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亡国太子005
啊春见状立即大怒,他连踹带推将被烫伤的明代挤到了一边,他跪到了明代先前跪着的位置,捧着文睿锦娇嫩白皙的玉手,心疼的大声喊太医。
文睿锦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手上被滚烫的茶水溅了一下,红了一个小点。
相比于明代被烫到大片的手背手臂,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明代倒在一边,疼的浑身冒冷汗,可他没有出声。
太医很快就来了,跟太医一起来的还有苏云安。
苏云安一撩衣摆坐在了软塌上,他心疼的抓起文睿锦的手,轻轻吹了吹。
“怎么回事?还疼吗?太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看看?”
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替文睿锦检查,最后给文睿锦拿了一支上好的药膏,能驱除疤痕的那种。
好一阵人仰马翻之后,太医离开,文睿锦娇弱的靠在苏云安怀里,苏云安抱着文睿锦好生一阵安慰,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啊春立马上前,愤恨的指着待坐在一旁的明代。
“都是他,他将滚烫的茶水浇在了公子手上,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苏云安阴冷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明代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盖住自己被烫伤的手臂以及手背,他低垂着头,没有与苏云安对视。
此情此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苏云安已经先入为主认为他就是个跟自己父皇一样的恶毒之人,他怀里的文睿锦才是一朵娇弱善良,需要他呵护的白莲花。
见到是明代,苏云安一声冷笑。
“原来是你,怎么?我让你来伺候啊锦,你心里不忿,想要公报私仇?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苏云安像是为文睿锦出气一般一脚踹在了明代胸口。
明代将喉间的血默默咽了下去。
“明代,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好好当你的奴才,若是文睿锦有什么闪失,我一并算在你的头上,或许你不怕死,但你总不想为你的错误买单的是明城的百姓吧?”
明代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
“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这算是给你的一个警告,这样的事情,朕希望再也没有下次。”
明代抿了抿唇,没有去看苏云安,也没去看缩在苏云安怀里的文睿锦。
明代被拖出去的时候,文睿锦扯了扯苏云安的衣袖。
“陛下,不要这样对太子殿下,他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不是太子殿下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苏云安捏了捏文睿锦的鼻子,宠溺道,“你啊,总是如此善良,你不要替他解释,他伤了你,本就应该付出代价。”
文睿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云安永手指按住了嘴唇。
“什么太子殿下,他早就不是太子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阶下囚,朕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他便什么时候死,之所以让他活着,不过是能够让你出出气,不要对他太仁慈,你想怎么对他,折辱他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文睿锦一脸感动的抱住了苏云安的腰。
“陛下,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苏云安轻笑。
明代被两个苏云安的侍卫拉出去按在长椅上,天气已经很冷了。
他堂堂一个太子,却被人按住,毫不留情的打着板子,周围还有不少的宫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只不过是十板子下去,明代单薄的屁股上就见了血。
第十五下的时候,明代便扛不住晕了过去。
那些侍卫知道陛下对明代的痛恨,于是手上全部下了力气,专往人的痛处打,明代能忍住不吭声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身子本就不好,哪里受的了这些酷刑?
更何况他一路被押往京城,本就没时间休息,又被连番折磨,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侍卫见明代晕了过去就没敢继续动手,其中一个人进来禀报。
苏云安听到明代晕过去的消息,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闪现。
苏云安沉默了半晌,才拍了拍文睿锦的脊背以示安抚,他柔声道。
“小锦,你早点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文睿锦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好,陛下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苏云安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文睿锦住的院落门口,两个侍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明代趴在长椅上,两只手垂着,已然人事不知。
他身上穿着不算厚重的下人服,以苏云安的眼力自然看的出来明代的后背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他看起来是那么瘦弱苍白,额头上流淌着大颗的汗珠,他的唇角绷紧成一条直线,曾经温和的眼眸紧紧闭着。
苏云安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心里是痛快多些还是其他情绪多一些。
说起来,明代是明朝皇子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折磨过他,甚至还多次帮助过他的人。
这也是他能允许明代继续活着的理由。
明国那些曾经折磨过他的人都被他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给折磨致死,唯独明代是个例外。
他痛恨明国皇室,痛恨明国皇室任何人。
他曾发誓,一定要灭了明国皇室满门,可当手里的刀落到明代颈侧的时候他犹豫了。
当初他冷血无情的父皇将最不受宠的他送进明国为质,明国答应十年内不侵犯苏国领地,可明国最终还是食言了,十年之期未到,明国皇室便翻脸无情,寻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灭了他苏国。
苏云安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相反他很刻薄,他很难对那些不相干的人付出感情,即使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子嗣众多,他只是其中一个最不受宠的嫔妃生下的子嗣,他所在乎的人只有他的母妃而已,苏国的其他人与他并不相干。
使他发誓要灭了明国皇室的原由,便是他的母妃死的凄惨,且被明国的人给玷污了。
所以当他带人杀进明国皇宫的时候,以极其冷血的姿态血洗了明国皇宫。
明代大概是唯一的活口。
哦,或许也不对,除了明代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文睿锦,还有从小与明代一起长大负责保护明代安全的暗卫头领顾知秋,若是没有这二人的配合,或许他是抓不到明代的。
苏云安对明代的感官极其复杂。
看着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明代,苏云安表情复杂的将明代打横抱起。
“他住在哪里?”
对明代动用仗行的二人面面相觑,随后被他们尊贵的陛下指了路。
苏云安大踏步的将明代抱到了他的住处,随后给明代请了太医。
等待太医来的过程当中,苏云安打量了明代的住处,对于下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住处了,他不由对文睿锦的安排感到满意,他的小锦果然还是那个善良的少年。
即使明代落入如此境地,他也对明代保留了一丝善意,没有苛待于他。
太医来的时候,明代的屁股已经血肉模糊,裤子已经与他的血肉粘合在了一起。
太医表情凝重。
大家都知道明代是明国的太子,宫中许多人都饱受明国残暴的统治,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因为明国失去了家人,导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虽然明国已经亡了,但是明国太子还没有死,是以明代便成了他们最后的仇恨发泄对象。
所以那些人对明代动用仗行的时候没有丝毫留情。
“如何?”
苏云安不咸不淡的问。
太医道,“他的伤很重,已经伤到了筋骨,且皮肉已经与裤子黏在了一起,需要用剪刀将裤子与皮肉黏连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剪开,然后上药,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且很可能伴随着发烧。”
太医想说一般人怕是挺不过来,而看这位太子殿下身子骨要比一般人来的瘦弱,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但是太医没说,他也是痛恨明国的,连带着看明代这位亡国太子也是极其的不顺眼,巴不得他死了。
不用想,这个过程也是极其痛苦的,苏云安皱起了眉,冷声道。
“我要他活着,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治好他,不然朕会株连你的九族。”
太医立马变了脸色,他知道他们的这位陛下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他再也不敢轻慢。
“陛下是要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陛下在这里,他压力山大。
“朕要留在这里,你快点开始吧。”
太医哆哆嗦嗦的拿起剪刀,喷了一口酒在上面算是消毒,然后就要开始剪明代的裤子。
痛到昏厥的明代若有所感,纤长的睫毛轻颤,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他气若游丝,“别碰我,我没事,这点小伤用不了几天就会自愈的。”
明代说的是大实话。
被流放的路上,他这位人人痛恨的亡国太子动辄就要挨打。
挨打之后,他经常痛的趴在地上久久无法起来,没有人愿意为他治疗,他只能忍着痛等待着自愈。
他还有条腿被打的骨折,他只能忍着痛用两块竹板将伤腿夹起来,时间久了,他的那条腿渐渐愈合了,只是走起路来有些跛,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第702章 亡国太子006
他浑身的骨头被打断好几根,他以为自己会死的,可没想到他竟然命硬的挺了过来,即使如此,他的身体也落下了许多暗伤。
每逢阴雨寒冷的天气,他的骨缝都在往外冒着寒气,那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常常在黑暗的夜里痛的死去活来,却死死的咬住嘴唇,硬气的没有叫喊出声。
因为没有人会同情他,他们只会落井下石。
明代也想过了结自己,可苏云安的威胁犹言在耳,他不能死,只能这样半死不活行尸走肉的混着日子。
明代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他刚用胳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屁股就传来一阵剧痛,皮肉连带着筋骨,痛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复又重重的跌在床上。
苏云安嘲弄的瞥了他一眼。
“你想全城的百姓为你陪葬吗?不想的话就老实一点。”
苏云安每每用这句话威胁明代,偏偏这话很奏效,当即明代便老实下来,他咬着牙红着眼睛沉默的闭上了眼。
“你忍着点,会有些疼。”
太医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当冰凉的剪刀从他的血肉里剪掉第一块碎布的时候,明代已经全身冷汗了,他双手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床单,牙关紧咬,单薄的脊背崩出好看的形状。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侍卫是守在外面的,没有苏云安的允许,谁也不敢进来。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语气急促。
苏云安想也没想便按住了明代的脊背,他低沉的威胁,“别乱动,不然你的屁股开花了,可别怪我。”
明代像是垂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神采。
太医又捡掉一块碎布,他咬牙道,“这样不行,他会痛死的,这样下去,他会痛的受不住,必须塞住他的嘴巴,防止他咬舌自尽。”
苏云安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一幕,他的一颗心便揪扯在了一起,他是痛恨明代的,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心里又有些不忍,他直接将自己的胳膊塞到了明代口中。
“很痛吧?痛就咬我,你不是也恨我吗?毕竟是我毁了你的国家,你的一切,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坚强点,撑下去。”
若说前面几句,苏云安还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后面的话他语气就温柔了许多,只不过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谁都没有发现罢了,包括苏云安自己。
如果没有文睿锦总是偷偷送药给他,替他疗伤,苏云安大概撑不过当质子的那十年,他早就被明国那几位丧尽天良的皇子给折磨死了。
最后一块碎布从明代的血肉里被挑出,明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而苏云安的手臂早就被明代给咬得血肉模糊。
苏云安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他也跟明代一样吗,这些年尝尽了苦楚,这点小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上药的过程不比挑碎布的过程轻松,坚韧如明代也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苏云安一只手压着明代不让他乱动,一只手轻轻的抚摸明代的脊背。
“别乱动,马上就好了,之后就不痛了。”
这样的话丝毫安慰不到明代,疼痛一直让他保持清醒,想死死不了的那种绝望没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每天早晚涂抹两次。”
太医将一瓶金疮药扔到了明代床头。
他现在就是一个卑微的奴才,哪里有人会给他上药,所有的事情都得靠自己。
明代抓紧了那瓶金疮药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明日我来复诊,看看恢复的如何,这几天尽量不要乱动,老老实实的趴着吧,裤子尽量别穿,以免黏到伤口上。”
明代,“”
这让人情何以堪?
太医为明代上完药之后便面无表情的提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明代不可能真的晾着自己的屁股,太医离开之后他便咬着牙忍着额角的冷汗将自己的衣摆盖住了自己的屁股。
之后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昏了过去。
实在是太痛苦了。
苏云安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明代,他心里想着,平常别人挨五十板子都活的好好的,明代不过挨了十几板子,没道理要死要活的。
如此想着,他便狠心的离开了。
苏云安离开之后,明代便面色潮红,发起了高烧。
明代作为一个人人痛恨的亡国太子,现在又沦为罪奴,是不会有人过来看望他的,也不会有人来管他的死活。
文睿锦舒服的窝在烧着地龙的宫殿里睡了一觉,睡醒后忙问宫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负责值夜的宫人告诉文睿锦,现在是丑时。
文睿锦道,“替我更衣,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我们的太子殿下如何了。”
宫人尽职尽责的为文睿锦更衣,一边对文睿锦道,“听看守的侍卫说,十五大板下去,那位便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事后陛下为他请了太医,现在大概正在昏睡。”
文睿锦嗤了一声,“我们的太子殿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娇弱,走吧。”
宫人掌着宫灯,搀扶着文睿锦趁着夜色去了明代的住处,好在明代住的地方离文睿锦住的地方不远。
明代住的地方一片漆黑,文睿锦的侍从放下宫灯,就见床榻上趴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他提着灯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面色潮红,双眼紧闭,他不由伸出手贴了一下明代的额头。
“公子,他似乎在发高烧,看样子烧的不轻。”
“哦?我来看看。”
文睿锦将自己的手背贴上明代的额头,果然是烫人的很,他道,“这点高烧算什么?我们穷苦人家,生病高烧也是吃不起药,看不起大夫的,只能听天由命,若是高烧退了,那便是捡回了一条命,若是不幸出了意外,被烧成了傻子或者死了,那也怪不得别人,是时候让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体验一下人生疾苦了。”
文睿锦的侍从连忙道,“公子说的是。”
文睿锦轻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您是否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沦为鱼肉的滋味如何?”
陷入昏迷中的明代若有所感,他皱了皱眉头,身体仿佛千斤重,无论他多么努力,眼皮都沉重的无法睁开。
文睿锦掀开明代盖在屁股上的长衫,只看了一眼便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脸的嫌恶。
文睿锦的侍从也见到了明代血肉模糊的屁股,表情跟文睿锦如出一辙。
“天可怜见的,那些人下手可真狠。”
文睿锦继续笑道,“这就同情他了?”
小侍从道,“怎么会?他这样的人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我同情他作甚?要知道我全家都是死在明军手里,我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文睿锦恶意的伸出手在明代屁股上按了一把。
陷入高烧昏迷中的明代吃痛闷闷的哼了一声。
见明代痛苦,文睿锦心里便十分舒爽。
但他还要在苏云安面前表现自己的善良,于是便趁着深更半夜,跌跌撞撞的跑去了苏云安的宫殿。
苏云安并没有睡下,他今晚有些心烦意乱,只要一闭上眼,便是当年他身在明国当质子的种种,眼前出现的也是关于明代的一切。
明代对他并不坏,相比于其他人,明代对他已经算的上很好了。
苏云安比明代要小上几岁,他被送到明国当质子的时候,年纪也还小,字都不认识几个。
他还记得那时候是明代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当时他只觉得握着他手的明国太子身上很温暖,让他有了一种对家的渴望。
他在苏国的境遇也不比在明国好上多少,他母妃是宫女出身,怀了他之后,才被封了一个小小的婕妤,本以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他的母妃难产,生下苏云安便去世了。
从那以后苏云安便成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可怜,不仅宫里的皇子公主欺负他,就连宫里的宫女下人都不待见他,暗地里苛待他。
被选中成为质子苏云安也并不意外。
可以说明代是他在明国遇到的第一份温暖。
那个时候跟他一起学习读书写字的还有文睿锦,他们都是明代手把手教出来的。
文睿锦进来的时候,苏云安正一手支着额头靠着桌子上假寐,屋子里的烛火发出哔啵的声响。
听到脚步声,苏云安便睁开了自己晦涩的眼眸。
文睿锦直接在苏云安脚边跪了下来。
“陛下,求求你,救救明代吧,他发了高烧,若是再不给他降温,他会熬不过去的。”
苏云安便抬头去看文睿锦。
“你竟然为他求情?你应当知道,当年你流离失所,失去家人,全部都是拜明皇所赐,父债子还,他作为明皇的儿子,明国的太子,你理应恨他的。”
文睿锦跪在地上,眼眶微红。
“我知道,我是恨他的,所以当年我背叛了他,可是他跟明皇不一样,他是个温和善良的太子,是他救了我,若是没有他,我恐怕早就死了,而且是他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生活,让我读书认字,才有了现在的模样,我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重伤垂死,陛下,求求你,救救他吧。”
第703章 亡国太子007
苏云安好半晌没有说话。
文睿锦的话莫名的触动了他,他其实跟文睿锦有差不多相似的心理,对那个人是又恨又感激
最终还是恨占据了上风。
“朕昨晚已经给他请过太医了。”
“可是他高烧不退,若一直这样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苏云安哼了一声,“真是娇气。你回去睡吧,朕去看看他。”
文睿锦欲言又止,可终归没敢跟去,苏云安虽然对他很好,也有求必应,但文睿锦也不敢恃宠而骄,他总感觉苏云安那双眼睛能够看透人心。
虽然很想去看看明代的惨状,但他还是没敢跟去,回了自己的宫殿,被宫人伺候着睡下了。
苏云安到了明代住的地方时,就发现这人高烧不退,已经说起了胡说,苏云安将自己的耳朵贴在明代的胸膛,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最终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放下身段,亲自照顾起了明代,他拧了一块帕子贴在明代额头。
明代痛的皱起眉头,发出模糊不清的痛哼时,苏云安便会温柔的替明代抚平眉间的褶皱,温声细语道。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矫情,不就是挨了十五大板?至于么?还伤成这样,这是不中用,好了好了,不痛了,朕在这里,朕不会让你死的,所以你一定要撑住,你若是敢死,朕绝对不会饶了你,更不会饶了明城的百姓,他们全部都要为你陪葬。”
他轻轻拍着明代的脊背,柔声安慰。
听到陪葬这样令人绝望的字眼,明代本能的浑身抽搐。
苏云安便握紧了明代的手,他这才发现明代手脚冰凉,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温度,他拧紧了眉,改用双手握住明代的手,不时的搓揉几下,试图让他的手不在这么冰冷。
天快亮的时候,帕子换了好几根,明代的高烧终于有退下去的迹象,苏云安这才嫌弃的甩开明代的手,起身离开。
他一夜未睡,只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了一套衣服便去上了早晨。
此后十几天,苏云安再也没有来看望过明代,仿佛完全遗忘了这个人。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明代只不过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伤口有了结痂的趋势,他便下了床。
文睿锦身边管事的人耳提面命让明代去文睿锦身边伺候。
之前明代手臂上被烫伤的地方,由于没有经过处理,已经留下了烫伤之后的伤疤,好在那个位置并不怎么显眼,袖子放下来,外人也看不到,明代也压根不在乎自己身上有没有伤疤。
伤疤这东西是男人身上的勋章,明代以此为荣。
系统666,“”
这有什么好纪念的,烫伤而已,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伤疤。
对于系统的吐槽明代假装没听见。
明代来到文睿锦身边的第一天,管事的便让明代守夜。
见到明代,文睿锦眼眸一亮,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明哥哥,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实在对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陛下会这样动怒,我劝过他的,也替你求过情,可陛下始终不为所动,你要怪便怪我吧,不要怪罪陛下,他只是见不得我受伤,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告,抹在身上是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的,送给你。”
文睿锦将一个小瓶子递给明代。
“不用了,我身上的伤都好了个差不多,而且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谢谢你的好意。”
文睿锦不依,执拗的将小药瓶塞到了明代手心里。
“委屈哥哥了,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让哥哥来伺候我,我想给哥哥更好的生活,可是陛下那里”
文睿锦欲言又止。
“我只能尽量让哥哥轻松一些。”
明代眼神冷漠。
“不必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为我求情,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
说着明代将文睿锦塞到他手里的小药瓶放到了桌子上。
他低垂了眉眼,做足了下人该有的姿态。
“既然我已经被陛下送给了锦公子当下人,我自当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会让锦公子为难,不知锦公子需要明代做些什么?”
文睿锦叹了一口气,他自然也看到了明代将他送的上好金疮药放在了桌子上。
他道,“明哥哥,做人还是要圆滑一些的,要懂得变通,这样子才能过的更好。”
言下之意便是,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太子了,若是你还跟从前一样端着架子,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明代面不改色,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文睿锦话语里的意思。
他淡淡道,“明代受教了。”
见明代如此,文睿锦也就不在多说,他对明代道,“我宫里的事务人员安排调动都由我这里的管事啊春来安排,明哥哥无须担心,我已经告知他,明哥哥是我的恩人,他不会给你安排十分沉重的活计的。”
明代不置可否,那个啊春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文睿锦话落,啊春便进来了,见到文睿锦的时候,他眼里满是恭敬谄媚,眼风扫过明代的时候却是无边的冷漠与嘲弄。
明代只当没有看到。
“啊春,明哥哥就交给你了,我一直当他是自己的亲哥哥的,你一定帮我好好照看他。”
啊春回道,“是,公子,啊春什么时候让公子费心过?”
文睿锦微笑。
啊春对着明代道,“你跟我来。”
明代被啊春带到了一群人面前,那些人跟他穿着同样的下人服,个个看着他的目光都不怀好意。
啊春笑的揶揄,“这位是新来的,被陛下派来伺候我们公子的,听说从前是明国的太子,也是难为我们太子殿下了,为了生活竟然跑来伺候人。”
关于明代的旧事,这里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他们也知道文睿锦曾经是伺候明代的下人,如今他们俩的身份倒转,大家看向明代的目光便都充满了玩味与不屑。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早就一头撞死了,这位太子殿下脸皮如此厚,果真是没有尊严的吗?
啊春道,“今天先带你认认人,这些都是你的前辈,以后他们的吩咐你都不得违抗,我们让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明代说是。
他表现的冷淡疏离,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人。
啊春有些不爽,下意识踹了明代一脚。
这一脚刚好踹在明代的屁股上。
他的屁股还没好,若是以前,他可以休养个一百天,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他现在只是一个下人,下人是没有资格躺着静养的,即使身上带着伤,他也要伺候好自己的主子。
所以明代早早就被派来干活了。
明代忍着痛,艰难又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周围那些下人发出一阵哄笑。
明代依旧面不改色,他忍着疼问。
“不知啊春总管,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急,以后有的是活计让你干,现在让我来教教你作为下人的规矩。”
明代堂堂一个太子,被从前看不上眼的刁钻管事训话,周围还有一群下人围观,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明代全程沉默的听着,既不反驳,也不动怒,他像是被磨平了所有的性子。
明代忍着腰酸背痛以及各种身体的不适在冷风里站了大半个上午,他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与那些下人一样,但却是很单薄的衣服,而其他人穿的衣服明显是加厚的。
明代忍不住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训斥完了明代之后,啊春觉得明代像个木头,跟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也就没了继续围观训斥他的兴趣。
啊春道,“今天中午之前,你要将屋檐下的那十几口缸灌满水,没干完活不许吃饭。”
明代沉默的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拿了一个木桶然后去井里打水。
挑完一整缸的水之后,明代便累的两腿发软,直不起腰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此时已经正午了,正是吃饭的点儿。
看来他是赶不上吃午饭的时间了。
明代锤了锤酸痛的腰,继续挑水。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明代才挑了一半的水,望着还剩下的六个大缸,明代叹了一口气。
他本想老老实实做完自己的任务,没能想体力有限,他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更是连喘气的力气都所剩不多。
明代不信没有文睿锦的授意,啊春会如此刁难他,如果他所料不错,晚上的饭,啊春也没给他留,真是好的很啊。
挑水什么的,他挑腻歪了,不想干了。
明代一转眼看到墙角都几块大石头,他想也没想的举起一块朝剩下的水缸扔去,连续七八声脆响之后,剩下的水缸全部裂开了。
明代望着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他气喘吁吁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朝着饭堂扬长而去。
此时正是吃完饭的点儿。
下人们吃的狼吞虎咽,分明是最简单的饭菜,却被他们吃出了山珍海味的错觉。
明代想要往里走,却被人给拦住了。
“啊春总管吩咐你的活儿干完了?”
明代脸不红心不跳,“干完了。”
第704章 亡国太子008
拦住明代的两个人有些狐疑,其中一个道,“先别让他进去,我去检查检查。”
“嗯,你快去快回。”
眼看着饭堂里的饭菜所剩不多,明代急了,他想往里闯,但以他现在这个小身板,别人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他推倒。
明代道,“我饿了,饿着肚子没办法继续伺候锦公子。”
“伺候锦公子的人那么多,不缺你一个,你还是先做好啊春总管交代给你的事情吧。”
明代道,“可是陛下说了,让我伺候锦公子,可你们却让我去挑水,就不怕陛下知道了,责罚你们吗?”
拦住明代的一个小太监愣住了。
他没想到明代这么伶牙俐齿,竟然搬出了陛下。
他们这些人都是惧怕陛下的,毕竟陛下就是一个传说当中的牛人,兵不血刃,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只要提到陛下的名字,他们当中的有些人便会全身发抖。
他一个不留神,明代便流进了饭堂,他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菜。
如此这也已经是个菜底了,甚至都已经凉了。
明代真的是饿极了,他吃的很快,但依旧保留了他尊贵优雅的涵养。
等出去检查明代有没有挑完水的太监回来后,明代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
小太监气喘吁吁怒气冲冲的指着明代道,“把他给我抓起来,他根本就没有挑完水,还把没挑完水的水缸全部砸碎了。”
明代抬了抬眼。
“这位公公,我回来的时候分明都已经挑完了水,水缸也是完好无损的,你怎么能诬陷于我?我这一天可是一刻 都没敢休息,你这样颠倒是非,啊春总管知道吗?”
小太监是回来告状的,没想到明代竟然恶人先告状,将了他一军,他你了好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儿的话,那我就回去休息了,免得耽误明天伺候锦公子,到时候锦公子怪罪下来,我们都不好交代,毕竟锦公子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大家都担待不起,不是吗?”
已经有有眼色的小太监偷偷去把啊春总管给叫了来。
啊春听说明代不仅没挑完水,还把没挑完水的水缸给砸碎了,又听了明代的一番狡辩,他心想,这人还真是狡猾,以为他没办法治他不是?
啊春当即冷笑了一声。
“好了,都别说了,还不赶紧将明代带下去梳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今晚锦公子点名要他守夜。”
大家都知道锦公子喜欢干净,明代这一身汗臭味是没法直接到锦公子身边伺候的。
明代洗刷干净,被送到锦公子的寝宫时,文睿锦正半卧在软塌上假寐,旁边两个太监正在为他按揉肩膀,一副惬意享受的模样。
明代是不打算跪的,啊春横了他一眼,明代视而不见。
文睿锦却在此时体贴的道,“明哥哥不必跪我的,以后明哥哥都不必跪,说是让你来伺候我,也就是做做样子,免得他日陛下问起,不好交代,明哥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文睿锦自以为是为了明代好,明代却面无表情不甚领情道,“锦公子还是不必喊我明哥哥了,奴才担当不起。若是被陛下听到了,陛下还以为我摆架子,没有丢掉以前的身份,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责罚,若是公子真的怜惜奴才,就直接喊奴才的名字吧。”
文睿锦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你真的要跟我分的如此清楚吗?”
明代笑了一下,“公子何出此言?”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如此好了?
若真的这么好,文睿锦又为何背叛他?
文睿锦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伺候的下人都为文睿锦打抱不平,以为明代不识好歹,当他还以为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呢?
“那好,明代今晚你为我守夜吧,我三年前患上了头疼失眠的毛病,每晚都要燃着陛下送我的熏香,你且记住,一个晚上熏香都不能停。”
“好,奴才记下了。”
明代平静道。
文睿锦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殿内只剩下了明代与文睿锦。
明代便扶着文睿锦到了床榻上,为他宽衣解带。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文睿锦为明代做的,如今全部反了过来。
明代从未伺候过人,于是动作有些笨拙,好几次都找不到门道。
轮到给文睿锦脱鞋子的时候,明代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双手捧住文睿锦的脚。
苏云安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不是很习惯看到的景象。
谁能想到那个尊贵的男人有一天会跪在曾经伺候过自己的人脚下毫无怨言的为那人脱鞋?
见到苏云安的时候,文睿锦眼前一亮,想也没想的从床上蹦了下来,扑到了苏云安怀里。
明代跪在原地,双手维持着拖鞋的动作,脊背一瞬间僵硬。
苏云安拥住了文睿锦,语气嘲弄。
“既然你这么会做奴才,不如就伺候朕与小锦一同入睡吧。”
说着苏云安便抱着文睿锦一同坐在了床榻上。
明代也不觉尴尬,文睿锦的衣服被他手忙脚乱的脱了个差不多,如今只穿了一层里衣,鞋子脱了一只。
“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去伺候陛下吧。”
明代道了一声是,站起身来去解苏云安的腰带。
大概是跪的时间太久,明代起身的时候腿上发麻,一个不稳便扑到了苏云安怀里。
苏云安是习武之人,明代朝着他砸下来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躲闪,纹丝不动。
倒是明代吓了一跳,连忙从苏云安身上起身。
饶是如此,明代双手也按在了苏云安胸口肌肉上,那鼓鼓囊囊的结实感觉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明代叹了一口气,现在只敢若有似无的勾。引,还不敢明目张胆,他的手也只是在苏云安胸口停留了一瞬,状若惊慌失措的按了一下。
随后连忙从苏云安怀里滚了出来,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惊惶道,“陛下,奴才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苏云安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空了许久的胸口有那么瞬间的被填满,还没等他反应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滋味便消失无踪,唯独剩下一缕馨香。
那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从前他从未在谁的身上闻到过,竟让他有些流连。
他眼眸深沉的望着跪在地上,一脸奴才相的明代,从苏云安的角度看不到明代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他的头发有些乱。
苏云安眼眸阴沉道,“给朕把头抬起来。”
明代就听话的抬起了下巴,也露出了那双过分安静的眼眸。
与他表现出来的惊慌失措不同,明代的眼眸平静若一潭死水,任谁也无法在里面掀起一丝波澜。
苏云安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温顺了,臣服了,他骨子里依旧保留着自己属于明国太子的骄傲,只是他内心的那一丝善良让他不得不向自己妥协。
有时候苏云安会觉得可笑。
明代分明是暴君的儿子,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的暴行,却没有阻止,这样的人内心真的还有善良可言吗?
“陛下?”
苏云安一直盯着明代看,半晌没有说话,还是明代微微皱眉,开口提醒。
莫不是被自己迷住了?或者看他看走神了?
明代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倒是文睿锦神色有些阴沉。
苏云安对他很好,这让他有种自己是苏云安心上那个人的错觉。
可眼下
他有些不确定了。
苏云安看明代的眼神带着无法掩饰的探究,这让他隐隐有一丝心慌。
苏云安回神,眼眸更加阴沉不定,他竟然再一次在明代这里走神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一脚蹬在明代肩头,怒道,“狗奴才,还不赶紧替朕更衣?若是再毛手毛脚,小心朕扒了你的皮。”
明代沉默着爬起来,他微微弯着腰,低垂着头,替苏云安宽衣解带。
给他脱完衣服,明代又跪在地上去脱他的靴子,跟刚才替文睿锦脱靴子的卑微姿态如出一辙。
苏云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见明代如此,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这会儿他只觉得满心烦躁。
“狗奴才,脱个鞋子也这么慢。”
他不耐烦的推开明代,自己将靴子给脱了下来。
苏云安故意不去看明代,一把搂住文睿锦的腰,二人双双向床榻倒去。
明代默默移开了视线,吹灭了殿内的烛火。
作为一个守夜的奴才,他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本分的守在主子身边,为主子们鞍前马后。
明代甚至琢磨着,要是这二人不要脸的当着自己的面儿做那等有伤风化的事情,他就不准备伏低做小了,不干净的攻略对象,他要不起。
大概是他多虑了,床上的两位并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单纯的相拥而眠。
夜里,文睿锦因为白天喝多了,起来了两次,都是明代伺候着他的。
苏云安倒是一夜安睡,并没有让明代伺候。
第705章 亡国太子009
明代挑了一天的水,早就累的不行,晚饭还没吃几口。
没多久他就抱着柱子打起了盹,可他还要不时的看看香炉里的熏香,添点碳火,免得主子们着了凉。
守夜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事,明代心想。
实际上苏云安并没完全睡着,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能回想起明代身上的清香,身侧的文睿锦已经安睡,苏云安侧身朝外,于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是习武之人,不用眼睛,光凭明代的呼吸声他便知道明代的方位。
于是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便锁定在了明代身上。
此时明代单薄的身子正蜷缩成一团,靠在桌角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不时的眉头紧锁,淡漠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解脱。
苏云安漆黑的眼定定的瞧着明代的脸,幽暗的烛火中,明代的面容有些飘忽不定,跟记忆中那张总是含笑的温和脸庞相去甚远。
他很努力的想要闭上眼睡觉,可一闭上眼,脑子里便总能出现明代的影子。
过去的,现在的,交替重叠。
近来,他也总是想起旧事,过去身为质子的那些事情。
那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去,因为那代表了他的屈辱不甘。
那个时候的明代是尊贵的明国太子,于他而言是最高不可攀的耀眼存在,也是无数次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可一次次带给他温暖,给了他活下去希望的人却是文睿锦。
明代虽不曾欺辱过他,但终究是暴君的儿子,父债子还,明代落到这样的境地也不算冤枉了他,怪就只能怪他是暴君的儿子。
他并没有做错。
这样想着苏云安便从明代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一个奴才而已,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奴才。
这么想着苏云安便掀开被子双脚着地。
明代一下子惊醒。
“陛下,可是要如厕?”
苏云安睨了明代一眼,“朕渴了。”
明代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去为苏云安倒水。
“陛下请喝水。”
明代态度恭敬。
苏云安只喝了一口,水便喷了明代满脸。
他冷哼,“这么凉的水,你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明代心下一惊,他实在没有伺候过人,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故意的,他诚惶诚恐道。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为陛下烫一壶热茶来。”
此时已是深秋,夜晚寒凉如水,被苏云安喷的那口水顺着明代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衣服上,风一吹,他便打了一个哆嗦。
实在冷的很。
明代回来的时候,苏云安还没有睡,而是在书案前看书。
明代就为苏云安倒了一杯热茶。
苏云安没看他,眼睛始终放在书页上面,他道,“给朕研墨。”
明代听话的的开始研墨。
“你恨朕吗?”
明代研墨的手一顿,“不恨的。”
苏云安哼了一声,“明代,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虚与委蛇?”
明代,“”
“陛下误会了,明代是真的不恨。”
苏云安冷笑,“即使我杀了你的父兄,灭了你的明国?”
明代面色平静,“是。”
“呵。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怎么?还想着复国?”
明代摇头,苦笑。
“不,明国灭了也就灭了,虽然陛下有时候残暴了一些,但明代知道,你比我的父皇,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好皇帝。”
苏云安抬头瞥了明代一眼。
明代依旧在研墨,不曾抬头,连眉眼都是冷淡的。
从苏云安的角度只能看到明代一个冷淡的侧脸。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明代道,“说起来陛下可能不信,我对当皇帝并没什么特殊的执念,因为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相比于当皇帝,我更喜欢舞文弄墨,我并不喜欢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我?”
明代,“”
“奴才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苏云安看着手里的那一卷书,久久没有继续开口,也不知道信了明代的话没有。
明代在心头腹诽,就算他想复国,手里也得有人脉,他现在就犹如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飞是飞不起来了,谈何复国?
他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太累。
还不如躺平了。
“我记得你写了一手好字,朕的字还是当初的你教的,说起来你也算朕半个老师了吧?”
“陛下说笑了,奴才怎配成为陛下的老师?”
苏云安拿起毛笔在书案上大手一挥。
虽然明代教了苏云安写字,但他的字跟明代的字半点也没有相似之处。
明代的字偏端庄秀气,而苏云安的字更加狂放不羁,像极了他这个人。
文睿锦夜半醒来时,不见身侧有苏云安的影子。
灯火阑珊处,苏云安与明代一站一坐,一个研墨,一个写字,他们挨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和谐。
文睿锦突然就捏断了自己的指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很不喜欢明代与苏云安待在一起的画面,这让他嫉妒成狂。
苏云安睡不着,写了一个晚上的字,明代便磨了一个晚上的墨,累的他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原本明代以为天亮了,苏云安去上朝之后,他也就解脱了,可以回去睡上一觉,可等苏云安真的去上朝了之后,明代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因为奴才是没有休息时间的,他还要继续伺候文睿锦,伺候他穿衣洗漱,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只要文睿锦有需要,他就得卑躬屈膝。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吃早饭的时候,文睿锦吃的丰盛,而饿着肚子的明代只能站在一边给文睿锦布菜,伺候他吃饭。
明代布菜的时候无意中夹了一筷子蘑菇到文睿锦碗里。
文睿锦没动,倒是一旁同样伺候的阿春却一巴掌拍在了明代手背上,他语气不阴不阳,十分恼怒。
“你瞎啊?我们公子是不吃蘑菇的,来人!将这个贱奴才拉出去长长记性。”
明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给拖了出去。
明代内心腹诽,不吃蘑菇,菜里不放就是了,又没人告诉过他文睿锦吃东西的禁忌,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他么?
说什么照顾他全是骗人的,明代也总算是发现了文睿锦就是朵黑心的白莲花,当着苏云安的面儿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
黑莲花白莲花什么的,明代表示他也会啊。
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施展一番,也怪可惜的。
明代被拖了出去,直接被关进了柴房,接着柴房的门便落了锁。
柴房里堆满了柴火,到处都是蜘蛛网,地面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每个下脚的地方。
明代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在这里几天,索性找了一堆干柴,上面扑了一层树叶,躺了上去。
不多时便有巴掌大的老鼠从他面前跑过。
明代,“”
柴房可真是个好地方。
他都怀疑等他睡着了,饿极了眼的老鼠会不会啃他身上的肉,毕竟他的屁股也还没好。
虽然当初给他治疗的太医说给他用的是上好的金疮药,但那药的药效着实不咋地,他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完全好
系统666,“”
“放心吧宿主大大,老鼠这种东西是不会咬您的,当初系统赠送给您的体香自带驱虫功效。”
听了系统这么说,明代总算放下了心,他也正好累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番,还不知道以后文睿锦会怎么对待他呢,他到现在也想不通文睿锦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已经当初是他给了文睿锦一条命,给了他名字,供他吃穿,教他写字,不然哪里会有他今日的体面?
可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些忘恩负义的人。
“系统,文睿锦跟我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不然他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系统查看了一下世界资料,回道,“是这样的宿主大大,他恨的是明国,是因为明国的暴政让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您刚好是明国的太子,不恨您恨谁呢?”
明代表示了解,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所有的锅都因为他是明国太子。
行叭。
可他对文睿锦这么好,也没能感化他么?
明代叹了一口气。
还有个原因系统没说,文睿锦喜欢苏云安,贪恋苏云安带给他的宠爱与权势,可苏云安杀了明国所有人,唯独放过了明代,虽然对明代依然憎恨,明代却还活着。
这就代表苏云安还是顾念过往情分的,不然现在的明代只能是一具尸体,不知道待在某个肮脏的地方腐烂。
明代睡了一觉醒来后,天就黑了,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心想这些人还不打算把他放出来么?
文睿锦这个喜欢装善良的黑心白莲花也不知道过来看望他一下,表示一番自己的大度,他可是饿了好久了,这会儿竟有些头晕眼花。
夕阳的余韵有些晃眼,赤金色的光芒透过蜘蛛网弥漫的窗棱照射进来。
一直等到夜幕黑沉,也没人过来给自己送饭,明代心里明白,大概他又要饿上一个晚上了。
好在文睿锦没有真的丧心病狂,直接关上他三天,第二天早晨明代睡得迷蒙之际,一盆透心凉的冰水朝着他兜头浇下,明代明晃晃的打了一个寒颤,感觉浑身的骨头缝都在往外冒寒气。
第706章 亡国太子010
他的身体在那三年的流放生涯中被拖垮了,最是受不得寒,他得牙关紧咬才不至于在这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下人面前露了怯。
“做什么?”
明代语气冷淡,眼神也冷了下来。
“做什么?哟,您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是在质问谁呢?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昔日的太子殿下,如今是宫中最下贱的奴才,你说做什么?您瞧这天都亮了,您还在这安睡呢?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明代冷笑,“被关在柴房挨饿受冻也算是安睡吗?要不您穿着单薄在这里睡上一天一夜试试?”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自打来了宫中,他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好脸色。
“给我长嘴,真是脾气见长,还敢对咱家顶嘴。”
这次来的人不是阿春那个死太监,却是阿春手底下最得力的阿夏。
他跟阿春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代当即被阿夏带来的两个小太监给架了起来。
明代身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身上的伤也是一茬接着一茬,他怕是连个太监都打不过,十分娇弱。
一个小太监举起手就想朝着明代白皙的脸颊挥过去,明代却冷声道。
“你敢打一个试试?打我之前你们问过陛下的意思吗?你们什么时候见我脸上受过伤,你们以为陛下为什么留着我的命?只是单纯的被你们作践吗?”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
他们跟了文睿锦许久,虽然文睿锦没有明说,但他们却懂了文睿锦的意思,不过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他们也想讨得文睿锦的欢心。
可身在宫中久了,对于宫中的一些传言他们还是知道的。
明代跟文睿锦还有当年身为质子的苏云安在明国皇宫一起长大。
说是明代罩着苏云安让他活了下来,可实际上却是明代身边的文睿锦一直偷偷照顾苏云安,明代又是文睿锦的主子,给了文睿锦一条命,苏云安爱屋及乌,这才没杀了明代。
至于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们也不是当事人,虽然陛下将明代送给了文睿锦当奴才,但谁也说不准陛下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让这主仆二人继续当年的缘分呢,还是让文睿锦报复明代,他们也不好说。
君心难测。
但这些小太监在宫中久了,个个都是人精,既然不能打脸,那打身上总行了吧?
他们来的时候身上也没带什么刑讯人的工具,但这里是柴房,最多的便是藤条,柴火,用这个抽人也最合适不过。
于是明代便被按住了,无情的柴火藤条抽在他的身上。
明代强忍着挨了十几下,确定身上血痕遍布这才挣脱了几个打人的小太监跑出了柴房。
苏云安这个时候刚下了早朝,正准备去御书房,却猝不及防被跑出来的明代撞了一个满怀。
随行的侍卫大惊,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正准备呵斥,苏云安却摆了摆手。
苏云安只觉得下巴一痛,一个坚硬的东西撞到了他的额头,他大怒,正准备将这人拖出去五马分尸的时候,那人的身体却软软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苏云安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还有一股熟悉的淡香。
他下意识的托住了那人的腰,将人打横抱起。
待看到那人的脸,苏云安阴郁了一天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不过才一天不见,怎么搞的如此狼狈?
苏云安屏退了跟着自己的侍卫,只留下隐藏在暗处保护他的暗处,抱着明代去了明代落脚的地方。
他难得小心翼翼的将明代放在床榻上。
他拍了拍陷入昏迷中的明代的脸,沉声问,“哪里受伤了?”
明代眼睛睁开一条缝,苍白的唇抿的死紧。
苏云安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重新变得阴沉,他正要去扒明代的裤子,检查他的伤口,明代艰难的抓住了自己的裤子。
“别,不是那里。”
明代突然咳嗽起来,且咳的双颊通红。
“我没事,陛下日理万机,不该来这里的。”
苏云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是脑袋抽了才会管明代的死活?
这人怎么不被人打死?
苏云安本想起身离开,可转身时瞧见明代卷起的一小节衣袖,原本白皙的手臂如今布满了扭曲丑陋的烫伤。
他瞳孔微微一缩。
平日里明代都是把袖子放下来的,很少有这种不检点的时候,可看他衣服湿透,浑身冰凉,苏云安便知,明代这是被宫里的奴才们给欺负了。
他竟然觉得愤怒,把他带进宫里,放在文睿锦身边,不就是为了看明代被欺辱的样子吗?
可为何看到明代如此狼狈,他竟然心生不悦?
苏云安抓起明代的手臂,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明代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了而已。”
明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这样的态度越发激怒了苏云安。
他想让明代受尽折磨,又痛恨他如此淡漠,事不关己的态度。
明代收回自己的手,默默放下自己的袖子遮住了他被烫伤的手臂。
明代捂着自己的额头从床上艰难的坐起来,他这会儿感觉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可还是牢记了自己身为下人的身份。
明代慢吞吞道,“陛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的话,我要去锦公子身边伺候了。”
苏云安大怒,他为何要管明代死活?
他冷笑,“你有这样的觉悟最好,若是啊锦出了一丝差错,我便将你剥皮拆骨。”
明代笑了一声道,“奴才知道了。”
苏云安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咚的一声,他忽然身体僵硬。
他不想回头的,可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明代趴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的衣服是湿冷的,刚才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身上也是冰凉的,他的脸色如此红,莫不是发烧了?
说好不想管明代死活的苏云安还是将脚踏进了屋子里,将躺在地上的明代给抱到了床上。
他伸手摸了摸明代的额头,果然烫人的很。
苏云安暗骂了一声娇气,矫情,便让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去把太医给提了来。
太医好一番忙活之后,苏云安才发现明代白皙的身体上被人抽出了十几条的鞭痕,血迹斑斑,可见下手之人力气之大。
而明代刚才竟然一声不哼,他还以为明代身上的血腥味来自于他的屁股,没想到
太医说明代之所以发烧是因为受了寒
苏云安自打明代扑倒在他的怀里昏迷不醒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太医为明代检查伤势的时候一直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就怕自己做错了,被苏云安拖出去五马分尸。
这一次的伤势好一点,衣服没有沾染到血肉里,但太医还是用剪刀将明代被藤条抽破了的衣衫用剪刀剪了去,露出明代过分消瘦的身体以及奶白色的肌肤。
苏云安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明代身上的伤痕很多,有旧伤也有新伤。
苏云安大概能明白新伤是今天被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们给抽出来的,至于旧伤
从前明代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身上不可能会有伤,那明代身上的那些伤痕只可能是在被流放的那三年弄出来的。
倒也不值得别人同情。
因为让明代流放本就是他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打磨明代,让他认清楚自己的处境,让他听话一些,乖一些,结果竟是出人意料的好。
三年的流放生涯让明代彻底没了身为太子的傲气,只是过于隐忍了些,苏云安皱了皱眉,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令人解气,反倒是更令人生气了。
好像无论明代怎么做,他都觉得不对味,就很生气,但他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沉下脸,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如何?”
太医被苏云安的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他手下一抖,剪刀差一点戳进明代的伤口里。
苏云安目光犀利的瞥了太医一眼,太医立马绷紧了脊背,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牛头马面的召唤。
太医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们陛下那句没头没尾的如何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战战兢兢道,“伤口不是很深,上点药休养几天大概也就好了。”
苏云安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十分淡漠道,“他的屁股呢?之后你给他复诊过么?”
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没有陛下的允许,他哪里敢给明代这样的罪人复诊?这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可谁又能想到他们家陛下似乎对这个罪人还挺上心?
苏云安又瞥了太医一眼,目光嗖嗖的刮着刀子,“朕只是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朕要他活着受折磨,懂吗?”
太医似懂非懂,慌乱点头,他又急忙去脱明代的裤子。
明代却在这时突然清醒过来,他警惕的睁开眼,一只单薄纤瘦却很有力气的手抓住了太医脱他裤子的手腕。
明代明光犀利中带着冷意。
“做什么?”
第707章 亡国太子011
太医又被吓了一跳,本来觉得他们陛下的目光就很吓人了,可看着明代眼里泛着红血色的阴厉目光,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明代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明代对自己目光造成的效果很满意。
苏云安自以为用明城的百姓就能威胁到他,明代无情的勾唇,不过是为了攻略效果,陪小孩子玩玩罢了,他绝情的时候也是很狠辣的。
见是熟悉的面孔,明代手上的力道骤然减轻,也像是脱力了似的松懈下来。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一定是他的错觉,明代这个废太子,如今的罪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犀利的目光?
太医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和蔼。
“放松,就是检查一下你屁股上的伤口长好了没有。”
明代态度冷淡,“不必,已经长好了。”
“这”
太医松了手,他其实也不想给明代看屁股,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苏云安。
苏云安却瞥了明代一眼。
“让太医给你看看,若是你身体不好,早早死了,我找谁出气去?明城的百姓吗?”
明代表情隐忍,眸子虚弱的垂了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大片的阴影,有种凄楚的艳丽。
明代沉默着松开了自己提着裤子的手。
这两个不要脸的,天天盯着人家的屁股看,不要脸。
想看他的屁股就直说啊,他又不是不给看。
系统666,“”
太医脱明代的裤子时,苏云安思绪渐渐飘远,那么漂亮的屁股若是真的被打的开了花变得面目全非还挺遗憾的,这么想着苏云安就有些懊恼,当初不应该下令对明代执行仗行的。
于是他又瞥了一眼明代被剪掉了大半衣服的后背。
明代的后背很漂亮,有一对儿精致的蝴蝶骨,腰身纤细,仿佛他两只手就能环握住。
大概是明代太瘦了吧。
一个人怎么能瘦成这样呢?
苏云安的思绪渐渐飘远,从前的明代虽然不健壮,但也没有此刻这么脆弱瘦削,看起来竟让人隐隐有些心疼。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一晃而过,速度快的根本令人来不及捕捉。
明代的屁股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旧有些地方没有恢复好,露出了鲜红的皮肉,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而现在那些本该已经长好的地方再次被撕裂,太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竟带着这样的伤势去伺候锦公子了吗?
这样的疼痛常人本就难以忍受,难道明代就不觉得痛?
心里这样想着,太医便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同时手上用力按了一下明代被撕裂的伤处,明代面不改色。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
明代略微勾了一下唇角,轻描淡写道,“不痛啊。”
他早就失去了痛的资格。
太医沉默,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小心翼翼的必要,于是后面为明代上药的过程中,他特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故意在明代的伤口上使劲。
明代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之外,脸上全程没有其他表情,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苏云安却在这时淡道,“我要的屁股恢复如初,他的身上或者屁股上若是留下了任何伤疤,那朕便诛了你的九族。”
为明代抹着劣质金疮药的太医莫名的后背发冷。
苏云安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留下,毕竟他是皇帝,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苏云安离开之后,太医感觉压力减轻了一大半,随即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不敢随便造次,给明代涂抹的药换成了上好的金疮药。
苏云安事后提审了对明代动用私刑的小太监。
这几个小太监是文睿锦身边的人,苏云安是知道的。
他高高坐在龙椅上,俊美的脸上乌云笼罩。
“你们是得了谁的命令将明代关进柴房,又私下对他动刑的?”
面对俊美如地狱使者一般的新皇,他们哪里敢造次,只能尽量给自己脱罪,他们细数了明代一系列的罪过。
比如不用心伺候锦公子,对锦公子不敬,试图给锦公子食用令他过敏的蘑菇等等。
苏云安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是你们自作主张对明代动刑的?”
几个小太监支支吾吾,他们不敢供出文睿锦,只得认下。
苏云安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们去柴房面壁思过三日,每人赏一百藤条,念在你们伺候啊锦还算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朕便饶你们一命。”
啊夏等几个小太监面如死灰,却又不敢反驳。
太医给明代身上的伤处上完药,包扎完,又嘱咐了他几点注意事项之后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太医离开后,明代才从床上爬起来,他自然不是真的不痛,是痛的浑身冒汗。
可他就是一个罪人,没有喊疼的资格,他找了一件换洗的衣服直接便去了文睿锦的宫殿。
明代到的时候,文睿锦正十分享受的吃着水果,他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人,一人给他剥葡萄皮,一人端着放葡萄皮的托盘,倒是挺会享受。
明代给文睿锦见了礼,文睿锦抬了抬眼皮欣喜笑道,“明哥哥,你来啦,快来坐,刚陛下给我送了一些西域进贡的葡萄,还有广西进贡的荔枝,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些了,我还经常剥给你吃,快,把剥好的葡萄跟荔枝都拿给哥哥尝尝。”
伺候的两个小太监略有为难。
明代先一步开口道,“公子,莫要折煞了明代,如今的明代只是一介奴才,不配吃这些东西。”
文睿锦拉下了脸,他语气里带着些许失落,“哥哥这是怪罪啊锦了吗?”
明代低眉顺眼,“奴才不敢,公子是千金之躯,就算给明代是个胆子明代也是不敢怪罪公子的,毕竟陛下可是说了,让奴才好生伺候公子,不然”
明代直接给文睿锦跪下了。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明代,看在昔日的份儿上给明代留一些颜面。”
文睿锦叹了一口气,亲自将明代给扶了起来。
“哥哥这是做什么?我早已说过,在我这里哥哥就当是自己家,不需要下跪的。”
明代顺势被文睿锦扶了起来,不是他矫情,实在是他如今这具破败的身子,不得久站,跪着更是不行,会浑身疼。
“公子,明代可以做些什么?陛下吩咐了,明代只是锦公子的奴才,得做些事情才行。”
文睿锦看起来有些为难,最后他道,“那哥哥就来举着这托盘吧,剥皮的工作就交给他。”
文睿锦指了指身边原本举着托盘的小太监。
明代就道了一声是。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双手举着托盘,等着文睿锦将吃完的葡萄皮,荔枝核吐进托盘里。
别人也以为是明代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殊不知对明代来说这是最严厉的惩罚。
没站一会儿,他就双腿发酸,屁股疼,腰也疼,双手更是酸软的可以。
一开始明代还能咬牙坚持,可他刚受了伤,还被饿了好几顿,甚至没来得及休息,就赶着过来伺候人了。
时间长了,明代就有些吃不消,于是他华丽丽的晕倒了。
倒下之时,手里的托盘也抛了出去,刚好砸在了文睿锦的脑袋上,荔枝皮,葡萄皮洒了文睿锦一身,还有他吐出来的葡萄籽,荔枝核。让他看起来好不狼狈。
文睿锦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屈辱,他几乎是当场就要发火,恨不得把明代拖出去再打一顿,可明代已经晕倒了,他强忍着怒气,眼角抽搐,有火发不出,还得在下人面前做出一个亲和的样子,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深吸了一口气,让人把满室狼藉收拾一通,并好心的给明代请了太医。
“哥哥这是怎么了?太累了吗?”
有看不过去的小太监开始给明代上眼药。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个不是每天都要做这些活计?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像明代这样,如此娇气,不过是举着托盘就能累的晕倒过去?
这个时候的文睿锦还不知道苏云安处罚了对明代乱用私刑的几个得力下属。
他将明代安置在自己房间的软塌上,隔着一道珠帘,请来了太医。
太医先是给明代把脉。
这位太医是被文睿锦收买过的专用太医,平时只给文睿锦一个人看病,他只听说过明代这位前朝太子,并未见过其人,是以他并不清楚软塌上躺着的人是谁,只以为是自己的主子锦公子关系很好的人。
即使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过于苍白,穿着一身下人的服侍,但这不妨碍他专心的给这人诊脉,在宫中待得久了,他自然知道做人的道理,不该问的别问,好奇心多了是会害死自己的,想要活的长久,就得装糊涂。
即使只是个下人,能被锦公子这般重视的也不是普通的下人。
太医脸色凝重,文睿锦一直观察着太医的脸色,问道,“如何?”
太医斟酌了一番,将明代纤细单薄的手腕藏进了被子里。
他的脸色不太好,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第708章 亡国太子012
“这位公子身子骨不太好,像是年轻的时候遭遇了大的磨难,心里郁结,若是好生将养,稍微放宽心,或许能多活几年。”
文睿锦斟酌着太医的话,眼睛亮了亮,他塞了一沓银票到太医手里,太医忙说愧不敢当。
“你的意思是说哥哥活不长久?”
太医没看出文睿锦的心思,以为文睿锦想让床上这位苍白的公子多活一段时日,只得斟酌道,“公子不妨多给这位公子补一补身子,他这身子被糟蹋成了这样,怕是”
文睿锦听懂了大夫的言外之意,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努力做出伤心的模样。
“他最多还能活多久?”
太医想了想,保守道,“三年。”
或许根本活不到三年,照这么下去,估计用不了一年,这位公子就得油尽灯枯,但他不敢对文睿锦这么说。
太医继续道,“若是自此刻起,好生将养,卧床休息,不受冻,不见风,多吃些进补的食物,少操一点儿心,多活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文睿锦点点头,“辛苦大夫了,我会注意的,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大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然后他便匆忙从文睿锦的宫殿里离开了。
太医离开后,文睿锦坐在软塌边,一双眼睛定定的打量着明代,他唇角含笑,语气轻柔,一双手缓缓抚过明代苍白的脸颊。
“太子殿下您真是辛苦了。”
文睿锦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其实文睿锦是不想再次见到明代的。
每次见到明代他心情都不怎么好,因为见到明代便意味着他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从前明代对他那么好,简直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养在身边,可他最终却背叛了明代。
文睿锦永远也忘不了,黑暗的密道中,明代跌跌撞撞被一群死士护在中间,当他们被苏云安安插进来的人反水时,那些人震惊的眼神。
他们用谴责痛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明代身边的暗卫统领沉重的看着自己。
“你这个白眼狼,当初太子殿下就不该救下你,就该让你横尸街头,谁都可以背叛太子殿下,唯独你不可以。”
那个时候的明代脸上没什么表情,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中,明代的眼睛沉静而漆黑,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像是在询问他为什么。
文睿锦惨笑。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也是痛苦的。
明代是救了他没错,可同时明代也是他的仇人呐。
他被明国害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若是没有明国的暴政,他或许安稳的坐在父母的怀里,享受天伦之乐,又哪里会流离失所?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楚。
明代活着,时刻在他身边出现,就会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曾经的不堪,还有那些背叛以及黑暗中那些谴责失望以及痛恨的目光。
如果明代死了,这些目光是不是就会永远消失了?他就再也不用背负良心的谴责了?
文睿锦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他做的都是对的,他没有错,错的是明代,他应该为明国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付出代价,无论自己怎么对他都不过分,这是明代的罪过,他应该赎罪。
文睿锦又觉得明代不该活着,当初明国灭了的时候,他这位太子殿下,就该殉国。
他不明白明代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来,看着自己的国家灭亡,亲人惨死,他就不知道心痛吗?
想着明国的所作所为,难道他就不应该觉得羞耻吗?
文睿锦觉得如果换成是了自己,当年明国灭亡时,他就应该在自己的宫殿里自缢,而不是被自己的暗卫护送着逃离,不然哪里有后来的那么多事儿?
明代最近确实是很虚弱,这几年他吃不好,睡不好,还经常遭受士兵们的言语嘲讽以及毒打。
被带进皇宫之后,更是没什么时间睡觉,文睿锦手下的人总是会给他安排各种活计,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点小事就要对他进行惩罚。
明代也确实累及了,他也努力让自己坚持住,可当身体一阵阵空虚的感觉传来,眼前一片模糊,脑袋阵阵眩晕,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
文睿锦得知,苏云安惩罚了他宫里最得力的那两个小太监时,他委屈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当知道苏云安是为了明代为惩罚了那几个小太监时,文睿锦心里对明代的怨恨达到了顶峰,他看了看软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明代,眼眸轻闪。
他让下人们为明代熬了粥,还做了一些进补的食材。
苏云安正在御书房看奏折,他按压了一下自己抽痛的额头,最近他脑子里时常出现明代瘦削的身影。
他一直在等明代受不了宫里的磋磨,来哭着跟他求饶,他脑子里出现过无数次,明代受不住来找他时,他该做出的反应,是不屑讥诮还是对着明代一通冷嘲热讽,可是一连等了几个月,明代都不曾来找过他,也不曾服软。
苏云安心里的戾气就越来越重,看明代就越来越不顺眼,他正烦躁呢,外面有人通报说文睿锦求见。
苏云安让人请他进来。
文睿锦脸上永远挂着温柔讨喜的笑,让人看了心情舒畅,这也是他喜欢文睿锦的原因。
“陛下,今晚到啊锦那里用膳吧,我做了陛下最喜欢的云片糕。”
苏云安心里烦躁,不太想去,他正想拒绝。
文睿锦惯会察言观色,苏云安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他便改了口风。
“陛下知道明代哥哥的身体状况吗?他今天在我那里晕倒了,我为他请了太医。”
听到明代的名字,苏云安果然变了脸色。
文睿锦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果然只要一提到跟明代有关的事情,苏云安就会变脸。
苏云安却哼了一声,不屑道,“他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一些皮外伤?放心我们的太子殿下皮紧的很,这点小事还要不了他的命。”
苏云安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文睿锦仔细瞧着他的脸色,见他果真不清楚明代身体的真正状况,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不会给明代将养身体的机会,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只能委屈明代,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文睿锦摆出一副怀念的姿态,“陛下,这几天我经常梦到当年我们三人在一起的那几年,如今想来颇有感慨,明代哥哥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不如陛下今晚去我那里用晚膳?”
苏云安又是一声冷哼,“我的过去里没有明代这号人,当我被欺负的半死不活,明代却丢下我不管,任我自生自灭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我的兄弟,他的死活也于我无关。”
从前苏云安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是感激明代的,他甚至想着有朝一日等他灭了明国,也不会杀明代,他会给明代一条生路,让他活下来,若是明代痛恨他,他就想办法消除明代的记忆,保他一世无忧。
改变苏云安想法的七八年前的一件事,那个时候苏云安已经在明国待了五年,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他手中也暗中培养了一股势力,但他依旧弱小,不足以跟明国这个庞然大物对抗。
他被明代的一个兄弟打断了腿,又被另外一个兄弟当做小白鼠喂了毒药,正是奄奄一息,生死攸关的时候。
明代跑去跟自己的皇兄要解药,皇兄却嘲讽的看着他说,没有解药,这个药是他闲着无聊自己乱配的。
明代气急,他性情温和,从未与谁翻过脸,这一刻也对他这个心思恶毒的皇兄动了杀心。
明代是明国皇帝与他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一出生便被封为了太子,即使他性情温软,不是做皇帝的料。
他的母后在生明代的时候难产,生下他便去了,为此明国皇帝伤心了许久,虽然封了明代太子之位,但却从那时候起再也没有来看过明代一眼。
明代长得像他幕后,明皇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皇后,他时常用酒精来麻痹自己,试图让自己忘却这段往事。
因着明皇的不上心,明代这个太子就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他的几个兄弟都不将明代放在眼里,甚至好几次试图除掉明代,暗杀他。
对此明代心知肚明,但他内心纯善,不想与自己的兄弟起冲突,也不想自相残杀,他其实也不想当这个太子,但是明皇不见他,他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挂着太子的头衔。
苏云安被送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豆丁,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人的时候,格外讨喜,尽管在别人眼里,苏云安就是个酷酷的,不怎么会说话,让人见了就烦的坏小孩。
但明代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苏云安与自己很投缘,他见了他便心生喜欢,皇家无亲情,他的兄弟们时刻想着杀了他,取代他的位置,他也从没享受过父爱与兄弟之间的感情。
于是他便将所有的亲情都放在了苏云安身上,明代是将苏云安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疼的,别人欺辱他的时候,明代会替他出头,即使他有事脱不开身,也会让自己的暗卫暗中保护苏云安,替他挡下无数的灾祸。
第709章 亡国太子013
文睿锦是去苏云安那里跑的最勤快的,他虽然是明代的伴读,但他生性贪玩,明代也不怎么管他,很是放纵他。
苏云安中毒,明代与自己的皇兄第一次翻脸,且大吵了一架。
明代的皇兄略带嘲讽的瞧着明代。
“看看我们明国的太子殿下,竟然对着一个小国来的小杂种嘘寒问暖,你怎么不问问你皇兄需不需要帮助?”
明代脸上也现了冷色。
“皇兄锦衣玉食,想要的东西自会有人乖乖双手奉上,还稀罕我的帮助吗?”
皇兄冷笑,“我的好皇弟,尊贵的太子殿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只要你乖乖的把太子之位让出来,解药我自当双手奉上。”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这个太子,若是皇兄想要便拿去吧。”
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日夜防备,无数次的兄弟围墙,无数次的刺杀,早就让明代厌倦了太子这个身份,如果可以,谁想拿走太子这个位置,谁就拿去吧。
皇兄冷笑,“你倒是说的容易,你倒是去请求父皇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啊。”
“皇兄此言当真?若我真的去求了父皇,你便解药给我?”
皇兄道,“说到做到。”
“好。”
说罢,明代再不停留,直接去了明皇那里。
因着明代长得像明皇故去的皇后,他是不怎么待见明代这个太子的,平时能不见则不见,除了必要的大事。
但明皇虽然不待见这个太子,毕竟是最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孩子,他也没准备剥夺他太子的身份。
明代在明皇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任由风吹雪落,愣是没有见到明皇。
明代心下焦急,苏云安中毒已经接近一天了,若是再不快点拿到解药,怕是有性命之忧。
可是明皇拒不见他,他也没有办法,明皇的寝宫他是闯不进去的,正在明代焦急的时候,明皇的殿门被打开,出来的是明皇身边的管事大太监。
他恭敬的对明代叹息了一声。
“太子殿下,您还是请回吧,明皇说了,这是他对你母亲的承诺,就算将来您是个昏君,他也认了,太子这个位置,除了您,谁也夺不去,这些年您的那些个兄弟处处想至您于死地,但您都躲过去了不是吗?这就证明,太子殿下可以胜任这个位置,只要您的心再狠一些,不要那么妇人之仁,凭着太子殿下的才智,这个天下还不是您的掌中之物?就不要跪在这里浪费这个时间了。”
公公顿了顿,“至于那位小质子,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无伤大雅。”
明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皇兄那里的,三天时间他滴水未进,迎着满天的风雪,跪的膝盖红肿。
从前他是想好好当个太子的,想当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接二连三的刺杀让他心灰意冷,尤其是当知道那些刺杀全部都是来自自己的兄弟时,明代心中更是悲凉。
权势就那么重要吗?
明代的皇兄讥诮的看着一身狼狈的明代,倨傲的抬了抬下巴。
“如何?”
明代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我没有见到父皇。”
“也就是说你失败了?”
明代的皇兄冷笑,“那你就等着那个小质子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吧。”
明代实在没有办法,他想着,好歹他们也是亲兄弟,他的皇兄不至于如此绝情,他堂堂一个太子屈尊降贵跪在自己的哥哥面前,请求他把解药赐给他。
可是他的皇兄只是得意的大笑几声,太子又怎么样?
还不是得像条哈巴狗一样跪在他的面前?
他心中无比得意,太子这个位置将来一定会是他的。
他大发慈悲扔给明代一个药方。
明代展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那个药方竟然是以他的血为引的,当初下毒的时候毒里也混合了明代的血,所以解毒的时候依旧需要明代的血。
且这个药需要吃上七七四十九天,明代每天都需要给自己放血。
同时这副解药还需要一味最珍贵的药材。
天山雪莲。
明代的皇兄笑道,“听说天山雪莲十年才会生长一次,或许你可以去天上碰碰运气,若是你运气好的话可以采到天山雪莲,若是运气不好,那就是那小杂种该死,神仙也救不了他,当然天山上气候恶劣,终年被积雪覆盖,或许你这柔弱的小身板根本到达不了山顶,若是你这个太子殿下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任哟。”
明代沉默,他深深看了自己的皇兄一眼,转身就走。
他没有回自己的东宫,只是派自己的暗卫去通知了文睿锦一声,让他这几天睡在苏云安那里,时刻留意他的变化,贴身照顾他,他出去寻找解药,很快就回来。
听到暗卫的吩咐时,文睿锦眼眸轻闪。
明代坐着马车,身边只带了两名亲信直奔天山,他三天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只在马车上匆匆喝了几口水,吃了点干粮,便一刻不停的赶路。
有名暗卫对明代道,“太子殿下,您不觉得此事过于蹊跷?苏质子中的毒怎么可能是用太子殿下的鲜血为引的?”
明代闭了闭眼,嗓音沙哑。
“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我心里有数。”
以明代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身边出现了内奸?
只是能悄无声息取走他鲜血的人,一定是贴身侍奉他的人,而贴身侍奉自己的人只有一个
他只是内心纯善,并不是脑子不好,他只是不想将这些计谋用在自己最信任的人身上罢了。
若是那人在他睡着后,在自己屋子里的熏香里动上点手脚,让他短暂的失去意识,取走他的鲜血,那可太简单了,明代不愿意深想。
他叮嘱跟随自己一起进山的两名亲信,“这件事情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不得外传。”
“是,殿下。”
那两名暗卫齐齐应声。
天山很是凶险且陡峭,终年被积雪覆盖。
明代三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就被寒意侵袭了,且上面弥漫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只能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暗卫们试图劝说明代,让他留在山脚下等待,他们两个去找就好了。
明代却摇了摇头。
不是不相信自家暗卫的能力,他是怕他们两个找不到,多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山路陡且滑,明代摔倒了好几次。
他们三人在天山逗留了三天都没到达山顶。
明代的衣服已经被山石树枝划得破破烂烂,面颊被冻得青紫,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冰霜,眉毛头发上也覆盖了一层霜雪,他的手脚早就被冻僵了,只是一股信念支撑着他一定要找到天山雪莲。
他们来到天山的这几天,整个山体都被迷雾笼罩,第四天的时候,太阳才驱散了浓雾,他们才得以看到山顶的景象。
到了中午,明代才在一处陡峭的山崖边儿上见到了雪白的天山雪莲。
明代舒展了眉梢,露出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天山雪莲,却在这时脚下一滑,整个人被凸出来的山石给绊倒,他没有去管锋利如刀的山石,而是死死抓住了那株天山雪莲,因为那是苏云安的命。
当暗卫找到滚落到坡底的明代时,他手中抓着白色的花朵,脸颊上带着微笑,整条腿都被鲜血覆盖,已然是昏迷多时。
暗卫大吃一惊,赶忙将明代扶了起来,其中一个暗卫脱下自己的衣服将明代笼罩,这里气温偏低,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得久了,又失血过多,很容易冻死,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殿下昏迷了多久。
其中一个暗卫检查了明代的腿,发现他的一条腿断了,他们得赶紧下山去找太医。
没想到下山的时候山涧又起了雾,他们看不到下山的路,只能一个人背着明代,一个人在前面探路,如此又耽误了一天一夜,他们才找到了停在山脚下的马车。
暗卫简单的给明代的断腿包扎止血,便一路赶回了皇宫。
到了皇宫,气温逐渐回暖,明代渐渐清醒,他不顾暗卫的阻拦,拖着自己受伤的断腿,第一时间去了苏云安的住处。
苏云安住的地方离东宫不远。
这时候的苏云安双眼紧闭,面颊青紫,就连嘴唇都泛起了紫色。
见到明代,文睿锦先是惊了一下,随后掩去了眼底的情绪,满脸泪痕的道。
“殿下,您总算是回来了,太医说,苏哥哥撑不过今晚。”
明代冷淡的对他点点头,将手中的天山雪莲交给了太医,同时他又用匕首在自己腕间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一小碗,明代交代太医与文睿锦,这是天山雪莲与我的血,都是解药的一部分。
“小锦,这几天你就不用去东宫伺候了,你留下来照顾安安,我”
“太子殿下,您的腿再不进行治疗怕是会留下后遗症。”
暗卫不得不出言提醒明代。
明代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又交代了文睿锦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被暗卫背回了东宫。
太医早就在东宫等候了,明代被放到床上。
第710章 亡国太子014
一回到温暖的东宫,明代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之前在天山上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回了家,他才感觉自己的腿疼的厉害。
他一向娇生惯养,差点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但是在太医与自己暗卫面前,他得保留自己太子的威严,不能随便落泪。
太医为他接好了骨头,明代已经痛的大汗淋漓,嘴巴里还咬着一把刀鞘,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或者咬了自己的舌头。
“太子殿下,老臣已经为您接好了骨,只是您在天山寒气入体,怕是受了寒,且您在寒冷的环境里待得太久,怕是要留下后遗症,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您这条伤腿便会疼痛难忍,这段时间您最好是卧床休息,不要下床,老臣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您治疗的。”
明代点头,那个时候的他年轻气盛,觉得自己身体不至于这么弱,只要他好生休养,大概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吧?
他每天会为自己放一碗血,让暗卫秘密交给文睿锦,以他做药引入药。
他的断腿疼的厉害,根本没办法下床。
即使是一个月之后,他依旧走路困难,他虽然很想去探望苏云安,但暗卫与太医的叮嘱就在耳边,明代也确实有些娇气,最受不了疼痛,当他听说苏云安已经醒了过来,他便也就放了心,没有继续去探望苏云安。
后来,明代的那条腿确实被太医说中了,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便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让他彻夜难眠。
好在他是太子,他的宫殿里最不缺碳火,又有太医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倒也过的不是那么辛苦。
这种疼痛他也还能忍受。
后来明国灭亡后,他被流放三年,浑身的骨头都像是在冰水里被浸泡了一遍,那种疼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一般,每每让他痛不欲生,想就此了断自己。
明代被太医接好断腿的当天晚上便冒着风雪被自己的暗卫搀扶着去看望了苏云安,那个时候苏云安已经服下了第一副解药,文睿锦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见他脸上的青紫淡去,太医告诉他,七天之内苏公子便会醒来,明代这才放了心。
回到东宫的时候,明代刚被接好的骨头就有些错位,他又忍着疼被太医重新接了一遍,太医语重心长的叮嘱他,这三个月最好别下床,就算是下床,时间也不要太长,若是他还想要这条腿的话。
疼痛让明代成了一个乖宝宝,这也就造成了他与苏云安之间天大的误会。
苏云安七日后醒来,身边没有明代,只有文睿锦。
他一向心思深沉,他心中最想见的人是明代,见到文睿锦不免有些失望。
他醒来的时候文睿锦正在酣睡,像是守了他好几日的样子。
苏云安勉强坐了起来,他还是有些虚弱,文睿锦被他的动作惊醒。
当看到苏云安醒来的时候他一脸惊喜。
“苏公子,你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苏云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有些饿。
“那我去给您找吃的。”
文睿锦匆匆忙忙起身,无意中打翻了桌子上的一个碗,里面盛放着明代的鲜血。
“那是什么?”
苏云安的鼻子何其灵敏,一下子就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文睿锦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最后在苏云安凌厉的目光中,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他告诉苏云安他中了毒,不知道为什么,他中的毒竟然是以太子殿下的鲜血为引的,太医说需要解毒也需要以鲜血为引。
苏云安眼眸一转就看到了文睿锦被厚厚一层纱布包裹的手腕。
他沉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文睿锦便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
“给我看看。”
文睿锦不给,苏云安便拉过了文睿锦的手,强行拆开了那层纱布,上面已经有好几趟口子了。
苏云安沉默半晌,问道,“你用自己的血为我解毒?多久了?”
文睿锦心中既坎特不安又有些窃喜,最终他道,“太医说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彻底解了你体内的毒,此时您已经昏迷七天了。”
苏云安脸色复杂,他道,“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会给你无上的尊贵与荣耀。”
文睿锦重重点头。
这是苏云安给他的承诺。
文睿锦温柔的笑着,握住了苏云安的手。
“安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至于太子殿下”
文睿锦眼眸轻闪。
“最近的太子殿下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苏云安没有说话。
此后的一段时间,明代每天都会让自己的暗卫将自己的血交给文睿锦,并让他照顾苏云安,若是苏云安那里需要什么,尽管跟他提,他让人去准备。
寒冬腊月里,明代本就是个怕冷的人,他缩在自己的宫殿里,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狐裘,他的一条腿上面夹着竹板,并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
太医说他的腿依旧不能动,不然以后很可能成为一个瘸子。
他在雪山上耽搁了太久,又流了太多血,极端寒冷的情况下,寒意早就浸透了他的骨骼,深入了骨髓,太医尽可能的想尽办法为明代调理。
三个月后,天气逐渐转暖,明代的腿早就拆了竹板与纱布,但上面依旧有一个狰狞的疤痕,那是被悬崖边上的断石切出来的口子,疤痕永远无法消除了,明代不在意这些,只要疤痕不在脸上,那就无伤大雅。
天气冷寒或者下雨的时候,他的膝盖会隐隐发疼,有些痒,每当这时候太医便会给他开些药,有服侍的下人用热毛巾给他热敷,感觉就会好很多。
明代能出门的第一时间就去质子府看望了苏云安。
苏云安正在垂眸弹琴,素白的手跳跃在琴弦上,看起来像是蹁跹的蝶,明代一时看的入迷,就没出声打扰。
待苏云安一曲终了,明代脸上洋溢起赞美的笑容,鼓掌。
他道,“云安,你弹的真好,一段时间未见,你的琴艺又有了极大的进步,都快赶上我了。”
苏云安的琴艺有一半是明代教的,但他身为太子,平日里事情还是挺多的,不可能大部分时间都陪着苏云安,于是他便为苏云安请了一个教授琴艺的师傅。
只要是苏云安想学的,明代都毫不吝啬,为他请来了老师。
苏云安一曲终了,双手按在琴弦上,并未回头。
他的毒早就解了,明代却在三个月后第一次来看他。
其实不是的,苏云安昏迷的时候,明代拖着断了的腿第一时间来看了他,只是他不知道,文睿锦也并未提起,他觉得明代很绝情。
文睿锦一再向他解释,太子殿下一定有什么苦衷。
苏云安冷笑,一个人若是心里没有鬼,怎么会躲了他三个月?
苏云安没动,也没起身,明代并不在意,他本来就不会端着自己身为太子的架子,他一直当苏云安是自己的小弟弟,是亲人是知己也是朋友。
明代觉得苏云安是懂他的,于是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走到苏云安身后笑问。
“看你恢复的不错,气色也很好,毒都解了吧?这段日子过的如何?”
苏云安不咸不淡道,“托太子殿下的福,鄙人过的还不错。”
明代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继续温柔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往后的日子我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过来看望你啦,不过我会让小锦好生照顾你的,小锦是个好孩子,我也一直拿他当弟弟看待,最近朝堂的局势不太明朗,多地发生暴动,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苏云安淡淡的哦了一声,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明代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未曾回头。
明代并没多想,他从怀里掏出一盒云片糕。
“喏,给你的,我让人出去给你买的。”
他一直拿苏云安当做自己的弟弟,所以对他很宠溺,明代没享受过皇家的兄弟亲情,他的那些兄弟都想害死他,他在苏云安身上找到了身为兄长的责任与快乐。
苏云安站着没动,明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如此难哄?”
明代拉过苏云安的手将装着云片糕的盒子塞进了苏云安手中。
与此同时,他又拿出另外一个盒子交给苏云安。
“这是给小锦的,不知道那贪玩孩子跑到哪里去了,你帮我转交给他吧,我马上就要离开皇城了,等我回来,我会让我的两名亲信留下来暗中保护你的,遇到事情不要害怕,坚强点。”
明代慈爱的摸了摸苏云安的脑袋,这个时候他才惊觉,那个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弟弟,已经长得很高了。
明代离开了皇城去各地镇压暴动。
近几年因为明国的暴政,许多小地方开始出现了反对暴君暴政的百姓起义。
待在皇城的时候,明代曾多次谏言自己的父皇结束这种暴君行径,但都被驳回了,他的兄弟们屡次试图暗杀他,这让明代感到心灰意冷,于是便主动请缨去镇压各地的暴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