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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箴言

作者:泠汀冬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位便是你口中的先生?”


    荀徽脚步甚快,转眼便消失在甬道尽头。孟珏气喘吁吁,忍不住拉住火急火燎的谢流,决定先缓一缓。


    谢流略带不满的撅着嘴,但到底也配合着孟珏的脚步。提起荀徽,他满脸自豪。


    “是啊,他可是名动天下的麒麟玉士,皇帝三请没入山门的人!”


    景帝三入山门不见麟的传闻孟珏自然听过。


    荀徽师承颍川陈氏。


    当年他下山入世心气高傲、目空一切,认为世间皆庸,无一人能胜他半分。于是便在郾城摆下三道试题,只要有人能连破三局,他便奉其为主,一生殚精竭虑,莫敢不从。


    传说得颍川谋士可定天下。马厩出身的晋太祖便是得了颍川陈氏相助才从十二诸侯手中夺取天下,建立百年基业。后来若不是献帝荒淫无道,陈昱弃印辞官,晋室江山也没那么快倾覆。


    她记得叔翁便是拜在荀徽门下学习兵法诡道,年仅十五已是朝中声名鹊起的小将。当年若不是景帝薨逝,金兀引兵来犯,或许……


    “颍园到了!”


    孟珏仍在沉思,耳边却传来谢流的提应。她回过神,两棵苍劲青松护于木门之前,半旧院墙上挂着的匾额,娟秀地刻着颍园二字。


    孟珏瞧着那两字,凤眸缓缓眯起。谢流未见孟珏身影,连忙又催,她却转身,视线透过重重障蔽望向对面。


    “谢流,对面园子住着何人?”


    谢流上前正要牵孟珏衣袖,闻言也抬起头,疑惑道:


    “对面园子你一入府不就去过了?!”


    “那边正是县主张敏的沁园啊!”


    ——


    肖镇西正坐在茶楼品茶。


    迎窗看去,楼下便是侯府大门。他盯着闭紧的朱门,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向楼中的浑闹之景。


    茶楼小二不知几次陪着笑脸请肖镇西离开,但肖镇西只是丢出一袋铜板,挥手叫他退下。


    虽觉难堪,但文骛入府前曾叮嘱过他,只要在此等候,庆州心病可解。为了庆州,他只得咬着牙在此坚持。


    又有两客随小二上到二楼,钟攸视线扫去,口中嘘出轻佻的哨声。


    “又一位貌美郎君~”钟攸淫邪的目光流连于那人身骨,挺健方正的身姿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袁大心道不妙,连忙上前挡住钟攸视线。


    “郎君!不可!”


    作为郡王特意挑选出护卫钟攸的侍从,袁大自然知道钟攸背地里的行径。早年他还喜好女色,这几年跟着宋家小子胡混,不知怎地竟转了性,玩起断袖分桃之事。只要见到相貌逸秀身骨挺拔的郎君,他便心生妄念。有次甚至将主意打到大理寺卿林扶风身上,若不是太后出面保他,钟攸说不准已经尝遍大理寺刑法,丢到乱葬岗喂狗了。


    钟攸旷了许久,虽然他带了几个闷子,但吃了许久到底有些腻味。好容易遇到这样标志的一个郎君,他怎能错过?


    钟攸不耐地推开袁大,语气带着些许威胁。


    “袁大,今天爷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他站起身往那边走去。


    袁大再次拦住,眼中带着些许恳切。


    “郎君!您答应过郡王,再不惹事!”他说着又去寻坐在窗边的肖镇西,可肖镇西却不见人影。晃神间钟攸将其推开,语气不屑道:


    “你若觉得那蛮子能治了爷,那你可大错特错了。”钟攸朝肖镇西留在桌上的茶杯啐了一口。“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太后派爷来庆州,就是接他肖镇西的权!等爷入了庆州,什么方简息苏鲂,都不过是爷脚下的仆卒,爷要他干甚他便要干甚!”


    钟攸粗声壮气,丝毫不在乎被人听到,可袁大却不能任由他再吐出更多。他左右看了看,到底让开身位放钟攸过去,人却紧紧跟着,随时阻止钟攸的出格之举。


    钟攸自认潇洒地走到佳人面前。离得近了,对方身上那股清润木香钻入鼻孔,激得他忍不住打了哆嗦。视线滑到那人面上,挺立红润的唇珠被水晕润,看上去极为可口。


    钟攸按耐不住地舔舔唇,单臂撑在圈椅,似有若无地蹭过男子挺拔的背脊。


    “在下茂郡王次子钟攸,敢问阁下尊名,可是延安人士?在下初入宝地,想找个本地人搭伴同游,不知阁下可否赏光?!”


    钟攸自以嗓音磁性,殊不知落在两人耳里只觉油腻聒噪。


    张斓方才还疑惑自家哥哥怎地突然拉自己一起前来办事。待见到钟攸本人她才晓得,自己若是不跟来,这厮说不准会被哥哥打成废人,顺坡丢进剑川。


    张昭眼底发寒,声音却刻意控制下来。


    “自然是本地人……”


    钟攸眼前一亮。方才只觉这男子身姿甚美,待他开口才知其嗓音也别有风味。如垂绦细柳,弱不经风地挠在心尖。


    不知如此风骨,婉转承欢时又是何种风情……


    想到此,钟攸再也忍耐不得,伸手便要捉他。张斓眼见不妙,立声喝止道:


    “喂!你做什么!”


    她抽出长鞭,毫不留情地甩在钟攸手背。钟攸惨叫一声,立刻撤后几步。


    “哪里来的刁妇!?”钟攸惊道,目光这才看向张昭对面。只见一红衣女子俏目生怒,手持马鞭护在男子身前。钟攸抱住右手,语气凶狠地对袁大道:


    “你是死人吗?没看爷被打了,还不快拿下这刁妇!”


    袁大瞧得真切。那只马鞭是用上好柳条编制而成,还缠了牛皮以防磨手。这等用具不似普通人家,更何况此为侯府门前,一旦惊动了府中猛虎……


    “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上!”见袁大神色迟疑钟攸立时大怒,“爷要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给袁庆收尸吧!”


    自己亲子的命攥在钟攸手里,袁大无奈,只得抽出弯刀。


    “娘子为何无故伤人?此乃茂郡王次子、官家的外兄,若是没有个说法,恐怕娘子会有灭顶之灾。”


    张斓闻言差点气笑。二人眼拙,不知张昭表面品茶,左手却已隐隐发力。方才她若是不先出手,钟攸的右手此时只怕已被张昭卸下来了。


    袁大自然不知对面心中的弯弯绕,他不想扩大事态,只想这女子给钟攸陪个罪便罢,但那女子却面带不屑,始终不肯开口。钟攸怒极,咆哮道:


    “你这废物,快动手!”


    袁大咬牙砍去。张斓眼珠一转,与张昭交换了一个眼神,刚要收势躲过,不想眼前突现一泓青光,金越之声自耳边炸开。肩头温热转瞬即逝,一道高大身影闪至身前,一把护住了她。


    “钟攸,你作什么?!”


    肖镇西到底忍耐不住,现身制住袁大。


    钟攸踉跄后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我问你,你在作什么?!”


    袁大不敢和肖镇西对峙,他连忙收刀,垂首道:


    “肖将军,郎君他……”


    “肖将军不必责问。”熟悉嗓音自身后响起,肖镇西瞳孔微缩,回身看去。张昭神色自若,步履从容。他缓步来到钟攸面前,一把抓过右腕,中指用力一压,钟攸闷哼一声,眼神逐渐惊恐。


    “你…你是……你竟是……”


    张昭嘴角一咧,露出森寒的笑。


    “钟小郎君不是邀我一同出游玩乐么,作为延安府郎君张昭怎能不陪?”


    说着他手臂一提,如拎鸡崽一般提起钟攸。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人侯府带走了。有何不满,随时来侯府指教!”


    袁大面色萎黄。


    临行前,郡王再三叮嘱,万不可得罪张家。如今钟攸被侯府扣下,他却不能留在延安。


    前年钟攸便与张昭有过照面。当时张昭回京述职,途中偶遇钟攸。得亏张昭着急归家并未多做纠缠,只是将钟攸扒光拖行数里,又绑在城外荒地,叫他吹了两夜冷风。眼下钟攸又犯他手,下场可想而知。他得速速回京,将其报与郡王,迟了只怕钟攸性命难保!


    目送张昭离去,肖心头莫名一松。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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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已久的事竟然这般便解决了,肖镇西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荒诞之感。


    她竟真的做到了!


    想起那个倔强慧黠的女子,肖镇西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思绪不免顺着院墙翻入侯府。


    她能见到从未谋面的亲人,应当很高兴吧……


    肖镇西尚在魂游,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


    “喂!”一道高亢女声拉回肖镇西,他转首,对上与孟珏别无二致的凤眸。


    张斓挽了挽发,细声道:


    “方才……多谢你了。”她举起手中细鞭,向他展示隐含在柳条之中的细密铁线。


    “但方才那般状况,你不在场会更好些。”


    肖镇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实现则又是另一回事……


    他苦笑一声,无奈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刀砍。”


    张斓瞪大双眼,似没料到肖镇西竟会如此说。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感升腾而起,丝丝缕缕缠上她的指尖,细鞭险些落地。


    张斓用力咳嗽一声,将鞭插回腰间。


    “总之…便是这么回事儿了……我走了……”她正欲下楼,肖镇西却又叫住她。


    “永和……孟娘子她可还好?”


    张斓蛾眉微蹙,方才还酥麻的手指收回气力,心头不知为何略过一缕烦躁。


    “肖将军这是何意?”张斓凤眸微寒。“孟大娘子可是张家的座上宾,我们能对她做什么?”


    张斓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她剜了肖镇西一眼,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去。肖镇西视线随她而去,朱红大门开开合合,一道人影带着磅礴气势从门中撞出。肖镇西一惊,忙提剑奔去。


    “剑川!”肖镇西高声喊住文骛,只是对方双目充血,薄唇紧抿,整个人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暴戾之气。追风不安地扬扬蹄,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内心深处的躁动。


    “剑川。”肖镇西暗自心惊,这样的文骛,他只见过两次……


    “怎么回事?”文骛似也发现自己惊到了马,遂撤开手让肖安抚追风。肖镇西一面轻抚马脖,一面看向文骛。


    “不是去见荀徽么,他说什么?可有与你交代什么?”


    文骛勉强遏制怒气,反复调整气息,这才开口道:


    “他说,三年后,钟氏江山必亡于庞手。”


    “良机若失,明珠蒙尘。负憾终生,身死国破。”


    “他对我这般说!”


    文骛面目狰狞,青剑在鞘中发出阵阵嗡鸣。肖镇西心下大骇,荀徽此言……何意!?


    要知道荀徽其人,是颍川陈氏的唯一弟子。颍川陈氏训规有言,一代当有两位弟子,为的便是相互制衡相互帮扶。可陈昱一生只收了荀徽一人,若不是荀徽性情甚笃、慧极常人,陈昱也不会冒此大险,破此戒规。


    荀徽自然也没辜负陈昱期望。他谋能应机,战无遗策。当年便是他预言了幽州兵败,着张震领兵驰援太原,不至太原陷落。也正是他,算到金兀会趁朝中易权偷袭赤塘关,提前传信文家,间接救了文骛一命。可以说,文家能有今日,有一半是要归于荀徽的妙算无遗。这些年张文决裂,文骛却依旧对荀徽尊而重之,也正是这般原因。


    “明珠?”肖镇西敏锐捕捉到了重点。“什么意思?”


    文骛闭目凝神,再睁开眼,已恢复往日情状。


    “大抵是叫我识人善任,莫负‘子房’。”


    “子房?”肖镇西皱皱眉,“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能当得起一声子房?!”


    子房乃汉朝谋士,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谋。若在这世间寻得一人来比,确实只他一人担得起这一名号。


    文骛抬首望天,刺目的灿光激得他睁不开眼。


    “目盲之人,不可识物。心盲之人,不可识人。”


    他想起那人飘逸的衣袂与飞扬的墨发,白皙的玉容一如既往挂着高深莫测的浅笑。棋落纵横,落子之声震烁人心。


    “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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