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荒山,就是最初邬焚玉拜师学艺,焚荒宗所立足之处。
当年那场战乱,最初不过两城相争,战火蔓延山下,波及到了无辜百姓,还引来了嗜好人血生肉的妖魔趁乱狩猎。
邬焚玉和同门几人本是冲着保护百姓而下山,结果一对一的战事,因为两城僵持不下,引得第三方以及更多方势力趁虚而入,妄图坐收渔利。结果就是,死伤越来越多,如野火燎原,百姓死士兵死将士死士族死妖魔死修士也死,无一幸免,大家全被卷入这血肉磨盘。焚荒宗上下,除牧屿外几乎全员战死,百年基业就此覆灭,只余寥寥几人幸存于世。
昔日的焚荒山早就踪迹难寻,如今的凉翡山上,除却几座小庙和卖油饼的农家,什么都没有。
“那倒十分凑巧了?”穆攸明随手拈起一份案件资料,漫不经心抖了抖,“他们盯上了均台里的柊君,凑巧落在濯水村,凑巧渡厄仙君现身地点距霍童溪不远,凑巧这异常案件的其一发生在仙游凉翡,局长,你觉不觉得,桩桩件件,是冲你来的?”
穆颂昭反驳道:“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建立能够关联,还需要深入调查。”
“昭昭,当指向性十分明确时,证据就不是优先级了,不要太过执着于规范化制度里,”他把资料当作扇子,慢悠悠地扇着风,“再说了,权力够大,想要什么证据找不到,你说对吧邬局长?”
“穆组长说得对,穆科长,再胡扯,就去分局回炉重造。”邬焚玉在桌上扫荡半天,最终从穆攸明手里夺回了有关凉翡山的资料。
凉翡山女尸棺案。
这起案子发生在半年多前,凉翡山中有座水库,常有老人孩子在这捕鱼钓鱼。某个黄昏,两个孩子在水边打水漂,敲见对岸漂来三具破旧棺木。孩子壮着胆子,上前敲击棺盖,不料棺盖自行滑开,露出一截苍白的臂膀。
小孩还不怕死,凑近窥看,就见每具棺椁内层层叠叠堆满了女尸,面容紧贴着面容。下一瞬,所有女尸的头颅齐刷刷扭转向孩童,睁开的双眼黑漆漆,没有眼白。
两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狂奔下山告知家人。大人只当是他们胡诌,次日前往水库查看,未见棺木踪影,便认定是孩子编造谎话来骗人。
结果过了几天,水库上飘了两具尸体,正是那两个孩子。
那些日子,他们受惊不敢出门,可事发当晚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再度上山。人间执法部门尸检发现,两人并非溺亡,心脏存在特殊损伤,符合心因性猝死的特征。
换言之,他们是活活被吓死的。
执行人员在库底果真打捞起几具棺木,但棺内空空如也,且年代久远,应是好几个世纪前的遗物。
他们推测,这些旧棺原本埋于水边,因水位下降而从泥土中滑出,当日山中起雾,受惊的孩子将棺中积水倒影错看成尸体,而后棺木沉底,因此无迹可寻。
至于为何孩子会吓死在水中,这两人是周边有名的泼猴孩子王,可能因为他们说的话没人信,想要再去验证一遍,结果水棺浮现地方土质松软,二人踩空,失足落水。他们本通水性,却在极致的恐惧中生生吓死在水中。
这一点,可从岸边一处明显凹陷,留有剧烈挣扎痕迹得到佐证。
此案最终以意外死亡结案。说辞看似圆满,然而关于水库女尸棺的传闻不胫而走,愈传愈烈,闹得人心惶惶。失去孩子的两户人家带着骨灰迁离凉翡山,众多乡民镇民跑去谛灭宫参拜求安。
参拜者众多,便引起灵度局注意。
仙游分局介入调查后发现,那三具旧棺确系古物,但棺中尸体不是幻觉。真相是山中一只穿山甲精不知原因癫狂,深夜掘出累累女尸,堆叠棺中,又将其推入水库飘荡,玩过河的游戏。那些女尸本来都化作了白骨,尸身受惊苏醒,恰好跟孩子撞上了眼,阴气扑面,怨气扑鼻,吹灭了孩子肩头阳火,令其丢失了部分生魂。
他们两搁几日再度上山,实则是受残魂指引前来寻魂,那些无名女尸怨念深重,见孩童到来,竟将其魂魄吞噬殆尽。仙游分局逮捕超度了怨女尸,擒获穿山甲精,可惜孩童生魂已无法追回,只得派遣人员化作孩子模样,入父母梦中拜别慰藉。
至于那只肇事的穿山甲精,据其供述:那几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亢奋,又听见有谁在说:要过河,要过河,他寻着声音奋力去找,把那几具怨气滔天的女尸挖了出来,帮她们“过了河”。
经鉴定,此精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鉴于其行为造成的严重后果,被发配至冥界充当背负刑具的苦役。
并非所有案件都会经手邬焚玉,此案由仙游分局全权负责,一切最终报告自然归档于地方分局。
倘若这份卷宗呈至邬焚玉案头,他可能也很难从中看出端倪。如今想来,穿山甲精所谓的亢奋,恐怕与柊君一样,都是被造灵操控的征兆。
“凉翡山这桩案子我去查,”邬焚玉点了点纸面,“其余的由你们跟进,我会提前通知各分局全力配合。”
穆攸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嚯?局长大人亲自出马?影生匠可是特勤科的案子,您难不成要来抢功劳?”
他在暗指影生匠与渡厄仙君一事。
邬焚玉原本推测,这两件事背后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穆攸明也猜出他心中所想,看出他想要独自一人,亲自揪出迫害祁招溟的真凶,所以才硬生生挤进来,把追查的活儿揽到自己手里。
如果说濯水村还能勉强归为巧合,那么正如穆攸明所言,凉翡山的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不管背后是一波人两波人,影生匠与祁招溟之间必然存在无法割裂的关联。
那么有可能,关于祁招溟身上的烙印、他所遭受的一切,那些伤害、多道封印、数不清的镇魂针,会被更多人知晓。
他绝不允许这样。
目前清楚祁招溟真实状况的,除了邬焚玉本人,便只有穆攸明、即墨还休、董希仙及其徒弟随晴。
知情者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增加了。
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到时,怎么去追查真凶?
“对外编个局长私人行程,凉翡山这趟差事以你的名义,本座不抢你的功劳。”邬焚玉瞥他一眼,“满意否?”
“哎呀!谛灭天尊当真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真知灼见,不愧为三界神官第一仙!属下佩服!五体投地!”穆攸明没脸没皮地大吹法螺,凑近想要搂住邬焚玉的肩膀,却被对方用一叠资料抽开。
“您说接下来怎么办,属下一定指哪打哪,万死不辞!来来,昭昭,我们继续。”他顺势转向穆颂昭,嬉皮笑脸地说道。
穆颂昭若有所思瞄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就着资料分析:“我们可以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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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晚,几人定好了查案计划,穆攸明想拉穆颂昭在这留宿,被穆颂昭一步拽到玄关。
穆颂昭回头朝邬焚玉点头致意:“局长辛苦,那我们先走了。”
邬焚玉:“慢走。”
穆攸明嚷嚷:“局长不送送我们?这附近可没有地铁站。”
“不会飞去地铁口?”邬焚玉把车钥匙丢给他,“明天开到局里,做个伪装……”
话音未落,那间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出一道沉重的闷响,以及极其清越的金属脆响。
那声闷响犹如缚绳,使命拽拉着邬焚玉直奔门口,他一把推开房门。
祁招溟跌下了床,银钱绳结飞落在墙角,银白的长发铺散一地,他蜷缩着趴伏在地,因腿脚无力,瑟瑟发抖,爬不起来。
穆攸明和穆颂昭闻声赶来,邬焚玉手臂向后一抬,示意他们止步。
他没有立马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旁观着那具跌落的躯体。
祁招溟的腿别扭地侧曲着,一条腿几乎压在身下,他几次尝试撑起身体,都以失败告终。
这副残躯,完全失去了力量。
青鸾的头颅低垂着,被纷乱的雪柳覆盖。过了好一会儿,发丝间竟溢出一声极细的低吟。
邬焚玉几乎要迈步上前,却又生生止住。
……等一下就好。
……再等……一下。
他等待着,那支离破碎的身躯再次动了起来,那声低吟仿佛给予了他一丝力量。祁招溟艰难撑起上身,倚靠着床沿,抬手摸索到了扶手。
红镯牵引着他的手移向按钮,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处凸起。
他对着凸起,接连按了三下。
邬焚玉不再犹豫,大步上前。
“……好了,好了,我来了。”他蹲下身,将祁招溟转向自己,一手抄起他的膝弯。祁招溟随即贴靠过来,手抵在他胸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不放。
两人来到门外,穆颂昭看了一眼,便垂下目光,穆攸明却好死不死,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还有这位,局长要忙,我们也要忙,他怎么办?要不打电话让鹿主任来……唔噗!”
穆颂昭一记肘击,及时打断了他这毫无同理心的风凉话。
邬焚玉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感受着怀中透出的丝丝寒意。
他揽着祁招溟的肩膀,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无法想象,他方才看见祁招溟趴落在床下的情形。
他的脑袋很罕见地停止运转了,那场面该怎么描述,他没法描述。只是反应过来时,一股夹杂着巨大荒缪和悲凉的风侵蚀而来,他眼睁睁看着他需要帮助,却无法挪动分毫。
太陌生了,他甚至怀疑,这真的是青鸾吗?
那股陌生荒诞的感受来得如此波涛汹涌,他甚至想要作呕。
为何自己会站在这里?
为何他会在这里?
万事万物皆在行动,远去,他们出现在世间的哪个地方,任何角落都不足为奇,但他,他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直到青鸾凭借自己的起身,按了那个按钮三次,他才恍然。
这是青鸾。
不甘于一切的青鸾。
没关系的,他想。
邬焚玉缓缓起身,动作很轻,斩钉截铁道:“我带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