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汀用了四十五秒,给了三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这是当年全运会,教练为他规划的首轮动作,是稳拿奖牌的保守方案。
可十六岁的孟汀太狂了,根本不屑这种“安全牌”。
他要的是满场尖叫、掌声包围,要能载入史册的绝佳表现。最终,赌上职业生涯的亮相以失败告终,换来了暗无天日的十五个月。
此刻,动作落地,掌声蔓延。
孟汀转向教练,望他眼角的笑纹;又转去看台,妈妈正举着手机,眼眶泛红,朝他挥手。
至少这一次,没再让他们失望。
孟汀松了口气,回到选手席。
林星乐凑过来夸好牛好厉害,激动得上蹿下跳,又笑又哭。
孟汀:“…………”
自己脸着地时,都没这德行。
林星乐给他递水,彩虹屁吹上了天。
孟汀忍了半分钟,终于开口:“差不多得了,你还想扯多久?”
没人比孟汀更了解自己,刚才的水平,还不及巅峰期一半,不过为了稳妥完赛。
“才没扯,我说的都是事实!”林星乐着急辩解,“你是全场唯一零失误的!他们的360 Kickflip,高度和稳定性还没你当年一半好。还有McTwist和Fly out,都是你玩剩下的!
“够了,不用说了。”
过往早已翻篇,孟汀不想多提,转而问:“你是真想走职业,还是闹着玩?”
“能走职业当然想!”林星乐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但我没天赋,也没你努力,只能靠捡漏参赛,凑个热闹。”
“你不差。”孟汀客观评价,“pop shove-it旋转够快,动作协调性也稳,是有天赋的。”
但很明显,他没接受过专业训练。
“谢谢孟大哥夸奖!”林星乐熄灭的眼睛再次点燃,“那都是躲城管练出来的。”
“躲什么?”
“啊没事没事!”林星乐笑着挠挠头,“我会更加努力的!希望下次还能和你一起比赛!”
三轮结束,孟汀稳定发挥,林星乐则在不同节点,脸着地了三回。
最终,孟汀拿到了亚军,这是他滑板生涯里第一块银牌。在此之前,他要么不参赛,参赛必是冠军。
颁奖典礼上,台下的林星乐又鼓掌又拍照,高兴得像小时候村子里,一顿吃了仨汉堡的王二胖。
颁奖结束,六点刚过,孟汀给妈妈发短信:「接到大壮了吗?」
电话立刻打过来,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汀,大壮出事了!”
两个小时的高铁,孟汀如坐针毡,车抵达东隅,他直奔省医院。
孙叔叔还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妈妈怕他担心,暂时隐瞒了实情。
手术室外,妈妈告知情况。
托管班课间,孙沐琬追跑时不慎摔倒,铁钉插.进了左耳。学校第一时间送医,诊断为鼓膜穿孔,立即安排手术。
孟汀不关注起因,他只想知道:“严不严重,术后能恢复吗?”
“具体还不清楚,要等手术结束。”
聊到一半,护士走出来喊:“孙沐琬家属,补缴下后续费用。”
孟汀拿医保卡下楼排队,工作日的收费处,人比想象中还多。
他讨厌医院,病床白墙,消毒水和冷窗,让人绝望的地方。
恰逢此时,有人叫他的名字。
循着声音,边渡正朝他跑来,精致的他,领带罕见歪斜。
孟汀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填满了一块:“边大哥,你怎么来了?”
边渡没解释,而是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孟汀愣住,他甚至想不出打电话的理由:“我没想麻烦你。”
“你的事不叫麻烦。”边渡说,“大壮情况怎么样?”
“还在手术,具体不清楚。”
“别担心,给大壮主刀的是闫医生。”边渡说,“你们应该见过。”
孟汀回忆这个称呼:“是俱乐部开业那天,和闻萧眠大哥一起来的闫医生?”
边渡“嗯”了声。
当天,方远默介绍他认识了很多人。东大前学生会主席陈近洲,边渡口中的有钱朋友闻萧眠,还有闫芮醒医生。
与他们相比,孟汀是小辈。当天话很少,只是听他们说,闫医生给闻大哥做了场高风险的手术,死里逃生,手术很成功。
孟汀胸腔藏着团火:“闫医生很厉害对不对?他给我妹手术,一定没问题,是吗?”
边渡说:“术前,闫医生来过电话,他让我转达你,不必担心。”
瞅着一路的心,孟汀这才敢松口气:“闫医生怎么知道大壮是我妹的?”
“这要多亏大壮。”
六七岁的小姑娘,即将迎接手术,家长还在赶来的路上。不喊疼也不害怕,一个劲和医生护士“显摆”哥哥,说他刚得了资格赛亚军,拜托医生护士给她搜视频。
“…………”
孟汀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不觉间,孟汀已排到窗口。边渡抽走缴费单,并掏出银行卡。
“不用。”孟汀截下卡,还给他,“大壮有意外险,学校也提前预支了部分费用。”
边渡收走卡,看了时间:“我这边还有个案子。”
“您快去忙吧,这边没事。”
边渡收整领带:“忙完来接你。”
“不用,我今晚陪床。”
“嗯,照顾好自己。”
两人告别,边渡匆匆离开。
孟汀付完钱上楼,手术刚好结束。闫芮醒戴无菌口罩,一双精致且深邃的眼。
工作时的闫医生态度认真,也很严肃,简单交代妹妹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术后一周避免剧烈活动,出院后每周换药,三个月后做纯音测听和耳内镜检查,评估听力恢复情况。
即便恢复不及预期,右耳听力阈值正常,也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
孟汀说了“谢谢”,与闫医生告别,推妹妹回病房。
鼓膜修复非大型手术,但考虑到孩子的情况,医生做了全麻。
约半小时,孙沐琬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妈妈,我想吃麦当劳!”
见孙沐琬能吃能睡,情绪也没到影响,一家人这才放心。
妈妈回家煲汤,孟汀守在病房。
看妹妹左耳裹纱布,孟汀忍着的火蹭蹭往外冒:“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在走廊瞎跑,你记住了个几?”
孙沐琬开心啃鸡腿,眼皮都没抬。
“现在好了,动个手术高兴了?”
孙沐琬快乐蘸薯条,仍像没听到。
“孙沐琬,跟你说话呢!”
“啊?你说什么!”孙沐琬把贴纱布的耳朵侧过来,“我听不清呀!”
孟汀一肚子火没处发,又舍不得真凶她:“装什么傻,左耳听不见,右耳也没毛病!”
孙沐琬舔舔番茄酱:“谁叫你那么麻烦,我饭吃正香呢,你嘀嘀咕咕,吵死啦。”
“…………”
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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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能发,孟汀忍下来,心疼妹妹的耳朵,低头剥山竹给她。
孙沐琬咬着薯条又去啃汉堡,再瞅瞅苦瓜脸的哥哥:“孟黏黏,臭脸的时候真丑。”
孟汀不理他,继续剥山竹。
孙沐琬噘嘴:“小气鬼,不就逗你一下。”
孟汀装耳聋,剥第二颗山竹。
“哎呀呀,我以后一定小心,行了吧。”
“不然呢。”孟汀抬头,停手,“还把另一个耳朵也弄伤?”
孙沐琬拽拽他袖口:“好黏黏,我错了嘛!其实我刚才想来着,左边听不到也没事,这样以后妈妈再唠叨,我只要堵上右边,就彻底清净啦!”
孟汀揉妹妹的脑袋,心口又酸又软。
妹妹不像他,要更乐观。
挺好。
护士敲门,推着移动医疗车进来。孙沐琬擦擦嘴和手,乖乖躺下,配合量血压和心电图。
孙沐琬耳朵受了伤,嘴可没受影响:“姐姐,你眼睛真大,好漂亮呀!”
新来的实习护士,被说脸红了:“谢谢,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随我哥和我妈,我们仨长得一样!”
护士转头看了眼孟汀,对着妹妹笑。
孙沐琬:“姐姐,你了解滑板比赛吗?”
“…………”
孟汀有不祥预感。
“不太了解。”
孙沐琬叹了口气:“那太可惜了呢,滑板2016年就成为奥运会项目了呢!”
“是么,那很厉害。”
孟汀:“…………”
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
“但今天太巧啦!我哥就是职业滑板运动员,他今天刚参加了碗池资格赛,不信你搜……唔。”
“闭会儿嘴行吗?”孟汀往她嘴里塞了瓣山竹,转对护士说,“不好意思,我妹话多。”
护士笑笑:“没事。”
孙沐琬咽下山竹,对即将离开的护士喊:“姐姐,我哥哥刚比完赛,你快去网上搜搜!我哥哥将来还要参加全运会,亚运会和奥运会的,他叫孟汀,你要支持唔唔唔……”
“孙沐琬!闭嘴!”
闭不住嘴的孙大壮,今晚要留院,妈妈陪床。孟汀不放心,守在病房外。
过了十点,住院部走廊冷冷清清。
当年孟汀膝盖受伤,手术还没着落前,曾住这里一个月。
那会儿,病房的窗总透不出光,彻夜难眠时,孟汀经常拄着拐杖,坐走廊一整夜。
春末的东隅阴晴不定,夜深人静时总爱下雨。冷清的夜晚,孤单的走廊,还有此刻,让人绝望的、无助的雷雨天。
孟汀抱紧双臂,按住左膝,是会疼的,阴天下雨,旧伤的信号器。
孟汀讨厌天黑,憎恶下雨。
风夹杂着雨水,穿透玻璃窗,好像能刺穿胸膛。
窗口像恐怖片里,会随时张开的血口的黑洞,锋利獠牙,腐烂泡沫,掉出流血的眼睛。
孟汀蜷缩身体,幻想有人拥抱他。
晚上十一点,走廊准时熄灯。
冰凉空间被无穷黑暗笼罩,孟汀全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雷声响起时,女鬼会在暴雨夜匍匐前进。砍去的双脚,在雨水中飘摇。周身铺满刺耳、尖锐、歇斯底里,且毛骨悚然的尖叫。
孟汀瑟瑟发抖,想把恐惧从大脑摘离。可却怕就越想,越想就越怕。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不远不近的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披光束,闪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