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万争焰蜷缩在沙发上，正昏昏沉沉睡着。
澄莹的月光如轻纱，抚过她姣好而苍白的面庞。
今日是她自生病后最幸福的一天，折腾累了，难得没有惊悸噩梦，睡的安稳。
“滋——”
手机响了。
屏幕亮起，红光笼罩住万争焰半边脸。
“滋——滋——”
“滋啦——滋啦！”
声响吵醒了万争焰，她正迷迷瞪瞪呢，一睁眼，眼前血红一片，顿时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睡意即刻消散，万争焰彻底清醒了。
她抄起手机一看，屏幕上，红底黑字，是八个大字：
【玩家论坛，安装成功！】
这极具设计感的应用封面……万争焰眨巴眨巴眼，忽然一拍脑门，她想起来了！
收到的探店邀请函上除了少到离谱的信息，只有一个二维码，她扫完码，手机被自动下载了一个应用，等了好长时间，下载中的红圈圈转啊转，就是不停。
期间，万争焰以为手机卡了，还尝试过在应用中心删除安装包，没有用，就没再管，翻找收起来的拍摄设备去了。
没想到，这一下子下载到后半夜，内存占太大了吧。
万争焰为自己服役三年的手机感到肉痛。她打定主意，探完店出完片就删个一干二净，至少清理内存三次！
手机上，应用封面消失了，显出其他字眼：
【［酿酿清吧］即将开业，
地点：诡城III区
时间：7月15日晚2时30分
本店为您预定的豪华专车将于00：14：58分后抵达，务必准时上车，过时不候！】
诡城III区？
杭城有这个奇怪的区域吗，她怎么没听过？万争焰疑惑歪头。
可一想自己将近半年不出门，不怎么玩手机，几乎与世隔绝，杭城又这么大，不了解是正常的，没有再细究。
视线下移，扫过时间，落到最后。
文字旁边，是幅出租车撞上巨大落地钟的黑色简笔画，落地钟丝毫无损，车毁人亡，红色背景像车中涌出的鲜血。
奇怪图案映在她视网膜上，她呆滞一瞬，再睁眼，图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二维码图标。
万争焰下意识模糊了违和感，“嗖”地起身。
完蛋啦，要迟到了！
疑虑像从未存在，她迅速往身上挂设备。
摄像机和灯具下午拿出来充电了，现在依旧放在茶几上，不到两分钟，她利索收好，左手拎一个，右手抱一个。
肩上再背一个三角架，万争焰准备下楼。
好像缺了什么，出门的脚步一顿。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看向电视柜。
反光板下午被拿出来擦灰，忘记收起，正立在那。
时间紧急，万争焰干脆溜过去，弯腰一低头，用嘴叼住反光板就跑。
“砰——”
房门被甩上，走廊里，亮起一点微弱的感应灯。
伴随她奔跑的声音，光亮由点连成线，但周围依旧幽暗。
虽然楼房老旧，但在她刚租房那会，基础设施也没有坏成这样——至少感应灯绝对没这么黑！
万争焰察觉到不对，脚步放缓看了一秒前方的灯，灯附和着滋滋闪烁好几下。
她心里一沉，脑海里闪过不好的猜想，立即加紧速度飞快跑向电梯间。
终于，站在电梯间明亮的顶灯下，万争焰才缓过神来，第一时间按下电梯下行键。
忘记老灯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是老老灯。
她回头瞧，完全漆黑廊道顿时抽风一样闪两下光。
妈耶，一惊一乍，好吓人呐！
就算生病以来经常能看到许许多多不同寻常的怪事，但万争焰依旧不能完全免疫并用平常心看待，还是怕怕的。
幸好这次只是灯坏了，不是自己发病了，不然耽误工作可不好。
她缩回头，拍拍自己的胸口，把反光板舞得呼呼作响。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被她叼在嘴里，斜着对准电梯间顶灯的反光板角度一偏，正好对上幽黑莫测的廊道。
惨白明亮的光束被反射，直直打过去。
在她看清走廊的前一秒，“叮”，电梯门开了。
万争焰被声音吸引，着急下楼赶车，直接回身进电梯。
她低头按键，根本没注意到，前方，走廊内，有东西哐当掉地上了。
电梯里，万争焰刚靠在扶手上喘口气，门闭合，露出上面用细黑胶带贴出的密密麻麻一大堆字：
【全体生物敬告书［425协定编版］
规则一：通道安全自行分辨
规则二：保持通道整洁
规则三：熟知全文
……
规则十一：尊老爱幼
……】
可能是这个做恶作剧的没想到有人读，或者根本不想人看明白，全文字如狗爬，状若蚂蚁，万争焰艰难读到第十一条，再往后字小到她完全看不清了。
细黑胶带看样子已经存在很久了，依稀有融化的胶痕粘满灰尘，下文字密集处卷边最多最脏，想来在电梯门开合间，也一定有不少粘到了电梯缝隙里。
没想到自己一年不出门，物业已经管理松懈到这种地步，再联想到刚才走廊吓她一大跳的老化灯，万争焰觉得心中莫名有股火气无处发。
她咔哒拿起手机就是一张照片，准备早上联系物业，从灯具包侧口袋抽张酒精棉，对着“保持通道整洁”几个字就开始向下擦去。
保持通道整洁？这一点都不整洁，更不安全。
万争焰没怎么用力，只一抹就掉了好几条，胶条像是遇到硫酸融化在了棉片上。电梯内灯光昏暗，她正擦的起劲，根本没看到。
也无所察觉，从她掏出酒精棉片开始，速度就愈来愈快的电梯。
老旧电梯，从九楼到四楼，不到三秒。
“尊老”二字刚擦去，电梯门开了，停在四楼。
半夜除了她，还有人出门啊。
万争焰包起湿巾，看向门外，顿时心下了然。
电梯外，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人，倚着拐杖，正用浑浊的眼上下打量她。
老人觉少，万争焰以前去敬老院做义工的时候，有老人晚上不到七点就睡觉，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
想到以前自己健康时候美好的经历，万争焰心里柔软一瞬，放下包卡住电梯门，去扶老人，顺手扔了垃圾。
“阿婆，慢点啊。”
咔哒，咔哒，拐杖落在地上，万争焰才发现拐杖的颜色像干涸的血液，似乎是从内而外透出红来，再一看，老人身上的衣服也处处透着奇怪。
这种木头叫什么紫檀还是什么血木吧，她不了解这些，但在灯光下，这拐杖一看就是不同寻常。
看样子阿婆家境很好呢，难怪穿的也不一样。
电梯里有酒精残留的味道，二人刚进电梯，万争焰就感觉些冷，她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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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按了几下关门键，门关上了，显露出缺失的上文。
寒意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没有搭话，很快，一楼到了。
万争焰匆匆丢下句“阿婆注意脚下”就飞快出楼了，她的道德只能支撑她做一点事。
外面天黑透了，她住的地方又偏，冒着错过店家订的车的风险再做什么帮扶老人的善举，是不能够的。
似乎只是个插曲，又或者早有萌芽阴差阳错被扼杀在摇篮里，电梯里，只留下什么僵在阴影里，目瞪口呆。
楼前只有一辆打着火的黑车，万争焰匆匆上车。
还没等报手机尾号，她先在车里“哇”出了声。
豪华专车,不愧豪华二字，外表朴素，内里别有洞天。
一坐下去，万争焰就感受到了柔软，像是陷在云朵里，向后靠，肩颈处按摩启动了。一看，全车皮面锃光瓦亮，跟新的一样，再看，面前有比她平板还大的液晶显示屏，身侧是高级矿泉水，哇，原来下面还有车载冰箱。
咦，头顶什么一闪一闪，她抬头，随后又“哇”出声。
原来还有星空顶！
万争焰不懂车牌子，但坐得很舒服，比她以前拼的车好了不知道几个档在。
她虽然大小是个网红，但杭城一板砖拍下来不知道能砸到几个百万粉博主，她又没火几天没挣几个钱就生病了，哪里这么享受过。
万争焰左瞧瞧，右看看，就差上手四处摸。
“师傅，咱们还用不用去接别人啊。”
是一人一辆，还是拼好车啊？
纯黑不透明的挡板隔开了双方，司机正系安全带，笑呵呵回她：“嘻嘻，小姑娘，专车专车，当然一对一服务啦，一个我都吃不……消……”
吃不……了……不好消化呢，嘻嘻。
后半句万争焰根本没听清，脑袋里只有“哇塞，这清吧也太大方了吧！”的想法，还以为这司机师傅的意思是这一趟就够他赚的了。
一趟就够他赚的了——想到这，她再次感慨：“哇塞师傅，这也太豪华了吧！”
“——还好给报销，不然这一趟要多少钱啊！”
嘻嘻……
……咦？
司机师傅的笑容停滞在脸上。
报销？谁报销了——好吧是可以报销，但这头人类为什么要问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车内有一瞬间的安静，又似乎只是错觉。
“嘻，请乘客系好安全带，仔细阅读显示屏内乘车须知，汽车要启动了，［黑嘿］很高兴为您服务。”
万争焰以为司机没听清，或者与其他同行不一样不好说。
但她还是很好奇，又问了一遍，还补充上一句：“放心吧师傅，我不跟别人说，就是以后有钱也想坐。”
刹时寂静，车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黑嘿在此期间，确认了四遍，后坐这头人类确实是第一次去诡城的新肉。
但，“我不跟别人说”——我不阻止你坑害其他人类。
“就是以后有钱也想坐”——我有诡币，我任务结束回通道会坐你车的。
再结合人类刚上车假装聊天，实则一点一点引导他谈论车费的行为——
是老肉！
粗思恐极，细思极恐！还是不要坑了。
可是，他已经超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肉了呢……
“哒吧，哒吧……”
万争焰看不到的驾驶位，通体漆黑的焦尸从口中流出脓黄的涎水，滴落到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