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妻子的困惑中解脱出来,亦嘉疲惫地倚在床边。窗外清冷的月光如银纱般铺洒在地板上,映出他略显佝偻的剪影。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借着浏览手机来舒缓紧绷的神经。然而,寂静的深夜骤然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撕破,刺耳的声响令他心头一紧,迟疑片刻后,才缓缓拿起手机。屏幕赫然显示着“厦门陈总”的来电——他立刻接通,语气恭敬而急切:“陈总您好,我现在上海办理签证,办妥后定会去厦门拜访您品茶。”话音未落,便抢先截住话题,唯恐对方提及那笔棘手的款项。
那笔款项的源头,是数月前为进口龙虾向陈总借的十万元流动资金。当时五分的高利虽如芒刺在背,他却抱着“龙虾利润丰厚,周转快,利息就当分利给投资人”的念头咬牙应承。谁料,几批货刚发出,印度客户SUMMUY便以龙虾进价暴涨为由,将价格硬生生抬高五美元。进价瞬间逼近上海的销售价,利润空间被彻底挤压,合作只得被迫暂停。而对方顺势以“货源短缺”为由拒绝发货,资金如石沉大海,积压至今已逾一年。高利贷的利息早已滚至本金边缘,每每念及,亦嘉便愤懑难平。
“那些印度人,尽是狡诈之徒!”他暗骂。尤其金奈的商人,在他眼中几乎成了骗子的代名词。他们在阿里平台广撒广告,一旦猎物上钩,便巧立名目索要预付款:或谎称资金短缺,诱骗追加投资以扩大订单;或承诺预付即享优惠价,诱使对方乖乖掏钱。他亦嘉,正是栽在这套预付款陷阱里的其中之一。如今,三万多美元的血汗钱困在异国他乡,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沦落至今日这般窘迫境地,他既恨自己轻信,又悔当初莽撞,甚至闪过极端念头:若生命能如烟花般在救人瞬间炽烈燃烧成英雄,或如落叶般在安眠中悄然终结,倒也不失解脱。可现实却是,人生苦短,命运为何总与他作对?多年辗转奔波,汗水与心血皆付诸东流,成功仿佛永远擦肩而过。如今债务缠身,前路茫茫,每思及此,头痛欲裂。
“与印度商人打交道,务必慎之又慎!若遇预付款条款,万不可重蹈覆辙!”他咬牙警醒自己。此刻,被诈骗的苦果如鲠在喉,追款无门,前路混沌,他深知:自己并非孤例,无数同胞或许正深陷相似的泥潭。
“黄老板,你何时来厦门?我朋友已将你的样品送去化验,若有结果即刻通知你。他也很想见你一面。”陈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亦嘉心中了然,或许是自己接话太快,让对方难以启齿提及正事。他暗自思忖:这大约是老板们的谈判之道,话留三分余地,水不泼尽。谢天谢地,终究没提到还钱之事!他悄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许松弛。
“签证一下来,我便即刻动身,届时定去厦门与贵友详谈合作事宜。”亦嘉斟酌着措辞回应道:“陈总,我在邮件中已阐明,样品经A县专家鉴定,确为小叶紫檀,具备进口资质。如今关键在清关环节,您是否在海关有熟络的门路?听闻福州有报关行专做海运,而我更倾向空运,不知您这边能否搭桥引荐?”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谨慎:“至于资金方面,能否请贵友承担?我实在已无余力投入,只能负责带他采购、运输及货物抵达目的港。若蒙他支付些许辛苦费,我便感激不尽。这般合作,您看可行否?”面对债主,纵使项目前景再诱人,回报再丰厚,也如海市蜃楼般虚幻。他底气尽失,唯恐言辞有失,引得对方不悦。
陈总沉吟片刻后回应:“我已与他初步沟通手续费之事,具体数额、支付方式和时间,还需当面细谈。你尽快来厦门安排会面吧。”
“好,我尽快安排。但紫檀质量把关,务必请贵友带行家亲验。我终究是个门外汉,唯恐看走眼,若将大叶檀误作小叶紫檀,损失便不堪设想。”亦嘉强调道。
“无妨,他们自有内行人。”
“如此便妥。陈总,不打扰了,待见面详叙。”亦嘉匆匆挂断电话。欠债的阴云如影随形,纵使言辞周全,心底仍虚怯难安。
话虽如此,实操却步步荆棘。清关之事他从未涉足,茫茫商海,寻得可靠报关公司犹如大海捞针;紫檀验货更需火眼金睛,万一经验不足者误判,将大叶檀当作小叶紫檀购入,损失必是灭顶之灾。他内心纠结如麻:开展此业需倾注大量时间与精力,可前路漫漫,何时才能见成效?眼下的窘境如深陷泥潭——他亟需业务带来的收入维系生计,却身无分文,举步维艰。曾试图向几位老客户求助,皆因种种缘由碰壁而归,如今连基本生活开支都捉襟见肘。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索性起身。瞥见时钟才指向十点半,睡意全无。一个念头闪过:去按摩放松片刻?可霎时,心底又响起一个尖刻的声音责骂:“穷得叮当响,还想这等奢靡之事?狗屁黄亦嘉!”那声音如芒刺在耳,挥之不去,将他再度拽回冰冷现实。
要不,再去水产市场找小周聊聊龙虾的事?前些天刚见过面,也谈妥了合作意向。小周甚至同意预付部分货款支持发货。可亦嘉心里直打鼓:去市场又能如何?若不去,又辗转难眠,还能去哪呢?忽然,他想起晓艺——许久未曾联系了,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此刻又在做什么?手指刚触到拨号键,又颓然放下。每次想联系她,都怯懦如临深渊。自己耽误了她大好青春,未曾给予经济上的补偿,更不知她现况如何:是否已嫁作人妇?若她已踏入婚姻,便不该再打扰,毕竟已负她韶华,又何苦搅乱她或许平静的生活?感情总与遗憾相伴,完美人生何尝不是一种残缺?亦嘉常思量,人生正因缺憾才显真实而艰难,可自己的艰难何尝不漫长得令人窒息!倘若晓艺仍孑然一身,自己这糊涂的爱,终究是错过的劫难。既已失去,便该深埋过往,任其永堕暗渊。思及此,他决然掐断了联系那位美丽女神的念头。
然生性木讷,不善交游,沪上相识者寥寥,可倾心者更无。辗转难眠,终是决定再去寻小周探探龙虾行情。小周年约三十,身高一米六许,圆润面庞,总挂着沪人特有的和气笑容,甚好相与。早先帮GLY廖老板打工,待掌了技术与客源便自立门户,租缸卖龙虾,生意颇红火。不过他将廖老板的客户尽数挖走,这等“挖墙脚”之事,亦嘉向来不齿。正因总想坦荡经商,吃亏的常是亦嘉这般书呆子。
“小周,忙着呢?今晚生意可好?”亦嘉见小周正捞着龙虾,便上前招呼。
“哟,老黄来了!签证办妥了?”小周回头笑着应道。
“你生意红火得连我都忘了。”亦嘉亦笑道。
“嘿嘿,哪能忘?正念叨你呢!上回你那件游龙品质不错,打算何时再发货?”小周问道。
“青龙游龙如今货源充足,你要吗?”亦嘉反问。早先曾在印度发过一箱游龙与螃蟹混装,毫无包装经验的他摸索着打包发回,不料仅损一虾。小周喜出望外,单这一箱便净赚不下两千元,自此心心念念这品质。亦嘉亦赚了千六百元,区区十公斤,利润远超螃蟹,心中早盘算着再续此业。
“印度那边如今什么行情?”小周胖脸上笑意更浓,眯眼问道。
“具体价格需与印度方面商定后方能敲定。我关心的是,你一次能销多少量?二百公斤,还是三百、五百公斤?”亦嘉问道。
“昨日不是谈妥了吗?不必一次囤太多,若每日发货,百来公斤至多一百五十公斤最佳,当日销完,损耗最小。”小周指着帮工正打包的龙虾,笑道:“你看,我这青龙,一位客户才要三十斤。二三百斤得攒十来个买家,累人呐。”
“有钱赚便不觉累,若换作我,倒要乐开花了。”亦嘉打趣道,“需帮忙否?”
“让你打工?莫玩笑,你是动口不动手的大老板,我们才是操劳命。”小周摆手道,“且说,如今青龙行情如何?”
“晚间二百二十元。”
“行情有涨?”亦嘉问。
“涨什么?本就这价,周末略高些,约二百五十元上下。”
“那游龙呢?”
“游龙日销二百公斤不成问题,但价低,我从印尼进的货,成本才一百五十元。你的货什么价?”
亦嘉对螃蟹与龙虾的进货渠道及成本控制熟稔于心,略一思忖:“给你一百三十五元,如何?可接?”
“甚好!何时能发货?”小周闻此极具竞争力的报价,喜形于色——这价不仅利润丰厚,更因行业潜规则:批发商惯用“二八称”甚至“三七称”,即一斤实重仅八两或七两。利润玄机,恰在重量之差:龙虾每斤二百元,一两二十元,短二两便是四十元暴利;再叠加行情差价,每斤净赚七八十元易如反掌。此乃海产批发商心照不宣的隐秘。此刻,小周胖脸上的笑意几乎挤没了眼睛,欣然道:“若能长期供货,我便弃印尼渠道。货款你放心,日日结清,次日付款,与GLY公司那拖账作风截然不同。”
这承诺令亦嘉心头踏实不少:“彼此打交道良久,信任自不必言。”
“死亡率如何算?”亦嘉深知此乃关键,损耗纠纷常有,必须理清。
“行规皆同。”小周话音未落,便有客临门。他忙道:“稍候,我招呼下客人。”随即疾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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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递出一支中华烟:“林老板,请抽烟。”
“哎,多谢。”林老板接过烟,瞥向鱼缸中游动的龙虾,问道:“晚间青龙什么价?”
“三两的,二百二十元。”
“贵啦。”林老板点上烟,深吸一口,摇头叹道。
“人家出多少?”小周试探着问道。
“他们给二百一。”林老板应道。
“二百一就二百一吧,老主顾了,权当给您省车费。”小周豁达一笑,转而问道:“要多少?”
“青龙三两的来一百五十只,四两的百只。对了,四两的单价多少?”林老板精明盘算着:每斤省十元,七八十斤便能节支七八百。生意人算盘珠子拨得响,小周岂是糊涂账?你压价,我秤上做文章,各取所需,买卖兴隆——这便是默契。见林老板问价,小周即刻回应:“四两青龙二百四十元,我分文不赚。”
林老板微蹙眉头,似在权衡。小周察言观色,忙补道:“不然换游龙?四两游龙二百元,够意思吧?”林老板嘴角浮起笑意——游龙成本降了四十元,小周仅让利十元,对方却感恩戴德。
“行,四两龙虾全要游龙。货必须过硬,别混死虾。”林老板郑重叮嘱,“上回掺了几只死的,这次仔细挑,全要活蹦乱跳的。”
“得嘞!老主顾放心,我亲自把关。”小周指着池中活虾,信誓旦旦。这笔订单落袋,今晚业绩稳了,他朝亦嘉得意地眨了眨眼。
“我再去理别的货,打好放这儿,待会儿来取。”林老板说罢离去。
“您慢走,包您满意!”小周笑容可掬,转身便麻利地备好包装材料。正欲动手,又一位客人步入店中:“四两游龙什么价?”
“今晚特价,二百一!”小周应声。
“二百能行不?”客人还价。
“您要多少?”
“一百五十只。”
“好,便宜五元,老板!如今挣钱不易,您也体谅体谅?”小周笑吟吟递上烟,他店里的客鲜有空手而归的。
“方才那位才给二百?”客人质疑。
“哎,老板您看,我这一单量够大,再压价真亏本,传出去还落个‘黑心’名头。您高抬贵手?”小周赔笑递烟,满脸堆笑。
“那就二百零三,货挑仔细,下次还来。”
“您是批发转卖?”
“江苏来的。”
“得嘞!二百零三,往后多关照小弟!”小周眉开眼笑,“明晚货备好,直接送苏A33877车,找老黄就行。您稍等算账,待会儿来付?”
“行。”客人应承,“打好后送车,钱马上结。”
“好嘞,多谢!”小周笑脸相送,转身对亦嘉感慨:“老黄,今晚沾你福气,合作开门红啊!”亦嘉听罢,眉间掠过一丝茫然。自己向来霉运缠身,竟也能为他人招来好运?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终是按捺不住问道:“这些客户专挑二三两的小龙虾?去头剥壳后,肉所剩无几,岂非浪费?”
“客需即市场,哪管浪不浪费!”小周已忙不迭指挥帮工打包,头也不抬地嚷道,“江浙酒席必上龙虾,一人一只,十人一桌便需十只。大虾成本高,小规格反倒畅销。你发货时多挑小号的,大个儿的少发,否则利润薄得像纸!”
“大虾价高,理应更赚?”亦嘉蹙眉不解,“市面越大越贵,这规矩怎在这儿行不通?”
小周抬头一笑,眼角挤成细纹:“这你就不懂了!批发靠走量,大虾虽贵,得碰上游客散户才卖得动。可三天能撞见一个行家?龙虾活物,养不好就死,在缸里游得越久越折本,你说咋办?”
亦嘉闻言,似有灵光闪过:买方市场,需求为王,这便是市场铁律。思绪忽又飘向小叶紫檀——如今正是消费狂潮,红木圈谁不想分羹?若紫檀顺利运回,赚头岂是这龙虾螃蟹的蝇头小利可比?下半生的命运,或将就此改写!他心头一紧,匆匆赶回宿舍,抓起电话便拨通了林总的号码。
听筒那头,林总的声音透着倦意,却仍藏着一丝期盼。亦嘉语速急促:“林总,签证妥了,您得即刻备行去印度!”
“当真?”林总瞬间精神抖擞,嗓音里压抑的激动几欲迸裂,“终于能成行!合作有望了!”
亦嘉亦被这情绪点燃。两人紧锣密鼓敲定细节:出发日期、行前筹备……挂断时,他肩上的重担似又沉了几分——此行成败,关乎两人前途。他闭目默祷,愿此番印度之旅能成为命运的转折点,碾碎过往所有霉运,劈开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