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昭缓步上前，后背伤口虽疼，神智却愈发清明。
“你刻意引虎蝶族前来，伪造中毒假象，逼柳娘取蝶王蜜。”
“你要救的人，究竟是谁？”
尚鑫脸色骤变。
茧内柳娘蜷缩的身影气息微弱。
“不好！”仇浅惊呼，“阿柳的灵力快撑不住了！”
仇昭眼神一沉，不再纠缠，对仇浅道：“你试着唤醒柳娘。”
抬手凝聚灵力，挡在光茧前，“我来拦他。”
“表哥，可你受伤了！”仇浅担忧地看着他后背的血迹。
“无妨。”仇昭回眸，眼底竟带着一丝笑意，褪去平日清冷。
“这点伤，还拦不住我。”
尚鑫看着挡在光茧前的仇昭，又看向茧内气息奄奄的柳娘，心头挣扎万分。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柳娘会走火入魔，可他要救的人，也等不起了。
“让开！”尚鑫怒吼着，丹火暴涨攻向仇昭。
仇昭不闪不避，灵力盾硬生生接下一击。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稳稳挡在前面。
“表哥。”仇浅心疼不已，一边注入灵力稳住光茧，一边怒喝，“尚鑫，你醒醒！你这是在害阿柳！”
“你的爱难道是假的吗？”
尚鑫眼底坚定终于松动。
他想起年少时倾心相爱的女子。
那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妖，温柔善良，只可惜欺骗了他。
被族人发现后，被冠以妖物祸人的罪名，活活打死在他面前。
他曾信人妖可以相爱，却换来心爱之人欺骗。
从那时起，他便恨透了这种虚假的温情，更认定妖本低贱，不配拥有真情。
“我……”他踉跄后退，丹火渐渐熄灭，眼底满是痛苦与纠结，“我不能放弃，她是我爱我的人。”
“你确定，强行破开梦境，拿到蝶王蜜，就一定能救你妹妹？”
尚鑫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梦蝶一族的心头蜜，蕴含的是最极致的情感。”
“若这蜜，是在欺骗、痛苦与强迫中催生，沾染了怨恨与绝望，你觉得它还能是救人的良药吗？”
“恐怕，会是更烈的毒，不仅救不了你妹妹，反而会让她万劫不复。”
尚鑫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周身灵力失控。
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他只想着拿到蝶王蜜，只被救妹妹的执念裹挟，却从未考虑过蜜的品质。
“不，不会的……”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踉跄着后退半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慌。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光茧中缓缓传出，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尚鑫。”
是柳娘的声音！
尚鑫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光茧，眼眶瞬间泛红。
“你妹妹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柳娘看着他，眼底没有愤怒。
“罢了，你本就是骗我，并未把我当做家人。”
她顿了顿:“你恨妖，却为了妹妹，不得不向我这个妖低头，甚至编造人妖相爱的假象欺骗我。”
尚鑫沉默着点头，终于坦白：“是。”
“妖本就低贱，不配拥有真情！”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恨意。
“可瑶瑶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所以你就利用我？”柳娘声音微颤。
“我对不起你。”尚鑫低下头，满心愧疚，“但我别无选择。”
柳娘带着一丝虚弱的叹息，却无比清晰，字字落在尚鑫心头。
“拿去吧。”
“救你妹妹。”
“从此，你我，两清。”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罐蝶王蜜轻轻飘起，缓缓悬浮到了尚鑫面前。
尚鑫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蝶王蜜，又看向虚弱的柳娘，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突然心头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密密麻麻的疼，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柳娘……”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伸手抱着蝶王蜜罐子。
“吾乃梦蝶族公主，丹元宗少主还请尊称我一声梦公主。”
仇浅看着这一幕，眼底的不可置信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了然。
不知道怎么的。
脑海里冒出一句，爱到最后都那样。
仇昭转头看向身边的仇浅，只见她眼眶泛红，正担忧地望着光茧中的柳娘。
“她没事。”仇昭低声道，声音平静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是啊，他妹妹也会没事。这份蝶王蜜，是她心甘情愿所赠，不含半分怨怼，只会是最好的解药。”仇浅说的是尚鑫。
“只有我的阿柳，至真至善，被爱欺骗，大梦一场。”
“情所殇，如何解铃还须系铃人。”
尚鑫浑身一颤，紧紧攥着蝶王蜜。
他转身看向光茧中的柳娘，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
“多谢柳娘，我欠你的，此生必还。”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踉跄着冲出庭院。
他要尽快救回妹妹，更要兑现承诺，解除婚约，守护百花谷，以此来偿还这份沉重的恩情。
见尚鑫已走，仇浅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柳娘。
仇浅带着心疼与担忧：“阿柳，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娘眼底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迷茫，随即化为平静。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温和：“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她看向仇昭，微微颔首：“云渺少主，多谢你方才点醒我，也多谢你护住阿浅。”
仇昭摇摇头。
“是公主自己心善，也足够强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尚鑫本性不坏，只是被执念蒙蔽，他会兑现承诺的。”
柳娘笑了笑，笑容带着一丝释然：“我相信他。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仇浅撇了撇嘴:“谁要他的余生，谁稀罕他帮助，谁稀罕他守护百花谷。”
“我们百花谷都是香香的，我现在觉得那人臭臭的。”
柳娘拍了拍她的脑袋:“莫要胡言。阿浅也是偷跑出来的吧。”
“要不是遇到云渺少主这么心善的人……”
“他哪里像是心善的人。”
仇昭望着仇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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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仇浅:“……好吧，比那谁目前看起来好。”
柳娘靠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
她目光落在庭院中尚鑫离去的方向，轻声叹息：“阿浅，人妖之恋，真的不靠谱。”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怅然，像是历经一场骗局后，对过往所有美好期盼的轻轻放下。
仇浅握着她的手，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安慰，却听到身侧的仇昭突然出声。
“是他不靠谱。”
三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仇浅和柳娘同时转头看向他。
仇昭站在灯火下，黑色衣袍被夜风拂起一角，后背的血迹虽已凝固，却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他没有看柳娘，目光落在仇浅脸上，眸色深沉。
以往的淡漠褪去大半，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认真。
“与是人是妖无关。”仇昭缓缓补充道，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是他心性不稳，执念盖过了良知，才会用欺骗换取想要的东西。”
柳娘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切，又瞥了眼身旁脸颊微红的仇浅，忽然轻笑一声，附耳仇浅道。
“云渺少主确实不错。”
仇浅猛地抬头，脸颊瞬间烧得更旺，连带着耳根都泛起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阿柳，你、你说什么呢？”
柳娘笑意更深，眼神里满是了然：“我说真的。”
她看向仇昭，语气诚恳，“云渺少主分得清是非，护得住想护的人，更难得的是，他不会因种族而否定真心。这样的人，靠谱。”
仇昭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愈发柔和地落在仇浅身上。
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这点疼，却远不及此刻心头的悸动来得清晰。
仇昭在听到柳娘说“人妖之恋不靠谱”时，心头涌起的莫名害怕。
仇浅被两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表哥，阿柳说的对。你还不去疗伤吗？”
仇昭回过神。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仇浅:“梦公主，不必因他人之事，否定所有。”
“若真有心意相通之人，种族，从来都不是阻碍。”
这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仇浅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温柔。
她忽然想起，他为了保护她，挡在虎蝶族修士面前的模样。
仇浅看着他此刻，明明不善言辞，却偏偏要为“人妖之恋”正名的模样。
好像在鼓励她什么。
仇浅脸颊愈发滚烫，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柳娘看着两人之间流转的情愫，轻轻抽回手，缓缓站起身：“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息。”
她脚步轻柔地离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见仇昭正抬手替仇浅拂去发间的竹叶，眼底满是笑意。
柳娘便悄悄合上门，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心意渐明的人。
庭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晚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仇昭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发丝的瞬间，两人都僵了一下。
仇昭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