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秦峥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仿佛接受一个天之骄女的天道誓言,对他而言,不过是喝了口水一样平常。
“谢主人!”
苏晴鸢恭敬地叩首,然后才缓缓站起身。
她低着头,姿态放得极低。
救命之恩,再造之德,让她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忠诚。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自己能付出的全部。
然而,秦峥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刚才驱毒,你太急了。”
秦峥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点评一道火候欠佳的菜肴。
苏晴鸢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急?
她当然急!
那是焚心烙!
是能将神魂一寸寸烧成灰烬的天下奇毒!
在那样的痛苦下,她能保持灵台清明,引导药力驱毒。
已经是意志力超凡脱俗的表现了!
她几乎是拼上了两世为人的一切经验和毅力,才从鬼门关前爬了回来。
可是在主人看来,只是“太急了”?
秦峥没有看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内里最细微的经脉运转。
“九转还魂草的药力虽然温和,但驱逐焚心烙的过程,本质上是两种极端力量的碰撞。”
“你引导药力冲击心脉主烙印时,为了追求速度,强行催动了七成以上的药力。”
“这导致你左胸下第三根肋骨内侧的‘神封穴’,真元流转出现了一瞬的逆乱。”
“虽然只有发丝万分之一那么细微,却已经对穴窍壁垒造成了无法自行修复的损伤。”
秦...峥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苏晴鸢的耳中。
“这个损伤现在对你毫无影响,甚至在你突破境界的狂喜中,根本无法察觉。”
“但等你将来冲击更高境界时,这个微小的损伤,就会成为你最大的心魔与破绽。”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身陨。”
轰!
苏晴鸢的脑子一片空白。
神封穴?
肋骨内侧?
发丝万分之一的逆乱?
这……这怎么可能!
那是她自己身体内部,在承受非人痛苦时,真元运转中最细枝末节的变化!
别说是旁观者,就连她自己,当时神魂都快被烧穿了。
怎么可能感知到如此精微的差错!
主人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蒙的?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
不可能!
如此精确的位置,如此细致的描述,绝不可能是胡言乱语!
苏晴鸢心神剧震,下意识地沉下心神。
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神识探入自己体内,朝着秦峥所说的那个位置探去。
神封穴,找到了!
她仔细探查,穴窍光洁,真元流转顺畅,毫无异样。
她心头微微一松,或许……真的是主人看错了?
但她不敢放弃,将神识凝聚成一根最细的针。
按照秦峥的提示,一寸一寸地探查着穴窍的壁垒。
一遍……两遍……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神识猛地一顿!
在那光洁如玉的穴窍壁垒深处。
她终于发现了一丝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比蛛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灰色痕迹!
那是一道微乎其微的裂痕!
虽然极其隐蔽,但它确实存在!与秦峥的描述,分毫不差!
“!!!”
这一刻,苏晴鸢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僵硬,遍体生寒。
如果说,之前秦峥拿出九转还魂草,在她眼中是深不可测的救命恩人。
那么现在,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
已经瞬间拔高到了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揣度的神明般的层次!
那不是观察,那是洞悉!
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驱毒,他仿佛站在一个至高的维度。
将自己从神魂到肉身,从过去到未来,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己拼上性命的生死豪赌,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破绽百出的拙劣表演。
自己引以为傲的意志和经验,在他面前,幼稚得如同三岁孩童。
信息差。
这是极致到令人绝望的信息差!
苏晴鸢的嘴唇微微颤抖,原先那份劫后余生的激动。
被感激冲淡的敬畏,此刻全部化为了最纯粹、最原始的……恐惧。
她“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
这一次,比刚才立下天道誓言时更加彻底,整个上身都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主人……恕罪!”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奴婢愚钝,险些铸成大错,谢主人点拨之恩!”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主人”这两个字的含义。
那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阶层。
一个她永生永世,都只能仰望的阶层。
秦峥看着匍匐在地的苏晴鸢,眼神中古井无波。
很好。
牛马,就要有牛马的觉悟。
只有让她深刻认识到彼此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笔投资,才能在未来,为自己创造出源源不断、且毫无风险的价值。
冰冷的地面,让苏晴鸢因恐惧而沸腾的思绪,稍稍有了一丝冷静。
但这份冷静,却让她更加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个男人所带来的、那如同天渊般的压迫感。
“起来吧。”
秦峥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刚才那个让他人神魂颠倒、洞悉一切的存在,并非是他。
苏晴鸢身体一颤,却不敢违逆。
她撑着发软的膝盖,缓缓站起,但头颅依旧深深垂着,不敢与秦峥对视分毫。
在她眼中,那已经不是一双眼睛,而是能勘破万古、洞彻人心的神明法眼。
“那道裂痕,你以为是你驱毒时操作不当所致?”
秦峥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明是问句,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
苏晴鸢心头一跳,难道……不是吗?
她驱逐那“蚀骨焚心”之毒,本就是九死一生的险招。
真元运转稍有不慎,留下些许暗伤,再正常不过。
“奴婢……愚钝。”她只能如此回答。
“蠢。”
秦峥吐出一个字。
简单,直接,却比任何羞辱都让苏晴鸢感到无地自容。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确实就是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