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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甜与苦

作者:迟诵西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咯嘣”一声,糖葫芦碎在嘴里,先化开沁人的甜。随着咀嚼,酸酸的果味撞上舌尖,微韧的口感盖过冰糖,混成山楂肉丰富的软。


    甜胜过酸,酸又胜过甜,互不相让。然而最后脱颖而出的不是口中清新,而是掠过鼻尖含旧的木灰气。来自切割,来自打磨,来自榫合,来自黏接。


    或许来自一把椅子、一撑小床,但直觉告诉他,来自死亡。


    汤雪开口想问,梨娘正嚼着冰糖葫芦,鼓着半边脸,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离死亡那么远。他收起询问意,料她定不愿谈。


    梨娘平时胃口便好,今日胃口却是格外好,又添完一碗,她移到汤雪面前。“添多了,帮我吃一半。”


    拿过汤雪的碗,其中米饭剩得还多,等她扒入饭,已冒过碗沿堆起小尖。搁下两只碗,梨娘扭过他的脸,认真打量起来。


    她看出自己心事了吗?汤雪不由紧张。


    她很严肃地:“确实瘦了点啊……你要多吃点,别总跟小猫挑食似的,吃得还没我多。”


    “好。”他木然点头,松一口气。


    梨娘放开手,又落座自顾自吃起来,不一会就把碗中消灭干净,静坐在桌边。一只手撑在脸颊,她两眼随他一举一动流转,唇边带笑。


    汤雪一边咀嚼,一边对上她眼,想察出她神情中的意思,她先开口:


    “不自在吗?”


    “有点。”他咽下食物,轻声确认。


    “平时你吃完饭就是这么看着我的。”


    睁大眼,他面上惊讶。梨娘“呵”地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


    “嗯。”他垂下眼,跟她一同笑起来。“我没你这么……”


    “这么什么?”


    他夹一筷子菜塞进嘴里,不再说话,可掩不住笑。梨娘搬过凳子坐到他身旁,“这么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不答,她也不再催,就撑着头默默等。


    汤雪咽下最后一口饭,搁筷转过头,梨娘撑着半边脸,眼弯弯笑吟吟,与坐在对面时一个样,一副决心“以牙还牙”的姿态。


    他站起身,与她拉开一步。


    “我没你这么傻。”


    梨娘一改笑靥,果然起身冲向他作威胁势。汤雪将她一把抱住,埋在她耳边。


    “也没你这么惹人喜欢。”


    梨娘楞了一下,突然把他脸推开,“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傻?”


    他握住她手,不反驳。梨娘把他拉向卧室,“那是你没见过自己什么样。”


    被推到镜前坐下,梨娘从身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笑一个。”她指着镜子对他说。


    汤雪扯一下唇角,莫名有些尴尬。镜子里,梨娘的脸皱起不满意,“不是这样。你怎么突然不会笑了?“


    “我也……不知道。”汤雪又试了一下,好像真的忘了笑是怎样动作,自己也困惑起来。


    她掰过他的脸,把他嘴角推了又推,眉头皱起,面上神色越发艰难。终于松开手,她定定望他许久,像在分析一道绝世谜题。


    要不算了。


    汤雪开口想说。梨娘突然靠近,一个吻落在他颊边,心中一下生出甜意,他有些愣。


    “快看!”她推过他的脸。


    汤雪定睛,镜中的自己眉毛舒展,微眯的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得很自然。自己也会有这种表情吗?惊讶之余,他竟然觉得陌生。


    散开目光,镜中另一张脸也勾着嘴角,笑涡可爱,是他所熟悉的表情。轻盈明丽,鸟声婉转而来——非自窗外,而自心底。


    扬起头,他扶过梨娘的脸庞,吻上她的唇。梨娘睫翅忽闪,随即回应过他的亲密。糖葫芦透明的蜜意,此时此刻,才迟迟在唇齿中化开。


    柔亮的窗格上,阳光正好,暖意洋洋。


    “我要把你这个样子留下来。”


    梨娘捧住他的脸,像欣赏一方精致而易碎的瓷器。


    “为什么?”汤雪略带疑惑。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还能因为什么?”她眉毛一扬,答得理所应当。


    虽觉隐约不对,他无可反驳,只好又问:


    “怎么留?”


    “来——”梨娘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房门大开,午后日光正好洒在脸上,有些晃眼。


    她弯腰到书桌下,汤雪这才发现桌脚抵靠的墙边有块长方木板。梨娘拿起,四指抵在一侧短边,短边另一侧抵在曲肘处,似乎恰与她臂长相合。


    “这是什么?”


    “作画用的板子。我今天恰好路过一个木匠的铺子,让他给我做的,是不是很好?”


    “嗯,”汤雪莫名安心一分。“看着很不错。”


    梨娘将纸张定在板上,又从笔架上取下毛笔,突然伸直手臂,闭起一只眼,竖起笔杆对着自己。


    “这是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她嘻嘻一笑,“虚张声势,找找感觉。”


    “你会画画?”


    “当然!别人找我画像都要钱的,你可捡到大便宜了。”梨娘很自信地说。


    “要我帮你研墨吗?”


    汤雪说着,从床上起身。


    梨娘扬手示意他退回,“别动!那光线正好!”


    又是取水、又是研墨,等她作全准备,汤雪已有些眼皮打架。扩胸挺腰,他强行打起精神。


    靠在书桌旁,梨娘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他,默默作画,一扫平日嬉皮笑脸的轻松样,严肃得如面一局僵棋。


    室内极静,潜潜萌动着窸窣衣料摩擦声,午后日光悄悄变换,一层淡过一层,终显昏暗,至于困意晕然发生。


    “你睡吧,躺着我也能画。”


    推汤雪卧下,梨娘在床边盘膝而坐,将砚台放在腿边,依旧无声落笔。


    混沌感如潮涌来,周身很快不复存在,只剩蒙着橘色的一片黑暗。心跳带着睡意起伏,轻拍催眠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


    太久。


    从睡梦的蛛丝中破网而出,头顶光稀而影浓,已近暮午。汤雪起身,木门虚掩,室内空空荡荡。


    毛笔静悬架间,砚台躺在原位,墨迹净乎无。桌脚下,什么也没有。凉意侵入身上被边。


    如果她在,这一切都无所谓。


    汤雪寻遍院内,饭桌上缺了余菜碗盏,靠在一起的木凳如常分立桌边,唤过偏室、厨房,只有回音。


    她不在。


    是梦吗?睡前的是梦,还是眠后的是梦?


    汤雪希望是后者。


    推门而出,他寻向那条长街,人依旧多,多得他恐惧、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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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插满鲜红山楂的竹竿立在原处,依旧晃眼。竿后石梯上却没有朱青懒散的身影。


    挤出人群,不管不顾,怨骂声砸在耳后,他只恨自己差一匹马。跨过一切,惟一心追逐梨娘的马。


    可惜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朱青。


    穿过曾与他碰面的几段小巷,只剩都中人烟稀少处。朱青会去的地方,不是混乱以至于安全的,就是偏僻以至于安全的。


    汤雪垂头细思,忽想起朱青指上泥痕与草叶味。


    借马奔向城郊外,林中鸟正热闹,时有数只振翅越出树冠,激鸣翻飞,迟迟不落。茂叶越集,光隙越碎。


    更碎是马蹄声,闪过错枝,破枯而前。


    无形的沙漏在头顶倒转,粒粒急速下坠,汤雪不知如何阻止。焦灼以气味的形式传来,迫人心弦。


    愈近出林处,气味越浓,呛喉。他这才发觉那气味并非紧张带来的幻觉,而是真实。


    翻过最后一棵树的阻拦,视野旷然而阔。


    一座破庙荒立平地,黑烟从其后升起,滚滚腾腾。什么烧得正旺。


    策马奔去,几白布衫挡在眼前。刹马急停,汤雪一跃而下。马累得嘶喘,白布衫应声回过头。


    “你你你!你是来干嘛的?”


    指着汤雪扬声问过,几人惶然不知所措,互相望着对方。“那个谁没说还有人……”


    汤雪上前,欲绕过这些可疑者。


    “不行!”


    几人排开将他拦住。


    “那后面烧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人开口。


    “就是些破木柴。”另一人补充。


    马上远眺时,明明是长型物。汤雪低眉。也许与己无关,但这些人刻意隐瞒,大概并非合法之事,不能不管。


    “实话实说,别逼我动手。”


    汤雪上前,几人随之后退。


    抽出腰侧佩剑,冷光闪出,阻拦者立马散开。


    汤雪走近,火堆里灼烧物堆得不矮,且十分齐整。


    他转头,几人又退一步。


    “只是口棺材。”一人赶忙交代。


    冷铁触地,敲起一阵扬尘,汤雪手颤起,面浮惊愕。


    见状,他们连连补充:


    “没人!里面没人!”


    他回头,火光熊熊,见不分明。红热烫到脸上,灼眼冲鼻。


    “烧了多久?”他声音在抖。


    “约莫半个时辰……里面真没人!……也没别的!”


    汤雪想相信,却不自觉朝火堆走去。若不看清,他无法被说服。


    火欲逼眼,泪开始扑出,像要阻止火的燃烧。越来越近,越来越模糊。


    火舌将爬上鞋面,几双手合力将他拉住,他跌倒在地,又立马起身欲爬起。


    “我们骗你干嘛?别犯傻!”白布衫们合力将他按住,他不住地挣扎,终于被一句话敲定。


    “就算真有人,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况且你怎么就知道是那个人呢?!”


    他慢慢坐起,一句呼喊如箭穿耳而过。


    “汤雪!”


    林沿野地上,破庙,光烟,失意者,计划破灭之人,霎然顿止。


    黑、白、红之外。


    一抹绿闯入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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