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的关键在于诈开城门后的城内厮杀。
届时,城门洞开,局面瞬息万变。
必须在短时间内压制城防,扩大战果。
而要想在最短时间内做到这些,大宗师级别的战力必须亲临第一线。
因此庆帝心中无比清楚,自己必须亲自出手。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将脱离大军的主力和层层护卫。
以身犯险,深入虎穴。
一旦身份暴露,他这位一国之君就将深陷重围。
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此举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也正因如此,负责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忠诚必须毫无瑕疵。
在陈扁扁与范俭之间,庆帝选择了更信任范俭。
庆帝选择范俭,是经过深层次权衡的。
首先,范俭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数十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之分。
其次,范俭为人素来小心谨慎。
他深谙进退之道,从不行差踏错。
不到万不得已、被逼至绝境的地步,他绝不会做出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举动。
所以他的谨慎就是一道安全的屏障。
而第三点,也是庆帝最为看重的一点。
范俭有家庭,有孩子。
这意味着他在这世上有了羁绊。
这份羁绊,便是最牢固的枷锁。
让他行事必须考虑后果。
也让他拥有了可以被掌控的弱点。
而陈扁扁,则完全不同。
他是个阉人。
没有家室,没有子嗣。
在这世上几乎是了无牵挂。
而且,庆帝心中一直如明镜似的。
在陈扁扁心中,相较于自己这位皇帝,其实他更在意叶轻眉。
叶轻眉之死,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虽然陈扁扁表面上选择了臣服。
但此次如果让陈扁扁的黑骑参与如此关键的任务,那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
虽然自己大宗师的身份藏得极深,但他不敢赌。
所以他对陈扁扁的态度始终是既要用又要防。
而陈扁扁则微微垂下眼帘,默然无声。
他早就猜到了庆帝的选择。
所以他的杀招根本就不在黑骑身上。
而是西夷城内。
他要除掉庆帝身边的大宗师。
一旦庆帝没有了大宗师在侧,想杀他可就容易多了…
可惜他不知道庆帝本人就是大宗师。
翌日,庆国军抵达西夷城下。
关隘矗立两山之间,城墙高耸,大渝军严阵以待。
庆国这边依照提前商量好的方略,每日派兵攻击关隘。
鼓噪而进,强行攻城。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完全是一副就算巨大伤亡,也要强取西夷城的姿态。
如此反复五日,渝军渐生懈怠。
时间来到傍晚,惨烈的攻城暂告段落。
庆国军队再次狼狈退去。
只在西夷城下留下了难以计数的尸体。
一名偏将按着腰刀,意气风发地站在城头。
对着身旁的玄布笑道。
“国师大人,您也看见了,这庆国军就是一群没脑子的蠢猪!”
“咱们西夷城内有十万精锐,后方秋叶、平襄二城还有十万预备部队枕戈待旦。”
“他们居然妄想强攻?”
简直是以卵击石,可笑至极。”
玄布的目光扫过城下庆军退却时依旧整齐的队形,眉头不禁紧锁起来。
“不可大意。”
“庆帝与陈扁扁皆非庸碌之辈,用兵岂会如此简单?”
“这般不计代价的强攻,损失远超常理,本座怀疑他们背后或许藏着我们尚未察觉的阴谋。”
“嘁,能有什么阴谋?”
偏将嗤笑一声,满脸不以为然。
指着城下的尸山血海笑道。
“真要有妙计,这五天他们还会死伤得如此惨重吗?”
“我看他们是无计可施,只能拿人命来填了!”
玄布见他如此轻敌,心知多言无益,便不再理会。
转而肃然吩咐道。
“城内的布防巡查必须加倍仔细,尤其是粮仓和各处城门要隘,绝不可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你亲自去巡视一番,不得有误。”
“是,末将领命!”
偏将嘴上答应得痛快,神态却依旧懒散,晃晃悠悠地走下城墙。
浑然未将玄布的担忧放在心上。
他们都不知道,此时庆帝和范俭已经率领红甲万人,沿险峻小径迂回到了西夷城后方。
当然,庆帝全身黑袍笼罩,一言不发。
连范俭都未曾看出这是他。
他们等了两天,正好在入夜之后等来了从枫叶城前往西夷城的辎重部队。
足足有六千人之多。
当然里面很多是征发的民夫。
辽阔的平原上,一支庞大的辎重队伍正沿着官道缓慢行进。
民夫们推拉的粮草马车,沉重的车轮在土路上压出绵延的辙痕。
而大渝士兵则松散地护卫在车队两侧。
这里地势开阔,放眼望去尽是秋日枯黄的野草。
正因如此,护卫官兵则更加放松。
既是大后方,又在这样无遮无拦的平原上,怎么可能会有袭击呢!
然而,他们错了。
就在车队行进到一处略微起伏的坡地时,异变突生。
前方地平线上突然扬起漫天尘土。
如乌云般滚滚而来。
起初还有人以为是风沙。
直到那尘土中显现出密密麻麻的骑兵身影,才有人惊觉不妙。
“敌袭!”
“敌袭!”
斥候的警报刚刚响起,血色的洪流便席卷而至。
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红甲骑兵就切入了车队。
“防守!快防守!”
渝军将军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但为时已晚。
在开阔平原上遭遇骑兵突袭,还是红甲这样的精锐。
他们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死!
于是整个辎重队伍瞬间陷入混乱。
民夫们惊恐地趴伏在地。
士兵们仓促迎战,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线。
这片他们以为最安全的平原转眼间就成了屠宰场。
红甲骑士毫不留情地展开了屠杀。
“不要乱,向中军靠…”
一名渝军校尉还在试图稳住阵脚。
可话音未落,一柄带着猩红刀缨的弯刀就如同闪电般掠过。
校尉的脑袋带着一腔热血冲天而起。
这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百姓和士兵一个都没有放过。
直到尸骸遍野之后,范俭才勒住战马。
冷漠地扫过地狱般的战场。
沉声下令道。
“打扫战场,换上他们的衣服,我们的时间不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