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见苏妄又是一副死就死了的样子,不快的拧了拧眉,食指中指屈起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道:“跟上刚刚那个有钱男的。”
苏妄闻言回神狠瞪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你有病吧。”
张宁反而得意的笑着,她从小就混在她爹的捕快里面,最爱看的就是折磨犯人,看犯人的神经一点点错乱,最后彻底奔溃,这比一刀杀了他们更痛快。
邢允站在一处酒招子下方,正吩咐人去衙门找孙知府要些人手,张宁的车夫慢悠悠的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张宁挑开车帘的一条缝,又按着苏妄的脖颈让她转头看向邢允所在的方向,道:“我听说你们夫妻最近才开始好好过日子,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夫君,就要见不到了,我大发慈悲让你再多看几眼。”
邢允在路边捡到一根苏妄的银钗,那是她紧急时刻从头上拔下来扔到地上的。邢允拿着那钗,碰到人就上前问:
“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子?”
“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子?”
“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子?”
大概是太失魂落魄但语气又强硬的像是质问,路人看到他都纷纷闪避一旁,生怕被他拉住审问一番。
苏妄别开头,张宁又将她的脸掰正,笑道:“你看他那个傻样,你说你死了,他会怎么活?”
邢允在众人各色的眼光中突然站立不动,接着他便上了一辆马车。
张宁道:“怎么?他这么快就放弃了?这么没劲?!”
苏妄看了一眼,那是去苏家的方向,怀疑苏家,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接着张宁也反应过来了,阴阳怪气道:“哦,原来他是去苏家要人了。我是说他笨呢,还是说他聪明呢?”
车夫小声问道:“小姐,还跟么?”
张宁看了看外面,四处都是衙门的人在找人,还有她爹的捕快,道:“不跟了,去西城。”
车夫听到去西城,小心道:“小姐,都头老爷嘱咐不能随意回去,说是.....”
张宁听车夫拿自己爹来压自己,喝道:“闭嘴!你不说谁会知道我回去了?驾你的车。”
车夫只好吞了后半句话,驾车朝西城去。
苏妄身侧升起一道阴影,接着颈部一痛,没了知觉。
苏妄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上了,而是在一间柴房内。四面堆着一把把捆好的柴火。她挪了挪身子,浑身的酸痛让她闷哼出声。
许是颠簸的缘故,或是觉得她根本跑不走,虽费了半天力,终于将手脚都解开了,又将堵嘴的白布去掉。
“放我出去。”她大喊了一声,可听见的声音却只有一点点,不知是渴了太久,还是怎么回事,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外面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一直没断过,这个张宁,不是要放她的血么?怎么现在把她丢在这不知道在什么的鬼地方。
苏妄活动了手脚,趴在门下方的门缝中朝外看去,只看到一堆人走来走去,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以她有限的视角看,她现在好像在山上。
接着便看门旁一矮洞中,有人放进来一碗半稀的白粥。
门外有一男道:“你给她吃的做什么?浪费粮食不是。”
放白粥的女人道:“打算拿她怎么着是宁小姐的事,既然让我们看着,可不能让宁小姐下次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命了,那可不好交代。再说了,这姑娘看着细皮嫩肉的,肯定已经吓傻了,给碗白粥而已。”
男的道:“那也是,宁小姐有说她什么时候来么?”
女的道:“没说呢,说是都头找她找的急,她刚到山脚就把人给了我们,嘱咐我们看好,就回去了。不知道宁小姐那么紧张干什么,这姑娘看着连小鸡仔都不敢抓,还能从我们手里跑了不成。”
男的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可惜宁小姐不让其他人碰她,这女的长的那叫一个真不错。”
女的喝道:“都头都不当土匪了,你还想不做人事呢?”
男的估计是被掐了一下,叫了一声,道:“我说说而已!都头虽然不当土匪了,宁小姐不也还是说要人命,就要人命!”
女的道:“那和你有关系么?”
渐渐的两人声音越来越远,苏妄喝了那碗粥,润了润喉。
原来这是张宁她爹的老巢,都被招安了,还留着这块地方,是打算养老么?苏妄又瞧了瞧这柴房,好出去的很。
等夜深人静,她踩着摞起的柴火,打开了上方的斜窗,外面虽然有些高,但更有一个不算矮的草垛,她看着那草垛摇了摇头,心道:“这些遗留匪徒真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她轻手轻脚的翻了出去,就着月色和一两盏将息未息的灯笼看了看,也许是在邢家住习惯了,也许是心有怨恨,她瞧着这就是个破落寨子,穷山恶水死土匪!
她又寻着气味找到了马棚,里面却只有两头驴,只能将就用了,临走前不仅将另外一头驴放了,连鸡笼都悄悄打开了......
一路月亮高挂,再加上睡了一下午,现在精神正好,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拽着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独行女侠。
到东城时,天都快亮了。
苏妄驴不停蹄的往邢家赶,心中想着,不知道邢允看到自己回来了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吓一跳。
可恍然间,她看见邢允就站在稍远处酒楼的二楼,看着只有寥寥几人的街道,和那鲜红的酒招在风中时展时落。
她跳下驴背,朝邢允跑去。
邢允也朝这边渐渐转过头来,苏妄刚欲开口喊他,身子却被人猛的一撞,头不知磕到了哪里,一阵裂骨般的疼痛从头顶传来,恍惚间她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自己好像在地上被人拖了一段路。
张宁看着面前的苏妄,恨恨的咬了咬牙,心中暗骂那西城山寨里都是群没用的东西!
她正要将苏妄藏起来,可一抬头,却在遮挡木板的缝隙间看见邢允好像发现了什么似得,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不及了,她心想。
她拔出匕首,欲朝苏妄刺去,可从匕首上看到后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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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刀砍来。
眼见再不跑就要被逮到。她瞧了苏妄一眼,头破血流,撞成这样,没有几天醒不过来,之后再找时机不成问题。于是她忙遮脸跑进了弄堂,这些地方她张宁从小跑到大,甩开几个人对她来说没问题。
邢允原本就有疑,见自家护卫突然拔刀向那处冲去,快步过去一看,便见苏妄倒在地上,头部地上晕出一片血迹。
他急急的单膝跪地,伸出的双手微微发抖,在快要触到苏妄时,又撤了半寸,似是不敢真碰到她。
一护卫见此形状,追赶的身形滞了一滞,邢允目不斜视,一边小心抱起苏妄,一边一字一句狠声道:“给、我、追。”
“是!”那护卫连忙追上去。
金阁堂内气氛低沉的犹如屋顶悬了块巨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将所有人都砸死。门前进进出出不断,却安静的听不到一点脚步声。
一旁老管家端着一盆清水,想放在邢允面前给他净手,但一时不敢上前。他看着邢允长大,见他如何弃邢家于身后,又见他因苏妄一改作风,开始真正的算个正常人。
邢允此刻正坐在端详着自己的一只手,手掌上的纹路因为血迹而更加清晰醒目,像一条条血脉。
因为一日一夜未睡,他眼下现出乌青,眼皮也叠了好几层。
屏风后,邢允从各处急请过来的名医正在给苏妄看诊,各个低声打着商量。
邢允盯着屏风缝隙中苏妄的脸,吩咐道:“将府中的名贵药材都搬出来,让他们挑用。”
“是,家主。”老管家将手中的一盆清水端到盆架上离开了。
邢家草场上,倒立着一排办事不力的护卫,邢宅内外也守卫的密不透风,昼夜轮换的守着。
七日过后,十几位名医抖着胳膊腿,对邢允道:“经过我等这几日的诊断用药,邢娘子已无性命之忧了。不过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好说,须得用珍品药材喂下去养着才好。”
邢允点首道:“辛苦各位老先生。”
苏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直从夏天梦到了秋末,梦中一直有个声音在给她念着什么。
她重新有意识的那天,看到有个男人在摸她的脚!她缩了缩双腿,看了看四周,警惕道:“你是谁?”
面前的男子,丢了手上的帕子,高兴之色难掩,上前来搂住了她。
“啊------”
苏妄张口大叫。
邢允眉开眼笑的看着她,放佛听不见她的叫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疯了就疯了。”
说着又搂住了她。
“啊------”苏妄又一声大叫,这下将金阁堂内所有人都喊来了。
小阳扒在床边哇哇大哭,哭的哽咽道:“娘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给你写了好多信,等你醒来给你看。”
金丝银丝互相握着手,眼眶含泪的看着苏妄,一时不敢说话,生怕她们一说话,苏妄就又昏过去了。
邢允捧着她的脸,全然不顾苏妄满脸的讶异与惊慌,狠狠的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