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璃闻言有些恍惚,庄清蘩也曾笑问:“韩李,为什么不去赌那万分之一?”
后来,含璃抛却了韩李这个名字,逃出了那个吃人的家,来到了庄清蘩身边。
江河海就像彼时说能带自己走的庄清蘩一样自信。
她的口气仿佛接下来只是去一个香火旺盛的名庙还愿。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股勇往直前的自信好像永远存在年轻的女郎身上,譬如彼时的庄清蘩,现在的江河海。
庄清蘩的自信,早已变成一汪静默的深水,是内敛的,是孤独的。她运筹帷幄,不绝向前,却不回顾自己的功绩。
而江河海的自信昭告全天下、感染周围人。
含璃没能拒绝年轻时点化自己的庄清蘩,也没能拒绝现在的江河海。
瞧见含璃握成拳的手摊开,江河海就知道她已经同意自己的计划了。
别瞧平日里含璃脸上只有一种表情,但江河海已将她观察透了。
含璃固执时就会紧紧握拳,像蜗牛一样蜷进壳里,不让半步。
妥协时就会将自己的心壳打开,肢体动作早早就出卖了她。
含璃依旧不放心这个计划,于是乎连半个表示安慰的音节都不能违心发出。
江河海了然含璃的性子,她才不会强求含璃说出什么安慰的祝福话。
就像鹰隼可以高飞,可以低飞,为什么要强求它如同猎犬一样低吠呢?
弄得不鸟不狗的才算奇特吗?
江河海张开手,将刚褪下暗器放在手心,如在朝含璃展示一件精美的首饰一般。
江河海将镯子递给含璃,央求她为自己戴上去。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含璃心间的冰川却开始融融。
她能感受到自己和江河海都在需要彼此。
老妇人自是看不到二人这温馨的一幕,她已沉迷在这意外之财头上了,在内间想了许久把东西放哪才保险。
虽叫做内间,也不过扯了一张打补丁的土布挂在门口,以作区分,里头有点动静,外面都能一清二楚。
老妇人又环视一周,确定无人窥伺,才打开一只松木制的小箱笼,里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将江河海换下的衣裙小心叠好,又对着暗沉的光线仔细比对镯子的成色,明亮光滑得恨。
老妇笑逐颜开地将荷包和银镯子仔细放在衣服下面,最后用一把铜制的横式锁锁上箱笼。
老妇又将铜钥小心藏在某犄角旮旯处,才从里面走出来,嘴里带着几声催促:“小姐换好衣服了吗?”
走过来时又见旁边放着下雨时接的半罐脏水,已不能正常洗衣做饭,老妇灵机一动:“小姐,脸上抹上一些泥巴会更像一些,你试试吧?”
江河海没想到老妇人还有些古道热肠,自然无不答应,这样的法子既简单,又能增强自己的伪装。
老妇又在外头就地取了一点泥巴兑进去,搅一搅就打算给江河海涂脸了。
老妇将里面混杂的青苔随手挑出,再将五个指头全扣入破碗中,直接上手和半湿的泥土,指蹼都不曾放过。
老妇抓了一手稀泥,像要杀鸡杀鸭一样去捉江河海,伸手就要朝她脸上抹。
江河海看着老妇豪放的动作以及颜色调得比药汁子还恶毒的泥巴,往后躲,准备婉言拒绝,要自己来抹。
还未开口,含璃已主动拿过碗,再沿着自己的袖口,撕下一点布条,蘸上泥土,往江河海脸上画了几圈:“太麻烦您了,我们自己来。”
老妇人手里空了,不觉自己被人嫌弃了,不用自己干,还一番乐得清闲。
江河海想看看画得是否合适,但扫了一眼,这屋子里也没有个镜子。
不过江河海也习惯了,熟练地朝一个盛水的小盆里低头望去。
依稀觉得含璃抹得还不够,江河海对着水镜,沾着稀泥又画了几笔,颈部手背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悉数抹上了。
老妇此刻打起了精神,她不好真说什么,却也时刻关注着江河海有没有把泥水弄进自家干净的水盆里。
这水她还要喝呢。
“可还有其他好办法?这些乞丐有什么忌讳的吗?”含璃一边看着江河海“补妆”,一边问老妇人,希望江河海能有更多保证。
“好,好,我想想。”老妇人收回到处飞的眼睛,脑子转转,现下真开始仔仔细细想乞丐们的忌讳了。
“他们说女人额上不能长痣,非要长的话必须是双数。若是红色的,那更是不吉利,败财运呢。”老妇只能想起这么多,悉数都说给含璃听了。
真是好没道理的话,这痣和财运有什么关系,怕不是哪个好赌的男子娶了一个长眉间痣的女人,在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含璃只觉得迷信,虽是如此,含璃还是急忙寻了朱砂,拿毛笔往江河海头上点了一颗醒目的痣,大小差点就可以和寻常的痦子一较高下了。
若是寻常日子,这样的,老妇人肯定也不敢带去庙里。
可想着如今也是特殊时期,那群老乞丐,虽然嫌恶这个,但也没气力作妖,老妇人眼珠子转转,默声不语。
三人快马加鞭来到城东,含璃目送二人进去后,安排手底下的人进一步布局:“听见异动,即刻冲进去,保小娘子安然无恙。”
这是一个废弃的破庙,位置并不显眼,占地面积也不算大,香火惨淡,也没有牌匾,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一路神仙。
破旧的木门在白日里虚掩着,只是一阵风吹过,都能听见吱呀的晃动声,似乎下一刻就要砸下来。
老妇人小心翼翼的顺着门框推开,门更是发出了更大的呜咽的哭泣声以示抗议。
这样大的报响声必然会吸引里头坐着的人,但他们只是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继续聊着,并不感到惊讶。
一个汉子牵着一个堪堪能走的小孩子,排在江河海二人前面。
离门最近的乞丐拦住进来的几人。
他盘起双腿,往木桶里撒点香灰,嘴中念念有词,但庄清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婆婆说这是再赐福,虔诚一拜。
乞丐将洒了香灰的水搅匀,再拿一个破碗在木桶里舀了小半碗水递给男人,用下巴指指他身边的稚童。
这汉子会意,强势喂小孩子喝干净了碗里的水。
乞丐拿回碗,继续用这个碗盛水给后面的人喝。
江河海观察得仔细,这个乞丐似乎是按照大人所带的孩子年龄大小,决定舀水的量。
果不其然,乞丐迅速扫了一眼江河海的身量,估摸一下年岁,兜满了半碗水给进来的江河海。
江河海扯扯老妇人的袖子,似在征求长辈的意见。
老妇人明白这是不可打破的规矩,也没辙,只装作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喝吧。”
江河海知道这水一定有问题,但她不能不喝,值得仰面一饮而尽。
如此这舀水的乞丐才放了她们进去,再如一只不倦的啄木鸟一般,反复给来人“赐福”。
庙里还原汁原味的就是几柱起承重功用的漆红圆柱,底下一应是莲花底座,而下面的朱红漆身也已褪色,露出星星点点不均匀的原木颜色,最上面连接天花的部分多有大片的蛛网。
这莲花圆柱是乞丐所喜欢的地方,他们靠在此处,虽有些硌,但也能省上几分力气。
庙里到处堆满了稻草,除了正在烧水的地方。
江河海第一眼便觉得奇怪,小小的庙里竟架了十余个陶土炉子,若是喝水,也不必如此大阵仗吧?
棍状的柴火早被点燃,在底下劈里啪啦地烧着,圆炉中的的水也在往外冒热气,而乞丐们除了在莲花柱旁落座,便是默契地以铁炉为中心,大致围成一个圆形坐下。
老妇人东张西望,最后拉着江河海熟练地找了一个比较空闲的地方坐下,此处不仅离烧水的炉子远,没有稻草铺就,还带着几分潮气。
江河海先是有些不明所以,抬头后就明白了缘由,正对头顶上的天花已然裂开一道宽缝。
齐安是个多雨的地方,或急雨,或惊雨,或暴雨。
有这样一道大缝,无需葱姜等辅料,天天都能当落汤鸡。
落汤鸡自然也不能干燥的稻草坐在一块。
齐安有时一连几日不放晴,浇烂的稻草,会有腐味发出来。
这里可没有腐草为萤的传说,只能吸引许多嗡嗡乱飞的小蝇虫。
乞丐们可不允许飞虫在庙里安营扎寨。
其实只要勤于收拾,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三个和尚没水喝,最后干脆不铺了。
江河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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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想,一边偷偷调了个姿势,乖顺地紧靠在老妇背后坐下。
脏兮兮的右手在长袖的掩护下不动声色地按动手镯上的绿色珠子,顺利吐了一根银针出来。
含璃反复强调过,绿珠吐出的是可以解百毒的药针。
虽然知道这些乞丐也弄不到什么奇毒,但江河海想着还是觉得谨慎一点为好。
江河海捏稳银针,毫不犹豫地往左手扎上一下,而后将针横向别穿在麻布袖子上。
虽然已无药效,但是小小一根针扎对了位置,也是叫人吃痛的,靠这根针自己也能多一点点保障。
再悄悄环视一周,江河海发现确实如老妇人先前所言,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一个幼童,有抱着的,有牵着的,也有会走路的。
小的分不出男女,大一些的总是女子居多,而幸好江河海比同龄人身量娇小一些,才显得混在里面不算奇怪了。
这些稚童大都安安静静的,或呆呆地睁着眼睛,或痴痴的睡着,一派困倦模样。
江河海猜刚刚喝下的水里放的应该是迷药,心下有几分庆幸,不是砒霜毒药。
江河海也学着他们,摆出一副欲睡不睡的样子,同时江河海总感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就是想不出来。
侧头抵在妇人肩膀处,江河海眯眼继续观察整个庙里的布局。
她发现庙中间供奉着的不是她平常认识的哪路慈悲佛像,而是一个泥身塑的财神爷。
最稀奇的是香案上竟然还放了一盘用杂粮做的馒头。
明明大家都吃不上饭了,案上的贡品却好好的摆在那,这是整个庙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江河海瞅见这与仙龛尺寸不大匹配的财神爷,猜想这原本应该不是一个供奉财神的庙,而是后天被乞丐们改成自己的财神庙。
“李老婆子这是谁啊?”一个黄牙的老乞丐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好奇地问。
江河海的思绪被打断,悄悄将脸埋紧实一点。
老乞丐望着江河海两眼放光,他和老李婆子认识,可知道这老虔婆全家都死光了。
他不仅问,手还不安分地凑了过来。
江清晏胃里有股恶心想要翻涌上来,但又不能大肆反抗,只能拉拉李婆婆的衣襟。
李婆子此刻确实有些慌,毕竟自己带着的是个正经的千金小姐,于是主动挡住了来人。
“喏,你可别碰。”李婆子壮着胆子拽起江河海的头发,迫使其仰面对上老乞丐。
一看见那颗红痣,老乞丐就收了手,目光中多了了几分鄙夷,朝江河海吐了一口唾沫:“扫把星,煞星,你怎么把这种坏运的贱人带过来?”
下流话总是在乞丐嘴里面车轱辘来回说,这瘸乞丐又向来是个恶名在外的,其余人仍是各聊各的,无人在意这点小插曲。
江河海缩起身子,怯怯地躲在李婆子身后,表现得呆呆笨笨的,不再抬头看人。
“前几天街上捡的,家里都饿死了,只剩她了,来这吃点东西”,李婆婆朝老乞丐递了眼色。
“想通了就好。”老乞丐摸摸李婆子的脸,坏笑了一声,瘸坐回原来的地方。
江河海听着着二人的对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李婆婆的话可以是托词,那老乞丐的回答呢?
今日明明施粥,这些乞丐却守在这里饿肚子。
但此处除了给财神的贡品,连半点食物都没有。
炉子里的水突然咕嘟作响,接二连三,似乎合作在演奏一首丰收的凯歌。
乞丐们如吃下了哑药,默契地不再多言,闹若菜市的庙里瞬间万籁俱寂,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一些人拍拍怀里的襁褓,轻轻哼唱起了哄睡的童谣,所有乞丐都开始跟着机械地重复同样的旋律,包括身前的李婆婆。
可吃了迷药的孩子明明早已睡着。
他们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微笑,目光紧紧聚焦在身旁的孩子身上,有人更是亲昵地和睡梦中的孩子贴面,少数人也留下不知带着何种感情的眼泪。
乞丐们越唱越快,近乎贪婪的没有温情脉脉的曲调,像是某种既定的仪式。
连风烛残年的木门都忍不住和他们合唱一曲。
没有吱吱呀呀的拖拉,只豪爽的一下。
门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