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之月，够了，这些真的够了。”
初之月从一旁探出脑袋来，全然没了今日授课那般严肃刻板的模样，手挪坐着的石凳子，就那样一步步挪到望若絮身侧，望若絮身上还披着初之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斗篷，盖在她身上，全然把她当成了病弱女子。
初督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望若絮好像有光，“风烟君不要客气，这些都是应当的，你如今刚回来，得多补补。”
她与之月先前没有多少交谈，但每次这个小妹妹似乎都对自己很热情，可能是出于对强者的崇拜吧，如今的自己似乎担不上这崇拜。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初苍明敲了敲门，“风烟可好些了？”
不知该如何回答，今日见面着实不算体面。如此失态，望若絮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初苍明。
之月看出了望若絮的心思，于是出声说道，“长兄，是我，风烟君已经回住处去了。”
接着拂袖一挥，望若絮就连着那些补品，还有深灵坠，一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眨眼间已经换了一副场景，就连脸上卸去的易容术都添了回去，着实是细心厉害。
初苍明闻言，推门进来。房内已经不见了望若絮的踪迹，寂魂月也化为原型静静的躺在床上，好像真的离开很久了一般。
“你已知道？”
“嗯，已经聊过一会儿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初之月将自己在万书塔那誊抄来的关于灵脉封印的片段给了初苍明看，“这不是简单的灵脉封印，我亦问过风烟君十年间在何处，她闭口不答，但我想来，这十年她应该一直在暮疆，或许是被困在那里了。”
“我探过她身子，非常虚弱，虽说磅礴的灵气修为依旧存在体内，但正在逐渐消散，或者说被侵蚀。这应该是属于第二种灵脉封印，如若是这样，那就危险了。”
越说，初苍明眉头皱的越深，前往朝石那里是等不得了。不等他开口，初之月又忧心忡忡的说出了剩下的话，
“万书塔的古籍，关于这一部分的最后一段已经毁掉了，只有一个‘若’字。”
初苍明自然知道初之月忧心的是什么。担心有人比他们先知道望若絮的状况，并且抢在所有人之前，毁掉了关于恢复灵力的方法。
“倘若强行助她疏通经络呢？”
“古籍上对灵脉封印的记录也是少之又少，强行疏通来看，应该是行不通的。我已让弟子再去寻书，总有法子。”初之月明白兄长所想，刚刚与风烟君的谈话中也能看出，灵脉封印对她造成的打击不小，可以说是非常大。
而且她眼眶仍旧带着红，想来也是哭过的。
“嗯，兹事体大，你且上心些。”初苍明说着抬脚就要出去，不用想都知道是要去望若絮那里，思索再三，初之月还是拦住了自家兄长。
“兄长，你……好像是从七州议事那跑出来的吧？现在……不回去吗？”
初苍明停下脚步，想到自己刚刚尚在时的场景，叹了口气，还是换了方向，朝着大殿那边去了。
要说初之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令人头疼的七州议事，且看她手心藏着的传音，如此着急的从东南方向传来，除了那个在议事上舌战群儒的二哥会传，还有谁？
哥啊，支援我已经送过去了，祝你此战成功。
大殿争论不休，论点大多都不在原来的事情上了，反而开始进行个人攻击，扶无忧这些年练就的嘴毒，使得她依旧是其中主力。
扶：“谁人不知望州主这次将亲近的弟子都带来了，如此荒唐的奖励都提了出来，怕不是专门给自家弟子开后门？”
望：“难道本尊还能内定了这前十弟子不成？扶州主这是已经预言了自家弟子拿不到前十了？灭自家威风扶州主倒是毫不嘴软。”
寒：“绝岭尊此言差矣，我们自然都知道海潮天的本事，能不能做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初：“本次评委只有一人是海潮天的，若是诸位有实力，倒是拿出其他人才来授课。”
温：“呵，谁不知你们望、初二州沆瀣一气啊？想要内定弟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祁夜：“既然已经串通好了，不妨挤出两个名额给我祁夜州的可好，无功无过可得受赏啊。”
穆：“诸位，此事好好商议即可，如此唇枪舌战的，实在是难以评估啊。”
鸡飞狗跳，扶无忧直接将茶盏扔在地上，以示对望州的不满，望千萧哪里咽的下这口气，随即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寒光暮见气氛到这一步了也将东西全砸在地上，大殿劈里啪啦响了一片。
寒光暮早就没了从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暮疆一战之后他就变得暴戾，尤其针对海潮天和秋暝居，他虽柔和，但手段不比望千萧和初随空的差，心思更是深沉。
人人都怜惜这位年轻的州主，明明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和心爱的妻子相守白头，没想到天降横祸，天星倒戈，他甚至都没法见未婚妻最后一面。
温颂听着头疼，一脚把桌子踹翻，想停了这闹剧，可没想到压根没停，茶水溅到初随空身上，初随空还以为是寒光暮所致，抬手把桌子掀了。
祁夜肆凑了热闹，让穆壹把手抬起来。
好嘞，又掀了一张桌子。
这下初随空直接站了起来，大喝都别吵，情况却愈演愈烈，根本不受控制，穆壹劝也劝不动，干脆不管了，玉拂尘收了起来，自顾自的坐在原位拿着茶盏喝茶，为什么不放下？
因为祁夜肆已经把桌子掀了。
初苍明进来的时候大殿已经是一片狼藉，侍从都不敢靠近打扫，只能站在门外无助的等着。
又一个茶杯飞了出来，初苍明用灵力挡下，走入殿内，没有言语，却在入座的一瞬间用灵力震慑住了所有人。
殿内鸦雀无声。
州主动弹不得。
“在下同意望州主刚刚所言，锻智求学的最终奖，便设置为在朝石处修炼五日。各州所担心事项，在下亲自督办，不徇私舞弊，自然也不会让弟子靠近朝石。”
抬手松开所有震慑，几人心中依旧不服但也并未继续说什么。话说几人为何独独对初苍明如此听从，那也是有原因的。
讨沙之战结束后三日，各州遭到重创，已无力再维持结界，而沙兵趁机四处作乱，而身负重伤的初苍明手持聚朝剑，率领七州剩余弟子，平定了暮疆朝域边界的沙兵祸乱。
十年内千次入暮疆，封印各处沙兵，一步步建起了绵延千里的暮疆结界，为百姓换得了大体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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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域众人眼中，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救世天星。
他无所谓这些称呼，他只想找到那个人。暮疆是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千次搜寻从未有过蛛丝马迹，他心中早已如同槁木，哪怕浑身都是腐朽之气侵蚀的痕迹他也毫不在意。
如若一身伤痕能让她回来，他愿意死在暗无天日的暮疆。好在他没死，但她回来了。
所以无论是温颂还是扶无忧，亦或者寒光暮都是信他的。
只因这个真正的疯子，心里没有偏向，只有一人，一个天下。
“既然是初晏君所说，我扶州便答应了。”
扶无忧不与初苍明起冲突，毕竟他于她有恩，遂挥袖离开了大殿。温颂低眸思索了片刻，觉得稳妥也就坐下点了头。寒光暮依旧有些不满，但对上初苍明的眼神到底是服了，也允了这事。
祁夜肆本就是来蹚浑水的，水搅浑了，有人主持大局他自然没什么意见，也就点头坐下。勾手把桌子扶了起来，好让穆壹将茶盏放下。
环顾一圈，没有人表示异议。望千萧也不坐下，抬腿拂袖离去。
其余人心中亦是有气，见没别的事情就纷纷散了。
大殿内一片狼藉，初随空扶额，看向兄长的方向。
“唉，兄长来得及时……”
“这几年都是如此？”这三四年初苍明见局势日益稳定，也就不多参加七州议事，都由初随空和望千萧主持大局，自己则是更多的去往暮疆那。
没有想到，回来会是这幅场景，这群人俨然一副分崩离析的样子。
“不是，日常也就斗个嘴什么的，极少有动手的时候。”
一边命人将大殿的狼藉收拾干净，一边让人重新给初苍明奉茶。“望澈本就因为风烟的事情在七州当中左右艰难，温颂性子也越来阴晴不定，寒光暮更是难以沟通……”
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眼底都是疲惫。“各怀心事，你在的那会儿，尚且有个人样，这几年……大家是连人样都没有了。”
空旷的大殿，兄弟俩就这样坐着，烛火忽明忽暗，照着大殿上的牌匾“百州同风”。谁都没有再说话，殿后面就是历代先辈，殿前是后辈丝毫不顾礼仪的争吵，讽刺又符合现实。
初苍明想的是这样分崩离析的七州，如何再次对抗暮疆，如何为死去的弟子复仇，下一代弟子受他们的影响对对方或多或少都有些敌意，不满，纵然是数十年后也不可能修复。
“罢了，叫上之月来我院中用膳。”
这风烟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兄长都变得有人情味了，用膳还叫上他和之月，时隔多年三兄妹居然还能聚在一起吃顿饭。
“好，我即刻去。”
初苍明的院子难得热闹，三兄妹聚在一起，初之月带了当时这两人常喝的踏云巅来，让山珍阁做了几个三人喜欢吃的好菜，又在院子里点了灯。
“今日是什么大喜日子？这酒你都拿出来了。”
看了眼这瓶踏云巅上写的年份，是九年前的酒，她当时立志说要成为秋暝居史上第一位女督师，在秋暝居那棵百年老树下埋了几坛子酒，成为督师的那天喝了一坛，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这酒了。
“长兄请我们二人吃饭，已经算是天大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