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华回身望去,只见这老妇好生气派!一身宝石蓝色织锦万寿纹样锦袍,外罩一件玄色织金云锦马甲,只胸前挂一串檀木佛珠,再无旁的装饰。
“老太君说得是!”有人反应过来,当即应和道。
有了老人的解围,其他众人也纷纷跟着点头。
原来这慈眉善目的老人便是那恩国公府的老太君。
陆昭华对这位老人印象非常好。
倒不是因为她常年礼佛清修,而是因为那话本子,全靠这位老太君一句话,这才得以火爆全城。
她暗自打量后,便恭恭敬敬地朝人行了一礼。
一旁众人见老太君并未坐上马车,便也都歇了那偷懒的心思。只三三两两地结成伴,不远不近地坠在老太君身后一道往薛家后院里去。
这薛家规矩森严,男女入府之路是完全分开的。倒也不必担心姑娘们失了体面。
陆昭华自然是跟着伯府众女一道。只不过她们在前边说说笑笑,故意将她一人扔在后头。
入了薛家后宅,陆昭华再一次被深深震撼。
她胎穿而来出门不多,只在伯府见过些好东西,就以为那便是繁华。
可今日见识了这薛家人住的地儿,才知自己是真的见识浅薄。
旁的暂且不说,单说她们所在这个用来迎客的院子,就处处透出了来自“老钱”的底蕴。
这院极大,足有伯府主院的三倍之多。
其内风景布置极为雅致,正中间用青石堆砌而成了假山,将一个锦鲤池子半环绕着,其中数尾金色鱼儿游来游去。
绕院而成的游廊皆上了木漆,又绘了各色花朵,美而不俗。游廊之内,每百步之远都站了婢女候着,皆是垂头不语,规矩极好。
薛家人虽有不纳妾的规矩,但也人口颇多。
薛老乃当今太傅,德高望重。同太夫人育有六子,后这六子又各有子嗣。如今算是分院不分家。
所以,院中迎客的薛家姑娘足有十三个,各个穿戴得雅而不奢,行事作风大方得体。
陆昭华瞧见,这些姑娘们身上的料子虽皆是素色,绣样又颇为简单,可这却是汴京城中红袖坊里出来的高档货。那红袖坊不看银钱,只讲身份。汴京城哪个贵女不以得一套红袖坊的衣裳为荣?
而这薛家十几个姑娘,竟是各个能分到这样精致的衣裳。
之所以陆昭华能认出来,倒不是她有幸穿过,实在是她喜欢得紧,总跑去红袖坊里看罢了。
唉。陆昭华不由在心中微叹。
这薛家将姑娘们养得这般好,她如何能去依着孙氏的意思,为晨哥儿去挑挑拣拣?
到时候得罪了这些贵女,往后寸步难行。
再一个,那薛二姑娘同二哥哥有着婚约,眼下还没说出个所以然,若是今日牵扯到这事上,又该如何是好呢?
众人落座后,薛家六个夫人便各自找了桌子坐陪。
大房夫人是宗妇,格外耀眼些。她视线扫过众宾客,看到孙氏时,一脸喜意地过来将人一把拉住,
“亲家来做客,怎好坐在这个位子?跟我走,咱们到前边儿去坐。”
原想着陆风华一事,薛家定是不悦的。眼下大夫人态度这般好,倒是叫人意外。
在场的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虽心中感觉奇怪,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异色。
孙氏虽摸不着头脑,此时也只能得体地同她寒暄一二,从善如流,
“亲家太过客气了。”
她一边跟着大夫人坐到前边的主桌上,一边在心中思量。
莫不是,薛家知道陆风华不成了,所以也把目光投向了她的晨哥儿?
这样想着,孙氏顿时喜不自禁。
孩子们倒是都懵懵懂懂的,并不知这些弯弯绕绕。唯有陆昭华悄悄将视线投向最远处坐着的二夫人。
照说她作为薛二小姐的母亲,这样的时候也应该来同孙氏说上两句的。
由大夫人一个人出面应付亲家,于理倒是无甚不妥,可于情难免叫人多心。
只见她脸色不悦,僵坐在梨花木长椅上,脸上的笑像是硬挤出来般难看。
自不用想,显然是因着这桩亲事心生不悦。
可是这里是最重规矩教养的薛家啊,这二夫人若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又怎会被娶进门来?
薛家这明显的分歧就这样被明晃晃地摆在了面上,由不得陆昭华不多想。
难不成薛家这样的清流之家也热衷于搞宅斗?还是说他们另有了什么打算?
陆昭华这般想着,却被大夫人一把拉过身前,细细打量。
“哎呦!你这姐儿生得各个儿喜人,不像我,生出来两个讨债的,肚子里揣不出一个这样的小娇娇。”
话虽这般说,但大夫人脸上的喜意却是藏不住的。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已经进了翰林,小的今年又一举中了秀才,这哪里是讨债的?分明是报恩的!(薛家没分家,子嗣排序是按照六房加起来的。所以大夫人的二哥儿是六少爷。)
不过孙氏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落了她的脸面,只笑着哄她再去生一个。
“都这把年纪了,哪还能生了?”
她笑骂孙氏促狭,又象征性地拍了拍陆昭华的肩膀、摸了摸染华的小脸,最终就是王喜宝都被她夸了句娇软可爱。这才用捏着帕子的手,冲着不远处的凉亭内指了指,
“你们几个也去玩罢!姐儿们都在那呢,府里特意备了有春樱饼,都去尝尝。”
陆昭华远远朝凉亭看去,只见那薛二姑娘一人独坐在角上,瞧着神情颇为感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想知道内情还得从她下手了。
倒不是陆昭华八卦,只是这桩事关乎伯府。
她唯恐牵连到自己,所以格外上心。
念及如此,陆昭华便端了一小碟子点心,朝那薛二姑娘去了,
“薛家二姐,你怎得一个人在这儿?”
薛二姑娘名薛景丹,她显然一时没能将陆昭华认出,笑着起身迎她。
可在陆昭华自报家门后,却是脸色一沉,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你家陆二哥儿都已分出去了,你还来找我作甚?”
“瞧姐姐这话,他即便分出去也是我二哥哥啊!”
陆昭华状似瞧不出她眉宇间的不悦,亲昵地凑到跟前去,
“莫不成我二哥哥分出去了,薛家姐姐便不愿嫁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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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薛景丹脸色涨得通红,羞愤出声,“我薛家乃世代清流,岂是那嫌贫爱富之人?”
“那姐姐缘何瞧着这般不高兴?莫不成是因那燕儿之事?”
“才不是!你可知那燕儿,”薛景丹欲言又止,而后似是意识到不妥,不再言语。
陆昭华心中了然,试探着出声问道:“姐姐可是也知晓了,那燕儿还是清白之身?”
“你竟然知道?”薛景丹神色陡然冷下来,“所以,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想教我识时务?”
这么看来,这薛家怕是早就猜出了伯府近日的风波另有隐情。
且这薛景丹瞧着是心悦二哥哥的,不然也不会急着出言维护他。
可又为何今日那二夫人和薛二姑娘的神色都不悦呢?
莫不是这薛府当真要把女婿换成陆晨华?
“薛二姐姐说笑了。”陆昭华态度依旧和善,“我在府中的声望地位,整个汴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我知道了顶什么用?我又有什么资格来笑话你?”
“唉!”薛景丹神情闪过一抹动容,双眸微微暗淡,冷不丁地叹了一口,“世人皆羡慕我们这些贵女,金尊玉贵、簇锦团花。可谁又知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不过是哑巴吃黄连罢了。”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薛景丹不同于陆昭华,她自出生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且这薛家待她千娇百宠,如何生出这般感叹?
还来不及再细细询问,只听那院中传来了阵阵惊呼赞叹声。
“不愧是薛家,不愧是清流贵族。这般格局实在叫人佩服!”
“是啊,不愧是薛氏女啊!贞洁守德,实乃吾辈楷模!”
……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薛家儿女断然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原来,是大夫人将薛陆两家这门亲事一锤定音了。
薛景丹作为和陆风华早有婚约的人,不能因为他如今的落魄而毁约。这是属于薛家女独有的傲骨。
孙氏的打算落了空,一脸不悦。
可薛景丹听了这话,神情为何还是如此落寞?
许是瞧见陆昭华的疑惑,薛景丹轻叹了一口。
“瞧见了吗?在这薛家我算什么?生前,是守护家族世代清誉的活招牌;死后……就是一块儿让家族流芳百世的贞节牌坊。”她扯起嘴角,自嘲地笑出声,“又有谁问过我一句?”
“可是薛姐姐不是也心悦我二哥哥吗?”
“心悦?心悦是最不值什么的。”薛景丹苦笑连连,“你可知若我嫁与他,我们二房就算是彻底退出族内中心了。”
陆昭华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她能共情薛景丹的复杂情绪,此时也是百感交集。
原本寄予厚望的二姑娘被当做弃子填了家族体面,二房这一代又再没出什么得用的人,被边缘化是再所难免的。
且既然已是弃子,到时候出阁的体面只怕也就剩做样子。
而薛景丹作为唯一的牺牲者,除了一个贞洁美名,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呵。原以为这薛家有些不同,谁曾想,不过也是沽名钓誉、牺牲弱者的一群伪君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