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浮光跨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白石所筑的平台上。
终于不用面对被台阶阻隔的屏障，那些星辰般飘荡的碎光欣喜地从天幕垂下，汇成金色的河，流淌在神廷廊柱之间,缭绕在浮光身边。
猝不及防地恢复记忆,宛如一道闪电骤然劈开浮光的脑子,引起一阵爆炸后的胀痛。
他是“创世神”……准确来说，应该是世界树之灵。
创世传说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造假,不过并不存在所谓的创世神或者元素之神,最初存在的,只是世界树而已。
世界树抽枝发芽,构成世界的基石,元素自树中诞生。世间万物由元素构成,最初出现的,是将分开混沌的光与暗。
自然元素又从光与暗之中衍生，最后形成了风、火、雷、水、木、土，光、暗八大元素,构成了日月山川、世间万物。
漫长的时间里，浮光作为世界树的一部分，逐渐拥有了意识。
但浮光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只是世界的化身。
世界树伫立于大陆中心,稳定着这个世界每分每秒的运行，因此他也不能离开世界树，直接干涉这个世界。
但是，自从元素演变出世间丰富的地势，这个世界似乎便静止了。
浮光那时还没有独立的形态，只是在枝头往下望,看久了不会变化的景象，也觉得孤独无趣。
鬼使神差地，他用浮光花飘散的光点，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灵魂，领悟了灵魂的法则。
他知道，那是他创造的灵魂，也是他的向往。
——他是世界不变的基石，却也向往着飞翔的自由之心。
法则化为星辰悬挂于天幕之上，那天，世界树上浮光花盛放，从此，世界的停滞被打破，世界出现了灵魂。
居于世界树上，浮光一边照顾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幽蓝色灵魂，一边开始研究如何创造法则。
他无法亲自干涉世界，却能够靠制定法则来管理这个世界，促进它的发展变化。
于是地面上出现了生命，精灵、魔兽、人类……
天上的星辰也越来越多，浮光根据精灵的样子也为自己捏了一个形象，那片幽蓝色的灵魂，也成为了一只小小的青鸟。
青鸟说，想与他一同亲眼见证这个世界。
法则发展至今，灵魂与躯体也有了分界，唯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灵魂被他当作实体创造的青鸟，一个是浮光自己。
他本不算灵魂，只是一个意识、一个化身，而世界树高于万物，自然也没有躯体足够将他承载。
即使他是世界树之灵，也有没办法做到的事，也有渴望却无法达成的约定。
浮光思考起来。
他的意识出现之前，世界树不也能够自己生长吗？时间与空间的法则自世界诞生便已存在，日与月在光暗分开之后自然运行……
那不就是说，法则本来就能自己运行……他在不在世界树上管理世界，其实都无所谓吗？
浮光决定，他会履行身为世界树之灵的责任。
他要编写更多、更完善的法则，足以填满这片辽阔的天幕，让法则支撑这个世界运转。
如果不再需要世界树支撑世界运行，那么他作为世界树的意识也能够离开世界树，与青鸟一同巡游各地。
虽然爱摸鱼大概是天生的，单无所事事千万年的浮光也终于为了青鸟忙碌起来。
为了了解法则可能存在的漏洞，创世之初，托青鸟在世间跑腿的福，他也与世间生灵有着浅淡的联系，留下了创世传说的痕迹。
人类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陆地上最有潜力的种族，他们将他称为“创世神”，认为青鸟是创世神在人间的使者。
虽然浮光曾经试图纠正，他并不是创世神，只是世界树的意识，真正构成世界基石的是世界树……
人类：你是世界树的意识，那不就是创世神吗？
浮光：……算了，无力反驳。
可惜，即使世界树之灵似乎无所不能，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完善笼罩世界的法则。
时间无情，谁也不能违逆。
青鸟……维尔特留下了他的灵魂，陪伴着自己的神明。
浮光收集了随着青鸟的躯体消散的光点，捏成了小小的青鸟模样，让它作为他使者，衔着代表世界规则的树枝送信。
但那些青鸟没有属于维尔特的灵魂，它们只是一道影子罢了。
法则终于完成了，可浮光却觉得倦怠。
他终于能够离开，却再也没有离开的意义。
他也终于明白，青鸟为什么会说它只是为了浮光行走世间。
如果没有青鸟在身边，世间的一切美景的确毫无意义。
浮光散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将世界树隐藏，让世界法则自动运转。
世界不属于他，他将变化和发展的力量交给所有生灵，甚至允许他们摘下星辰的法则。
浮光决定沉睡，而这个期限或许是永恒。
沉睡之前，他登上雪山之巅，亲自开辟空间，修筑神廷。
却只是为了存放青鸟送给他的礼物，那颗幽蓝色的心脏。
“我说过祝你自由，却还是有一分自私的留恋。”
他将幽蓝色的心脏置于台上，光芒从中剥离，被指尖抚过的风带走，吹散在世间。
和万千灵魂一样的幽蓝色光芒流淌着，看遍人间，或许有一天会落尽某个新生灵的心脏里，化为一片幽蓝色的灵魂。
只有最后一点灵魂依旧留在心脏里，眷恋着世界树之灵手上的气息，令整颗心脏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他没有赶走那滴灵魂，双手珍重地捧起，俯下身给予心脏一个亲吻。
他将最后一点法则的力量，融入这颗心脏。
“你是我的灵魂，是世界之心。”
浮光是世界之枝，是稳定与静止。维尔特则是世界之心，是自由的灵魂。
有了自由之心，世界才从此有了变化与发展。对世界之枝的化身来说，是他的青鸟改变了这个多姿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他会从沉睡中醒来，化为地上的生灵，那么他会走遍世界，找到他的世界之心。
……
浮光穿过光影驳洒的庭院，越过时光无法剥蚀的纯白廊柱，一步一步往前走。
艾特纳利斯雪山——意为永恒。
这里每一处都是他以法则之力打造，他坐在庭院中，认真地在廊柱上亲手雕刻青鸟的图案与花纹，将记忆中青鸟的模样留在壁画与浮雕上。
经过永恒，也依旧如新。
散在此处的意识让浮光想起身为世界树之灵的记忆，他选择在这里陷入沉睡，想永远陪伴青鸟留下的灵魂。
成千上万年后，久远到世界树成为了无人确认是否存在的创世传说，久远到世界树之灵只留下创世神的虚影；
久远到人类的足迹遍及大□□野，魔法师跨越一个又一个目之所及的界限，他们称自己为“星辰会”，企图伸手摘取星辰。
精灵母树晃晃静静垂下的枝条，似乎感觉到遥远的雪山之巅法则的动静。
两千年前的日月同辉之日，世界树之灵散落的部分意识与力量终于凝聚，足以被精灵的躯体承载。
名为伊斐黎瑞特的精灵踏上旅途，成为了辅佐勇者的浮光。
世界法则找上了老东家，让浮光辅佐每一任勇者讨伐魔王。
又过去一千年，幽蓝色的灵魂终于聚在一起，落进千年前卡洛加塔一个尚且普通的家族中，重新化为实体的灵魂，成为了一个名叫维尔特的勇者。
……
记忆在滚烫中上涌，一幕幕于浮光眼前浮现。
他想起在格伦西亚魔法学院时，他接触到漩涡的法则，如同熟悉那些星星。
——那本就是他创造的星星，是青鸟陪伴着他，将法则一一点亮，于是法则中也留下了青鸟的啾鸣。
他想起在妖精的梦境中，唯独他不会受到灵魂魔法的操纵，在梦境中失去记忆。
——那是当然，影响灵魂的魔法，怎么可能控制灵魂的创造者呢？
他想起在弗里特时，被死梦花拖进的那个梦里，维尔特对他说的话。
“……你又要丢下我吗？”
他以为那是梦境对记忆虚假的延伸，却恍然惊觉。
原来，他的确将青鸟丢下，也没能在维尔特身为勇者的日子里，陪伴他到最后。
他想起离开精灵族时，自己渴望踏上旅途，去寻找什么东西。
他走遍世界，是想要找到他的青鸟，履行他的约定。
……可他没想到，他们遇见得那么早，却什么都忘记了。
浮光越走越快，穿过镌刻着翎羽纹路的拱门，来到神廷最中心。
普通的花朵无法在这片与法则共享的空间存在，浮光花只能依托世界树而生。浮光索性没有在永恒神廷中布置任何用以点缀的花草树木，只有纯白无瑕的地石与高台。
天空中一缕独特的光斜落在高台之上，那是法则的偏爱，来源于留恋的神明。
浮光登上高台，却发现高台之上空无一物。
庞大的记忆缓缓归位，疼痛逐渐变钝，只剩下隐约的耳鸣。
明白自己是这片空间的主人后，浮光感觉到自己对魔力的控制逐渐恢复。
他天生对所有元素属性亲和度满点，毕竟元素本来就是自世界树上诞生，自然都是他的如臂指使的一部分。
由于记忆的恢复，他对魔力的掌控也更强了。
只是受制于精灵躯体的限制，他不能轻而易举地操纵所有的法则。
泛着水色的碧眸霎时变得凌厉，他抬头向上方看去。
半空中，深色的空间里横亘着一道不起眼的裂隙，位于高台附近。
在如今浮光的感知下，显得无比清晰。
世界之心……被盗走了——
作者有话说：浮光：我天生爱睡觉。
关于创世传说：13章
漩涡法则：29章，浮光熟悉那些星星，并且仿佛听到了青鸟的鸣叫
梦：48章
寻找青鸟：74章
第102章
细长的裂隙如同从虚空之中张开的一只眼睛,隐隐约约流露出属于暗之漩涡的气息。
只是其中那金红色的瞳仁已经不见。
“……你们的东西在我这里，想要，就来拿吧。”
浮光想起不久之前，那只眼睛意有所指的话,果然是祂盗走了世界之心。
他抬头望去,天空中交织的繁复星轨,是他数万年间编织的成果。
曾经格伦西亚魔法学院模拟漩涡法则的天球仪上，星辰轨道已经堪称复杂,可眼前的天幕更比那小小的天球仪辽阔数万倍。
大大小小的星辰悬浮着,数不清的光点遍布穹宇,彼此交错流转。
有的彼此吸引,达到完美的临界点,组成美丽的星座；有的环绕着更大几分的星辰,在轨道上旋转沉浮,留下拖尾的美丽彗光。
正是这一个个细小的法则星点组成了无数更加庞大的法则环，共同构成了完整的世界法则。
大到元素演化、种族延续，小到风与花的颤动、叶与雨的流连。
世间的一切规律被世界树之灵纺于丝线之上,悬于天幕之中，从此成了世界交错的命运理法。
浮光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着那些穿过他、又挽留他的星光。
他眯了眯眼,浮光熟悉这里每一条法则,很快便注意到……
其中有些星辰不知何时黯淡了下去，并且无法与浮光建立连接与感知。
那些法则失去了他的控制。
失去感应的法则并不多，但即使是一些细小的星点脱离轨道，也足够造成不小的危害了。
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
浮光伸手虚虚抚过不远处酷似月桂枝模样的星座，曾经明亮的星辰如悬挂于月桂枝顶端的叶片，可眼下却已经黯淡下去。
——那是认定【魔王】的法则。
星辰连成了月桂的枝干,以星光点缀叶片，可此时隐约可见淡淡的黑雾掩盖着星光，缭绕在星座之中。
一旁相对的分支顶端，正是认定勇者的法则，虽然并未失去光亮，但光芒被黑雾侵蚀，十分黯淡。
浮光引动星辰之力，出手将那力量打散，令代表勇者的星星重新绽放光芒。
黑雾毫无疑问，来自暗之漩涡。
祂利用暗之漩涡在各地收集能量，数十上百年的力量累积，的确能够逐渐夺取越来越多的法则。
眼前的情形再度证实，魔王的法则被夺取，甚至连勇者的法则也被那只眼睛影响。
或许当初法则认定了实力本应不足获得资格的萨万特，也是祂从中作怪。
浮光眯了眯眼，抬头仰望，似穿过空间，望向外界湛蓝的天穹与明日。
祂能够认出浮光与维尔特的身份，又有突破浮光曾设下的法则限制、撕开空间的能力。
……他大概能够猜到，那只眼睛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
与此同时，卡洛加塔教廷总部，最深处的密室之中——
千年前的教廷之祸延续战争长达百年，令光明教廷彻底元气大伤。
王都城外的台地上，代表无上荣耀的光明圣殿早已只剩断壁残垣，后来的光明教廷势弱，在王城中重新修建了主殿，规模不比当年。
金红色的光辉忽地出现在密室之中，如同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将室内的摆设点亮。
若是浮光在此，一定能够看出密室的布置和曾经的光明圣殿正殿十分相似，不过原本坐落的神像换成了一面镜子。
镜子位于密殿正中的祭台之上，金红的眼眸在镜中睁开，不屑地向下扫视。
此处没有点灯，因为没有光芒能比那金红的眼更加明亮。
四周在阴影中伫立等候的人影哗啦啦跪了一地，长袍拖地的主教跪在最前方，丝毫不敢抬头瞥向高台。
主教满头大汗：“神明大人，北域……”
他已经接到北域的黑袍属下被全灭的消息了，连一点消息都没能传出，到底是谁……
眼睛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废话，祂只需要接收成果就好，至于达成目的的手段，那是这些仆从们需要考虑的。
成功就奖赏，失败就惩罚。这些人类成为祂的仆从，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
“行了，我知道。你们认识这个精灵吗？”
主教得了命令，终于抬头。镜面一角缓缓浮现出精灵白发绿眸的精致面容。
主教大惊：“这是精灵族大魔法师伊斐黎瑞特！”
“就是他先前毁掉了我们和利桑德拉家族的布置！我们在大森林设置的围杀也没能阻拦他带走圣剑……”他吞吞吐吐地交代。
“哦？他是什么来头？”
主教战战兢兢，准备承受神明的怒火：“千年前，就是他辅佐了那个勇者维尔特，打上了教廷……”
“该死！”
祂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么看，伊斐黎瑞特那家伙已经在世间呆了好些年头了。
不知是何种阴差阳错，祂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一千年前他还没有掌控多少法则，只好先借助光明教廷掌控大陆，方便他的计划。
可是临门一脚，却被那该死的勇者摧毁了他辛辛苦苦培植的势力！
祂才知道。其中还有伊斐黎瑞特干的好事！
于是他隐忍一千年，又偏偏是在眼下最关键的时候，伊斐黎瑞特又出现了！
分明沉睡了那么多年，就一直不问世事不好吗？！
这该死的世界树之灵，真是阴魂不散！
不行，祂决不允许该死的世界树之灵在此时破坏他的计划！
如今伊斐黎瑞特的意识在那具精灵躯体之中，只要杀了他彻底碾碎灵魂，他就别想回世界树掌管法则了！
想到这，祂又安心了几分。
那家伙好好的世界树之灵不做，这下成了个精灵，力量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何况世界之心还在祂手里……
祂命令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彻底消灭，魂飞魄散！”
“是！”
*
金芒逐渐汇聚，变为流淌的星河，填补黑色的深渊。
空间的裂隙在浮光的手中彻底闭合，隐藏在空间附近的乱流和黑雾被浮光彻底净化消弭。
已然被夺走的法则暂时无法恢复控制，他只能让未被侵蚀完全的星辰稳定下来。
然而仅仅是完成这些，浮光体内汹涌的魔力便转瞬被抽空，他不得不停下重新积攒魔力，再继续调动法则。
以精灵的身躯操纵法则本源还是太过勉强，如同一个有限的湖泊，不可与大海相比。
但是他好不容易寻到维尔特，并不想因为力量限制回归世界树，等到那时候又不知道得废多少力气才能再次降临人间。
倘若干涉人间真的十分简单，自己也不用编写这占据天穹的星辰法则，那只眼睛也不用费尽心机，处心积虑筹谋千年了。
他还想履行和维尔特一起看看人间的约定呢。
送最后一颗星辰回归本位，浮光松下心神，忍不住晃了晃，后退一步。
注意力极度集中，浮光未曾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骤然失去平衡，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脱力，无法掌控重心。
他仍站在高台前的阶梯上，这一脚便不慎踏入台阶之外，眼看便要从半空摔下。
糟了——
静止于时间之中的永恒神廷突然有了风。
浮光从高处坠落，轻飘飘落入风的怀抱。
风将雪白的发丝与黑色的发丝交缠，仿佛要打上至死无法解开的结。
“我来晚了。”
低醇优雅的嗓音，是熟悉的身影。
腰间与腿弯被揽住，浮光整个人陷进氤氲着熟悉气息的怀抱里。
洒落的星光被一片阴影阻挡，浮光仰头，望进一片幽蓝色的海。
浮光凝望着维尔特的脸，像是许久未见一般，用双手描摹着他的轮廓、发丝、眉峰、双眼、鼻梁……
最后停在那双唇上。
指尖虚虚点在距离薄唇只有毫厘的位置，浮光仿佛能够感知到皮肤上传来微微温热的气息。
维尔特静静地看着他，任由浮光动作。
浮光轻叹：“是我来晚了才对。”
下一秒，浮光双手捧起维尔特的脸颊，手心与侧脸染上同一份温度。
他倾身吻上那双唇，泛着樱粉的唇如同一片柔软的云，严丝合缝地陷进风里。
“你想要的答案，我交给你。”
——在烟花绽尽的夜空下，维尔特将他压在盛放的花墙上。在灵魂碎片集齐之时，问他要一个答案。
千万年的相守与重逢，是水到渠成，是命中注定。
维尔特呼吸一窒，迎着浮光那双含了水的碧眸，喉结轻轻滚动，下一瞬便压了下来。
维尔特的吻比浮光的轻吻更加凶猛。舌尖长驱直入，轻轻松松撬开主人毫无抗拒的唇瓣之间，痴缠着吻尽精灵口中的甘甜。
魔王恣意的侵占在这一吻中肆虐，好似野蛮的魔兽，透着毫不掩饰的占有。
“唔……”
强烈的刺激对于情感淡漠的精灵来说十分陌生，冷淡的外表骤然被打破，染上鲜活。
浮光眸中涌上盈润的水意，如同雨后林中，波光粼粼的碧湖，眼尾还泛着樱桃似的红。
浮光似乎有些经受不住这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几乎连呼吸都要被夺走，忍不住有些退却。
维尔特空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不准浮光逃脱。浮光本能地后仰，却只能缩到维尔特的怀抱里。
退无可退。
“正好，虽然灵魂碎片还不算完全集齐，但是我也等不及了。”
许久后，维尔特的声音染上几分喑哑，唇瓣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浮光在怀中推了推他，他才知道浮光有事要问，才像暂时餍足一般落到地面上，将浮光放下。
“你的记忆恢复了？”
“嗯，魔力也彻底恢复了，还有……”
除了世界之心中的灵魂，维尔特留在这里的灵魂只有百年前的一块。
他的灵魂已经趋近完整，并不会再出现幻夕海时直接晕倒沉睡几日的情况了。
方才浮光来到永恒神廷的时间内，他便彻底融合了灵魂，也恢复了身为青鸟时的记忆。
“嗯？”
浮光疑惑地扭头，便看见维尔特拿出一枚幽蓝色的耳坠，底座颜色深蓝，尾端镶嵌着一枚幽蓝色的宝石。
宝石被魔力细细打磨，如同一枚翎羽的模样。
维尔特上前一步，轻轻抚过浮光的耳垂。
耳坠镶嵌在钟爱之人的身体里，如同打下属于他的印记。
浮光瞳孔猛缩，耳坠顺着他的动作晃动，荡漾着星空般的光泽。
熟悉的气息从最近的地方涌来，将他细细密密地包裹着，寸步不离。
“你——”
他自然认出了那幽蓝宝石的来历，那是维尔特的灵魂碎片！
浮光想要伸手，却被维尔特握住手腕。
维尔特垂眸揉捏着浮光小巧的耳垂，直到那片薄薄的柔软也染上温热的红。
他语气轻松，凑近浮光泛红的耳垂，低声道：“别摘，让我时时刻刻感知到你，好么？”
气息拂过，浮光羽睫不住地颤动，半晌才点头答应，却忍不住蹙眉。
“……疼吗？”——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滑跪qwq
台风天沿海的朋友们注意安全！
第103章
浮光指尖覆上维尔特的胸口,隔着衣料一寸一寸触摸着心口上斑驳的伤痕。
灵魂的震颤穿透隔阂，直抵指尖，直达耳畔。
仿佛钉进血肉的耳坠也随着两人的心跳鼓动着，染上温热。
“怎么会疼。”
翎羽耳坠的底座也是灵魂碎片的一部分,被维尔特用魔力一点一点细致地磨就。
裹着他暗色的魔力,比透亮的翎羽尖更加深蓝。
想到自己的一部分被浮光戴在身上,如同与他融为一体，彻彻底底属于彼此……
维尔特心中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满足。
浮光还想再摸,却被维尔特捏住细瘦的手腕。
“不过,再摸下去我可能就要‘疼’了。”
维尔特意有所指,不知道说的哪里。
浮光立刻抽回手指,轻咳一声。
“走吧,该回去了。”
穿过神廷的回廊,细碎的光点随风漂浮着绕过廊柱,互相追逐。
他们像是一对人类王国里的普通伴侣，在午后的阳光里穿过美丽的花庭，即将享受一刻宁静的下午茶时光。
尽管此处没有太阳,但微风和煦，星光相伴，雪白的神廷从不会暗淡无光。
两道影子并肩落在洁白的石面上,几乎融化成同一道摇晃的身影。
彼此身为世界树之灵与青鸟的时候,浮光不曾想到，如今化为人形的维尔特，身形足以把他密不透风地包裹在怀抱里。
永恒神廷是沉睡之地，需要寂静与安宁。
浮光修筑此处时曾经留下了规则，来者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在此处行走，不可打扰他的青鸟休息。
——尽管这里理应不会有别人。
不过,在恢复记忆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操纵这片空间，让他们立刻转移到出口处离开。
被他给予过权限的、世界之心的主人也可以做到，但是没有人想这么做。
他们似乎只是雪山之巅的普通挑战者，顺从此处的规则，用双腿丈量“创世神”为他唯一的青鸟修建的神廷。
维尔特轻轻抚过浮光为他雕刻在墙壁上的那些壁画。
青鸟自世界树上飞向世间，留给浮光的展翼的背影；迎着暮光归来之时，浮光花也欣喜地摇曳，每一幕都被他珍重地烙印在心底。
浮光问：“一百年前，你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维尔特沉吟：“那时我灵魂不全，本能让我来这里看看，我只以为是想来这里追寻法则的秘密罢了。”
勇者维尔特死于幻夕海后，他的灵魂碎片只剩最后一块。
那块灵魂碎片飘飘摇摇，又等了八百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承载它的新生命。
命运般的，或许是仍然留存的血脉指引，那同样是利桑德拉的孩子。
他为自己取了“维尔特”之名，如同跨越千万年的第三次回环。
维尔特不到百岁便跨越了许多魔法师终其一生无法逾越的界限，成为一名大魔法师，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贪婪镌刻在他的灵魂，成为大魔法师对维尔特而言只是一个开始。
魔法师终其一生，追逐的不过摘下星辰，窥破世界本源的秘密。
他也同样。
维尔特渴望见到魔法的极限，将天穹之上的法则一一掌握，更别提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拥有独一无二的神秘。
冥冥之中，或许除了对法则的追求，更是因为……
——这样他才能够摘下世界树之顶的金枝桂冠，将那个存在据为己有，揽入怀抱，拉入人间。
他登上雪山之巅，却来到了漫天星辰的永恒神廷，万千法则流过，站在高处，仿佛真的能够轻而易举伸手摘下。
他从未来到过这里，但这里的气息却莫名让他留恋。
然而，就在他因为法则的轨迹陷入顿悟的状态，呆呆站在神廷中时，他来到这里的波动引起了打开缝隙的眼睛注意。
他的灵魂天生破碎，即使来到永恒神廷，也不足以让维尔特像此时一般想起“前世”的记忆。
眼睛却认出了他的身份，试图取走他的性命，可浮光留下的法则本能地保护了他。
维尔特的灵魂再度被击碎，落下一块沉睡在永恒神廷里。
他失去了登上雪山的记忆，却保留了对法则的感知，直到现在。
维尔特道：“如果当时我和你一起编写法则，一定会更早完成。”
维尔特忍不住蹙眉，这么一想，当年的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傻鸟，只知道天天飞来飞去。
就因为有他传话，人类有事没事就祈求创世神。
……这不是给浮光揽活干吗？
浮光失笑着摇头。
“都是命中注定。”
他并不后悔让青鸟接触世间，如果维尔特没有走入世间，也不会给予自己编撰法则的灵感。
神廷正中高悬的高台棱角方正，将回廊的光影切割。
“原来，我的灵魂是世界之心？”维尔特勾起唇。
他能够改写法则，是浮光作为法则创造者的偏爱，是他给予的权柄。
而他的创造者，将他的灵魂命名为世界之心。
浮光脸隐隐有些热，毕竟自己为了存放世界之心独自修建了这么大一个永恒神廷没什么，可被本人知道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看见维尔特高兴的模样，浮光到底还是坦率地道：
“那是你给我的心脏与灵魂，当然是这个世界最宝贵的礼物。”
“所以，你在里面放了什么法则？”
浮光抿唇：“其实也没什么，你的灵魂碎片相当于一把钥匙，能够沟通法则。”
世界之心的存在，代表万物的变化发展，在浮光沉睡之后，帮助法则自行的运行修复。
法则存在的同时，也能以防万一，维持青鸟最后的灵魂不灭不散，这也是浮光为何要将世界之心保存在这里的原因。
法则空间不见日月，能够屏蔽某些存在的窥探。
既然浮光身为世界树之灵，可以从世界树上诞生意识，其他创世之初便诞生的存在自然也有可能。
比如……高悬天空的旭日。
那金红色的眼瞳，毫无疑问彰显着祂的身份。
难怪祂自诩为光明神，太阳为世间带来光明，祂的确有这个资格。
元素从世界树中源源不断地诞生，光元素聚集成为了散发光明与热量的烈日。
如此强大而浓郁的元素，在浮光创造了名为“灵魂”的法则之后，太阳作为创世之初最为强大的能量源之一，自然能够诞生意识。
维尔特哼笑一声：“那蠢货是不是把自己的脑子挂天上了？不会还真以为世界之心就是字面意思吧？”
浮光编织法则的时候，虽然没想到真的有自诩神明的家伙胆大到夺取法则，但也不至于毫无警惕。
他当然不会将所有重要的法则放进世界之心里。
世界之心被太阳夺走，加速了祂夺取法则的进度。
这几十年遍地开花的暗之漩涡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没到最坏的情况，但这一招确实威胁到我了。”
浮光眼中闪烁着认真的愤怒，望向维尔特。
“我不可能不在乎你的灵魂。”
维尔特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捏住浮光的下颌，再度吻上他心心念念的柔软，描摹唇瓣的轮廓，似乎怎么都无法平息对甘甜的渴望。
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那双泛着水光温润的唇。
浮光用毫无杀伤力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明明都在说正事了，还在打岔，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曾经那个还会替他与人类沟通跑腿的青鸟看样子已经彻底“黑化”，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维尔特大笑着承认，经历过漫长的几度失去，他早已懒得管世间生灵死活。
如果不是太阳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或许也并不在乎。
浮光望向天地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恨不得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满满当当只装着自己。
“但是……祂偏偏不该那样看着你。”
——那种痛恨至极，想让浮光魂飞魄散的眼神。
神明隐于世间，不再需要他传颂神的英名，但他的神明值得所有存在的尊敬和仰望。
又走出一段距离，神廷逐渐落在后方，阶梯依旧蜿蜒漂浮在半空。
只是这次不需要一步一步寻回记忆，他们各自从时间之河跨越而来，再一同淌入风雪茫茫的世间。
“你觉得，世界之心会被祂藏在哪？”
维尔特语气肯定：“——光明圣殿。”
太阳的计划曾经被他和维尔特在光明圣殿摧毁过一次，祂自诩光明神，定是高傲不可一世。
如今太阳拿到了世界之心，一定会想在曾经失败的地方一雪前耻。
太阳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或许是不甘心法则被浮光编写好既定的轨道，想亲自主宰法则。
浮光不理解，他只想说，那多累啊！
他好不容易将管理世界的职能外包出去，让它们化为法则自动运行，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能够放下职责陪维尔特去旅行，最直接的好处嘛……
——当然是为了减轻自己工作负担啊！
浮光根本没想过，居然还有赶上着给自己找事做的人！
总之他沉睡的时候，太阳已经掠夺了部分法则，导致整个法则环无法完美运行。
如同浮光在塞伦关修的守护法阵，虽然磕磕绊绊能够维持，但还是得派人修缮。
至于这个人选嘛……
法则感应到他的气息，自然就找上门来，认定他为勇者的辅佐者！
法则：既然我的创造者在一旁看着，那么魔王讨伐大概是不会出问题了！
事实证明，直到世界之心被夺走前，确实没出太大问题，但是……
浮光骤然意识到，天杀的，到头来，自己还是一直在加班！——
作者有话说：浮光：ok我是程序员。
宝贝们，专栏新文终于憋出文案啦！感兴趣可以点点收藏！
《星际第一调香师》id9245857
姜檀溪穿越到星际，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地球时代许多香味遗失，而如今的星际人热爱香氛，正掀起一股复原古香的风潮。
姜檀溪大喜，他祖上是宫廷御用调香官，自己是现代知名调香师，简直是专业对口。
第二件事：想在星际活下去，得先从荒星求生开始。
*
星网上出现了一个神奇的香氛直播间。
调香师主播温声细语，随手便能调配出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看完连精神力都稳定了！
更奇妙的是，他的调香原料似乎不同寻常？
姜檀溪：这是荒星异兽的提取物，这是食人花的叶片，还有这个，是荒星风暴砸到我家的陨石！
观众：？？？这是正经香料吗？
别说，居然真的超好闻，买买买！
*
下播后，众人眼中娇软温柔的小调香师眼都不眨地处理着那些“调香原料”，随意挑起身旁高大男人的下颌，任由他将指尖染上的猩红吻去。
摄影机红光闪烁，映出那人脸庞，正是那个连帝国皇帝都要退避三舍的男人——简泽渊！
姜檀溪勾唇一笑：哎呀，暴露了。
据说，一些香氛会对精神力有治愈作用，精神力越强，效果越明显。
简泽渊日复一日忍受精神力暴动的痛苦，唯有姜檀溪的香气可以令他安眠。
免责声明：#做实验请做好防护措施##请家属不要舔实验试剂#
优雅残暴但迷恋气味攻x表面温柔实则实验狂人受
*苏爽甜，有直播，弹幕多
第104章
雪山之上空间封锁,无法使用传送魔法。浮光和维尔特离开永恒神廷，来到雪原绘制传送法阵。
永恒神廷不分昼夜，分不清在雪山之上待了几日，再度见到照映日光的茫茫白雪,几乎晃了眼。
相比起他们刚启程进入雪原的时候,寒风更加凛冽刺骨,已然进入最为严苛的深冬。
雪原无比寂静，看不见除了浮光和维尔特之外任何活物的存在,似乎连空气都被冻结在此。
不难想象,为何北域雪原会被认为是死亡之地,在这最寒冷的时节,就连魔力运转也会变得滞涩。
然而浮光和维尔特并不受影响。
他们相对而立,以魔力为笔,幽蓝与白金的魔力同时落在两人身边,自左右两端开始绘制阵纹。
浮光落笔冷静而稳定，每一道阵纹的魔力量都分毫不差、十分均匀，如同不偏不倚的神明。
要知道,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阵法师，也不一定能绘制出毫无误差的阵纹，但浮光却能够做到。
维尔特则是飘逸随性,他的阵纹一气呵成,看似阵纹粗细并不一致，但魔力却能够流畅运行。
阵纹盘绕在两人周围，逐渐变得完整。
维尔特画得随意，速度比浮光要更快些，幽蓝色的纹路与白金色的线条相交，在雪地里留下浅浅交错的凹痕。
两股魔力瞬间连通,分明风格迥异，却毫无阻碍地融合在一起。
若是寻常魔法师看见，一定会惊掉大牙。
正常的法阵，线条粗细差距过大便已经会导致魔力受到阻碍，让法阵功亏一篑，更别提是两位魔力截然不同的魔法师绘制的阵纹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型组合法阵极难建造的原因。
维尔特勾唇：“我就猜到你要用这种阵纹绘制传送法阵。”
传送阵纹有几种不同的形式，浮光与维尔特没有提前沟通，却默契地选择了同一种。
浮光坦然点头：“是，毕竟这个阵纹划数最少。”
他们的阵纹严丝合缝地联结，两股魔力交缠流转，引动四周空间的波动。
空间裂隙逐渐被打开，脚下的传送法阵散发光芒，空间扭曲着，通往塞伦关的方向。
浮光略微歪头。
“我似乎能感受到……塞伦关外有一股很强大的气息？”
维尔特单膝跪地，向法阵中注入魔力，暗之力转瞬吞噬了部分用以确认定位的阵纹，替换为偏移的坐标。
“——那就去看看吧。”
狂风呼啸，下一瞬，浮光和维尔特出现在塞伦关外的山脉上。
不同于寂静极寒的冰原，偏南的塞伦关处此时正下着暴雪。
浓云滚滚，将日光完全遮蔽，豆大的雪粒裹在风里，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一股脑地往下砸。
山上的积雪已经很深，恨不得将树木埋起，而暴雪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浮光望向塞伦关的方向，这种雪势，塞伦关内的房屋都有可能被压塌。
他布置的守护法阵点满了魔抗，但却无法阻挡纯粹的天灾。
风雪几乎将视野完全遮挡，维尔特漂浮在半空，才终于通过魔力辨别出下方的情况。
“嗯？这是……”维尔特挑眉，显出稍许的讶异，“冰霜巨人？”
*
庞大的黑影一步一步，带着千钧万吨的沉重走来，似乎没有任何方法能阻挡它的前进。
它的身躯实在太高、太庞大，落在塞伦关上，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死神阴影。
“不行啊！朝它扔魔法跟闹着玩一样！”
城墙上，风声呼啸，铃兰只能拼尽全力地嘶吼，吃了一嘴的冰冷的雪花。
她的火系魔法，理论上是最克制冰霜巨人的武器。
但魔女拼尽全力凝聚的火球对那庞大的身躯来说也过于渺小，或许连冰霜巨人的手掌都比不上。
暴雪一直在下，落在火球上激起道道白烟，几乎要将火球扑灭。
落在冰霜巨人身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烫痕，又很快被这冰窟般的温度和风雪恢复。
“那还有什么办法？”莉莉安娜哑着嗓子回应。
萨万特抱住脑袋：“死脑子，快想啊！”
不只是铃兰她们，塞伦关上下的魔法师们在接连数天的战斗中也都感到疲惫。
即便浮光留下的法阵依旧在支撑着他们魔力的恢复，但是连轴转的精神无法被修复如初。
武者们对上那庞大的冰霜巨人如同蚍蜉撼树，纷纷退回塞伦关内，抓紧时间休整。
搬运物资、检查伤员……他们还有别的任务要做。
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分明一开始的局势一片大好，他们也的确抵挡住了魔兽一波一波的侵袭。
眼看胜利在望，只要等着浮光和维尔特从雪原深处传来消息，将兽潮的源头解决，他们坚持守住塞伦关就好。
可忽然，大地一阵震颤，高不可攀的、由坚冰组成的黑影出现在大地尽头。
冰霜巨人目空一切，直挺挺地朝塞伦关走出一条无比规范的直线，一脚一个挡路的魔兽。
兽潮确实是没了……可这冰霜巨人又是什么情况啊？！
他们第一次知道，凝聚到极致的庞大冰块，竟然呈现出深沉的黑。
冰霜巨人从头到尾由冰块组成，而更不巧的是，最为恶劣的寒冬来临，暴雪一刻不停，简直是冰霜巨人源源不断的天然能量源。
塞伦关中，无数人迷茫地仰头。
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庞然大物摧毁他们坚守至此的家园吗？
在曙光来临之际被摧毁希望，比置身于从未见过光明的黑夜更加令人绝望。
暗精灵艾西见势不妙，踉跄着拉着一旁的维文站了起来。
“维文，准备好——”
巨大的黑影举起了它足以逾过城墙的手臂，猛然向下砸去——
阴影之下，暗精灵双手交握，绿光霎时绽放！
*
浮光骤然回眸：“母树的藤蔓被催动了。”
——进入雪原之前，浮光曾经给守在塞伦关的暗精灵们留下一截母树的藤蔓作为最后的底牌。
能用到母树藤蔓来支撑城墙，也就是说……塞伦关危在旦夕！
下一瞬，浮光倏地消失在原地。
“簌簌簌……”
是植物生长的摩擦声。
——拜托了！挡住它！
维文和艾西魔力转瞬消耗一空，连同体内那微弱的苏生之力化为催生藤蔓的养料。
他们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直直跪倒在地，却落在了柔软的藤蔓上。
暗精灵的魔力飞快地涌入两人握住的藤蔓之中，像是催开了汹涌的海潮，引起澎湃的巨浪。
藤蔓仿佛听到了他们的愿望，转瞬便成几何倍数地生长！
如同绿海般的藤蔓延展，攀在城墙之上，如同厚厚的盾。
它迎着刀割似的风，在半空中狠狠地缠住了那重重落下的手臂！
两股力量相撞，一时间，竟真的陷入僵持。
冰霜巨人只有简单的思维，顿了片刻才发现不对，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手臂为何无法落下。
它再度施加力量，藤蔓只有两位暗精灵的魔力作为支撑，在重压之下开始寸寸崩裂。
一点、一点，城墙上的阴影变大，那坚固的冰即将落在所有人头顶。
维文面露不甘：“不行了吗……”
就在这时，锐光劈开天地，猛烈的暴雪在那一刻齐齐静止。
藤蔓再次涌动着力量，更多的藤蔓齐齐攀附在冰霜巨人的手臂上，竟然一点一点，再度将那沉重的手臂缓缓撑起！
白□□浮的精灵凭空出现在冰霜巨人面前，绿眸闪烁金芒。
——此时此刻，他挡在整个塞伦关面前。
绝望的人们痴痴地抬头，降世的神明再度赐予垂怜。
遥远的空中，维尔特同样迷恋地看着。
神明一词是对浮光最完美的诠释，这世间没有其他存在有资格戴上这顶冠冕。
“……又是巨人，果然是教廷残党的好戏。”
浮光冷下眉眼。
在大森林时，他就见过被漩涡影响变异的吸血藤巨人，而这变异的冰霜巨人，论起威力，完完全全是那时的加强版。
以他的经验判定，眼前这只变异冰霜巨人，已经拥有可以竞争魔王的实力。
冰霜巨人由冰雪化成，它们的形成和妖精族的原理相似，都是以物质载体承载着一点灵魂。
然而冰霜巨人体内的灵魂碎片比妖精族更加细微，用粉末称呼似乎更为贴切。
在元素浓郁的冰天雪地中，粉末落进冰块里，化为了冰霜巨人。
它们基本只有本能，性情十分温和，不太爱动弹。它们爱待在自己的诞生地，或许在某个时刻破碎或融化，回归自然。
因为刷新十分随机，一度成为了雪原里的传说，许多在北域生存多年的老猎人也不曾见过，不能确定它们是否真正存在。
不过现在……或许没有人会质疑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眼前的这只变异冰霜巨人，比起寻常的冰霜巨人大了三、四倍，头顶已经达到和城墙一般的高度，连身躯的坚冰都被暗之漩涡侵蚀成了黑色，想必是太阳的杰作。
……真是一份大礼。
浮光和维尔特赶到雪原深处时，因为漩涡变异的冰霜巨人就已经被教廷残党放走，才让他们未曾察觉。
即使杀了教廷残党也没用，他们并不是冰霜巨人真正的驱使者。
冰霜巨人的本能里被法则刻下了命令，才直直奔着塞伦关而来，不摧毁塞伦关誓不罢休。
难怪，他们面对眼睛时，太阳朝他们输出了一通废话。
浮光霎时想通其中关窍，忍不住露出冷笑。
——那家伙也在拖延时间。
祂依旧不肯放过北域这些唾手可得的能量源！
明晃晃的日光仿佛也带上某种令人晕眩的恶意，被浮光荡开的雪花重新将天幕覆盖，阴冷和暗沉却让浮光更加清醒。
藤蔓在浮光手中如臂指使，浮光灵活地操纵着藤蔓将那条冰块组成的手臂挡开。
他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借助藤蔓使出，却威力不俗。
让人不由想起，伊斐黎瑞特同样是一位武艺高超的弓箭手，拉弓的力量不可小觑。
冰霜巨人被巧力击中，冲击力使它后退几步，厚厚的积雪被溅起，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浮光收了藤蔓落到城墙上，与他相熟的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浮光！”
“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
“不需要藤蔓了吗？”
浮光道：“需要，但这么用解决不了冰霜巨人。”
不同于太阳指定的那些“假冒伪劣”的人类魔王，这可是正宗魔王级别的冰霜巨人，还有得天独厚的天气加成，即使是浮光也不能一柄光箭解决问题。
否则他还参加什么勇者小队？
浮光挥出一道治愈的光之魔法，将众人笼罩，言简意赅：“召集还能动的人，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作者有话说：来了！
小修一下不用重看~
第105章
“刺啦——！！”
冰层破裂的声音几乎引起空间的嗡鸣与震颤。
数道光箭,直直刺入冰霜巨人腿部的关节处，将那坚硬的冰块炸出数个缺口。
冰霜巨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带着魔力的雪花被溅起，化为锐利的冰刺直直向塞伦关刺去。
隐藏于城墙上下的暗红色花纹闪了闪,笼罩塞伦关无形防护罩隐约在半空中显现出一个圆弧状的轮廓,将冰刺一一挡下,化为冰晶与齑粉。
即使是那可以割断空间的光箭，也无法将冰霜巨人整个炸穿。
暴雪依旧在下,令人冻僵的温度下,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雪填补凝固。
——一个能够源源不断再生的魔王。
不过眼下,浮光争取到的时间已经够用了,众人立刻召集人手,聚集在城墙上。
听到是浮光的命令,只要还有一口气能够站起的所有人都来到了浮光身旁,想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仅有魔法师，许多武者、狼人们也纷纷围上来，表示自己还有力气。
浮光将藤蔓重新交给维文和艾西,迅速交代几句。
众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这样……真的行吗？”
艾西第一个点头：“我没问题。”
萨万特掏出他从不离身的稿纸，抖着手飞快演算：“这毕竟是精灵母树的藤蔓，理论上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只要地形距离达到……”
身后的人群中,属于北域的魔法师立即站出来：“我们对附近的情况很熟悉,就让我们来吧！”
浮光点头：“好。”
他扫视一圈，众人身上的伤口和魔力的亏空虽然被他治愈，但是脸上难掩疲惫，眼下都是一圈明显的青黑色。
“从我和维尔特离开塞伦关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莉莉安娜道：“十天。”
自兽潮开始，塞伦关城墙依旧完好,撑到现在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浮光眼神变得柔和：“辛苦了。”
他知道，众人撑了十天，脑海里的弦都绷紧到了极限，就算他在这里坐镇，也难免担忧焦虑。
他软下语气安慰：“这只冰霜巨人有着魔王级别的实力，眼下勇者也在，解决掉它，你们也算是参与过正经的魔王讨伐了。”
众人：“？？？”
……魔王讨伐？谁？我们吗？
这难道是在安慰他们……吗？
维文反应过来什么，结结巴巴地问：“等等，勇、勇者是谁？”
是哦！伊斐黎瑞特大人是世界规则钦定的勇者的辅佐者！
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勇者也在！
萨万特弱弱地举手：“……我。”
众人齐齐沉默一秒，爆发出比得知浮光身份时更加不可置信的喊叫。
“——什么？！！！”
浮光：我的安慰真是太有用了。
看，他们瞬间就顾不上紧张了。
*
浮光身边一空，众人改为围着萨万特大呼小叫，也没忘了正事。
狂风夹杂着暴雪劈头盖脸格外猛烈，魔法师们的扫帚几乎都被吹飞。
他们顶着风雪施了避风魔法，还得载着没有飞行能力的武者们，晃晃悠悠地飘到半空。
队伍里，方才表明自己熟悉环境的北域魔法师们对着地面指指点点，语速飞快地商量着。
萨万特抱着差点被卷走的稿纸，一刻不停地跟着他们的话语一阵演算，很快连连点头。
眼看商讨出满意的结果，魔法师们抓紧时间分成两批，朝塞伦关外两侧的方向赶去。
维文和艾西两位暗精灵则是直直往前方去，似乎要直面冰霜巨人。
城墙上，只剩浮光的背影站立原地。
高高束起的雪白马尾随狂风飞舞，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
他想起什么，挥手引动守护法阵上血色的魔力，落雪在面前凝结出一面冰镜。
镜面内投射出一片暗红装点的昏暗大厅，露出三个苍白的脑袋。
——正是尼古拉宅邸，安放法阵中枢的地下暗室。
“嗷！”
吸血鬼们急忙捂住脸，像是被浮光身后洁白的冰天雪地刺了眼。
他们无法接触日光，这些天一直窝在尼古拉宅邸里。
浮光：“……”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浓云笼罩的天幕。
这暴雪下得都快暗无天日了，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怎么也不至于反光得烧了吸血鬼脆弱的眼睛吧？
浮光单刀直入：“你们还能撑住吗？”
城墙上下守了十天，尼古拉三兄弟就将守护法阵支撑了十天。
没有外敌时，塞伦关的守护法阵节能运行，也需要吸血鬼们定期输入魔力维护。
这十天，法阵全功率运转，就算吸血鬼魔力深厚，估计也快到极限了。
“……勉强还能支撑半天。”
大哥卢修斯率先开口，他的脸色似乎比起浮光上次见到他更苍白了。
吸血鬼的容貌应该是不会变化的，昼伏夜出的生物大概也不会有黑眼圈这种东西。
但这三只吸血鬼看上去无力地像是快要有幽魂从嘴里飘出。
浮光对这三只平日寻欢作乐摸鱼惯了的吸血鬼简直没眼看。
动不动沉睡一百年的浮光认为，自己还是比他们勤劳一点的。
“那就再撑半天，”浮光毫无同情心地点头，“加油。”
随后干脆利落地碾碎了冰镜。
“他们都安排好了，那我呢？”
维尔特慢慢悠悠走上来，伸手揉捏着浮光挂着翎羽耳坠的那侧耳垂。
他近来对这一处格外爱不释手，耳坠分明是钉在浮光耳垂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拴在维尔特自己身上似的。
“你也可以随意安排我。”
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
维尔特脸上笑意渐深。
鬼使神差地，维文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看见城墙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凑得极近。
他一个咯噔，维尔特是魔王，魔王为什么会和伊斐黎瑞特大人混在一起？
勇者和魔王怎么没打起来？
搞不懂！
维文和艾西已然飞到冰霜巨人面前不远处，一人牵起藤蔓一段。
两位精灵对视一眼，骑着扫帚飞快向两侧飞去。
远处，冰霜巨人腿部的缺口处，寒冰已经严丝合缝地凝结。
“轰隆隆……”
察觉到双腿恢复控制，冰霜巨人如同一座呆滞着执行指令的老旧魔法仪器，缓慢动弹起来，带动着身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雪地中，似乎有深绿的藤蔓被落下的积雪掩盖了蜿蜒的痕迹。
风声呼啸，维文将扫帚的速度拉到最快，如同火球一般扑进魔法师们组成的圆阵中。
他的身后，一条纤长的藤蔓蜿蜒着落在雪地里，不知道另一边究竟延伸了多远的距离。
“呼、呼……”
山坡上的魔法师立刻将他接住，脚下的聚魔法阵立刻发动，散发着积雪无法掩盖的微光。
魔法师们不能直接为暗精灵传输魔力，却能够通过聚魔法阵将自己的魔力转化为维文能够吸收的天然魔力，全部输送给他。
维文死死拽着手中纤长的藤蔓，魔力如海浪般灌入，藤蔓骤然变得粗壮而坚韧！
萨万特站在左侧的山坡上，捏着手心紧紧盯着再度朝塞伦关迈开步子的冰霜巨人。
一步、两步……
他大喊出声：“预备——拉！！”
另一侧的山坡上，莉莉安娜挥动手臂，相似的一幕同样发生。
“唰！”
此时的藤蔓吸饱了魔力，足足有水桶那么粗。
莉莉安娜带头抓住藤蔓，如同拔河一般将落在地上的藤蔓拉起，向后扯去。
两侧山坡上，武者们青筋暴起，纷纷使上武技，将沉重的藤蔓拉起。
魔法师们也加入进来，他们许多人头一次像武者们一样用上“蛮力”，魔力也同样被法阵消耗着，气喘吁吁地心想，自己回去一定要锻炼身体！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不足以与冰霜巨人抗衡，但是无数人可以。
雪原上，落进雪地的藤蔓跨越山峡之间的距离，形成了一道“X”字型的拦路网。
藤蔓紧紧绷直，拦在半空，直面着巨人的腿部的联结处！
设置藤蔓的高低同样也是一门学问，太低会被巨人直接跨过，太高无法阻拦巨人坚实的躯干。
而他们选择的那一处，正是浮光方才击碎过的地方，即使冰块重新凝结，也比别处更加脆弱，同时也是最能影响冰霜巨人平衡的地方！
就在这时，冰霜巨人再度迈开脚步！
藤蔓死死地将它拦住，冰霜巨人重心偏移，腿上去无法前进，呆滞地迎面砸了下去！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乎震聋了人们的耳朵。
积雪铺天盖地地飞溅，连空中飘着的雪也被吞噬着一同砸下，如同白雪的瀑布。
两侧的山坡上，地震般剧烈的震动的确引动了小型雪崩。
虽然山坡上有少片耐寒树木的树林阻拦雪崩的速度，但筋疲力尽的众人已经无力抵挡。
正面的城墙上，浮光冷冷抬眼，将半空的雪瀑挡在城墙之外，连通山坡上的雪崩，也在覆盖到人们的前一瞬被他彻底炸成齑粉。
“呸呸呸……”
“还以为自己要被埋了……”
众人呆呆地抬头，吃了一嘴的雪。
冰霜巨人只有本能，此时正迷茫地倒在地上扑腾，试图撑着手臂生疏地站起。
浮光拿出了他的木弓。
光点欣喜地听从他的召令，凝作锋锐无比的箭尖。
平心而论，浮光还是最喜欢手持弓弦的感觉，能够让他切实地感受到风的流动、雪的飞舞。
瞄准——
每一缕偏转都被计算其中，指尖于弦上轻拨，带着万钧之力！
毫无保留的两箭，在空气里炸响剧烈的蜂鸣，分别击穿了冰霜巨人试图撑起的两只手臂！
浮光放下弓弦，侧头对维尔特道：“该你了。”
维尔特略微俯身，行了一个优雅的贵族礼：“谨遵您的命令。”
黑发飘荡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冰霜巨人背上，全无忌惮地将魔王级别的怪物踩在脚下。
——他才是理应君临无数魔物的王者。
山坡上，众人忍不住伸着脖子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
什么来头？
“哦？竟然放了一个漩涡的雏形？真是好大的手笔。”
难怪这冰霜巨人吸收环境中的冰雪之力速度极快。
“那么，这个漩涡可就归我了。”
男人弯唇一笑，从容地以脚尖轻点冰霜巨人心口的位置。
幽蓝色的花纹迅速蔓延，在黑色的冰面上形成一朵繁复美丽的霜花。
“咔嚓……咔嚓……”
坚冰层层破裂，露出冰霜巨人心口之中的晶核。
——许多魔物都有作为核心运转的晶核，冰霜巨人也不例外。
深黑色的晶核隐约涌动着心跳，幽蓝色的魔纹如同毒蛇攀附其中上，一寸寸地捏紧，看起来又像是道道裂痕。
盘旋在晶核中的法则魔力被强硬霸道地修改，幽蓝色的魔力毫不顾忌地将漩涡的基础化为己用，大胆催动漩涡彻底形成。
“——”
风雪一静，所有人都恍惚间感觉到一股吸引力。
幽蓝色的漩涡将晶核吞噬，随即张开獠牙——
冰霜巨人庞大的身躯猛烈地挣扎，却被毫不留情地镇压，掀不起半点风浪。
很快，力量变得虚弱，冰霜巨人的身躯从心口开始，一点一点塌陷下去，化为破碎的冰块，被深不见底的幽蓝色深渊吞噬。
不过几分钟，那几乎险些城墙的庞然大物荡然无存，若不是那雪原上凹陷的痕迹，几乎会以为那灾厄般的怪物从未存在，依旧只是一个传说。
维尔特用漩涡吞下一块魔王级的魔力，面露餍足，回到浮光身旁。
浮光哼笑：“干得不错。”
维尔特目光灼灼地盯着浮光，扬起喙求表扬的青鸟，展示着他华美的羽毛：“那当然，我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爱装的青鸟，萌哦[蓝心]
第106章
冰霜巨人消失无踪,飞溅四散的雪层下露出的黑色泥土很快又被落雪盖上薄薄一层微白。
风雪似乎也缓了下来，显得四周一片宁静。
“……结、结束了？”众人一阵恍惚。
一时间没人动弹，愣在山坡上。
“对啊！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啊！”队伍里的狼人率先反应过来，拍拍身上的雪站起来,疑惑地低头望着四周。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虚弱道：“动、动不了了……”
狼人：“……”
尼古拉宅邸里,咚咚咚几声躯体落地的闷响。
“撑不住了……”
终于不用继续支撑法阵,一向在意仪态的吸血鬼们也顾不上那么多，脱力地瘫在地上。
暗室里血仆也无法进入,他们只好老老实实躺平,等待力气回复自己走出去。
“呵呵……”
卢修斯放松了肩膀,忍不住露出笑容。
身旁,加德纳和赫德对视一眼,也都松了口气,神情轻松。
……
“你真的是勇者啊？”
回塞伦关的路上,众人彼此搀扶着，攒了点开口的力气就开始热情八卦。
萨万特瞪眼：“你们原来没相信吗？！”
当初格伦西亚魔法学院附近出现暗之漩涡的事影响很大，几个人类国度都或多或少听说了迪文家族平平无奇的萨万特迪文被世界规则选定为勇者的事。
但事情都过了大半年,北域消息不甚灵通，也没人知道勇者的事。
萨万特指着远处黏在浮光身边寸步不离的维尔特。
“我是勇者怎么了，他还是魔王呢！”
众人恍然：“啊！怪不得！”
“黑发,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那位！”
方才那个黑发男人解决冰霜巨人的样子神秘又利落,透着恐怖的威压，原来是魔王啊，那就合理了。
即使在消息不灵通的北域，人们也明白不可以随便叫出维尔特的名字。
萨万特：“？？？你们就不怀疑他？”
萨万特急眼了，急忙寻找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对了，圣剑在他这里呢！
他急忙从空间戒指里掏出圣剑证明自己,却忘了身上虚弱无力，拿不住沉重的圣剑。
“哎哟！”
勇者大人脚下一软，又吃了一嘴的雪。
*
兽潮之祸终于结束，塞伦关上下依旧忙忙碌碌。
严冬未过，暴雪压塌了不少房屋，居民们着手修缮的同时，还得准备迎接下一场不知何时会来的大雪。
更别提兽潮一战，虽然守住了塞伦关城墙，但依旧死伤众多，元气大伤。
塞伦关外黑色的土壤浸染着战士们洒下的鲜血，即便积雪会融化，留下的鲜红也在人们心中不曾消融。
许多人通红着眼圈，面对救了一城性命的浮光，却依旧展现出感激的笑意。
在风雪摧折中生长的猎人们不会被轻易地击倒，他们会带着回忆与希望，走向下一个春天。
浮光示意维尔特和之前一样，在城外布置一个吸收黑雾的漩涡。
雪原上还留着众多魔兽的尸体。积雪将它们厚厚掩埋，极低的温度令它们保存完好。
浮光联系了卢修斯：“之后让他们将魔兽尸体取走吧。”
魔兽是北域珍贵的物资和食物，因为黑雾的缘故无法利用实在太过浪费。
浮光知道，现在的塞伦关很需要这份及时的礼物。
浮光回到城中，与维尔特并肩走在街上。
先前为了方便打架，维尔特给他买的那件披风被浮光收进空间戒指里，一直没有什么穿着的机会。
眼下战斗终于告一段落，维尔特立刻想起来这回事，督促着他穿上，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就是想看浮光穿着他挑选的衣服。
浮光无奈，觉得这大概是鸟类的习性，喜欢用华丽的东西点缀自己的恋人。
雪白的暗月狐绒毛围在脖颈处，随风轻摇蹭着脸颊，显得格外柔软。
披风下摆顺着行走的动作飘落又扬起，暗纹闪烁，更衬浮光月色一般出尘的气质。
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都忙碌着，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向他们颔首致意。
他们初到塞伦关时，遇到吸血鬼们的那家成衣店大敞着店门，许多武者正搬运着什么从店里出来，放在门口的板车上。
走近看才发现，那些衣物不是流行华美的时尚款式，也没有使用昂贵稀有的布料，只是一件又一件厚实的棉衣，被身强力壮的武者们运往四处。
浮光注意到，不少队伍里的武者身上还留有包扎的伤口，一个个却都干劲十足。
曾经接待过浮光和维尔特的店员正在门口清点着货物，他是普通人，脸已经被街上的寒风吹得通红。
“这不是贵客吗！可惜您来得不巧，兽潮刚结束，新的衣料还没送到，最近小店要暂时打烊一阵……”
浮光摇头说着没事，自己并不是来买衣服的，看向板车上的棉袄：“这边是？”
店员笑着道：“给伤员们准备的，他们可都是守卫塞伦关的大英雄！”
苦寒难熬，可不能冻着这些守卫家园的勇士们。
顺着街道走到酒吧门口，也能看见酒吧正在发放着免费热啤酒，里面的厨子支着烤架，香飘四溢。
魔兽肉被切成小块，油花嗞嗞作响。北域人可不讲究食材的来历，能吃无毒的魔兽统统都得端上餐桌。
路过的客人们都能领取一份烤肉和一小杯啤酒暖暖胃。
此时酒吧门口已经排起队，先前浮光一行人在酒吧门口见过的狼人和人类同伴也在其中。
狼人似乎伤了腿，腿上被捆得像个粽子，活像是绷带不要钱一样，另一只手拄着随手折的一根粗枝当作拐杖，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拦住。
“不行，你伤还没好，不能喝！”
“一口，就一口！”
“不行！”同伴毫不留情地朝着瘸子那条好腿踹了一脚，“想死不要带上我！”
“哎哟！”
……
浮光失笑，绕过街道拐角。
这里离吸血鬼宅邸不远，街上看不见寻常路人，只剩下浮光和维尔特。
夜幕降临，天空似乎又开始飘起小雪。
灯火被抛在身后，浮光主动牵住维尔特的手，慢悠悠地穿行在风雪中。
雪粒似乎不会在绸缎般的银色发丝上停留，被风轻轻卷走，就好像无法染指世界树上的神明。
但是他的青鸟可以。
维尔特紧紧反扣住浮光的手，这一回，他终于光明正大地摩挲他指尖、指缝、掌心、腕骨，而不会被浮光甩开。
仿佛以爱为锁链，将神明留在人间。
“能亲自来世间看一眼，我很庆幸。”
浮光心甘情愿戴上锁链。
恢复记忆后再回看这一路经历的旅途，每一处风景都无比鲜活。
卡洛加塔的黑莓酒、弗里特的狂欢节、奥巴德港口的晨光熹微……
以及海北天南，却同样热爱这个世间的人们。
浮光也曾独自行走在大陆上，见过大多数风景。
可没有找到自己想寻之人时，万物从他眼前掠过，好像都无法触动心头。
仿佛也被寒冷北域不灭的火焰点燃，驱散了曾挥之不去的心灰意冷。
维尔特低低在他耳边道：“我不会允许你再和我分开了。”
手指勾缠，落下严丝合缝的约定。
“好。”
*
回了尼古拉宅邸，萨万特他们憋着一肚子问号，终于等到浮光和维尔特。
“你们去雪原遇到什么了？”莉莉安娜关切地问，“受伤了吗？”
浮光简要地将暗之漩涡与教廷残党的事说了，并且告诉他们幕后的操纵者就是“光明神”——太阳。
“顺便一提，你们也知道我是青鸟，”维尔特笑眯眯地扔下炸弹，“浮光是我的‘主人’，也就是创世神。”
浮光：“……”
重音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对？
他轻咳一声：“严格来说，我是世界树之灵，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创世神。”
众人：“……？”
众人一路上接受过的震惊累加起来已经麻木，很快地接受了浮光就是传说中的“创世神”的事实。
创世传说的事情三言两语讲不清，萨万特又喜又悲，开口想问，但正事还没说完，脸都憋成了紫色。
高兴的是，自己想要研究的课题终于得到证实了，而悲伤的是……
……说他和“创世神”一起去讨伐魔王了，写进论文里会有人相信吗？
铃兰第一个反应过来，一针见血：“总之接下来，我们面对的敌人就是那个……？”
她无声指了指天花板上，忍不住瞥了一眼吸血鬼宅邸内紧紧拉着的窗帘。
那可是悬挂在天上的太阳，岂不是地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浮光颔首：“祂想引我去光明圣殿，这一趟我必须去。”
莉莉安娜道：“那祂一定准备了天罗地网。”
“我们自然也可以事先准备一份大礼。”
维尔特冷笑，他会怕那个只能挂天上看着的家伙吗？
浮光同意：“到时我和维尔特一起去，你们有别的任务。”
他们借用了宅邸里一个宽阔的会议室，并且找吸血鬼们要了一堆材料。
吸血鬼大手一挥，血仆带着成堆的材料往里面送。
作为拯救整个塞伦关的大恩人，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要多少材料就要多少。
没事！他们吸血鬼有的是钱！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待在宅邸里寸步不离，比吸血鬼们还宅。
这是干什么呢？
赫德尼古拉疑惑又好奇地推开门，便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噫！”赫德看见倒在自己脚下的萨万特，吓了一跳。
萨万特口吐幽魂，憔悴的样子看上去比抵御兽潮的时候更加惨烈。
“他、他怎么了？”赫德问。
嚯，这脸色，比他一个吸血鬼都白！
浮光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写论文写的。”
赫德：“……？”——
作者有话说：小伙终于写上论文了
第107章
浮光拿脚尖轻轻踢了踢萨万特的背,让他别挡路。
“起来，压到羊皮纸了。”
萨万特乖乖爬了起来，地上的羊皮纸卷在魔力的操纵下飞到浮光面前，维尔特站在他身边,用风刃切割出合适的长度。
赫德又朝屋里的地板看了眼,室内并不算十分杂乱。
可堆放着炼金材料的箱子实在太多,已经将会议室的架子挤满，剩下的只能堆在地上,一时简直无处落脚。
浮光面前的长桌上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被切割好的羊皮纸缓缓落下。
他察觉到门口还站了个吸血鬼,抬头扫了赫德一眼：“有什么事吗？”
赫德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生怕踩坏那些炼金材料：“等你们有空的时候说也可以,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呢？画魔法卷轴？”
虽然他对浮光等人窝在会议室里干的事情十分好奇,不过,他的确有事要告诉几人。
新的卷轴还没有开始绘制，浮光索性搁下笔。
“嗯，也不差这点时间,就现在说吧。”
众人闻言，都放下手里的工作，等着赫德接下来的话。
赫德道：“兽潮结束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决定办一个庆功宴。”
吸血鬼行了一个优雅的礼,从披风里掏出一叠精美的黑色邀请函，信封口印着血红色的火漆。
“作为拯救塞伦关的大恩人，尼古拉家族可否有幸邀请诸位出席？”
浮光接过邀请函：“当然。”
如今距离击败冰霜巨人时已经过去半个月，塞伦关也终于从战后的重建中逐渐恢复。
今年北域的冬日格外寒冷，但比起往年，严寒持续的时间似乎更加短暂。
这段时间,气温明显回升了许多，不再有兽潮时那般剧烈的风雪了。
“真是怪了。”北域人奇怪地嘀咕。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塞伦关百废待兴，天气转暖简直是求而不得的情况，众人心中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赫德走后，维尔特掀开窗帘，神色晦暗不明。
今日无风无雪，冬日按理来说总是天色阴沉，此时的日光却隐约比以前更加耀眼眩目，高悬的红日似乎更加鲜红。
“天上的那个，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大了？”铃兰面露愁容，“我们在塞伦关又呆了半个月了，真的不要紧吗？”
浮光很坐得住，慢悠悠拿起笔：“太阳的计划筹谋数千年，也不差这半个月。”
铃兰郁闷地点头，她手中正捏着一张卷轴，再度闭上眼专心感知着卷轴的魔力。
莉莉安娜不是魔法师，便在长桌另一端专心调制绘制卷轴所需的炼金材料。
她此时正拿着小药钵，细细研磨着幻灵草，那是在绘制魔法卷轴时常用的，制作墨水的基底材料。
压出新鲜的墨绿色汁液后，再在其中依次加入刚磨好的灵银粉末、虚空陨石粉末，以及熔金星石的粉末等材料。
这些都是难得一见、昂贵无比的材料，皆与空间魔法有关。
炼金可是魔法界第一烧钱的项目，浮光和维尔特的实力强大，却也没有捷径可走。
他们反倒更需要老老实实准备万里挑一的好材料，才能制作出足以承载他们力量的强大卷轴。
浮光和维尔特这次想要制作的卷轴格外不同。
好在吸血鬼们有钱有积蓄，倒也真在短时间内将所有材料都筹备到手。
等到所有粉末都与墨汁融合，莉莉安娜将混合完毕的墨水倒入坩埚中
铃兰负责点火，萨万特则一面咬着笔头，一面施展木系魔法催动幻灵草与其他炼金材料更好地融合。
室内飘着一股草木混合的清香，浮光将羊皮纸卷轴铺平，蘸取特制的墨水，重新拿起手边幽蓝色的羽毛笔。
这只崭新的羽毛笔是维尔特塞给他的，羽毛形状完美，没有一丝缺口，羽毛尖甚至隐约闪烁着星光。
浮光不用问便知道，这一定是维尔特自己的羽毛。
作为青鸟，世界上有什么鸟能比得上他的美丽和强大？
他不允许浮光用其他野鸟的羽毛，只有他自己的羽毛制成的羽毛笔才能配得上浮光！
浮光试用一番，羽毛笔是维尔特根据他的习惯特制，十分顺手。
魔力流通顺畅，墨水痕迹均匀，浮光很满意。
绘制魔法卷轴和布置法阵不同，寻常法阵都是直接在施法处绘制，魔法师注入魔力便会启动，固定了便基本不可能挪窝。
而魔法卷轴则相当于便携版的法阵，能够保存制作者的魔力强度，对自身的魔力消耗也更少。
因此，同一个魔法对应的魔法卷轴与法阵，制作卷轴的难度会更高。
越强大的卷轴材料越稀有，价格也更加夸张。
但是卷轴能够发挥出强于自身的力量，许多魔法师都会咬咬牙下血本存着几张强大魔法卷轴用于保命。
眼下，浮光聚精会神，魔力通过手上的羽毛笔流入墨水中。
他落笔了——
连贯流畅的符文形成了规整的轮廓，随着圆弧闭合，空间隐隐泛起剧烈的波动。
深色的墨水闪烁着金银交错的细闪，墨水像羊皮纸上的海浪，吸引着空间中无形的波动涌入符文之间。
浮光的手却依旧很稳，如同没有感觉到强大的吸引力，落笔巍然不动。
“哗——”
室内无风，萨万特的稿纸却险些脱手飞起，被眼疾手快地按住。
下一瞬，浮光落下最后一笔，符文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一切汹涌瞬间消失，被彻底纳入卷轴之中。
墨水隐隐泛着潮水般的银光，被浮光卷好放在一旁。
“浮光的空间传送卷轴威力真是不可小觑啊……”萨万特感慨。
分明还没有使用，他便能够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怖能量。
浮光瞥他一眼：“那你也得尽快掌握控制它的力量。”
卷轴使用固然便利，也并非没有代价。
倘若要跨阶使用卷轴，如果无法承受卷轴中魔法的威压，不仅会魔力亏空，更会遭到反噬。
目前已有的传送卷轴，距离也只不过能传送到相邻的城市，更远便需要利用各地的传送塔。
而浮光制作的传送卷轴，能够实现跨越一个国家的传送，而且还能自定义目的地！
这在魔法界可是前所未有！
萨万特他们的实力目前还无法施展传送魔法，浮光便打算制作一些卷轴，传送卷轴便是其中之一。
另一侧，维尔特也画好了手上的卷轴，随意地扔到身后的卷轴堆中。
没错，他身后的卷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便是他们这段时间进行的“准备”。
铃兰想想就忍不住笑起来，即使之后浮光和维尔特不在，他们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她又干劲满满地开始锻炼自己承受卷轴的力量。
*
庆功宴的时间是在第二天日落，尼古拉宅邸一层最为华丽的会客厅点上烛光，迎接贵客们的到来。
卢修斯尼古拉坐在主位之上，加德纳和卢修斯分坐两侧。
“欢迎诸位，请不用拘束。”
仆从引着众人依次落座，宴会厅里没有其他客人，血仆鱼贯而入端上精致美味的菜肴，隐藏在阴影中，走路都仿佛没有声音。
这是一场充满血族华丽风格的宴席。
萨万特他们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尼古拉宅邸的佳肴十分美味，非常符合人类的口味，他们也很快放松下来。
维尔特十分从容，看起来很适应这种贵族的场合。
他饮下杯中的液体，唇上染上淡红与醇香。
浮光恍然觉得，自己这位恋人和吸血鬼的气质十分相符。
神秘、优雅，栖居在昏暗古堡中的吸血鬼公子，唇角沾染鲜血的猩红，危险却诡艳。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还是感谢各位出手相助。”
卢修斯摇晃装着鲜红液体的高脚杯，举杯致意。
浮光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高脚杯。
提供给他们的饮品贴心地换成了葡萄酒，滋味醇香。
不过浮光还记得自己在黑莓酒上跌的跟头，因此只喝了一口。
“你们提供了那么多稀有的炼金材料，也算是还过情了。”
赫德摇头：“哎，这怎么能算呢？如果不是你们，眼下我们怕是早就不能坐在这里享受美食了。”
吸血鬼不是没有能力跨越大森林去南边，但他们选择留在这里守护塞伦关。
北边冬季漫长，黑夜同样很长，没有人会恐惧、甚至迫害吸血鬼。
他们喜欢北域的自由。
加德纳问：“你们就要启程了吗？”
维尔特颔首：“明早便走。”
就在今天，所有卷轴已经绘制完毕，他们也该趁着冬末离开这里。
卢修斯道：“一路顺风。对了，还有一些东西，你们回到房间就能看到了。”
宴会结束后，一行人回到各自居住了半个冬天的客房，桌上放着厚厚一沓感谢信，都是塞伦关的居民们送来的。
萨万特上街时，曾经被好心的居民塞过腊肉，但萨万特拒绝了，因为此时更需要这份食物是他们自己。
“如果要感谢我们，就写下来吧，我们会认认真真看的。”
他们许多人并不会写信，城里识字的店主免费支起摊位，让他们写下自己想对恩人们说的话。
“谢谢你们啊！有机会一定要再来北域啊！”
“谢谢恩人们，我们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了。”
……
以及维文和艾西送来的：“我们回雪原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今年苏生庆典再见吧！”
浮光认真翻着一页页纸页，轻声允诺。
“……嗯，我会再来的，再见。”——
作者有话说：第五卷北域篇结束啦！走向倒计时……
第108章
深夜,维尔特敲开浮光的房门，似乎有些意外，落下一阵轻轻的叹息。
“我还以为……你醉了呢。”
浮光散下的白发披在肩头，随意地坐在床边,在橘色的光芒里显得更加柔软。
维尔特凑过来,他此时脱了礼服,只随意地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着,泛着隐约迷人的酒香。
浮光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想都别想。”
他在庆功宴上没喝多少酒,为的就是防维尔特趁虚而入。
马上要出发离开北域,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维尔特厮混。
“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对我的‘实力’评价很高？”
维尔特自顾自点头：“应该的,真的不试试吗？”
浮光白了他一眼,不与他争论这种话题。
他拿起桌面上开启的信封,递给维尔特：“看看这个吧。”
维尔特抽出信纸，暗纹在烛光下一闪而过，信纸一角印着迪文家族的家徽。
“哦？埃里克迪文寄来的？”
“先前萨万特给家族里寄过信,我顺便让他拜托埃里克校长查查光明圣殿的情况。”
那还是他们自卡洛加塔进入大森林之前的事，没想到浮光那么早便已经想过调查光明圣殿了。
“不论怎样，我们主动进入光明圣殿,都是十分被动的情况。”浮光道。
他并非不信任自己和维尔特的实力,只是总要有所应对。
浮光和维尔特上次去光明圣殿已经是一千年前了，都不太清楚光明圣殿如今的情况。
维尔特翻阅着信纸。
自从格伦西亚魔法学院出现了叛徒之后，埃里克便一直在暗中调查着“神明”一事的后续。
“神明”与光明教廷的联系并不难猜到，迪文家族派去卡洛加塔盯梢的探子一直在关注教廷的动向。
自光明圣殿被勇者率领的反抗军攻陷已经过了千年，光明教廷早已在卡洛加塔王城中重新修建了教廷总部。
光明教廷似乎未曾有过回到迁回光明圣殿的意思，也始终没有修缮过被摧毁的光明圣殿遗址,任由曾经神圣无比的殿堂一直荒废着。
千年的时间，就连许多教廷的信徒都遗忘了曾经的圣山，只当做一段历史。
但据埃里克提供的消息，从去年开始，那座荒无人烟的台地上，时常有人出入光明圣殿，似乎是在运送物品。
论起时间，恰巧与暗之漩涡在各地开始毫不遮掩地泛滥的时间点相差无几。
浮光翻看着埃里克附上的光明圣殿地形图。
“我猜……祂会在这里等我们。”
他指尖轻点着中庭的方向。
……
离开北域时天光未明，传送法阵的光芒闪烁，悄无声息。
以现在的情况看，使用马车太过缓慢，北域没有连通传送塔，传送法阵则是维尔特画的。
卢修斯站在法阵前送别几人，表情郑重。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或许有什么关乎世界的大事要发生了。”
不论是浮光他们所说的暗之漩涡，还是兽潮和冰霜巨人，背后都不止是几个教廷残党那么简单。
浮光他们准备成堆凶残的卷轴，一定是要对付前所未有的强敌。
浮光看了他一眼：“北域之后还要靠你们了。”
想了想，也给他塞了几个先前画好的卷轴：“如果有空的话，我会来帮忙的。”
卢修斯点头：“我们会守好塞伦关的。”
传送法阵上的符文彻底亮起，银芒闪过，众人的身影消失无踪。
或许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时，他们已经落在卡洛加塔境内，大森林边缘。
萨万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目空洞无神：“晕……”
上次在弗里特，他被维尔特一脚揣进传送法阵里，也是眼冒金星。
他是不是被维尔特针对了？
铃兰和莉莉安娜脸色也有些苍白，一时没有开口。
浮光奇怪地看了萨万特一眼。
虽然维尔特平时绘制法阵是挺随心所欲的，只要能够达成效果，就算不稳定也能凑合着用，完全就是一个能运转就行。
但这次维尔特难得没那么随意，即使是长距离的传送，也传送地极稳，他几乎没感觉到什么颠簸感。
“你会不会是晕传送？”浮光道。
貌似各地修建起传送塔之后，各地就出现了一些“晕传送”的旅客。
萨万特没力气说话，只能用眼神表达悲愤：“……”
冤枉，绝对是冤枉啊！
维尔特笑而不语。
浮光完全没有想过特殊待遇这种可能，只好交代铃兰和莉莉安娜：“那我们就先去光明圣殿了。”
两位少女点头：“明白，万事小心。”
说罢，莉莉安娜便扛起萨万特，三人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
*
台地之上，碎石遍布。
冬末的天依旧苍白无云，日光煌煌却没什么温度，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未发新芽，更显四下灰败。
雪白的圣阶也被风雨磨蚀，斑驳断裂。
越过圣阶，浮光和维尔特走到曾经的正殿前。
恢弘的拱门缺了一半，千年前华丽洁白的圣殿已经被战火烧尽，神像化作碎石，穹顶破裂，只剩断壁残垣。
停驻片刻，浮光试图感知此处是否有结界存在，但魔力畅通无阻。
两人不再犹豫，抬脚踏入光明圣殿的范围。
穿过拱门与正殿，便是圣殿的中庭，遥遥看去，中庭荒芜破败，长满了杂草。
维尔特的前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
中庭的一角曾是圣骑士们每日晨练的场所，后方的屋舍是他们的宿舍。
他是隐藏于光明圣殿中的兵器，本应将一生都献给教廷。
一旁的高塔是藏书室，里面的书都是教廷精选过的，排除了任何不利于光明教廷的“异端”书目。
确保让在教廷自小长大的“兵器”们只能接触到他们灌输的信息，全身心信仰光明神，对教廷忠诚。
高塔之上的钟楼每日准点敲响，圣殿里的白鸽在阳光下飞起，好不神圣，那时他们便要去神像前完成每日的祷告。
他是“兵器”，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维尔特的目光掠过破败不堪的建筑物，就好像看见了全然陌生的场景一般。
他本质冷漠，在教廷中生活时，虽然只能接触到教廷安排的知识和书籍，但他从未对所谓的光明神产生任何一丝敬意。
荒谬，笑谈。维尔特在心里想。
若不是他依旧服从教廷的命令，而且也的确是在教廷眼皮子底下被训练出来的，恐怕教廷早就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端了。
“或许维尔特的性格就是这样。”当时的主教自我安慰道。
维尔特心中嗤笑，他只是不关心这个世界，不关心任何人……除了一个，他要找到的人、他应该遇见的人。
终于，在他成为勇者，能够离开教廷的那天，他遇到了浮光。
“……之前主教老头每天都逼着我们跪神像祷告呢，烦得不行。”
维尔特虽然心底毫无感觉，但仿佛“触景生情”般，一面对浮光介绍，一面倒苦水，借机扮着可怜。
浮光面色平静地摸摸他的脑袋。
维尔特依旧对光明教廷怀恨在心，狠狠甩出一道魔力将那个没了头的神像仅剩的底座也击了个粉碎。
他一路走一路搞破坏，恨不得将光明圣殿毁掉。
可这一路上依旧风平浪静，没见到陷阱与天罗地网，也未曾见过前来阻拦的教廷残党。
“这么坐得住？”维尔特忍不住挑眉。
难道太阳那家伙真的舍得放弃埋伏他们的机会吗？
浮光不动声色，依旧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日轮转动，逐渐挪至最高的位置。
“咚——咚——咚——”
忽然，庄重神圣的钟声响彻圣殿，在寂静无比的台地激荡起阵阵回音。
本应罢工千年的钟楼于整点敲响，霎时，场景骤然变换！
“不对！”
浮光反应极快，将维尔特猛地推开。
分明是正午时分，苍白的天色却瞬间改变，熔岩般的红将天幕铺满，灼灼燃烧。
深色的岩石笼罩在中庭上空，令天色暗沉下来。
下一瞬，金红色的藤蔓从地下窜出，两人方才所站的地面骤然破开。
一击落空，然而就是这一击，也将两人分向两侧。
更多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形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死死隔开，却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天空中，那横亘在中庭上方的深色岩石裂向两侧，于中庭之上露出竖直的瞳仁！
祂始终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光明圣殿任何一处都无所遁形！
整个天幕都化为了太阳的眼睛，将浮光锁定，带着恶意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进来得如此轻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浮光：“……”
并没有，就等着你呢。
“还有你！”太阳恶狠狠地盯向维尔特，“竟敢蔑视我的权威！”
维尔特嗤笑一声：“我什么时候尊重过你的权威？”
太阳：“！！！”
它竖直的瞳孔被气得针扎般缩紧，立刻愤恨地找回主场：“我知道寻常办法对付不了你们，不过既然你们自寻死路，就作为我掌控世界的最后一份养料吧！”
浮光试图攻击这些金红色的藤蔓，破开阻拦与维尔特会合，却发现寻常魔法对它们不起作用。
“哈哈哈哈——想死在一起？想都别想！”
金红色的藤蔓瞬间编织成网，迎头将浮光和维尔特罩住，如同血盆大口要将两人吞噬。
被细密的藤网彻底遮住视线前，浮光与维尔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秒，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剥夺，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浮光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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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浮光抬手轻轻触摸,被无形的屏障阻拦。
他被包裹在一个球形的透明牢笼中，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抬头仰望，金红色的触须从上方伸来，贴在牢笼上不住地蠕动。
浮光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地流失,涌入那金红色的触须,如同将他当作可口的美食。
虚空中不止一条触须,每一条触须下方皆包裹着透明的球体。
那些球体中包裹着暗色的裂隙，应该是暗之漩涡。
而所有触须向上方汇聚,盘根虬结,托举着一座神殿。
神殿与现实中的光明圣殿有些相似,又好像浮光在雪山之巅修建的永恒神廷。
建造者显然审美堪忧,缝合的神殿不伦不类。
【汝等乃蝼蚁、汝等皆蚍蜉——】
神殿之上、虚空之处,无处不传来缥缈的回音。
没有神圣,只有傲慢。
神殿最高处,悬挂着一轮燃烧的金红色旭日，那是这空间中唯一的光亮。
【——吾乃至高，吾乃唯一；吾乃法则,吾乃信仰……】
浮光眯起眼。
……原来如此，看来这一趟将计就计，果然是来对了。
【世界之理,皆随吾意；吾将重塑世界……】
“不,你不是。”
恼人的吟诵被浮光冷淡地打断。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透明的屏障上。
一寸一寸，裂痕如蛛网般自指尖蔓延，束缚的囚笼骤然破碎！
失重感骤然来袭，触须似乎察觉到到手的食物不见了，愤怒地朝他袭来。
浮光巍然不惧,伸手攀住触须，在空中敏捷一翻，趁势落在触须之上。
精灵纤瘦灵活的身躯维持着惊人的平衡，足尖轻点，飞速沿着触须向上奔去。
虚空中摆动摇晃的触须似乎丝毫没有影响浮光的速度，越来越多的触须前来抓捕他，却反倒让浮光攀登的“道路”越来越宽敞。
“——你是伪神，是个痴心妄想的窃贼罢了。”
【伊斐黎瑞特，在我的领域里还敢大放厥词，你看清楚，这里可是我的‘永恒神廷’！】
那装模作样的声音终于破功，变得气急败坏。
【你就是我的世界树长成所需的最后一份养料，等你的力量全部被我吸收，这世间法则还不是全部归我？】
浮光充耳不闻，沿着藤蔓向上飞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
他甚至还有余力一一观察下方依旧紧紧抓着一个个透明球体的触须。
那金红色的触须，正是方才出现在光明圣殿中的藤蔓。
——准确来说，那是根须，“世界树”的根须。
太阳想要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神，彻底掌管法则，控制这个世界，便打算建立属于自己的“世界树”！
只是祂的“世界树”还没有完全长成，因此，祂始终在世间掠夺大量的能量，作为世界树的养料。
浮光方才便看到身边一个透明球体里，是那个一百年前，应该已经被讨伐的上一届人类魔王。
他还记得那家伙的脸。
只是那根藤蔓上已经没有力量涌动的迹象，显然那位魔王的能量已经被完全掠夺干净。
太阳窃取了认定魔王的法则，魔王被讨伐之时，他们的力量便化为它的养料。
魔王原本是几百年中，世间自然诞生的，魔力最为强大的魔物。
太阳贪图它们的力量，加快这一进程，但世间没有那么多魔王诞生。
于是祂便盯上了这些强大的人类个体。
想必盯上维尔特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在雪山之巅看见他时，发现他竟然是青鸟转世，实在是意外之喜。
浮光猜测，这个空间应该在太阳创造的“世界树”内部。
类似他为安放星辰法则和永恒神廷，于艾特纳利斯雪山单独开辟的异空间。
太阳掠夺的所有法则，应该都放置在这里！
可是，这里却没有星辰，太阳将所有的法则都放在自己体内，祂要做唯一的法则！
藤蔓生长、延伸在虚空之中，承载世界的世界树，根须究竟有多漫长？
浮光距离圣殿所在的平台，还有一半的距离。
而下方又多出许多抓着透明球体的根须，那些球体中全是正在生成的暗之漩涡！
浮光眼神一凝。
——这证明此时此刻，太阳又在世间投放了许多暗之漩涡。
【哈哈哈，来不及了，如果没有你和那只青鸟在，你觉得，那些愚蠢的人类能解决这些暗之漩涡吗？】
太阳沾沾自喜，在祂眼中，困住浮光和维尔特便已成功大半，眼下的反抗不过是垂死挣扎。
【你逃不出去的！放弃吧！】
浮光额角微微的汗珠证明他此时并不轻松，但他却仍有余力轻轻一笑。
“你还是错了。”
——这是一步险棋，一场豪赌。
浮光将自己放在棋盘之上，作为直抵心脏的利刃。
他要逼出敌人所有的底牌，他要来到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你真的以为，漩涡的法则被破解，只是因为有我在？”
——既然高悬天空，那便狠狠拽下！
咔嚓、咔嚓……
没有风声的虚空中，囚笼碎裂的声音总是格外清晰。
一个刚刚生成的漩涡，在太阳眼皮底下脱离了控制，缓缓破灭消散。
——它被强行闭合了。
【什么？！不可能……】
格伦西亚魔法学院中——
栖居千年的月桂树在风中摇曳，作为魔力最为充盈之处，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暗之漩涡悄然冒头。
然后……
“咻！”
“——哎哟？！”
萨万特凭空出现在月桂树下，惊到了一对课余时间企图在树下约会的小情侣。
“让让、让让！”
萨万特将手中灰色的传送卷轴塞回空间戒指，转身面对还未完全形成的漩涡，又掏出另外一个卷轴。
注入魔力，卷轴上的纹路似乎活了过来，符文脱离羊皮纸面缓缓飘起，往漩涡的方向飞去。
“啪！”
萨万特图省事，直接大步跨上去，将卷轴贴在暗之漩涡脸上，免得符文还要慢悠悠飘荡。
金色的符文融入漩涡中，如同修补裂隙的胶水，转瞬将暗之漩涡强行闭合。
暗之漩涡：“……”
萨万特一套丝滑连招，面色苍白了不少。
魔力耗尽，他抬手灌了一瓶浑浊的炼金药剂，周身魔力又瞬间充盈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实时变化的地图，眼看地图上又出现了一个红点，萨万特头也不抬就是撕卷轴。
“抱歉哈，我赶时间，如果有星辰会的长老来你们记得替我说一声，谢谢了。”
说罢，一道银光闪过，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小情侣面面相觑：“？？？”
“那个……不是萨万特老师吗？”
“是吧……好像变了不少。”
两人是去年入学的新生，认识萨万特老师，也知道他这一年成为了勇者，目前不在学校的事情。
那个符文是？好像有点眼熟。”
“在大森林里，我们画过那个解决暗之漩涡的法阵，是不是和这个有点像……？”
他们经历过那次动员全校的解析暗之漩涡的事件，也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高深的法则，记忆犹新。
就在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气喘吁吁地赶来。
“人呢？！”
小情侣：“呃……萨万特老师刚来就走了。”
长老确认暗之漩涡的痕迹荡然无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气急败坏”。
“可恶，都没来得及问他卷轴的实际效果怎么样！这臭小子！”
他指着误入小情侣：“你们两个，对，别看了就你们！挺闲的是吧？跟我来处理卷轴材料。”
约个会却被抓壮丁的小情侣：“？？？”
校长室内，埃里克站在窗前，清晰看见广场上的情况，笑着转身。
“——联系卡洛加塔那边，开始收网了。”
……
弗里特，边境镇——
魔女们骑着扫帚，从魔女之家飞驰而出，一个急回旋，停落在街道集市一脚。
“抱歉！这里有危险，跟我们走！”
摆摊的小贩还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风风火火的魔女用魔法帮他利落地卷好摊位上的货物，提溜着他的后领飞走了。
铃兰正站在裂隙面前，催动卷轴处理这一处暗之漩涡。
莉莉安娜正拿着铃兰的地图，观察新出现的红点。
“又有了！在城外不远！我让附近的魔女姐妹去疏散！”
铃兰点头：“好，我们马上过去！”
两个漩涡诞生的时间太紧，铃兰骑着扫帚降落到城外时，漩涡已经裂开不小的罅隙，魔物从中钻出。
“哈！”
莉莉安娜反手取下背后的法杖，从空中果断地一跃而下，强大的冲力直接让法杖一棍子敲瘪了魔物的脑壳。
铃兰道：“……其实我可以用维尔特准备的歼灭魔兽卷轴。”
莉莉安娜微微一笑：“没事，省着点魔力吧。”
看着微微塌陷的地面，守在附近疏散人群的众魔女：“……”
物理系恐怖如斯！
魔女之家内，老魔女紫罗兰为每一个骑着扫帚加入的魔女别上一朵漂亮的紫罗兰花。
“用这个保持联络，孩子们，注意安全。”
“紫罗兰奶奶，您放心！”
充满活力的年轻魔女朝着天际飞去，紫罗兰欣慰地看着。
“铃兰和莉莉安娜也长大了啊……”
*
咔嚓……咔嚓咔嚓……
破碎闭合的漩涡越来越多，玻璃球一个个破碎，太阳不可置信。
到嘴的能量不翼而飞，浮光耳边充斥着恼羞成怒的吼叫——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那群无能的蝼蚁怎么可能！！他们明明都只是我的储备粮……】
浮光淡淡道：“漩涡的法则能够被破解，那是他们自己的功劳。”
格伦西亚魔法学院内，学生们在桌前捣着药材和岩石。
曾经解析过暗之漩涡法则的星辰会成员们，正将破解漩涡的法阵刻印在卷轴上。
没错，真正将漩涡闭合的关键卷轴并不是浮光和维尔特制作的。
在北域停留的时间紧迫，他们只制作了传送卷轴、能够感应暗之漩涡方位的地图，以及一些强力的攻击卷轴，避免萨万特他们遇到意外。
既然格伦西亚魔法学院的各位已经了解暗之漩涡的法则，他们便拜托了埃里克，组织星辰会的大魔法师们制作卷轴。
浮光和维尔特深入光明圣殿，而萨万特、铃兰和莉莉安娜则利用数不胜数的传送卷轴，传送到各地解决漩涡！
他们在各地结交的友人都在此时成为助力，只要漩涡出现，便能够迅速解决，有多少来多少！
浮光踏上最后一段藤蔓，直视那耀眼的烈日，落下宣判。
“你一定会失败，因为你始终不相信，人类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现在的。”
“——不是我，不是维尔特，当然，也不是你。”
落空的藤蔓无处生根，状若癫狂，被太阳操纵着向浮光扑去，形成铺天盖地的藤网企图拦住浮光的脚步。
浮光眼神淡漠，对比虬结丑陋的根须，更像是真正的神明。
“世界上不存在神明，也不应该存在神明。”
他再度伸手，法则之力自白皙指尖涌现，如同开辟世界的第一束清澈晨光。
在法则的空间中，浮光得以暂时越过躯体的界限。
仅仅一点，失控的藤蔓骤然湮灭！
【可笑！你既然早已主动放手法则，我代你掌管有什么不对？】
“将掠夺的法则归还，否则你将彻底失去你的权柄，”浮光道，“你该归还的不是我，而是向这世间生灵。”
【天地之初，这些法则本来就归于世界树！那么我的世界树，也是一样的！】
浮光叹了口气，真是无可救药的执念。
他踏上藤蔓搭起的平台，却意外发现，神殿前站着一个身影。
“——许久不见了，精灵。”——
作者有话说：[亲亲]
第110章
浮光眼中闪过明显的讶异：“——居然是你？”
逆着光的身影缓缓走来,看上去是个高大的男人，但却有着远超人类的身高与体型。
隐于暗处的兽眸依旧明亮闪烁，瞳孔兴奋地收缩着。
他——它舔舐着尖牙，渴望着尝到久违的鲜血。
“——阿雷加斯,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活着。”浮光道。
千年前统帅魔物大军、建立魔王城的魔王阿雷加斯。
——它拥有与人类相近的形态,或许直到如今,依旧是史上最为强大的魔王。
也是，既然方才见过其他的魔王,那么阿雷加斯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阿雷加斯笑了笑：“我对你可是记忆深刻。”
“……浮光？或者该叫你伊斐黎瑞特？还是世界树之灵？”
它嘴角裂开,带着兽类的诡异：“真是令人惊讶啊。”
浮光淡淡地道：“见到你,我也挺惊讶的。”
面对千年不见的老对手,他似乎多了几分耐心。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当时你就和光明教廷有着联络。但我没有猜到的是,原来你是和太阳搭上线了。”
魔王阿雷加斯与以往所有自恃力量、单枪匹马游荡的魔王都不相同。
它有强大的魔力,更有远超其他魔物的智商。
它建立了魔王城，统帅魔物大军，却没有随意发动战争,反而像是有战术、有计划地针对性侵略人类的领地。
而那时的光明教廷想借魔王之力借机打压邻国弗里特，趁虚而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最终借助神权掌控整个大陆。
巧合的是,阿雷加斯率领魔物大军进攻的方向,正好与光明教廷的计划不谋而合。
千年前，浮光通过维尔特的关系知道了光明教廷的阴谋，并且猜测过光明教廷可能与魔王城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然为什么光明教廷指哪，魔王就打哪？
不过，浮光的确没有想到，被勇者击败后,阿雷加斯竟然甘愿灵魂受太阳差遣。
浮光想起，当初和维尔特一同攻入魔王城时，第一次见到白骨王座上，已经拥有人形的魔王。
阿雷加斯似笑非笑，对他们说——
“能来到这里的确值得赞赏，可惜……你们真的以为杀了我便能终结一切？”
维尔特以剑光回答了它。
不过，千年前的话语的确并非无的放矢，事实如它所说的那般，能够结束一切的关键并不在魔王与勇者，而是天幕之上的“局外者”。
“光明教廷告诉我，我无法战胜你们，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和太阳达成了协议。”
阿雷加斯语气轻缓，兽瞳却不住地收缩。
它的一只手始终抚着心口，而那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化为尖爪，几乎刺入自己的皮肉。
千年的时间，它似乎也学会了人类的慢条斯理，却终究有些不伦不类。
只要浮光站在他面前，它就很难抑制住攻击的欲望。
——毕竟那是曾经夺取它性命的精灵。
它还记得光箭的箭尖刺入肉.体带来灼烧感与刺痛，还记得血管被无情割开、鲜血流逝泼洒带来的窒息感。
“我的躯体的确被你们毁掉，但我的灵魂被太阳带回这里，作为交换……”
阿雷加斯缓缓将放在心口的手……兽爪放下，浮光瞳孔一缩。
在太阳的法则空间，它的灵魂也得以拥有实体，却好像保留了身前受过的伤痕。
它的胸口曾被维尔特手持圣剑开了一个大洞，彻底击碎了身为魔兽的晶核。
而此时那处空洞里，漂浮着幽蓝色的心脏。
——那是世界之心。
“我帮助祂取得了自暗之魔法中诞生的新法则……就是你们见到暗之漩涡，喜欢吗？”
阿雷加斯得意地眯起眼。
“其实我反倒应该感谢你们把我的躯体毁掉，毕竟靠率领那群蠢货是没办法掌控世界的。”
魔兽没有脑子，阿雷加斯统帅魔兽大军，依旧觉得很没前途。
它已经立于魔兽之巅，为什么不能试图再往上攀登一点点呢？
魔物的本质依旧是贪婪的兽，它也渴望掌控世界，获得取之不尽的储备粮。
于是它与太阳一拍即合。
【没错，是你们亲自把助力送到我手上的啊！】
太阳适时出声，笑意恶劣又尖锐。
太阳答应得很爽快，毕竟它也把人类当储备粮，等祂掌控世界，食物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浮光明白了，他说暗之漩涡是怎么来的，原来是借助掌握暗之力的魔王研究出来的。
太阳窃取世界之心，利用世界之心中，掌管变化与发展的法则，帮助阿雷加斯拥有了操纵法则的资格，领悟了暗之漩涡。
结果说到底，太阳也始终没能研究出自己的法则。
祂的法则不是窃取来的，就是借助外界的力量获得的。
浮光嗤笑：“但你都在这里了，谁知道祂会不会最后捅你一刀，把你也当作储备粮？”
阿雷加斯没有受他挑拨，理所应当地在太阳面前开口：“我当然也有私心。只有我的灵魂存在，暗之漩涡才能正常发动，所以祂必须留我。”
“虽然你是魔物，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能够领悟法则，的确很有前途，在魔兽中也足以成为千古第一了。”
浮光语气遗憾：“可惜，你不该选择依附于太阳的法则空间生存。”
他本是不偏不倚的世界树之灵，即使阿雷加斯是魔物之王，他也不会否定它的成就。
阿雷加斯哼笑一声：“可是，你赐予人类圣剑，让他们讨伐魔王，难道我有得选？”
浮光眸色冷淡，并没有被它的话绕进去。
“赐予圣剑并没有打破平衡，如今的魔兽与人类依旧共同存在于大陆上，足以证明。”
千万年以来，魔王终究会被人类击杀，似乎是不可回避的结局。
但是人类也并不总能顺利地讨伐魔兽，在创世之初，即使在浮光赐予圣剑之后，人类的勇者也时常付出生命的代价，却未能换来胜利的结果。
他们往往需要付出一位又一位勇者和同伴的性命，甚至是一代又一代人类的力量，直到成功击败魔王，夺回他们的家园。
即便是如今，也时常有普通人丧命于魔兽爪下。
在世界树之灵的角度，这是自然的选择与规律。
可浮光现在已经不是世界树之灵，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罢了。
作为勤勤恳恳的加班打工精灵，拥有稍微强大“一点点”的力量也不算太出格，顶多相当于大陆生灵的合理上限。
不然浮光自己的躯体会先撑不住。
可以说，就算不是浮光和维尔特，阿雷加斯也终究会被勇者讨伐，只是过程会更艰难一些罢了。
不过浮光依旧很有良心地表示：“至于我的介入，的确是一场意外，可以算打破了平衡。”
“——作为补偿，我可以让你先出手。”
阿雷加斯挑眉：“哦？你让我先出手，那不就相当于让我直接取走你的性命？”
高手之间的战斗，一招便有可能决定胜负，在太阳的法则空间内，阿雷加斯更是占据先天优势。
太阳得意：【你是直接放弃抵抗了？】
浮光不动声色地数秒。
“三、二……”
就在这时，阿雷加斯的身形骤然一歪。
“一。”
“轰——！”
支撑着圣殿的藤蔓忽然被虚空中无形之物爆破，巨大的炸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彻底打破了伪装的宁静。
根须簌簌地掉落，神殿摇摇欲坠，脚下的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
最外侧的平台率先失去支撑，连带着神殿的边角向下掉落。
随后是一块、两块……
浮光说到做到，将太阳的神殿狠狠拽下！
他微笑着站在地面的裂隙边缘，后退一步，仰面任由身体落下。
阿雷加斯兽瞳一缩。
“你要逃？！”
【不能让他逃！！给我抓住他！！】
阿雷加斯与太阳的声音同时响起。
阿雷加斯反应很快，跟着浮光坠落的身影从平台上一跃而下，手臂彻底化为颀长的兽爪，向浮光的脖子掐去。
浮光任由阿雷加斯逼近，它的双爪掐住浮光的脖颈，缓缓收紧。
阿雷加斯咧开嘴，露出尖锐血腥的兽牙。
浮光没有因为窒息感露出任何表情，淡淡宣告：“一招。”
下一秒，浮光伸手，直直从阿雷加斯心口掏出了世界之心！
任何防护皆在浮光面前化作碎片，阿雷加斯双手制着浮光，来不及阻挡，骤然陷入虚弱！
虚空中的的坠落没有风，但外来者似乎依旧遵从重力的法则。
向下坠落带来头脑的充血感，浮光的血液仿佛也被点燃，沸腾着，朝阿雷加斯露出嚣张的淡笑！
浮光足尖在它胸口重重一蹬，锁住脖颈的兽爪无力松开，冲击力使浮光与阿雷加斯在空中再度拉开了距离！
“咳——怎么会？！”
浮光脖颈间还残留着浅淡的淤青，他紧紧握住手心失而复得的世界之心。
——那是恋人的心脏。
浮光自始至终没想过在太阳的法则领域中与祂对抗。
只是这“世界树”还未完全扎根在世界里，而破开这个空间的方法也很简单。
“——全炸干净，不就行了？”
藤蔓下方，某个透明空间内，维尔特好整以暇地坐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瞬，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化为一枚幽蓝色的翎羽耳坠。
“哗啦！”
透明的囚笼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浮光的身影翩然坠落，虚空中漂浮的耳坠被同源的灵魂所吸引，被浮光伸手握住。
下一瞬，他的身影同样消失在虚空之中——
作者有话说：平平无奇普通精灵一枚~[猫头]
关于魔王城对话的回忆：54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