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认为这一脚无处可躲时,楚含笑凭借着极强的反应能力反从那老言生胯下逃走了。
老言生一叹,面上亦显惊色,他这般身手,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居然被这小女娃躲开了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楚含笑魅影快闪,伴随着一声“假”,软剑璇而其上,一把打在老言生的脸上。
浑厚的力道在脸上火辣辣的蔓延开来,老言生揉着脸,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个小崽子,竟然不守规矩!”
楚含笑眨巴眨巴眼,理直气壮地质问道:“敢问先生,我是何处不守规矩了?”
见她此番气焰嚣张,老言生气道:“一诗一招,你并未对诗!”
楚含笑厚着脸皮,叉着手弯腰怼上去,讪笑道:“嘿,你老怎么耍赖呢,我方才可是作了诗的。”
老言生被打得糊涂,僵硬着嘴巴左右观望,而后精光一闪,直起身:“你那声东西,我听都没听明白,怎么能叫作诗!”
哎嘿,楚含笑算是对上个有趣的老头了,她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迎上去:“怎么不算诗,直此‘假’一字,便是一句一字诗。”
老言生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道理,他颤声一抖,手上早就不知道要如何作罢。
楚含笑可不会等这老言生反应过来,那一脚对准了她的脖颈,分明是下了死手,她可不吃这亏,接着说道:“‘真’!”
一脚踢上,直直对着老言生的枯墨手,磕了一身土灰。
“假!”
又是一剑直下,硬生生地敲上了老言生的脊梁骨,原本弯成弧面的背,此时被如此外力相加,更是直不起来。
一脸,一手,一背,虽然侮辱性极强,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打到此,楚含笑便停了手。
而那老言生,早在被打脸的那一刻就懵了,再让他对出什么诗也不可能了。
看着原本道貌岸然,妙语连珠的老言生,如今却是灰头土脸,半天不出一字,众人一阵腹议。
红衣女掌柜轻身跃上了堂,她将老言生推下席位,骄横的话语中带着微怒:“你这女娃娃,一诗一招的规矩是听不懂吗?”
方才还在嘻嘻作笑的小娘子回过了神,她正了脸色,带着些许威严压声道:“我方才便解释过,我是作诗,而非对诗。”
女掌柜压制住性子,傲声:“你那算什么东西……”
还没等她说完,楚含笑收了剑,漫步绕圈:
“假,真,假,
假为真时真亦假,
真作假时假难真,
假合假时真里真,”
“为时亦而为事宜,
作时难而做事难,
合时里而和事理。”
小娘子就这样一圈绕一圈,终于在堂中央定步,笑颜:“我所作,乃七步之诗,不知这诗,值不值我那三招?”
一声定下,满堂皆惊,师叔将手中欲起之势拿又放下,假佛子虽然听不懂,却也是拍手喝彩。
门边的阿草眼底抹开一分惊艳,反手就把一边傻呵呵拍手鼓掌的小孩捂成了哑炮。
高昂的发带在楚含笑的轻笑声中化作一色明媚,在林胥眼中悠悠打转,那种难以掩盖的悸动越来越明显。
“咚——”又是一声跪地的脆音,楚含笑忽地一惊向下略去,那老言生竟是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她身前。
又跪?看来这些个江湖名仕都对碰瓷跪地有一种特殊的信仰。
老言生见楚含笑满脸疑问,忙解释道:“圣人,小娘子,你就是我的圣人呐。”
他拖着双膝,摩擦着移向楚含笑,声泪具下:“我早年有幸得见崔王殿下诗会赋诗,那般才华惊艳,却也不比娘子这一诗之才,”
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贴上楚含笑:“小人愿拜娘子为干妈,此后唯干妈马首是瞻,敢问干妈做作之诗,可有诗名?”
这一声声“干妈”硬是把楚含笑逼得连连后退,她作势抽剑,回道:“大可不必,老先生,你就别折我阳寿了,”她轻轻摇头,眉目间尽是对老言生的劝戒推脱:“这诗还未赋名,就不劳老先生费心了。”
眼瞅着这老言生就要拉上楚含笑的朱裙,楚含笑手腕处忽地传来一阵松动,那串铜钱如然动了起来,最上面的“天”字铜钱猛然脱了绳,对准老言生的额头就是一撞,咚咚声像极了朽木痛叫。
一声咚咚,老言生直接昏死了过去,女掌柜淡然走了过去,一脚把他踢回了席间。
“天”字铜钱消了气,施施然地向着楚含笑飞来,到了身前忽又一停,转而向一边飞去,落在了林胥的腰间。
林胥不知何时下了场,还将那串铜钱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了腰间,他抬眸温言道:“剩下的,我来。”
说罢,他转身向着女掌柜而去,楚含笑知道不用演了,便对门外招了招手,回身走上了主座。阿草不愧是林胥的孩子,才一招手,下一刻便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主座间,静悄悄地望着她。
楚含笑悠然坐下,看到小孩这般面色,失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不喜欢你爹嘛,这么好奇?”
阿草眼中的惊艳之色还未散去,看上去就像是对堂中的比武很感兴趣,他闷声道:“不是。”
楚含笑了然,叛逆期,嗯……她也有过,这时候的小孩子,最需要一个能懂他的父母。她将手轻轻抚上小狼尾发顶,柔声道:“没事,你爹不喜欢你,我喜欢。”
阿草将头往更深处撇去,他闷哼了一声,不再讲话。
楚含笑以为是阿草看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便开始解释起林胥的招来:
“你看啊,你爹虽然受了重伤,却也是这响当当的江湖第一,那破算子可算不准他。”
堂中虎鼓阵阵,在众人的吆喝赌卖中,好戏开场。
“嘿哟,不错哦,这掌柜的还知道先去挑你爹的铜钱。嘶,不过这铜钱可是你爹的大宝贝……哎哎,退了,被你爹的铜钱使阴招了吧。”
铜钱声阵阵,木线断裂的声音根根可闻,漫天算珠纷飞,众人大叫精彩。
“差一点,再快点她的算盘就不会断了,呀,还是得看你爹,这一比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掌柜被打得连连败退,一口黑血仰头喷出,她恶狠狠地盯着林胥,话语中尽是不甘:“明明,明明你都是个活死人了,怎么会,噗——”
红裙女掌柜再也支撑不住,扶着手中算珠尽落的断盘,泯然跪坐了下去。
与她同来的另一个踢馆人连忙跑了过来,将她移到背上,喷出一口热气:“是我们武艺不精,冲撞了大当家的喜气,还请大当家,给条活路。”
林胥肃立着身子,踢馆的人,他见得多了,如此狂妄之人,他还从未见过。
他默立半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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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转身看向主座的楚含笑,温言道:“这三人,你做主。”
楚含笑抬眸,对上他那双传说中的阎罗眼,缓缓开口道:“既然来都来了,吃完喜酒送下山便是。”
听罢,林胥作下手势将三人安排入席,席间传来几声不可思议的叹息,其中还传来声“装什么圣母”。
楚含笑轻笑一声,而后弯弯眉眼,对着阿草柔柔问道:“阿草啊,吃喜酒是不是要带贺礼啊?”
阿草眼珠一转,小狗眼星光闪闪,顺着刚才两人说好的台词道:“嗯嗯,是的呢,大娘。”
楚含笑听言,悠悠继续:“可那三个叔叔姨姨都受了伤,阿草觉得,什么贺礼合适些呢?”
阿草丝滑地接话道:“不如就让他们每日向咱们山送一车鸡腿,阿娘说,好不好?”
楚含笑故作迟疑道:“这,未免有些过分吧。”
这两个小鬼一唱一和,林胥心下了然,低头轻笑一声,接话道:“不过分,甚好。”
他转向踢馆的三人,唯一清醒的那人仿佛见了杀神,一刻也不敢耽搁,上嘴溜着下嘴皮道:“不过分,不过分。”
纷扰已断,宴会迎来最终的和谐,三道婚礼已过,林胥缓缓走回主座,黑袍一掀,铮铮英容坐于高台之上。
他发言道:“三礼巡过,此后,定远侯嫡女楚含笑,便是我林胥此生,唯一的妻。”
话音如龙吟钟定,此话一出,各路人士皆是连声喝彩,他们知道从今天起江湖表面的宁静,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美酒笙歌,春光融融,在夜杯欢歌中迎来了大婚最后的洞房一刻,这时,消失许久的铁面红袖出现了。
二当家招呼着手下小兵,畅谈之间将各路人士陆陆续续送了下去,他开扇掩面,笑吟吟地面对楚含笑:“大嫂安好,如今礼过三巡,便是烛光一时了。
“玲珑,将大嫂带去院子。”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瘦小的身影便从他身后探头出来,冷玲珑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转,软糯的小手牵上楚含笑,二话不说便拉着她走。
楚含笑还没来得及将未言之事说出来,便被带着出堂去了。
师叔左右贺喜一番,便也随着冷画出了屋。
人声散尽,屋中只剩下当家三人。
假佛子还半懂半懵,摸了摸脑袋:“这戏都演完了,怎么还有洞房啊,恁公子也比不得小娘子,大哥怎么和一个男人洞房。”
铁面红袖一手叉腰,另一手握主扇把轻敲脑袋:“谁说这戏就完了?”
假佛子吃痛,嘶嘶叫到:“二哥,恁打我作甚,这觊觎贾虎山的人都被打了回去,俺们的燃眉之急也解了,还要演什么?”
林胥轻笑,回身摆衣,端坐于堂上,闭眼养神:“这戏如何,还得看娘子打算。”
铁面红袖目光一沉,随声和道:“我已经叫玲珑到洞房等着了,大哥是否要……”
假佛子脑袋瓜一裂,瞪大了眼,惊声:“大哥,我们的镖物还没有清算哩,难不成那公子想要拍屁股走人,恁不行,俺现在就去绑了他,杀驴卸磨!”
又是当头一扇,铁面红袖颇为无奈:“那破诏书有什么用,这走镖之人才是关键。”
林胥蓦然睁眼,腰间的铜钱串铃当响动,他微仰起头,望向屋梁的眼底深不可测,桀骜碎发慵懒地散于脑后,薄唇幽幽轻启:“侯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