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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博弈

作者:泠汀冬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一辆鸾车披着清晨的雾纱缓缓从别院驶来。尽管天刚熹微,别院四周却依旧一幅“车水马龙”之景。


    红豆轻轻放下垂帘,眸中机锋如收鞘的刀刃:“杨如清还真是狂妄自大。明目张胆的往别院送人不算,竟还敢在周围安插暗桩,窥伺圣踪!”


    一缕沁润伴着蒸腾的热气徐徐散开,孟珏素手轻挽,将茶筅自浮末中轻轻一提。


    “这有何惊诧?”孟珏激浊扬清,静待盏中图景浮现。“杨如清是庞若卿旧部。当年大庆门事变,若不是他提前引兵堵住皇后外家的兵马,四皇子钟锐又如何能束手就擒、血溅宫门?江南贵为天下粮仓,江宁北通应天南连湖广,是卫朝整个经济命脉之枢纽。若不是深得厚重,他如何能把持漕运、成了江南的土皇帝?”


    决明长在延安,并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听孟珏这一分析不由皱眉:“殿下,难道这江南真就是铁板一块?”


    孟珏淡笑递上一盏茶:“若当真铁板一块,尹家父子又如何能得到江宁私售盐铁、暗自蓄兵的证据?”


    “尹家父子既能用苏州商贾特有的码子记账,就说明那人至少出身江南官场。只可惜河中案发,以杨如清谨慎的性子,想必与河中关联之人都已被他清洗干净。为今只好放出鱼饵,只等着那心思活泛的鱼儿来咬勾了……”


    ——


    此时临近乞巧,街上的节日氛围渐浓。江宁背靠四湖两江,其中的颖江又有“地上银河”之称。因而每年除了游园集会,江宁府还会举行盛大的烟火庆典。由江宁府最负盛名的酒楼清楼牵头,在乞巧前夕举行鹊桥会,获胜的魁首将会得到独属她本人的定制烟火。


    而今年的鹊桥会,便定在杨府举行。


    避过繁盛的街巷,鸾凤车辇缓缓停在杨府。红豆方掀车帘,便听黄娘子爽利的声音自车外响起:


    “恭迎殿下!路上可还顺利?”


    炽热的阳光倾泻而下,孟珏快速扫过门前诸人:“江宁府不愧为天下首府。永和一路行来但见游人如织,商贾云集,一派市井繁华、安居乐业之象。足见知府大人治理有方,功绩斐然。”


    一通马屁拍的黄娘子是心花怒放,她掩唇大笑,接过孟珏手的瞬间推上二人:“殿下谬赞,官人也不过是蒙受天恩,秉公行事罢了……这是我的两个闺女,都是个不成器的,这么大了还净在家中养着…不知操了我多少心……”


    孟珏眉角微弯,目光顺势投向两人:为首的高挑女子面容精致,带着江南独有的温婉清丽。她眼眸晶亮,见孟珏看来也只是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月娘见过殿下。”


    独属于江南女子的软糯嗓音,见之的确叫人难生恶感。也难怪从古至今,江南的女子要比别处的女子更讨男人欢心。


    孟珏颔首,正要答话,却见月娘身旁个头略显臃肿的女子粗声道:“你便是那个和亲的公主?!我可与你说清楚,清娘一早就来和我姐姐商讨了今年乞巧夜的烟火,你若是也打烟火的主意,我劝你还是趁早绝了这念头!”


    “二妹妹!今日殿下是代表官家被请来做评官的,你怎可如此失礼?”月娘眉黛微蹙。她拉拉兰娘衣袂,面上满是歉然:“殿下,我这个妹妹从小被我宠坏了,言语有冒犯之处,月娘先行替她赔罪。”


    孟珏眼角微扬,视线落点更多绕过杨兰望向身后面色各异的江南贵女。


    “何须在意,杨二娘子心系姐姐,大娘子怜惜妹妹,姐妹情深,我又岂有怪罪之理?”


    江南信息通达,三教九流并行。去年薛家那场轰轰烈烈的“回门”闹得极大,是以孟家姐妹的龃龉于在场众人也不算得什么秘闻。众人心照不宣笑笑不语。有好事者目光隐晦地朝人群中衣着素雅的娘子瞟去,眼底的讥诮近于实质。


    回廊九转,移步换景。穿过月洞门,阳光自一池碧水洒下一泓碎金。雕琢精巧的太湖石旁,一位衣着繁复的妇人立在亭上。见众人行来,她腰肢轻摆,裙袂上碧色的丝绦随清风摇曳,当真如出水芙蓉,清艳的不可方物。


    “清娘,这位是永和公主。”一进门,黄娘子便紧走两步,携手向孟珏引荐。清娘盈盈一笑,清润的嗓音如湖上春风。


    “见过殿下。”


    孟珏淡笑点头,顺势接过她手。只觉是握上了一捧湖水,又似捻上了一片花瓣,生怕手松抖落了那一泓温凉,又怕手紧碾碎了那一缕芬芳。


    “鹊桥会原是妾身闺中时与姐妹们打发时间、交流感情的小小趣事。今日还望大家只论情谊,莫计得失。”


    精明如清娘,如何看不出今日宴会气氛之紧迫。从前的鹊桥会,说到底不过是江南两路的盛会。可今年时值圣上南巡,这些身世不显却又想“一揽君心”的,便只有烟火庆典这一遭了。


    孟珏今日本就别有目的,评官儿的身份倒更便于她观察场中众人。清楼的鹊桥会比起太后那暗藏玄机的牡丹宴确实独具匠心。几道试题与其说是考教女子技艺之高低,倒不如说是考验临场应变和人情练达的能力。便说方才那场名为“画地为牢”的比赛。江宁府推官家的娘子精于筹算,甚至在下场前精密演算了诸人步数可圈定的范围,但却依旧不敌人缘更甚的杨大娘子。


    两场终末,留下的贵女不过一掌之和。黄娘子心思玲珑,早早便吩咐人准备了流水曲觞的素宴。浸满泉水的素面顺流而下,倒是给剑拔弩张的比赛撒了场沁人心脾的凉雨。


    “红豆,我要更衣。”


    推杯换盏过后,孟珏借故离席。她凤眸清濯,一早便看到了下首那蠢蠢欲动的身影。此时离席,也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


    清娘正与黄娘子闲谈,见状微微一觑,随即便又提起杨家乞巧节定在清楼的席面。二人商谈的须臾,宴中不知何时又遁走几人。若不刻意留心,几乎难以察觉。


    杨府不愧为知府府邸,只观那亭台楼阁,朱门青砖,园景之精细,花圃之奢雍,便不下万金之数。


    琉璃黛瓦下,流水制成的珠帘敲打爬满苔藓的青石。云影追逐红尾,荡起阵阵涟漪。


    孟珏斜倚阑干,眯眼聆听滴水击石的响声,直到耳边响起一阵窸窣杂音,她才微微掀起眼帘。


    栏桥下,一袭靛色秀襦的女子盈盈拜立,金色的碎光映衬出她脸上细密的绒毛。见孟珏看来,她嘴角上扬,圆圆的脸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杜家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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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杜晓云拜见永和公主。早听闻殿下慧黠非常,云娘早有钦慕拜会之心。如今借此机会得见芳颜,不知殿下可否拨冗与云娘小叙片刻?”


    冰蚕丝制成的扇面,辅以青玉作柄,放在手中当真是取凉的好物。孟珏直起身,清濯的凤眸里满是兴意。


    “方才清娘才道今日是姐妹互通情谊的相聚之会,杜娘子有备而来,永和又岂有不见之理?”


    杜娘子敛目惭笑。她让开身位,只见素衫轻摆,孟莹的身影才犹犹豫豫地从杜晓云身后走出。一年不见,原本娇纵跋扈的女子似乎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见孟珏面色无异才小心翼翼地轻声低喃:


    “大姐姐……”


    ——


    午宴过后,鹊桥会的最后一场对试如期进行。


    清娘重新斟了一盏茶放在孟珏面前,目光在场下逡视一周,然后才开口道:“殿下看了上半场,对魁首人选可有眉目?”


    孟珏浅啜一口,旋即才不紧不慢地轻笑一声:“杨大娘子人情通达、聪颖过人,我瞧她怕是魁首的最得力人选。”


    陪坐的黄娘子眉目舒展,她刚要搭话便见清娘目色不明地淡声道:“江南人杰地灵,殿下可别先下结论——”


    黄娘子心中一紧,阴鸷之色顿起却又兀自压下。放眼看去,紧张的局势不知何时落下了帷幕,只等黄榜送上,她才看清力透纸背的三行字:


    江宁知府家大娘子杨月、庐州太守家三娘子叶霖、江南杜家大娘子杜晓云。


    “这……”黄娘子攥紧黄榜。


    要知道每年的鹊桥会清楼都会设下三阵,从中选出一位贵女作为今年魁首。清楼会请专人设计烟火,取闺名一字融于烟火。乞巧夜上,流光溢彩的烟火在颍江上空绽放,无需赘述此举会对这些尚未出阁的贵女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助益。可今年三阵居然会遴选出三位贵女,这可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清娘的女使抬步上前,几番耳语后清娘转向上首二人。


    “每年的鹊桥会,魁首都会决出一人,但今年却有不同……依我看,不如加设一局,再决胜负?”


    黄娘子面色不虞,踟蹰间但见清娘起身。一派寂静之中,清娘素手轻展,十只玄铁制成的令牌泛着古朴的拙光,黄娘子惊呼一声,抑制不住地抬起身来。


    清娘微微一笑,道:“鹊桥会自创立起便是三阵定魁首。今日群芳争艳之状况确实不在妾身意料,不过也足见我江南人才之兴旺。但既为比试,当断胜负。今日殿下亲身前来,妾身也不能太过小气……”


    “诸位自幼应当都听过一句歌谣:‘江上清月照颍川,岸上珠玑入玄阁’。玄机阁贵为天下第一阁。其中网罗之财富,收检信息之浩瀚,放眼三国也无人能出其右。但玄机阁财富之擢取自有其规定。阁中九层,对应九等‘秘藏’。每一层攀升的阶梯都需凭一枚玄机令方可打开。而今日鹊桥会妾身最后设下的题目便是——


    “以这十枚玄机令为矢,请三位娘子分别分配此令。须知,各位提出的方案需得到参赛者的半数认可——即你所提出的方案至少需要三人中另一人的赞同方可生效。方案通过且令牌分得数最多者即为今年鹊桥会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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