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汝贞继续问道。
“依你之见,大渝若集中主力,最可能先攻三方中的哪一方?”
“庆国。”
张太岳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为何?”
“昔日秦灭六国之后兵锋直指大渝,那一战几乎打断了大渝的脊梁。”
“他们对秦国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否则也不会将玉门关经营成天下第一雄关。”
“我若是秦军主帅,必然也会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说到这里,张太岳指尖停在玉门关上。
“一旦秦军久攻玉门不下,并没有急迫的威胁到大渝京都,大渝朝廷便会调转枪头,优先解决其他方向的威胁。”
“反观我大梁,南方已经连成一体,毫无短板。”
“大渝根本和我们耗不起,也不敢跟我们耗。”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胜算最大的选择,就是集中力量先行击垮庆国。”
胡汝贞闻言微微颔首。
随即再次抛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若庆国主动退缩呢?”
“他退不了。”
张太岳摇头,他自信道。
“其一,此战乃庆帝登基以来的立威之战,御驾亲征、天下瞩目。”
“若他不战而退或草草收场,必将威信扫地,国内政局动荡。”
“其二,一旦庆国当真退缩,我军就应该立刻猛攻前进,率先从大渝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只要我们三方中任何一方率先得手,另外两方绝不甘心落后。”
“我相信秦军主帅也不敢违背秦帝的命令草草收场。”
“所以定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将大渝分而食之。”
虬髯将领闻言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看着张太岳,只觉得有些尴尬。
刚才是自己莽撞了。
于是连忙拱手说道:“张主簿言之有理,刚才是某过激了。”
张太岳笑道:“无妨,大帅已经说了畅所欲言,大家有各自的意见很正常。”
虬髯将领点点头,继续问道:“张主簿,某还有一事不解,若庆国和大渝联合起来呢?”
“呵呵,绝对不可能。”
张太岳自信一笑。
随即他也给出了解释。
两国联合,说到底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是围魏救赵。
也就是庆国出兵借道北燕,前来攻打大梁本土,以缓解大渝的压力。
因为庆国和大梁并不接壤,所以他只能借道北燕。
而庆国会这么做吗?
倘若借道北燕之后,被北燕截断了后路呢?
就算北燕和庆国达成了合作,庆国进攻大梁什么也得不到。
打下来的土地跟庆国本土也不接壤。
打了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可没有飞地一说。
你今天敢撤军,明天大梁就敢夺回来。
所以不但损兵折将,随后还半点好处都没捞到。
完全就是损人不利己。
第二,出兵在大渝的领土上作战,帮助大渝抵挡秦、梁两国的进攻。
而这个紧要关头,大渝敢放庆国的兵马进来吗?
搞不好就是引狼入室。
大渝不敢这么做。
曾经的梁、庆两国敢威胁秦国,那是因为秦国实力强大。
而庆国当时还没有叶轻眉大力发展商业,国力一般。
大梁也是一样,没有吞并南楚之前,他也只能偏安一隅。
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的大梁不说比秦国强,但也差不了多少。
“此局是阳谋。”
“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大渝亡,庆国伤。”
…
嘉靖四年秋,庆帝亲率三十万大军,自聊城誓师西进,直指大渝东边防线。
大纛之下,庆帝目光如炬的眺望着远方的濮阳城。
“报!”
一骑探马带着烟尘飞驰至中军帅旗之下。
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
“启禀陛下,靖查院密探急报。”
“濮阳城守备松懈,巡防稀疏,至今仍未发现我大军兵临城下之迹象。”
端坐在马上的庆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陈扁扁,果然不出你所料。”
“濮阳守将赵宇,素有勇名,却无谋略,不过一介匹夫。”
陈扁扁微微一笑。
“濮阳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好!”
庆帝大喝一声。
“传朕旨意!”
“三十万大军,即刻全力攻城。”
“朕要在两日之内,进入濮阳城休整。”
很快战争的巨轮就被彻底推动。
三十万庆国大军携带着震天的喊杀声,向着濮阳城汹涌扑去。
庆军依仗绝对的兵力优势,分成数批,昼夜不息,一波又一波地猛烈冲击着濮阳城防线。
在庆帝身侧的禁军统领燕小甲望着如潮水般涌向濮阳城的大军,忍不住低声问道。
“陛下,此次出动三十万大军攻打大渝,是否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庆帝闻言只是呵呵一笑,目光依旧紧盯着远方的战场。
“浪费?”
“朕倒觉得,这三十万兵力尚且不够。”
“若非北境边军还需时刻防备北齐,朕甚至想将他们一并调来。”
“可…陛下,不是三国合力攻渝吗?”
“为何我们要举全国之力投入如此重兵呢?”
这时,一旁安坐于轮椅之上的陈扁扁闻言缓缓开口道。
“小甲,名义上是三国攻渝,但真正的压力是落在我们庆国肩上的。”
“只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展现出绝对的优势兵力,一战将大渝打疼、打怕,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我庆国是一块他们啃不动的硬骨头。”
“他们才会被迫调转兵锋,去寻大梁的晦气。”
庆帝双手叉腰,迎着风叹了口气。
叹息中既有对局势的无奈,也有一丝对对手的赞赏。
“三家攻渝?”
“哼,我庆国此番怕是要承担最大的损失了。”
“好一个张太岳,大梁有你,真是萧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侧头对陈扁扁吩咐道。
“扁扁,日后若你靖查院有机会,务必想办法除掉张太岳。”
陈扁扁微微颔首。
“臣明白。”
濮阳城头的云梯之上尽是前仆后继的庆国甲士。
濮阳守军本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反应过来之后奋力抵抗,但很快防线便危如累卵。
一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刻。
濮阳城头那面象征大渝的旗帜,被一名庆军骁尉一刀斩断,颓然坠落。
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