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散步最终以林尽欢趴在林江野背上睡着告终。
周六的上午在平静的课堂中流逝,林江野偶尔会瞥见旁边谢知奕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片沉寂的湖面,像是被投下了一颗温润的石子,漾开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下午,他依约陪林尽欢去市图书馆。
小姑娘对知识有着超乎年龄的渴求,尤其是在拥有了胡萝卜之后,更是立志要读完所有关于宠物养护的书。
周末的图书馆静悄悄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光滑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图形。
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纸页特有的沉静气息。
林尽欢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儿童阅览区,像一只钻进森林的小兽,很快就在一堆绘本和百科书中沉浸进去。
林江野没打扰她,自己在不远处的社科区书架间漫步,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目光没有特定目标地扫过那些或新或旧的标题。
他随手抽出一本关于海洋生物的图册,靠在书架旁翻看起来。
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和形态各异的鱼类暂时占据了他的思绪,翻了几页,他打算把书放回去,视线在寻找空位时,不经意间掠过旁边一格较低的书架。
那里,一本湖蓝色封面、烫金标题已严重磨损的《伊索寓言》静静地立着,书脊歪斜,像是经常被抽阅。
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最终还是伸出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封面的触感粗糙而熟悉。
记忆像被阳光照亮的尘埃,翩跹起舞。
也是一个同样安静的午后,只是地点是那个早已模糊的“家”。
年轻的父亲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将他圈在怀里,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本《伊索寓言》。
父亲的声音温和,带着讲故事时特有的起伏,正念着《狼来了》。
“……所以啊,小野,”故事讲完,父亲合上书,低头看他,眼神里是纯粹的、毫不作伪的认真,“记住,人可以笨一点,但一定要诚实。诚信是立身的根本,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小小的他仰着头,看着父亲在逆光中显得格外高大的轮廓,用力地点头,把这句话和父亲当时温暖可靠的笑容,一起刻进了心里。
那时,父亲是他的英雄。
“哥哥?”林尽欢扯了扯他的衣角,把他从泛黄的回忆里拽了出来,“你怎么发呆啦?”
林江野回过神,将书轻轻放回书架:“没什么,想起点以前的事,你选好了?”
她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犬类百科》和《猫咪行为学》,“我选好啦!这本讲狗狗,这本讲猫猫,胡萝卜以后会不会怕猫啊?”
林江野合上手中的《伊索寓言》,将它轻轻塞回原处,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灰尘。“不会的,它们可以做好朋友。”他接过妹妹手里沉甸甸的书,“就看这两本?”
“嗯!”林尽欢用力点头,显然对自己的选择非常满意。
他带着妹妹办好借书手续,又在阅览区陪她看完了其中一本关于狗狗习性的章节,解答了她好几个异想天开的问题,直到小姑娘心满意足,才收拾东西离开。
刚走出图书馆的玻璃大门,带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
“小野?是林江野吧?”
林江野转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他,脸上带着不确定的笑容。
男人见他回头,笑容加深了些,带着惊喜。
“哎呀,真是你啊!长这么高了,差点没认出来。我是你王叔叔,以前住你家楼下的,还记得吗?”
林江野在记忆里搜寻了片刻,点了点头,“王叔叔,您好。”
“好好好!真是巧啊,在这儿碰上。”王叔叔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寒暄道,“家里都还好吧?你爸爸呢?他那么能干,脑子又活络,现在肯定发展得更好,高升了吧?”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秒。
林江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当他再次抬起眼时,目光平静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声音也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死了。”
王叔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为错愕和难以置信:“……什么?死了?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
“去年。突发疾病。”林江野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王叔叔唏嘘不已,连连说着“节哀”、“太突然了”,又安慰了几句,这才摇着头走开了。
直到王叔叔走远,林江野才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他转过身,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妹妹的身影,却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梧桐树下的谢知奕。
谢知奕手里牵着一条非常漂亮的边境牧羊犬,那狗毛色光滑,黑白云团似的,正安静地坐在他脚边。
他显然早就看到了林江野在和别人谈话,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微微弯着腰,正和跑到他身边的林尽欢说着什么。
林尽欢的小手试探性地想去摸狗狗的头,狗狗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她抚摸,尾巴轻轻摇晃。
谢知奕一边温和地回答着林尽欢关于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几岁啦?”之类的问题,一边抬起眼,目光越过兴奋的妹妹,无声地落在林江野脸上。
那目光是温和的,却也将他的一切都安放在一个恰好的距离之外,沉静得仿佛早已了然。
他顿了顿,终是抬步向那人走去。
“这就是你家的狗?”他看向那条边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如常。
“嗯,它叫白菜。”谢知奕笑了笑,松开了一点牵引绳。
白菜似乎对林江野格外有兴趣,凑上前来,用湿凉的鼻子轻轻嗅了嗅他的手指,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友好的呜呜声,毛茸茸的大尾巴摇得更欢了。
“它好像很喜欢你。”谢知奕有些惊讶,随即眼里漾开真切的笑意。
林江野蹲下身,摸了摸白菜手感极好的头顶,那温暖的触感似乎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滞闷。
“很可爱。”
“哥哥,谢哥哥要带白菜去宠物店洗澡!”林尽欢仰着小脸,满是期待,“我们可以一起去吗?我想看白菜洗澡!”
林江野还没来得及回答,谢知奕已经自然地接话,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林江野脸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度,“就在前面拐角,很近。一起去吧?顺便……走走。”
林江野对上他的视线,谢知奕的眼神很干净,带着关切,但又巧妙地维持在不会让人感到压力的分寸之内。
他看出了什么,林江野心里清楚。
虽然他刚才表现得足够平静,但谢知奕还是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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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捕捉到了那平静水面下细微的涟漪。
但他没问,只是提供了一个陪伴和散心的选项。
“好。”林江野点了点头。
去宠物店的路上,林尽欢兴奋地围着白菜打转,不停地问这问那,谢知奕耐心地回答着,语调轻松。
林江野走在稍靠后的位置,沉默着。
谢知奕不动声色地放缓了半步,与他并肩,然后用闲聊般的语气,说起白菜小时候的糗事,比如它如何试图把整个沙发掏空做成它的窝,如何被一只小麻雀追得满院子跑。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节奏感。
林江野听着,紧绷的肩线在那些轻松琐碎的故事里,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
他看向身旁这个试图用笨拙方式安慰自己的少年,夕阳的金光落在他侧脸上,也落在他脚边那只活泼的狗狗身上。
这一刻,关于那些记忆带来的沉重,似乎被眼前鲜活的生命和无声的陪伴冲淡了许多。
他看着谢知奕被夕阳柔和了的侧脸轮廓,一种模糊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掠过心底,快得抓不住痕迹。
他嘴唇微动,一句“谢谢”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了这份不追问的体贴,为了这恰到好处的陪伴。
但最终,那句话只是无声地消散在唇边。
谢知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聊着白菜的趣事。
阳光正好,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宠物店里弥漫着香波和动物皮毛混合的气息。
店员接过牵引绳,带着乖巧的白菜去了里面的美容室。
隔着玻璃,能看到白菜站在专用的洗澡台上,十分配合。
“它好乖啊。”林江野看着里面说道。
“习惯就好。”谢知奕站到他身边,“你放松,它就能感觉到。”
这话像是说狗,又似乎不止是说狗。林江野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谢知奕自然地提起,“手抄报有新的想法了吗?”
“嗯,”林江野的目光依旧落在白菜身上,“你昨天说的‘守护’,我觉得可以和灯塔结合起来。”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灯塔的光,不是为了指引很远的地方,更像是为了守住那片熟悉的海域,让靠近的船只能平安。不一定多亮,但一直在那里。”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悠远,侧脸在宠物店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
谢知奕看着他,心头微微一动。他发现,林江野内里有一个非常丰富而深刻的世界,只是平时都紧闭着门。
此刻,这扇门因为一个共同的话题,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个意象很好,”谢知奕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比单纯的守护更有画面感,也更有力量。”
林江野似乎松了口气,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回去我把草图勾出来。”
“好。”
这时,林尽欢跑过来,扒着玻璃看白菜被吹得毛发蓬松,兴奋地大呼小叫。
两人停止了交谈,目光都落在妹妹和那只变得香喷喷的狗狗身上。
谢知奕想,他好像又看到了林江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而每一面,都让他觉得,更想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