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夜色弥漫，乌云遮住了月亮，只欲盖弥彰的留出一点小牙，星星更是没有出现几颗，黑夜就只是黑，黑得没有生气，好在对这座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城市中的灯火也照进了没有开灯的客房。
君鸣背对着窗户，万家灯火被他丢在身后，只有些微光点落在他的肩膀，像奢侈的装饰品。
不远处的赵晖有点走神——君鸣像是换了一个人。
甚至连脸似乎都变了点。
可这只是一瞬即逝的想法，赵晖还没有抓住头绪，这念头就消失了。
又不是小说和电视剧，难道还能有人用君鸣的身体借尸还魂吗？
赵晖冲君鸣走过去。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无论他长得怎么样，是否强壮，在黑暗中走来的样子总是会带着强势的压迫感，更何况赵晖不仅高大，而且确实强健，他除了不爱读书，有关运动的活动都爱参与。
赵晖爱踢足球，他体力很好，能踢完全场。
双腿因此格外有力。
君鸣挨过他的踢踹，尤其是在赵晖助跑后，君鸣当时觉得自己的肩膀和肋骨都断了，疼得不敢喘息，只能一丝丝的抽气，他甚至觉得赵晖如果踢在他的脖子上，那他当场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愤怒突然从心底升腾起来——
食欲被满足的平和突然就被打破了。
可君鸣仍旧没有动，他眼睁睁看着赵晖走到他面前。
滔天的怒火把君鸣淹没，却没有反应在君鸣的脸上。
他仍旧是那副模样，面色冷漠，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乎，简直跟坐化了似的。
赵晖微微俯身，他没有一上来就挥动拳头，而是伸手想要抬起君鸣的下巴，他还想捋开那垂下来的刘海，再看清君鸣的脸。
就在赵晖伸手的同时，君鸣似乎早有预感，他仰头，让赵晖的手悬停在半空。
在这个角度，赵晖能看到君鸣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像隐匿在森林里的猎人，正阴狠的盯着他的猎物。
赵晖在这样的目光中脊背发凉，额角的冷汗也滴了下来。
可这背脊发凉的感觉，不仅没有让赵晖退后，反而让他跃跃欲试。
他从没见过君鸣求饶，他就算把君鸣踩在脚下，也不认为自己征服了对方，这种感觉令他既感到挫败，又觉得兴奋。
赵晖又一次伸出了手，像平时一样想去抓君鸣的头发——
但君鸣比他快，快得多，赵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君鸣踹中了小腹，猛然倒在了地上。
酒店的客房里也铺了地毯，否则这一下赵晖就要后脑勺着地。
他下意识的抬腿去勾君鸣的小腿，可腿刚抬起来，就被君鸣抓住了脚踝。
君鸣弯着腰，侧过脸，他对赵晖微笑：“我真不明白。”
赵晖下意识地问：“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君鸣的笑容弧度大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以前我不喜欢，现在——我觉得你很好。”
他看出来了，赵晖每每要做什么恶毒事的时候，围绕他的黑雾就会变多，变浓重。
而他喜欢黑雾。
一股剧痛从赵晖的脚踝处传来，他吃痛得向后仰，又立刻回神，想要把自己的腿“抢”回来。
但那股力量实在太大了，尤其是那几根手指，简直像藤蔓一样死死地钉住了它的宿主，要扎进赵晖的皮肉里！
赵晖痛得几乎要叫出来！
赵晖立刻就想爬起来，但他的手刚刚按到地上，还没能翻过身，一只脚就踩到他的胸口。
君鸣很瘦，体重也很轻，他看上去简直不像是已经马上要结束发育期的男生，所以他的力气也不大，之前无论君鸣怎么反抗，赵晖都觉得是挠痒痒。
可现在，君鸣轻巧得踩着他的胸口，那么瘦的一个人，却有千斤的力量。
赵晖闷哼地一声，他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把脚拿开……”赵晖几乎要发不出声。
君鸣低着头，头发垂在脸颊两侧，他温柔的看着赵晖，有些疑惑地问：“我之前被你这么踩着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我踩着你，我会像你一样觉得爽吗？”
一边这么说，君鸣一边加重了力气。
赵晖疼得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他挣扎着用双手去抓君鸣的腿，他拼尽力气想搬开这条腿，搬不动又有气无力的握起拳头捶打，可这都没有用，君鸣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晖，像看着一只濒死的猎物。
赵晖要脸，他不肯喊救命，哪怕被踩死了，他也不会喊。
“我没有感觉。”君鸣还有心情和赵晖聊天，“我看你痛苦，没有感觉。”
以前的君鸣算不上有多善良，但他仍然保有一点朴素的善恶观和同情心，他会在看到流浪猫的时候想回家拿点肉喂给它，也会在看到老人艰难上楼的时候过去扶一把，在公交车上也很乐意给孕妇让座。
他是不肯伤害别人的。
再穷，他都不肯去偷窃。
可现在，他脚下踩着一个人，他清楚的知道他施加的力量会让对方有多痛苦。
只是他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觉得自己踩着的是一团死肉。
君鸣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人类了，从昨晚到现在，他吃过东西喝过水，但一直没有去过厕所，他除了雾气之外不再需要进食，就算进食也不用排泄。
可他也没有变成妖怪，起码没有尖牙和兽耳，更没有想吃人的欲望。
他大概变成了什么不知名的怪物。
只是变成怪物以后，他就失去了恐惧这样的感受，所以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什么，哪怕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他也不会害怕。
赵晖喘着气，他的双眼通红，虽然觉得骨头都要被君鸣踩碎了，可他还是不求饶，不喊救命，他死死盯着君鸣，双手已经没力气了，只剩虚虚的挨着君鸣的腿。
君鸣看着他虚弱的脸，他抬起腿，又用脚尖轻踹了一下赵晖的下巴，然后蹲下去，抓住赵晖的短发，迫使他抬头看自己，君鸣看赵晖的眼睛，通红的眼睛里有泪水，但赵晖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于是死撑着不眨眼，眼泪就更多了。
“哭吧。”君鸣伸手拍了拍赵晖的左脸，他蹲在赵晖的身边，说话很没有人味，“我以前不哭，是因为不肯让你们看不起我，但你可以哭。”
赵晖喘过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君鸣又说：“毕竟我本来就看不起你。”
“呸！”赵晖用尽全力抬高头，冲君鸣吐了口唾沫。
君鸣偏了一下，赵晖就吐了个空。
“你这样很没有素质。”君鸣捏住了赵晖的两腮，把赵晖的嘴都捏得嘟了起来。
他看着赵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赵晖打了个抖。
黑暗中他只能隐约看到君鸣的脸。
君鸣察觉了赵晖的异样，他的视线向下，落到了不该有动静的地方——
竟然有人能在这样的夜晚在危险的荒原上搭一顶帐篷。
君鸣抓着赵晖的头发，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头磕向床脚。
头骨撞上木头，响声就比落在地毯上清脆。
磕了几下之后，君鸣又看过去。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被磕得七荤八素地赵晖觉得自己要死了，他胸口疼，心脏疼，骨头疼，现在又加了一个头疼，他忍不住眨眼，眼泪就从眼角滑下去，隐入地毯中。
君鸣站起身，狠踹了一下赵晖的肚子。
赵晖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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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八几的个子，蜷缩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变得像婴儿一样。
可荒原上的帐篷还在。
“你真是个变态。”君鸣点评道。
他心里有点不高兴——我揍他，还让他爽到了！
赵晖也没料到自己疼成这样，竟然还有这种精神！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更惊恐地看向君鸣。
弱小的同学突然力大无穷，他不惊恐，自己被同学揍得像只大虾，他不惊恐，反而是被发现了见不得光的秘密却惊恐得不行。
“我变态？”赵晖梗直了脖子，青筋在脖子上跳动，他声嘶力竭，“我这是生病了！生病！”
君鸣又踹了他一脚，语气鄙夷：“什么病？你就是犯贱。”
赵晖趴在地上，死死握着拳头，他喘着气，眼泪却止不住了，不断流下来。
“你懂个屁！”赵晖捂着脸，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生病了。
这话有点难听，君鸣又抓住了赵晖的头发，这次没有撞向床脚，而是靠着一把头发把一百多斤的赵晖拖到了卫生间里。
高级酒店的卫生间比他家的卧室都大。
卫生间没有地毯，君鸣扔下这颗头，赵晖的后脑勺总算和坚硬的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一声脆响，赵晖连蜷缩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君鸣拿起了花洒，他站在赵晖的头顶，双腿分立在赵晖的耳侧，打开花洒冲赵晖的头淋下去。
赵晖闭着眼睛，他没法躲避，就这么被淋着，直到水温要把他的脸皮烫熟，他才扭动起来，像一只健硕的蛆。
可即便受了这样的痛苦，帐篷都还没被拆。
君鸣一脚踩了上去，赵晖脸色涨红，痛得发不出声音。
君鸣叹为观止，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话来形容赵晖这神奇的癖好，最后只能赞叹：“你生错了时代，不然我觉得什么酷刑你都承受得住。”
“算了。”君鸣把花洒丢到一边，他坐到赵晖旁边的地板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裤子被打湿，微笑着说，“你听我的话，我就不打你。”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这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
赵晖偏着头，还在流泪。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太离奇诡异了。
“别哭了。”君鸣觉得赵晖哭得有点烦了，他抬手就给了赵晖一耳光。
赵晖的声音颤抖：“我控制不了！太TM的疼了！”
赵晖破罐子破摔，他最羞耻的秘密被发现，连死都不怕了，他咬着牙威胁道：“君鸣……君鸣……你要么弄死我，不然你弄不死我，就等我弄死你！”
君鸣又想揍他。
但又有点犹豫，他蹲在地上看着赵晖，觉得这人简直能立体防御，对他好是奖励他，打骂他也是奖励他，君鸣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有没有什么既不让人疼，又让人痛苦的办法？
“我说，你到底吃不吃他？”
君鸣猛然抬头。
卫生间没有关门。
年轻男人靠在门框上，正平静的注视着卫生间里的一切，他来的悄无声息，不知道在门口看了多久，君鸣下意识的抓起了赵晖，挡在自己面前，自己躲在赵晖身后的阴影里。
男人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有点像中山装，但又不是毫无曲线，领口是盘扣，黑色的上衣质感很好，有点像丝绸，却比丝绸硬挺一些，看得出他肩宽腰窄。
他长了一张俊朗的脸，漆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去混娱乐圈都够了。
“我以为他是你的猎物。”男人指了指已经奄奄一息地赵晖，他笑着，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
男人叹气道：“你不吃他，我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我怎么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