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最后一晚，操场上空的天幕染上墨蓝，几颗星子初绽。
白日里蒸腾的暑气稍稍消散，被一种集体活动特有的热烈氛围取代。
巨大的探照灯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各个班级围坐成圈，教官也卸下了连日来的严肃，带头吼起了粗犷的军歌。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歌声算不得优美，甚至有些参差不齐，但少年人们扯着嗓子，将一种纯粹的、近乎原始的力量吼了出来，声浪在夜色中翻滚，震得人胸腔都在共鸣。
林江野坐在人群中，不算大声但认真地跟着唱，感受着这种罕见的集体情绪。谢知奕在他身旁，声音清朗，节奏准确，许忻舟则彻底放飞，吼得脖颈青筋微显，引来旁边同学善意的哄笑。
几首军歌将气氛彻底点燃。教官大手一挥：“好了！光唱歌没意思！咱们来玩点游戏！击鼓传花！”
一个空矿泉水瓶被当成了“花”，在围坐的人群中飞快传递。
代替鼓声的拍手时急时缓，带着恶作剧般的节奏感，引得笑声惊叫声不断。
当“鼓声”骤停时，“花”落在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的男生手里。
“哦——！表演节目！表演节目！”众人立刻起哄。
男生涨红着脸站起来，手脚都有些无措，推了推眼镜，小声道：“我……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好！”氛围热烈，大家都很捧场。
男生深吸一口气，唱了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起初声音还带着颤，渐入佳境后，倒也声情并茂。
结束时，收获了真诚而热烈的掌声。
游戏间隙，趁着大家注意力还在场上，谢知奕微微侧过头，声音不高，恰好能让旁边的林江野听清：“对了，周末我过去的话，大概中午方便吗？”
林江野正看着下一个被“惩罚”做鬼脸的同学，闻声转过头，眼里带着一丝刚被游戏勾起的、未散尽的轻松：“嗯？”
“去你家吃饭。”谢知奕耐心重复了一遍，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在探照灯的光线下显得很温和。
“哦。”林江野这才完全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知道了。”他想了想，很自然地问：“地址……我发定位给你？还是需要我到路口或者车站接你？”他考虑事情向来周全。
“发个定位就行，”谢知奕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体贴，“我能找到。你不用特意跑一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还在进行的游戏，声音更轻缓了些，“来回挺累的，而且……”他像是无意间提起，“那天太阳估计也不小。”
林江野瞬间听懂了他未尽的言外之意——是担心他中暑恢复，再被晒到。
他看了谢知奕一眼，对方表情自然，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心里掠过一丝很淡的、奇异的情绪，点了下头：“行。”
他的目光越过谢知奕，看向另一侧正跟人猜拳决定下一个“幸运儿”的许忻舟，随口问道：“许忻舟，你要不一起来？”
许忻舟正比划着，闻言猛地扭过头，一脸受宠若惊外加不可思议，指着自己鼻子：“我？去你家吃饭？”
他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是混合着不好意思和义气的表情，“别别别！林同学，这多不合适，阿姨明明只邀请了谢知奕，我脸皮再厚也不能这么蹭饭啊！这点觉悟哥们还是有的。”
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地凑近些，压低声音：“不过！等你们吃完饭，下午可以出来组局啊，新开那家‘星际风暴’电玩城，听说设备巨牛逼！怎么样？一起去探探路？”他充满期待地看向谢知奕，又看看林江野。
林江野微微一怔，电玩城？他想起前两天在杨一寻在微信上的插科打诨，好像也提过周末约他出去。
带谢知奕回家吃饭是母亲郑重其事的邀请，如果吃完饭自己就甩下他出去……或者带着他一起去，似乎都显得有些奇怪。他眉宇间闪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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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极细微的犹豫。
“怎么？”谢知奕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像是随口一问，声音平淡，“你那天下午有别的安排？”他问得自然，没有探究，只是确认。
林江野抬眼，对上谢知奕的视线，那眼神很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将那点犹豫驱散：“没有。”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多余，带朋友回家吃饭，吃完饭一起出去玩，这才是最正常不过的流程。
“可以。吃完饭一起去。”他言简意赅地答应下来，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
“Nice！就这么说定了！”许忻舟兴奋地一拍手。谢知奕也笑了笑：“行。”
几个人又随口聊了几句电玩城的传闻，气氛轻松融洽。
操场上的游戏还在继续，笑声、欢呼声、起哄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
夜风带来凉爽的秋意，轻轻拂过少年们的发梢和衣角。
关于那天的约定，在这片热闹的夜色里悄然落地生根。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拯救了玩得有些疲惫的众人。
回到家，洗漱完毕，林江野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的脸。他点开那个顶着傻乎乎小狗头像的对话框。
【林江野】：[位置分享：梧桐苑]
【林江野】：我家地址。后天中午直接上来就行。
消息几乎是秒回。
【Y】：收到。
【Y】：[小狗点头.jpg]
【Y】：好，中午十二点，准时到。
【林江野】：嗯。许忻舟说吃完饭去电玩城。
【Y】：知道啦，明天见。
【林江野】：明天见。
对话简洁地结束，林江野放下手机，关了台灯。
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路灯透进一点朦胧的光晕。
军训最后一晚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隐隐回响，而一个既定的约定，正带着未知的轻松感，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