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早学会捡垃圾，你的人生就越幸福。
这是莉娅在犯罪巷捡了好几天的尸体得出的感想。
哇，断手！但是手里有钱！
脏兮兮的衣服，但里面有钱包。
浑身是血的衬衫，但外套很干净！不仅有了启动资金，还有钱给流浪猫买点肉了！
莉娅并不是很懂人类的规则，最初连钱怎么用都不知道。还好她学得很快，看见人类能用纸钞和硬币购买物品，她也这么做了。
这里的规则和地狱截然不同，地狱需要用其他来交换。生命力、痛苦、快乐、欢愉、繁殖……恶魔需要的养分和人类不一样，就连食物也是人舌、心肝，莉娅从来不吃那些东西，所以一直很饿。
她和犯罪巷的小猫小狗待在一起，在毛茸茸身边能让她感觉到被爱。
捡垃圾的时候，她还捡到了一本儿童绘本！Q版的红发小美人鱼趴在一块礁石上，向往地注视着远方灯火通明的船只。
只是故事和她在地狱看的版本不一样。绘本里，小美人鱼为了爱情牺牲，在晨曦来临之时投身海洋，化为泡沫。但在地狱里，她是为了获得更高尚的不灭灵魂。
爱是付出吗？莉娅不懂。
她只知道身边的人和她截然不同，就像小美人鱼从小就向往海面，宣誓要爱上所有人类一样。可她甚至比小美人鱼更孤独，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不进食，也没有人在意她的一颗心如何挣扎。
但她被认为失败的心成了她最宝贵的枷锁和礼物。就像现在，她能在犯罪巷的避雨屋檐下，和猫咪一起看童话绘本。
然而，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吗？
*
莉娅又在快乐捡垃圾。
因为犯罪巷尸体的刷新地点是不固定的，她要是不眼疾手快，很快会被占了位置。
一辆急速行驶的车像闪电一样冲向犯罪巷，沉重的尸体形成抛物线，重重摔在地上，人没了生息。
莉莉娅谨慎地观察，确认尸体不会再起来、不蠕动后，才上前搜他的东西。
死者的尸体圆圆胖胖的，像只肥企鹅。莉娅掏他的外套口袋，掏出了钱包、一截人类的手指、腰间的小包是枪套，里面有一支小巧的左轮手枪。
莉娅在钱包里掏出小指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恰巧一个人影路过，莉娅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一下就把手指摔在了他的身上！
对方敏捷地跳开，“哇哦。”他的语气听不出多少害怕，反而头疼占了大多数。
莉娅紧紧握着钱包，眼角泛着泪花，像猫一样炸毛，转身就想跑。可青年拦住了她，“抱歉吓到你了，我不是坏人。能听我说话吗？”
力道很大，嘴巴上很客气，但人很顽固。
莉娅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尖通红，“你问吧……”
青年松了口气，“我是提摩西·德雷克。你可以叫我提姆。你平时就生活在这里吗？”提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莉娅。
稀有的发色与美丽的面容，手指柔软白皙，应该从未尝试体力劳动。这样的人即便在治安最好的市中心流浪也很危险，他的心沉了下来。
莉娅点头，“嗯……你好，我叫莉娅！”她还是第一次和人类说这么多话，救命恩人罗宾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都没有交流的机会，“我平时就在这里附近捡尸……捡垃圾！”
她变得欢快起来，“你来做什么？”
眼前的青年黑发蓝眼，刘海梳成中分，俊逸的脸上充斥着疲惫，眼下有小小的淤青，显然是熬夜许久留下的黑眼圈，“我来这里调查某些事情。”
他含糊其辞。
实际上，他以提摩西·德雷克的身份调查的是一桩有关冰山酒吧的谋杀案，这个死去的人是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的亲戚。
他在追查过程中发现，35年前的一桩少女失踪案与他有关，可在他得到消息之后，关键嫌疑犯就被谋杀了。
一切调查都在暗中进行，不是杀人灭口，是因为某些纠纷？世界第二好的侦探暗中思忖，想把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你知道是谁抛下这具尸体的吗？”
“跑得很快的钢铁巨兽。”莉娅乖乖回答，这个时候她已经把钱包揣进了兜里。尸体流的血从身下流到犯罪巷的排水沟，“他们往那边去了……”
莉娅指向车行驶而去的地点。
那是哥谭影院的方向。
“……布鲁斯？”提姆狐疑地看向大影院，轻声呢喃。
哥谭有一条众所周知的伤疤：哥谭市首富托马斯·韦恩与她的妻子玛莎·韦恩在离开影院后，被小巷中的歹徒枪杀。自此以后，这条小巷成为了犯罪巷，无数罪恶在这里滋生。
之后，影院被废弃了。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一低头，明显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女安静地注视着他，如被海浪拍打却巍然不动的礁石，平静而温和，提姆盯着莉娅看了几秒，“感谢告知。”随后便朝着影院的方向走去。
莉娅悄悄地跟着他。
提姆走到哪里，莉娅就跟到哪里。
青年无奈地回头，声音柔润而带有歉意，“抱歉，小姐。你不能跟着我，这很危险。”
莉娅点头，“对呀，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提姆陷入了沉默。
莉娅四肢纤长而瘦弱，像个发光的糯米团。从没有锻炼过的肢体像柳叶的枝条，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提姆叹了口气，尽可能的和莉娅保持着容易保护她的距离，“你想跟着的话，就跟着吧。”
像雏鸟跟着母亲，莉娅像个跟在鸭妈妈身后的小鸭子，认真地跟在提姆身后。
她能感觉出来，他要去的地方很冷，很冷……
是地狱的味道。带着硫磺的腥味、幽怨的阴冷，从地狱攀爬而出的人们想把人类拽入深渊……她不能放任这个很温和的人独自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她做好了献祭与召唤的准备。
*
轮胎的印记在途中消失，拐进了一个更宽阔、更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一个擂台架在广阔的空间上，木制的舞台被掀起，幕布被扯烂，腐朽的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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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人想过废弃的影院附近有一个小型剧院。
在远处星点光芒闪耀的文明之火映照中，小剧场就像森林里搭建的大舞台。
提姆和莉娅还是来晚一步。
提姆一眼就确定了舞台的状况——他们在寻找什么。车流在这里停止、泥巴与雨水的痕迹还很新。摇曳的椅子碎片与地上四溅的粉尘明显是刚砸的，掀起的木地板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
死者把重要的证物藏在了这里。
沉浸在探索中的侦探骤然惊醒，他的目光游弋着，寻找女孩的踪迹。只见少女的目光看向舞台的角落，仿佛在凝视深渊之物。眼中隐隐泛着泪光，那是惊吓？
莉娅无意识地、慢慢地躲到了提姆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
破洞的舞台、破碎的红色幕布。褪色的布像覆满舞台的鲜血，莉娅吸着鼻子，被冻得浑身发抖，“你看不见吗……？”
少女发抖得很厉害。脸颊泛着苍白，像一个将死的人。提姆下意识朝她所望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见。
冷空气悄然袭击了青年，莉娅躲在他的身后，看见提姆的脖子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柔软、纤细、白皙……血管突起，暴起的青筋也很健康，咬下去一定很好吃……
不对、你怎么又在想这个……！莉娅，你不饿，你之前不是吃了嘛！可怜的魅魔在惊吓中逐渐缓了过来，在少女森绿的、如生命的藤蔓般美丽的眼中，映照出的是一名女性。
穿着复古的棕色连衣裙，像一只枯叶蝶，鲜血沿着她破洞的大脑汩汩流下，钢铁、机械、重物砸中了她的脑袋，死状凄惨。
那是一个幽灵。
“我什么都没看见。莉娅。”提姆轻声安慰，黑暗中的蓝眼睛让莉娅想起红隼。
那是一种猛禽、猎鹰。耐心绝佳，能在空中悬停，盯紧猎物，用利爪插进猎物里，一旦盯上就不会轻易放手。
莉娅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流。她能感觉到幽灵很伤心。她仿佛一个在剧院表演的姑娘，日夜不停地唱着悲伤的歌谣。
她拉着提姆，“我，我不怕了……”她就说没有她跟着，一个人类是不行的嘛！她是乐于助人的魅魔！
女孩又把提姆护在了身后。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莉娅试图和幽灵交涉。幽灵的歌声像海妖塞壬拍打着海上的礁石，声音似风铃般清脆。一步一步的接近、试探……靠近死亡。
“救救我……”
“帮帮我……”
“为什么……他没有来……？”
“死……”
她很难过。莉娅只听到了这些，“我会帮你的……”她对死去的亡灵保证，“你为什么会对这里如此留念呢……？”
人死后会上天堂或下地狱。莉娅就在地狱看见过很多、很多罪大恶极的灵魂。
他们被拔舌、丢进岩浆、惨叫、痛苦、哀嚎……全身沾满无法洗净的罪，永世的疼痛与扒皮抽骨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但她还是第一次在人间看见幽灵。
她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又为什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