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想上前,戚寒汀都避过了。她一言不发地将徐氏发丝整理好,将那两把短匕收起,偏执的背起她,让她的血染透戚寒汀的衣衫。
阳光正足,刺得人眼睛发疼,戚寒汀背着徐氏尸身一步步走着,直到她力竭了,无力的跌倒在地。
温珩漻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她身边的,只看见戚寒汀被血染过的衣衫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强烈对比,她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与仇恨全部绽开,她死死的抓着衣角,双目赤红。
难以言语的心疼如刀一般割着温珩漻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沉默着蹲下身将戚寒汀拢进怀里,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手护着她的头。他这才感受到,便是为了她,此刻豁出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
戚寒汀像是终于找到依靠,从前被那般欺负,她也不曾哭。如今泪水划过脸颊,却像是收不住了一样,告诉着他,她会委屈,会难过。
温珩漻感觉那胸前的湿润透过衣料,一下一下的重击他的灵魂。
“我要...报仇...”戚寒汀说。
温珩漻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好,我会帮你。”
“即使是...她吗?”
“是。”
戚寒汀不让任何人触碰徐氏的尸身,将她背到一处清净的地方,用手一点一点挖开土,直到天色渐暗了,手指血肉模糊才作罢。她轻轻的埋好了徐氏,眼泪也滴落在那土地上。
她默默的上了马车,温珩漻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回到了温府,天已经全暗下来了。邵沉风被带了过来,看见戚寒汀的模样,他先是吓了一跳,他并未将那妇人杀害,怎得一身血回来了?
温珩漻命人封了口,又将亓疏月送回宫中,让亓元初回到自己院中,此事还是甚少人知道为好。
亓元初从未见过戚寒汀这般样子,看到她难过,他竟觉得一阵气闷。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看向邵沉风的眼神带着森冷的怒气。他想,若不是先生在,他或许也会抱抱她。
戚寒汀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的可以看见手背的青筋。“她死了。”
邵沉风喘不上气来,脸也涨得通红。“咳咳...我...没有杀人...唔...”
温珩漻将手放在戚寒汀手腕上,“莫伤到自己,先放开他,让他说完好不好?”
戚寒汀像是恢复了理智一般,手一松,邵沉风身子立刻软了下来,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戚寒汀问道,“你为何在温府?”
人是温珩漻曾下江南时救下的。那时邵沉风身材瘦小,在人群中被主家抽打着脊背,打的皮开肉绽也不肯低头,说是因为他家里欠了许多钱,又还不上,便让他来赎。
温珩漻觉得与他当年很相像,便出手相救。让人去查他的过往,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后又发现他奇特的弈棋天赋,便让他留在府中。没成想...
邵沉风缓了几口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未下杀手。至于她被谁杀了,还需我多言?”
“你指的是谁?”
邵沉风对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亓疏月,语气软了几分,“当年我父亲也是遭陷害,谁恨你,觉得你是麻烦,想让你死,谁便是凶手。”
温珩漻在一旁安抚着戚寒汀,眼神一暗。“当年查不出你的身份,也是因为有人在你的身世上做了手脚,那日也是刻意让我看到你,是么?”
邵沉风没说话。
“他们与你,如何联络?”
“这是第一次来找我,本想的是让我将那异香渗入你的食物中,说是为了给什么教训,结果被那妇人看见了,我本想着将她打晕了,到时候事也成了。谁知道她昨晚去学中堂找什么东西,正巧被她看到。”
找什么东西?戚寒汀脸上血色消失殆尽,是为了找她落下的棋盘。她是因她惨死。
“你如何识得她们?”
“那时家族败落,男子充军,女子为婢,我家流落的只剩我一个,她们便找上了我,留我一条命,但要听她们吩咐。
我本无意害你,若我当真想瞒住,装傻充愣便可,我是为了她。要么你当真觉得我听不出你话语里的试探?”
戚寒汀冷冷的哼一声,带着几分讥讽,“你如此做,不怕她们杀了你?”
邵沉风不在意的笑了笑,“死有何惧?我本是活不久之人,若能为她做些什么,那才算值了。”
估摸着他已经交代清楚了,放走是不可能的,将他押入府牢,而他只要求带着一副亓疏月的画像。
亓疏月回宫的路上远远望着那座府邸,她觉得快要瞒不住了。
戚寒汀整个人泡在浴桶中,眼神空洞着,眸底一片冰凉,看不见任何光彩,她麻木的擦拭了身子,然后抱着腿缩在房间里。
看着蜡烛一点点燃烧,只觉得这屋子又冷又大,偏偏夜深人静,更让她觉得仿佛周身只有她一个人。
她竟是有些怕黑了。
她好想问问徐氏,为什么这么些年从不告诉她真相。后来自嘲的想了个明白,告诉她能如何?她还能做些什么?
直到死前不得不说,那只能是因为,从前是为了不让她记得,现在是为了不让她忘记。只是可怜她从小到大竟一直怨错了人。现在想想那些人的嘴脸,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门忽地动了一下,她警惕的攥着那把匕首,静候着人走近。
待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赫然抬起头,匕首也随之横到那人脖子上。
“殿下别怕,是臣。”
戚寒汀卸了力,看到温珩漻颈部有一道红印。
“对不住...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戚寒汀声音涩然。
“没事的,是臣不好,吓到殿下了。”温珩漻柔声道。
戚寒汀嘴角轻轻抽动,没说出话,只喘了口气,伴随着细微的哽咽。
“殿下到榻上去,臣在这里守着殿下。”
戚寒汀觉得他的话仿佛有蛊惑的能力,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她朝外蜷缩着,温珩漻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似是犹豫了下,才将手放在她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像哄孩子一样。
“先生,姑姑说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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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缀星。”戚寒汀视线落在温珩漻发间的簪子上。
温珩漻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先嗯了一声,“很好听。臣也有个字,叫涵璋。”
温涵璋...
戚寒汀一边想着,一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昏昏沉沉的竟有了睡意,他似乎是换了熏香。
先是有人替她的手指上了药,冰冰凉凉的,不那么肿痛了。
再是半夜起了大雨,还有雷声,戚寒汀却一直都没醒。
第二天戚寒汀发现温珩漻安静的靠在床头,一只手还放在她后背上,另外一只手却放在她耳朵上,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到他腿上去了。
戚寒汀有些晃神,这样是对的吗?她本想着再假寐一会,但一个动作时间久了有些身体有些僵硬,更别提温珩漻,怕是被她压得没有知觉了。
她转动了一下脖子,下一刻温珩漻便将手指移到了她脖颈处,恰到好处的揉捏着。
有点镇定不起来了,被他碰过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像是过敏一般发烫。
“醒了?”温珩漻声音有些疲倦。
戚寒汀顶着有些红肿的眼睛坐起身,不太敢看他,只叫了声先生。
“手还痛不痛?”
戚寒汀摇头。
温珩漻这才放下心,揉了揉酸痛的腰。这一夜他没怎么睡,担心她做噩梦,担心她哪里不舒服,连熏香都换成了安神香,半夜怕她被吵醒,只好轻轻抱着她,让她侧躺在自己腿上,然后用手捂着她的耳朵。
戚寒汀慢慢仰视,这才看见温珩漻眼下泛青,昨日被她用匕首横过的那处却一直没有上药,还泛着红。
她举起自己被包扎好的手,“先生怎么不顾着些自己?”
温珩漻睫毛轻颤,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无碍。”
戚寒汀本想替他上药,再想了想还是算了。
温珩漻等了半天没等到,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有些自作多情了。“臣明日起便上朝了,功课怕是要暂停一段时间了。”
戚寒汀不意外,什么时候再有这样的机会也是难说了。她也没有心思上课了,只是如今尽管她知道真相,知道凶手,依然无能为力。
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被仇恨蒙蔽。寻找十多年前的证据,谈何容易?一辈子找不到也难说,但她不会放弃。
亓元初晚些来看她,却再也开不出任何玩笑话,那眼神中总带着些悲悯。
“我过几日便回家去了,你自己好好的。”
戚寒汀觉得恍如隔世,明明没有相处多久,如今却是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再开口竟有些悲凉。“祝君如山凌云志,似水流长展宏图。”
“你自己呢?光顾着祝我,你有何打算?我知你们定有不愿让我知晓的道理,只是我也盼着你好,那我应当祝你什么?我能帮你什么?”
戚寒汀声音如此坚定又严肃,“那便祝我终有一日大仇得报,等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定不会隐瞒!”
至于她的仇,她不想说,他便不会多问。
二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