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说的不对。”
蔚德虽然痛苦，但她没有因此影响到自己的思路。
“就算你真的把倍尔喊出来，他恐怕也无力改变这种局面。”
倍尔的法杖还不知道在哪呢。况且，他是否会倒戈向圣殿也是个问题。
蔚德的安慰让安纳陷入了长久的缄默，他用紧紧的拥抱向蔚德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侧头和安纳贴在一起，手掌一下一下抚摸他后背。
吹拂过面的冷风让蔚德仰起头来。她看到头顶枝叶的缝隙间已经转变成完全的深黑，夜晚真正降临了。
她们和安纳要找到一个地方休息，度过这个夜晚。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所有人都需要平复惊吓过度的心情。
森林的夜晚寒凉，魔女们幸运地找了一处林中空地。
蔚德蹲在地上，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她抬头向上空看去，森林浓密的枝叶在这里形成一个空缺，能见到夜幕中微弱闪烁的星星。
“这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蔚德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魔女之森的中部，也许母亲克莱因和幸运破解了海怪诅咒的魔女塞勒也会抬头凝视天空，期盼她早日回家。
“不错的地方？好吧，也许是，毕竟边境森林就是这种原始条件了，还好没遇到什么危险的魔兽……”
靠着火堆取暖的奥乔亚心不在焉地说。
四周都很安静。蔚德看了文森特一眼。
“明天我们要怎么办？”
盯着火堆出身的文森特像是刚从石化咒语里解除定身似的，转动双眼瞥向蔚德：“继续向东走，离小镇越远越好。”
奥乔亚吸气：“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往边境森林里走？”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我们都需要休息缓解疲惫，我会鞭策你们趁着夜色继续赶路。”文森特面无表情地说。
“毕竟，圣殿追上来的可能性并不为零。”
奥乔亚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她收拾了一下地面，和衣而卧。“你可以继续赶路，但我要睡觉了。我实在是太累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累死。”
文森特没说话，她坐在一截横过来的枯木上，沉默而专注地望着火堆。
蔚德下意识地问：“你在想什么？”
问完她就后悔了，文森特不一定会理她。
然而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文森特却以问题回答了蔚德的这个问题。
“圣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狮鹫小镇？他的目的是什么？”
蔚德愣了一下。
是的，她、文森特和奥乔亚三人，哪一个拎出来都像是忙于逃亡的普通魔女，怎么会引起一位圣殿大人物的注意？
蔚德绞尽脑汁地思考。
蔚德：“难道是盖奇大妈？”
文森特果断摇头。“就算盖奇大妈比我们优先级高，但远不用出动圣子。狮鹫小镇有一个盖奇大妈，无数个小镇就会有无数个盖奇大妈。”
蔚德拧眉沉思。
文森特即像是在问蔚德，也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狮鹫小镇？”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奥乔亚像是已经睡着了，安纳坐在更远的地方守望周围的动静。火堆前只剩蔚德和文森特，两人隔着跳动的火焰对坐。
问题像是被火堆的声响吞噬了。
“是因为狮鹫小镇的地理位置？还是因为狮鹫小镇上的某个人？”
文森特执着地对着火堆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她在梳理思路，可这些问题怎么也推不出答案。
事实上，都有可能。蔚德想。
狮鹫小镇是王国最边缘的区域，还活命的魔女几乎都在往这边逃。如果是单纯想要清除每一个魔女，圣子确实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可如果说是为了小镇上的某个人，那么圣子是在蹲守谁？
“也许明天我们就能见分晓了。”蔚德低声说。
文森特抬起头，隔着火堆与她对视。她皱起眉：“为什么？”
“如果明天来追踪我们的人是普通的圣徒或者圣殿骑士，那就是前者。可如果来追踪的人是圣子……”
文森特的眉头随着蔚德的话语紧紧蹙起。
蔚德直视她：“那就说明他想要的是我们中的某一个人。”
文森特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瞥向背对火堆躺下的奥乔亚，又很快收回视线掩饰自己的表情。
文森特沉默着，眉峰夹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那就明天见。”
她沙哑着声音说。
白骨般的弯月爬得更高了，她们必须尽快入睡。文森特用魔法划了一个大圆圈，将所有人都圈在圆圈之内。如果有敌人靠近，她就会感知到。
蔚德也设下了她所知范围内的简单防御魔法。
做完这些蔚德就在火边躺下来。这时，安纳悄悄摸到她身边。
“……蔚德。”他试探着问，“我能得到一个拥抱吗？”
蔚德迷惑地眨眨眼。
“你是说睡前拥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个习惯的？”
之前的安纳不会如此在意这些，但最近他似乎变得更喜欢亲密的肢体动作。
安纳磕绊了一下，但迅速找回了镇定。
“我不知道下次睁眼时会看到什么，蔚德。”安纳说，“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蔚德突然明白过来。
明天清晨，睁开眼的那个人会变成倍尔。虽然安纳没有提起，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心态坦然地面对。
蔚德伸出手，摸摸安纳的脸庞。
“他能照顾好你吗？”安纳担忧地说，“边境森林的环境这么原始，倍尔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圣子，他真的能保护你吗？”
蔚德忍不住笑起来。
她想，如果倍尔当面听到这句质疑，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蔚德低声说着，抱住了安纳。
回答她的是一个无比用力的拥抱。
*
头顶的鸟鸣越发清晰吵闹，蔚德迷蒙地张开眼皮，枝叶间泄露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视野。
“你醒了。”
倍尔坐在她保持一段距离的位置上与她说话。
蔚德坐起身。
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燃成灰烬。文森特坐在昨天那截圆木上沉默，奥乔亚依然背对她们躺着，看来是还没醒。
“你什么时候醒的？”蔚德压低声音问。
“只比你早一点。”倍尔耸耸肩。
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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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多半是在说谎。蔚德想，他的样子像是盯着她有好一会儿了。
蔚德理顺散乱在后颈的头发，将松散慵懒的发丝全都扎起来。一道视线始终粘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
蔚德干脆地抬眼看向视线的主人：“你能把安纳叫出来吗？”
倍尔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他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像是刚学会说话似的。“抱歉，你是说……”
“不能吗？”蔚德睁着无辜的眼睛问他。
倍尔沉默了片刻。
“我尝试过，但失败了。”他慢悠悠地说。“我们的意识不能共存。如果一方醒着，那么另一方就无法醒来。”
“否则，身体的控制权会混乱。”
“我猜也是。”蔚德了然地点头，随后对他微笑。“对不起，刚才只是一个玩笑。我并不会真的让你把安纳叫出来。”
蔚德主动走到倍尔的位置，抬手碰触他的额头。
“为了节省时间，我把有用的记忆分享给你。”
“现在你的魔法已经运用得很娴熟了。”倍尔动作缓慢地抬头看向蔚德，“你甚至从刚才起就屏蔽了其他人，以免让她们听到我们的对话。”
“只是以防万一。”
蔚德蹲在倍尔面前，和坐着的他视线平齐。她看着倍尔。
“我已经将记忆传送到你的脑海。现在你应该看到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她字句清晰，表情认真。
“我想杀了那个圣子。你能帮我吗？”
蔚德的语气平常，就像是在邀请倍尔和她一起共进早餐。她在问倍尔能不能答应她的邀约……
然而实际上，却是在问他能否协助她杀人——而且是一位圣殿的圣子！
倍尔又是一阵沉默。
蔚德歪了歪头，她的一点发丝垂落在耳边。
“抱歉，这么做会打碎你的信仰吗？我知道你们圣徒都相信神。”
出乎意料，倍尔对她摇头。
“我既没有信仰，也不信神。”倍尔说。“所以，我可以试试。”
蔚德惊讶地好一阵没说出来话。她把拄着脸颊的手放下来。
“你可真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圣子。”
倍尔微微勾起嘴角。
“不，现在的我是魔女的契约骑士安那贝尔。这里没有什么圣子。”
蔚德：“能告诉我你愿意配合的原因吗？”
倍尔挑了挑眉。
“我想……那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他说，“那就是安全回去。”
他还能怎么说？
因为蔚德邀请了他，这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如果他把这个真心话说出口，面前的魔女说不定会当场和他打起来。
“你理解得很对。只有我们彼此信任和合作，才能顺利回家。”蔚德满意地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木头上的文森特站起快步走到火堆边。她用鞋底碾碎了灰烬里最后的一点火苗。
蔚德警觉地抬头，她撤掉了笼罩在自己和倍尔身上的屏蔽魔法。
蔚德：“怎么了？”
“……有人来了。”
文森特语气平淡地说。然而她的脚尖狠狠碾着灰烬，就像是在用力碾压谁的脸庞。
“让我们看看会是什么样的客人。”