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万知道魔门已经派了人来,心中只想尽快带知秋娘子走。
她眉头紧皱步步逼近,侍女们以为她要害人,纷纷护在知秋娘子身前。
阿万急道:“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话音未落,一柄长剑飞驰而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柄剑她可太熟悉了,一脸不悦地抽身回望,不远处一个少年垂手而立,眼睛圆圆的,眉宇间似有顽皮之意。
阿万压住怒火问道:“载玉,你这是何意?”
少年冷冰冰地道:“师父有令不让咱们插手这事。”
阿万愤然道:“你少拿师父来压我!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载玉面不改色地道:“你带不走她。赵文华已经知道遭袭之事,如今正派了人过来接应。”
阿万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会怕赵文华的人?”
载玉眉头微皱道:“师姐,你怎么听不明白话呢。我再说一遍,我在这里你带不走她。”
阿万压剑的手有些颤抖:“载玉,你真的不顾从前的情分执意要与我为敌吗?”
载玉早已将剑拿在了手里,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师姐,我感念你从小照顾我之情。但没有人可以违抗师父的命令。”
阿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与载玉动手。
她回想起幼时被石炼秋捡到带回魔门,看到了同样无依无靠的另外几个孩子。他们一同长大一同训练,载玉的天赋极高,幼时武功就已在她和陈千山之上。
知秋娘子在一旁默默看着,忍不住对阿万喊道:“你快走罢。别管我了,我,我愿意去严府。”
阿万闻言心中更加难受,她把心一横抽出短剑上前对峙。
载玉见状挑眉道:“哦,不用幻音?师姐,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阿万决绝道:“今日便是赔了这条命我也要带她走。”
双剑相接,阿万的手被震得微微发麻。
载玉笑道:“师姐,这几年我以为你一心修习幻音已将剑术荒废了,没想到更胜从前啊。”
阿万没好气地道:“有你这个好师弟做榜样,师姐我自然不敢懈怠。”
两人对拆了百余招,阿万渐渐有些吃力,她心知载玉已经手下留情了。
载玉再次劝道:“师姐,你打不过我的。不如就此收手罢。”
阿万突然道:“师父可有命你杀我?”
载玉老实的摇摇头。
阿万轻笑道:”那就对了,量你也不敢违抗师命。”
载玉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道:“师姐,我虽然不会违抗师命下手杀了你,但你大伤初愈,真的要逼我对你下重手吗?”
“你说我逼你,你何尝又不是在逼我?”阿万嘴上说得凄凉,但手上的功夫一刻也未敢停下。
载玉的耐心已到了极致,他长叹一口气道:“师姐,赵文华的人已在五丈之外,我没有时间与你再耗。得罪了!”
他收起剑,须臾之间便折断了阿万四肢。
阿万一时疼得泪珠飞溅,她怕知秋娘子担心,硬生生地扛下了这锥心剧痛不敢哼一声。
载玉见状有些不忍,他轻声道:“师姐我带你回去,师父自会给你接好断骨。”
阿万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发白的嘴唇颤抖道:“我情愿死了,也不回去。”话音未落她身子往旁边一滚,跌下山坡去了。
眼见赵文华的援兵已至,载玉不想节外生枝只得拾起阿万的短剑先隐去了。
第二日,工部右侍郎兼江南防倭督师赵文华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与监军谈及征税之事。门外下人匆匆赶来将受劫之事的后续一一禀报了。
赵文华眯着眼问道:“何人所为?”
下人回道:“三人皆属浙军,名唤秦世杰、雷烈、莫然。”
赵文华挑眉道:“浙军?三人犯案的原因可查明了?”
下人迟疑半晌战战兢兢的回禀道:“几人,几人皆因亲人横死,对大人,对大人怀恨在心,才如此行事。”
赵文华冷哼一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官的错了?”
下人急忙跪道:“小人不敢。是三人心怀怨恨,想让大人见罪于小阁老,这才胆大包天去截人。”
赵文华面色稍缓道:“军中可还有同盟?”
下人小心翼翼地道:“军中,军中并无他人参与。”
赵文华并不满意这个答复,他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可有余党?”
下人不明所以不敢擅答,默在当场。
赵文华又看向一旁的监军。
监军立刻会意大声喝道:“如此大事,岂是三个小兵可以谋划,其后必有主谋。速将三人尸体悬挂军中,以做警示。再开言筒,若有知情举报者赏,知情不报者军法处置!”
说完监军小心的观察着赵文华的脸色。
赵文华顿了顿,悠悠开口道:“监军有令,你还不速速去办!”
下人得令,赶紧退下传话去了。
休息了两日,林青云等人离开凤隐县继续北上。
行至城外时,浓密的树荫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王一舟率先下马,探了探道:“树丛里好像有人!”
几人闻言纷纷上前,只见一个少女俯身倒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晕了过去。
皇甫岚立刻上前,探了鼻息后,她微微松了口气道:“人还活着。”
又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皇甫岚站起身来道:“她没有内伤,只是四肢被生生折断了。王公子,劳您到附近寻些可用的树枝来,我与她做固定。青云,恩恩,你们俩帮我将她翻过来。”
王一舟应下去找树枝,林青云一边小心翻身一边道:“不知是谁竟如此狠心,将个小女孩折磨成这样。”
旁边的宋恩恩突然看清了少女的脸,她登时甩手站了起来。
皇甫岚生怕再伤到断肢,一边接手一边望向宋恩恩道:“哎呀,小心!你这是干什么?”
宋恩恩脸色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此女是魔门的杀手阿万,才不是什么无辜少女。当初魔门多番追截害死了不少镖局的兄弟,阿全师傅和廖三儿便死在他们的手上。”
宋智和陈已了闻言凑上前来。宋智看着眼前的阿万虽然面如死灰,但仍是那个令人憎恶的模样。
宋恩恩恨意难消,拔剑便刺。林青云慌忙抽剑阻拦,两剑相交,发出哐当的声响。
宋恩恩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道:“青云,你为何阻我?”
林青云道:“恩恩,你先冷静一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又是因何受伤?你难道不好奇吗?”
宋恩恩怒气未消,挑开林青云的剑道:“我管不了多。我只知道她与宋阳镖局有血海深仇,你不是宋阳镖局的人,自然可以!”
话一出口宋恩恩就后悔了,她懊恼地别过脸去。
林青云默默地还剑回鞘,走到宋智跟前道:“少镖头,咱们此行北上的任务你还记得罢。若你也觉得现在应该结果了她,我绝不阻拦。”
宋智知道宋恩恩的话说得狠了,伤了林青云的心,不自觉地替她感到愧疚。
他想了想道:“你做得对。是我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切便待她醒了再说。”
王一舟抱着树枝回来,见到几人神色有异,不禁看向皇甫岚。
皇甫岚接过树枝轻轻的摇了摇头,默默替阿万接好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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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将她的断骨接好。接下来她须得好好调养不能随意活动。瞧这荒山野岭的四周也没个人家,若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用你们动手,七日便可没了性命。”
阿万被疼醒,她刚睁开眼便被宋智点了穴道。
“宋少镖头,咱们又见面了。”她虚弱地望着宋智冷笑,一张嘴巴依旧厉害,“我已经是这副模样,点不点穴又能如何。既然是这位姐姐替我接的骨,我也没必要承你宋阳镖局的情了。”
宋智不想与她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万曾暗中见过王一舟和林青云,她瞧几人中突然多了两个生面孔,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盘算:既然宋家兄妹没有一剑了结了自己,那必然与那两个生面孔脱不了干系。
“既然出现在这儿自然是有任务在身。宋少镖头何必明知故问。”她开始出言试探。
宋恩恩果然上钩,将剑架在她脖子上道:“你们背后还有多少谋算。不说,我便一剑结果了你!”
阿万冷笑一声,语带威胁道:“你只管一剑杀了我。我每隔七日便会报一遍行踪,若到时他们收不到我的讯息,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来。届时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宋恩恩气得撤回剑,恶狠狠地瞪着阿万。
“你可知道是谁伤了你?”林青云看着阿万问道。
阿万来回打量着几人,略微思考之后道:“我杀过许多人,自然也有许多人想要杀我。”
皇甫岚闻言瞳孔微震,赶紧眼神示意几人借一步说话。
“皇甫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宋智率先道。
皇甫岚道:“刚才我替她检查时,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擦伤的痕迹,我想这应该是她从旁边的山坡上滚下来所致。于是我趁你们与她说话之时,又测量了她俯身的位置与山坡的距离。我发现她是自己滚下来,而不是被人推下来的。”
王一舟沉思道:“她既然遇上了仇家,打不过对方又不想被对方抓住,所以自己选择滚下山坡也是有可能的。”
“这便是我要说的那奇怪之处了。”皇甫岚续道,“从断骨的手法来看,此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他几乎是瞬间就将她四肢折断,不仅使她免去了额外的痛苦,更重要的是还保住了她的经脉。”
陈已了与宋智面面相觑,宋恩恩则一脸疑惑道:“岚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青云接过话头道:“既然经脉没有损伤,后续只需接上断骨即可,于她的武功是无碍的。阿万在说谎,伤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仇人。”
陈已了看向躺在一旁的阿万道:“看来伤她的人只是想限制她的行动力。那她刚刚说的七日汇报行踪,想必也是为了活命临时编出来的瞎话罢了。”
宋恩恩登时怒不可竭,恨不得立即将阿万千刀万剐,被宋智拦住:“恩恩,别冲动。”
王一舟道:“从头听到现在,我们与她的相遇更像是个意外。伤她的人应该也是魔门中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内部起了嫌隙。”
皇甫岚看向宋家两兄妹欲言又止道:“如此一切便都合理了。只是现下她动弹不得,我们该如何处置?”
宋智道:“她既见了我们,便不能轻易任她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宋恩恩道:“那还不容易,让我一剑杀了她。”
林青云忍不住劝道:“魔门中人就在附近,既知她滚下山坡必定会来寻找。若在这里见到她的尸体,反而对咱们不利。”
宋恩恩看了眼林青云没有说话,只默默还剑归鞘。
宋智当机立断道:“还是将她带在身边稳妥些,反正如今的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其余几人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