玩笑，是想让她放松些，别总绷着学习。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句话落在姜畔耳朵里，就有点不对劲儿。
心里那点因为春日烧烤而升起的雀跃，一下就沉下去。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忽然非常、非常不喜欢他这种语气。
这种仿佛隔着很远的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调侃她本该有的少女心思的语气。
好像他完全置身事外。
好像她都是小孩子的别扭。
好像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她身边的男生”这个范畴里考虑过一丝一毫。
他甚至是在鼓励她去留意别的——和他一样的，但吵吵闹闹的男生。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小姑娘忽然冷淡，“什么诗不诗的，听不懂。他们就是很烦人，很幼稚。”
她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李砚安愣住的样子。
果然，那边安静了。
姜畔说完，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没头没脑，可那股气顶着，她也不想解释。
她甚至不等李砚安再说什么，主动按了挂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微微发愣的脸。
她第一次，主动挂了李砚安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